戏里，戏外（FZ）下——澜依·滟

肖雯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只轻轻一笑，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真得让我家那个助理姑娘跟叶子学学，看看，我都下来这么长时间了，她大小姐还不见人影呢。”

叶子忍住笑，一本正经道，“那估计是肖雯给助理的工资不够吧。”

果然叶子在的地方，气氛从来都不会僵，连凌霄都笑了笑，在几个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卫临也走了过来，“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叶子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却偏偏对卫临实在是摆不起好脸色，“没说什么。”

卫临也不介意，“休息好了咱们就继续，凌云拍完后面的两段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后面的戏是另外一个场景，趁着他们休息的时间，工作人员已经把设备都转移过去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卫临带着几个演员也去了那边。

场景是楚镜辞的寝殿——祈合殿，楚镜辞一路走进去，镜涵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浅歌因为知道自己也劝不动镜辞，索性就只跟在他们身后，也什么都不说。

然后镜头切到室内，镜辞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这才怒道，“该去哪里不用我说了吧？”

镜涵两步走到镜辞身边跪下，“哥……别让我去祠堂……我……”楚镜辞所谓的“祠堂”并不是皇家宗祠，而是祈合殿院落内一处小阁楼上供奉神位的地方，那里虽然常有人打理，但是毕竟少有人去，整个地方的气氛都比较阴暗。

镜辞看着跪在自己脚边伸手小心翼翼地抓着自己衣襟满脸恳求的镜涵，其实也有些心软了，因为少时的一些事，这个小弟是非常怕黑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身边的浅歌也忍不住求了一句，“镜辞，镜涵他……你要罚他也不用这样……”

楚镜辞终于沉沉地叹了口气，“去我书房，明天一早直接从书房来向我请安。”

虽然依旧是要跪上几乎一天一夜，镜涵还是松了口气，松开了手跪直了身子，“谢皇兄宽宥。”

凌云已经进入了状态，表现得十分到位，倒是中间肖雯的眼神没跟上NG了一次，除此之外这一段整个都相当顺利。

卫临也很满意，“状态都不错，这边留一个机位拍楚镜辞和秦浅歌后面的对话，其他人到书房准备。凌云你暂时休息一下，这边这场结束了之后再过去就可以。”

后面的一场是镜辞和浅歌的对话，凌霄迅速地去补了个妆之后就开始拍，他和肖雯一个影帝一个影后，彼此间又熟稔默契，让人恍惚间都有种感觉，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只消一个眼神彼此就能够了然。

画面上，浅歌叹了口气，“你这又何苦呢，最后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镜辞努力地笑了笑，“他这性子也该磨一磨了，不然以后一定会吃亏的。”因了镜涵已经不在身边，镜辞脸上终于还是流露出几分异色。

浅歌伸手扶住他走到椅子边坐下，语气有些心疼，“我看现在总吃亏的是你。”半蹲下轻轻按了按他的膝盖处，“我说你也太认真了些，一跪就是一夜，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镜辞微微苦笑，“不这样，如妃那边又怎么肯善罢甘休？”他将目光落到稍远的地方，其实他并不十分在意如妃的刁难，但是，他在意，父皇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和他那浅浅淡淡的一句，“那你就代镜涵向你如母妃赔罪吧。”

一次通过的镜头，卫临都在一边感叹，“要是都像你们这样的效率，我看这戏的杀青时间可以提前两三个月了。”

肖雯笑，“那可好，反正档期已经定出去了，这边提前杀青我的假期就能长一点了。”

凌霄也在一边笑道，“我看靠谱，咱们可以弄个短途旅行什么的。”

卫临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说两位，你们现在想这个问题，有点儿早吧。”

叶子坐在凌云身边，远远地看着场上的几个人，她突然有种感觉，他们并没有刻意忽略谁，但是那种熟稔的气氛，是别人几乎难以进入的。

这个时候的叶子还没有想到，就在不久的将来，凌云，甚至于她自己，都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

场务过来说书房那边的机位已经架好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卫临叫上了凌云，“走吧，这是你今天的最后一场，拍完就可以休息了。”

肖雯用这个时间去换了戏服准备下面一场，跟着卫临到书房那边的场地的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凌云和叶子两个人，走到一半，卫临才想起什么似的，“凌霄，你也过来吧，拍个在书房门口的镜头备用。”

凌霄点头，很快跟上去，“好。”

到了地方，卫临刚刚叫所有人员各就各位，叶子抢在开拍前提出的疑义，“导演，是不是应该有个垫子？”

卫临微怔，一时间倒是真的没想明白她在说什么，凌云已经拦住了她，“没事的叶子姐，这一段也不长，很快就过去了。”

这才反应过来叶子说的是什么，卫临只轻轻一笑，“叶子小姐，我并没有为难的心思，这是剧情安排，你放心，镜头加起来总共不到一分钟。”

叶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人对自己说话的态度其实很好说的话也算合情合理但是自己就是对他不爽。

卫临笑了笑，似乎是开拍以来第一次对凌云这样和颜悦色，“好了，准备开始了，凌云你就位吧，先拍背影比较简单，拍到表情的时候你自己把握好了，争取速战速决。”

凌云点点头，走到指定的位置，屈膝跪下。

摄像机已经启动，镜头里，凌云张肩拔背的身影很好看，却也单薄得让人心疼。

几秒钟的背影镜头，然后是几乎同样时间的侧影的镜头，再之后就是正面的，外加几秒钟的特写。

正面的镜头先取了10秒，然后有化妆师上前换妆，重新开机的时候画面里的孩子脸色便是有些不好，神情也多了几分隐忍。

叶子一直站在卫临身后不远的地方死死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她觉得凌云表现得非常完美，却很快听见卫临的声音，“重来一遍，凌云，和刚才同一个毛病，我不想再说你第二次。”

凌云习惯性地轻轻咬了咬嘴唇，“知道了。”

他努力地想着“应该属于镜涵的表情”，头脑里却是一片空白，他突然有些怪自己，昨天看剧本的时候只看了这些戏却忘记了分析镜涵此刻的心境……

卫临喊了一句“再来一次”，凌云却很出乎意料地打断了他，他说，“对不起，导演，可不可以给我五分钟时间。”

点了点头，“大家休息五分钟，一会儿继续。”

叶子跑过去要去扶凌云，凌云轻轻笑着推开了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没关系的，就这么一会儿，不碍事。”话是这么说，其实膝盖上已经有了些隐隐约约的痛感，虽然，当真并不严重。

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凌云坐在了场边最角落的地方，想着这个故事的脉络，他微闭了双眼，试图把自己融入这个故事，想像着自己就是楚镜涵……

五分钟时间，几乎准确到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凌云从椅子上站起来，“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

卫临难得地没有为难，只点点头，“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凌云走回刚才的位置，屈膝，看着摄影师走到自己面前，迅速地敛了自己的神色，于是在镜头里，卫临真的是看见了“完全属于楚镜涵的表情”，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凌霄，语气有些感慨，“很完美的镜头，不是吗？”

凌霄也点头，“凌云他……很有灵气，也很努力。”

卫临若有所思地往凌云的方向看了一眼，“或许吧。”然后扬了声音，“这条过，凌云，表现不错。”这几乎是他第一次没有对凌云疾言厉色，相反话语间还有淡淡的赞许。

凌云却也没有什么喜形于色的表情，甚至连一个浅淡的笑容都没有，“谢谢，大家辛苦了，没什么要补的镜头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五十七、不速之客

不知道是不是开始的那几天太过艰难，之后的日子里虽然上戏的密度越来越高每天也都很疲惫，总觉得面临的处境倒是比以前好了，凌云本来就是性子温和的人，和剧组工作人员们的相处也都不错，虽然并没有到如鱼得水的地步，但总归要好过从前的。

拍摄进度一直不快不慢，毕竟是第一次拍古装戏，即便凌云当真很有天赋人也努力，也总是会遇见很多这样那样的问题，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是新人，也没有对他太过苛求。

甚至，卫临看向他的目光也一天比一天满意，虽然神情言语间依旧没有什么温度，但除了拍戏气极的时候，也少有冷言冷语了。

在《天下》正式开机半个月的时候，董尧进了剧组。

董尧今年和凌云一样是19岁，却已经出道三年了，凭借良好的外形条件和出色的演技，在出道之初就参与了一部大片的拍摄，从此一炮而红。

只是因为这一路太过顺风顺水的关系，董尧这两年被惯得极为自负，据说是很不好相处的。

当初董尧的经纪公司为他争取这个机会的时候，投资方是十分乐见其成的，卫临没和董尧共过事也没见过他，甚至身边的人也都和他没有过什么接触，因此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恶，也就点了头。

董尧进剧组的时候排场极大，光是助手就带了三个，围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的。

经纪人倒是很会做事，很快找到了卫临说了些客套话，也无非是请他帮忙好好照顾之类的。

卫临是比较看不惯这种其实明明没有多少资本却从骨子里透出掩饰不住的倨傲的人的，却到底没表现在脸上，甚至微微笑了笑，“您放心，董尧在剧组大概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戏份，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那经纪人招手唤过了董尧，“这是卫临导演，这半个月你和导演好好配合。”

董尧点点头，伸过手和卫临握了握，“那，请多关照了。”言语举止间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有一种本能的不舒服。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是未动声色，“合作愉快。”

第一天进组，卫临并没有给他安排戏份，“今天第一天，你先休息休息调整一下状态吧，住剧组里还是我让工作人员联系酒店？”

董尧做了个摊手的动作，相当慵懒，“就剧组吧，省得每天折腾来折腾去的也是麻烦，哦对了，麻烦把我助理的房间安排得近一点。”

卫临修养到家地点了头，“我马上让工作人员安排，明天一早的戏，希望你准时下来。”

董尧笑了笑，“时间安排麻烦跟我助理说吧，我一向记不住的。”说着随意地挥了挥手，就跟着等在一边的工作人员往剧组安排的住处走去。

卫临没说什么，倒是董尧的经纪人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您看，这孩子是被我们惯坏了，这些日子您多担待着点儿。”

虽然见卫临点了头，心里还是不安生，正好又见凌霄换好戏服走了过来，急忙上前打了个招呼，董尧和凌霄是一个经纪公司的，虽然鲜有交集，但总算也还是认识的。

好说歹说地拜托了凌霄多照顾着些，经纪人这才放心地离开。

卫临看他离开，才笑着打趣了一句，“手下有这么个艺人，我看这个经纪人会短命啊。”

凌霄轻轻地靠在桌边，“你不生气？”

卫临看他一眼，“我生什么气？不过一起拍半个月的戏拍完就散罢了。”然后抬头看了看场上的一切都准备得当了，“行了，准备上场吧你。”

顺手打开监视器，正想喊开始，就听见身后叶子的声音响起，控制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既然都是拍过戏就散的陌生人，大导演您又何必对凌云那么苛责呢？他和董尧的不同之处也只有在组里的时间比较长罢了。”

卫临微微一怔，似乎，他当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对于很多人，他都是宽和的，虽是嬉笑怒骂百无禁忌，但是因为抱着不过是一起共事一段时间的念头，不会太过苛责，但是对于凌云……

直到看见凌云也走到了场上站到凌霄身边，卫临才回过神来，“开始吧。”

连卫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看向凌云的目光里，多了些探究的意味……

董尧在剧中饰演的角色是当朝宰相的独子，和镜涵两个人在宫外微服相遇，两个人不打不相识，后来便成了过命的兄弟，一直跟在镜涵的身边，为他出了很多力。

因为档期的关系，董尧的戏份就要在这半个月里全部拍完，好在拍电视剧大家都习惯了不按剧情发展来，只是有的时候情绪要提早准备一些罢了。

董尧的第一场戏就是和凌云的对手，同样微服的两个人在市集偶遇，看上了同一只珠花，都是少年心性不肯相让直到大打出手……

凌云下楼的时间依旧是一贯的很早，走进化妆间的时候才发现化妆师们已经到了，这些日子他们都看到了凌云的努力，因此也是打心里喜欢这孩子，“今天还是这么早啊，快过来，上好妆还有时间能看看本子。”

道了谢之后便也就安安稳稳地坐到了椅子上，微闭了眼配合着化妆师为自己打着底妆，只过了片刻，突然听到化妆室的门被粗鲁地推开的声音。

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见是董尧带着两个助理到了化妆间。

凌云因为还在上妆的关系，也没起身，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

董尧轻轻地哼了一声，回头问助理，“他是谁？”

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凌云并没有听清楚，然后就听得董尧扬声道，“你们先过来帮我化妆，今天这场戏很重要。”语气相当地倨傲。

凌云并没有什么反应，在这个圈子里，很多时候，不论年纪，出道比你早的就是前辈，所以他只沉默了片刻，笑了笑，“Tony哥，您先去那边吧，我等等不急的。”

叫Tony的化妆师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动，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倒是叶子有些忍不住了，“凌云和您拍同一场的，说不上谁更重要吧？”

董尧冷笑一声，似乎不愿意废话，相当大牌地坐到了椅子上，倒是他旁边的助理说了句，“果然还是个新人，懂不懂什么叫要尊重前辈啊，本来董尧哥跟你配戏就是抬举你了。”

叶子也不甘示弱地顶回去，“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也得看看谁才是主演。”

凌云不顾阻拦，起了身，只淡淡一笑，“Tony哥您先帮董尧前辈上妆吧，我这边看看本子等等真的没关系。”

这次答话的却是董尧，“不用了，说得我好像很横行霸道似的。”话是这么说，看向凌云的眼神却多了几分阴鸷。

真的到了场上的时候，董尧的状态居然是极好，连续几个镜头都是一次通过，看得卫临脸上也有了些笑意，这小子，虽然是傲慢得很，到底还是有些水准的。

一边吩咐着摄像师把镜头定焦到现在布置的珠花摊子上，一边迅速地看了一边刚才镜头的回放，刚想叫凌云也一起上场继续后面的镜头，却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微微一怔，按理说，很少有人会在工作的时候打扰他的。略带了些愠怒的眸子看清了来人是谁的时候迅速地染上了笑意，“师父，您怎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