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光明——周旋

他玩的这套其实很简单——收买人心。只是第一次对这种小鬼用而已。他一向不喜欢小鬼，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点也不在

乎，不负责任地过着每一天的日子，为别人制造麻烦。他也一向不屑和这样的小鬼打交道，因为没有好处。

可谁想到，他会爱上一个小鬼呢！

他甚至想不出很正当的理由说明自己为什么会爱得那么快，爱得那么真。也许，有些事，本没有那么多的原因和理由。只是在

恰好的时间遇到恰好的人。

之前爱情未被学习。

现在，他正学习爱情，学习爱一个人，学习保护一个人，并且感到甜蜜。

“可是，傅先生……”警察感到有几分为难，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事，几个年轻气盛的小朋友之间的小小纠纷，又何必将它看得那么严重呢？他们啊！”他指指那几个闹事

的小鬼，他们也正有点奇怪地看着他，简直就将这个大叔看作什么怪人了。他说得很温情的样子：““他们啊！很努力地将自

己的情感发泄出来，能这样爽快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还真是让人觉得羡慕啊！月儿，你觉得呢？”

从没有觉得眼前的男人会是什么大善人之类的，估量着男人在唱哪一出戏，齐月无可无不可地顺着他的话：“是啊！男生之间

打打架而已，要打到警局什么的，也很没面子。”

“既然我们家月儿都这么说了，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他比了个终止符号，拿出了自己的钱包。

“谁是‘你们家月儿’啊！”这男人真是不能给他看一点好眼色，在几个陌生人面前突然叫得这么亲密，还很羞涩的少年有点

恼羞成怒了。尤其看到那几个和他差不多同龄的少年也微微露出嘲弄的嘴脸。当然，他也注意到了他们也偷偷地松了口气的样

子。

既然当事人都没有什么意见，警察也乐得轻松，可以早点下班，果然爽快地将手续办好，放人了。

一行人前前后后地走了出来。一时，几个少年吃不准是说声谢谢还是再撂下几句狠话遮遮脸面走人。

傅远莘先“动手”了。

他用手随意地拍了其中的一个后脑勺一下，轻轻地，就像是朋友之间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笑着指指自己，再指指齐月，最

后又指指那几个少年：“今天还真是有缘分啊！我们几个可是在同一天认识的，到现在才面对面站着。”

几个少年不解地望向他，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大叔。

“你们几个啊！那天在我店里那么热血沸腾的样子，我可是记忆犹新啊！还有啊！”他似真非真地哭诉着，“你们跑了之后，

客人也跑得没剩几个人，那天我店里的营业额可是有史以来最低的，害得我还被店员削了一顿，好可怕啊！”他还刹有其事地

抖了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

这个同样是“受害者”的很古怪的大叔又继续说：“不过，现在想想月儿他的这个恶作剧实在很好玩啊！亏他做得出来。”

“他害我们很没面子啦！像傻子一样被人一唬就唬进了，以后我们几个还怎么混？”

“可是还是觉得很好玩，日后想想，怕还是会笑出来的。”傅远莘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

这点谁也无可否认。不过如果受骗的是自己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很晚了啊！”傅远莘随意地看看自己的手表，“你们几个都还没有吃饭吧！我请客。”

“我要回家了。”虽然看那几个小子很有蹭饭的意思，不过他可没多大兴趣，“这么晚不回去，哥哥会担心的。”

“被扫兴，大家一起去。”有人用手臂轻轻地勒着他的脖子，看来不把他拖到饭店是不罢休的。

没办法啊！“那我先打个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走进店里的时候，那里的气氛已经一团和气了，主人和客人都已经称兄道弟了。他看见傅远莘拿着酒瓶，和人划

着拳拼酒，此时的他哪里像个成熟的人，倒有几分街头混混的样子。那几个也有点晕的样子，不过对傅相当热情，俨然将他当

作可以信赖的大叔。

傅远莘看见他走进来，忙招呼他：“月儿，你还不知道他们几个名字吧！我来给你介绍。大家都是好兄弟。”

“傅哥，还是我们自己来吧！”他们中的一个站起来，看着齐月，“傅哥既然说大家有缘分，那么过去的就算了，傅哥和你还

挺有义气的，在警察局也算帮了我们一把，大家就一笔帐勾销。我们几个你也别记名字，烦！他们都叫我老大的，其他一个个

挨下去，大家亲如兄弟。”

他看见傅远莘在为那个应该叫老四的家伙倒酒，在这家店里，他看见已经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注意力集中最多的当然

是和几个小混混一点也不协调的傅远莘。

他承认他没心思和他们结交，他也没有什么胃口在这里吃东西了。

好在，那几个人在吃饱喝足之后很爽快地走人了，大家都没有提以后怎么怎么样，本来就不是同路人。

他们走了之后，他就开始骂傅远莘：“你可真好啊！还真是会和人交际，连几个小流氓都可以称兄道弟，还什么阿三阿四的，

和他们多说什么呢！没看见他们今天堵我时的那股子狠劲呢！他们还说要把我打残废呢！到了警察局就没声了，有什么用啊！

让他们吃点苦不就好了，用不着你来这一套。”

他骂，他就听着，还微微一笑。

这一笑，齐月更火大了，骂得自然也更来劲了。

听着听着，他突然开口了。他说：“月儿，你关心我吗？你是在意我吗？”

“鬼才在意你！关心你！”

“我怎么听来听去你为我抱不平？你没有骂我老奸巨滑，你没有骂我心计重，你没有骂我虚伪，你没有骂我不择手段……”

“我是想骂来着，还没来得及。哎呀，你干什么？”

也没干什么，傅远莘只是将他抱在怀里，用很动情的声音说：“可是，你没有说啊！因为你知道我耍手段是为了你，而你感到

对我在意了，是不是？”

男人说着，眼也不眨一下看着怀中的宝贝，坚信他对自己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齐月红着脸，咬着唇，就是不回答。

他有点急了，抱得更紧些，脸也凑得更近些。

“哎！”一声痛呼，男人三分真痛，七分装得看着跳出自己怀抱的少年，假哭，“你的这记真狠，亏人家对你尽心尽力的。”

“好假，不陪你了。我回家了。”他摆摆手，没有回头，因为他怕自己脸上无法控制的笑脸会让男人太得意，说不定真以为自

己被他迷住了。

不过啊！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他虽然狡猾得像只狐狸，他虽然满肚子花花场子，但对自己倒真是不错。

第8章

和傅远莘在一起还是觉得挺不自在的，那是自然，以前虽然听说过他那样的人，但是还真是没有见过，毕竟自己乖乖的，连上

酒吧也是第一次，也是被人拖去的，没想到一去就出事，就遇到了这么个混世魔王，追在后面咬定说喜欢自己。

害得这两天学校里的朋友都说他怪怪的，老是拿像班主任那样全身紫外线扫描一样的眼光瞅着他们。其实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光男女早恋，还有男生可以喜欢男生的。他挺同情他们班主任的，这事防起来难度太高。不过，仔细

侦察了两天，没在学校里发现异常。呸！亏那人还说，现在流行这个，满大街都是，就知道是骗自己的。

所以，虽然今晚上是对他有点感激，但是，现在月黑风高的，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安全。

一后手肘将傅远莘撞开之后，齐月就跑了。

跑到家门口的时候，还没有按门铃，门就被打开了，他看见哥哥很是关切地望着他。

“哥哥，你在等我啊！”往常这时候哥哥都是在自己房间的，今天恐怕是一直坐在客厅里，想着刚刚还和那个人在一起，此刻

面对一向很关心自己的哥哥，也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一直都在张延家吗？”齐珏突然开口问道。

他呆楞了一下，才想起刚才在电话里骗哥哥说在张延家，连忙应道：“啊！是啊！”

“呆了那么久？会不会太打扰人家？”

“没关系的。”

齐珏若有所思的眼神令月更加坐立不安，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哥哥用和以前一样的声音轻声问他：“吃过饭了没有？”

“没有。”刚才一桌饭都喂那群小子了，都没吃什么，饿都饿死了。不过，傅远莘那家伙好象也是一个劲儿地灌酒，没见他夹

什么菜吃。干嘛突然想起他来？

“快吃饭吧！”

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哥哥已经拉他到饭桌旁坐下，桌上摆放的菜都没有动过。因为经常是父母出门，只留兄弟两个人在

家，所以他们已经习惯两个人用饭了。

“哥哥也没吃过饭吗？”

“一起吃吧！”

饭桌上出奇地安静，齐月别扭地吞着饭，囫囵吞枣地咽下去，根本是食不知味，哥哥也真是的，虽然平时吃饭的时候是自己的

话最多，但是他也不像今天一样，一句话都不说，气氛好奇怪啊！

终于，齐珏开口了：“学校里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不开心的事？”

一想到学校，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每天莫名其妙出现的傅远莘，可是，却不想告诉哥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可是为什么有背叛哥哥信任的感觉。

“没有什么，一切都还那样啊！”

他来学校好象也没有令自己很不开心……篮球……盒饭，比学校的饭好吃多了，所以……虽然不太搭理他，但是他送的盒饭还

是吃得干干净净……还有……

似乎比过去的学校还令人更期待一些。

“是吗？”哥哥轻声地说。

吃过饭之后，他还在厨房间洗碗，兄弟两个分工，一个烧饭，一个洗碗，齐珏穿着外出的衣服走了过来。

疑惑地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八点半，这个时间：“哥哥，你现在要出门？”

“嗯！”

“是去医院吗？”

哥哥没有明确回答，说了句：“我走了，你好好在家做作业。”就出去了。

洗好碗，将厨房也擦干净了之后，他就回房间了。可是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他发誓绝对不是不想做作业啦！哥哥还没有回来

啊！今天晚上好象发生了不少事情。回来后，哥哥也怪怪的，不会是——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老祖宗说过的，祸不单行啊！他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到医院，果然没有叫哥哥去；还有一个打的是傅

远莘的手机，响了一会，没有人接。

他不敢多想，拿了外套就冲了出去。

但愿是他多想了。

一击直拳重重地打在傅远莘的右脸，登时显出一片青紫，不待傅回过劲，又是一下击在他的鼻梁上。

“断了，断了啦！痛死了！”

“痛死活该！”他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手软，一把抓着他的肩膀，右手握紧拳头，接连不断地撞向他的小腹。

松手后，傅远莘抱着自己的腹部，缩成一团，咳嗽个不停，加上本来就没吃过什么，这几下将他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混蛋，竟然敢招惹我弟弟。”

“老大……还……还是被你发现了。”

“哼！”

“咳咳……”他咳嗽了好一阵，抬起头时，鼻梁也塌了，脸也肿得像个猪头，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潇洒，拭去嘴角的血水，他随

手擦在已经像块破布的衣服上，就坐在了地上，懒得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这是个警告。”他看着他的狼狈样，皱皱眉，“平时你好象没有这么不经打啊！”

“算我心虚好了。”虽然想过被珏发现以后一定会很惨，不过没想到他下手这么恨，他用舌头舔舔松动的牙根。

“你也知道理亏啊！以后离我弟弟远一点，他不是你可以随便玩玩的人。”

他低着头，像是无聊地拉拉衣服上的褶皱。

“听到没有？月他还小，亏你下得了手，他很单纯的！你想要找一个伴，可以找别人啊！反正有很多人很迷恋你的。反正和谁

你也不会认真的！”

“谁说我不是认真的？谁说的！”他突然吼了出来，响声在空荡荡的酒吧里回荡。

“你？”齐珏诧异地低头注视着他。

男人抬起头，在他的脸上是没有人见过的异常脆弱的表情。

“我是认真的！很认真地爱上了他。我也很奇怪，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没有喜欢上谁，现在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迷上一个小孩

子。我一向不喜欢小孩子，不负责任，任性，自私，可是我偏偏爱上一个小孩子，很认真，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

他的眼中晶亮亮的，好象沾上了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多余的水气：“真的害怕的是我。害怕他会不会有爱上我的一天。你不知道

，他是那么的讨厌我，也讨厌同性恋。我是脸皮厚，可是有谁能受得了被自己喜欢的人一再地伤害。好不容易，他现在比较接

受我了，可是很像是仅仅把我当成朋友。我那么小心地接近他，讨好他，关心他，甚至不敢有一点点逾越的举动，万一到了最

后他只是把我当成朋友，我怎么办？是的，他还小，他还是个小鬼，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我对他付出的一切，是的，因为我

爱他，我心甘情愿。可是，他随时可以变，他可以不喜欢我，他可以喜欢别人，他可以突然有一天向我介绍他的小女朋友。我

怎么办？我怎么办？”

男人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像是把他所有的寂寞，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无奈都哭了出来。

三个人看着他哭，听着他伤心的声音。

齐月站在酒吧门口，慢慢松开拉开一小半的门，门无声地关上，也将那让他紊乱的哭声关上。

那个人，以为他很乐观的，以为他很嬉皮笑脸的，可是，今夜才发现，他的哭脸——很丑，也很认真。

而这些，他以前从没有想过。

“喂！你好了没有？你这样哭很难看的！老板！”阿克说归说，还是递过去一张纸巾。还好店里的客人和其他服务声都被自己

请出去了，在那位齐先生挥出第一拳的时候，总得给老板留点脸面，自己真是太好心了，记得要求加工资。

“你管我！”其实，一开始是情绪冲动，后来没好意思抬头看人，一个大男人在两个男人面前哭了实在是没面子，他胡乱地用

纸擦了把脸。要哭以后也哭给月看，说不定，月会心软地答应做自己的爱人。

齐珏有点感激地看着阿克，不管怎样，远莘的哭声总算停了，他刚才真是手足无措，没有想到……

“喝一杯吧！”也许他们都需要平静一下。

“好吧！”终于站了起来，除了仪表差点，又是大家都熟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