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十一月+番外——槿信凉

“你还好意思说！”苏准亦连忙抽出一张纸巾帮他擦脸，“我刚才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怎么不回答我？”

“诶？你有叫我吗？”乖乖让他擦脸的岳朋礼一脸惊讶，“我没听到啊……”莫非是刚才太过于沉醉于自己的悲伤之中，所以连他一直想念的这个人的声音都没听到？

苏准亦没好气地边擦边说：“你还说呢，我都快喊破喉咙了，你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害我以为……”

真是的，还害他差点就哭了，他却呆呆的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这个家伙真的讨厌死了！

可是说到死……

不能提不能提！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忽然就逃了，害小桃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终于帮他擦掉大部分的泪痕了，苏准亦把纸巾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又回来陪他半蹲着。

“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小桃……可是……我的心里真的容不下她了……”他愧疚地低下头，声音低低的。

“我不是说了，摒除杂念，好好对她，任务就不会失败了啊！”虽然苏准亦也知道，感情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逆转的，可是……至少可以改善一部分啊！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岳朋礼哭喊着，“我一边想着自己要对她好一点，可是另一边又会想起另外一个‘他’，然后我就觉得自己好悲哀，已经没时间了……”

苏准亦讶异地瞪着他：“另外一个‘他’？”

“啊！我……”岳朋礼这才惊觉自己说溜嘴了，自己也瞪着眼发呆。

“你还有喜欢的人吗？既然如此，那你一开始就跟那个人在一起不就好了吗？何必要这样两头牵呢？”

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算了，豁出去了！反正现在也是最后一晚了！他知不知道也是这样子了！说出来，心里可能没那么痛苦……

岳朋礼咬咬牙，终于承认了：“我也很希望自己可以跟那个人在一起啊！可是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苏准亦想不通了。

“因为……因为他不会喜欢我的！”想起这个，岳朋礼的眼泪随着深深的悲伤和心疼一发不可收拾。

苏准亦见状又抽出纸巾为他擦泪：“为什么这么肯定？你问过她了吗？”

“不用问也知道啊！”他怎么会喜欢他……他谁都不喜欢……

“你确定你就这么了解她吗？”这家伙的泪腺比水龙头还厉害啊……“只要有一分一毫的可能性，都不能放弃不是吗？就像你和小桃……”

“这跟我和小桃是不一样的……”他绝望地摇摇头。

现在，不知道几点了？深夜了吧？很快就到凌晨了吧？然后他就……

“怎么不一样啊？”苏准亦还是没想通，他怎么就这么坚持那个人不会喜欢自己呢？

“因为那是你啊！”岳朋礼右手扶着他的肩，左手托着他的下巴，闭上双眼，就这样凑了过去。

他的唇……他终于尝到了……有点冰凉凉的，很柔软，还有点湿润，令他心跳不已，无法自拔地沉迷狂醉，浓浓地眷恋着。

可惜，这只能是唯一的一次了。

苏准亦被他的举动稍稍吓到，刚想退后一步离开他，却被他紧紧抱住，无路可逃。

只有唯一的一次了，他豁出去了，即使被他讨厌被他怨恨，甚至被他嫌弃，都无所谓了！

反正，这是最后的最后了。

他只想好好享受这一刻，不容任何人拒绝和妨碍！

忽然，他感觉到苏准亦的双臂环抱在他身后……他，在回抱他？！

天，他觉得自己的脸颊要烫死了，心好像要跳出来了，谁来救救他？

——虽然如此，可是……能够跟他这样相拥着亲吻……真是之前无法想象的美好啊……

舍不得……结束如此美好的感觉……

终于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气压，岳朋礼放开了他。

“对……对不起，我突然……可是，我……”他尴尬、局促不安，手足无措，显得语无伦次。

他想说他冒昧了，可是……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真心。

苏准亦却用衣袖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抓住他的手臂，转身就走：“不要再废话了，现在都几点了，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呢，赶快跟我回家。”

“诶？”岳朋礼惊异地瞪着他看，脚步却再也离不开他了。

无意间抬头看到满天的繁星。

这是今晚光棍……不，是情人节的天空，那么，明天呢？

明天的天空，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正文完——

番外：冷冽的十一月

“小美，你看那边那个男生……”

“哦，看到了，怎么了吗？”

“啊，我觉得他好有气质哦。”

“玲子，你……喜欢他？”

“也不是啦……只是觉得他好像蛮不错的……”

“玲子，我劝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嗯？为什么？”

“因为……听学姐们说……这位学长从来都没笑过……”

“啊？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呢，反正他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对什么都没有感觉似的。”

“是吗……”

“好像是这样吧……之前有个学姐冒险跟他说话，说了半天都没理她……”

“呃……那个学姐好可怜哦……”

“而且他看人的时候目光还是冷冷的……”

“怎么会这样呢？”

“大概是之前遭遇过什么事了吧……”

“好可惜哦……”

＊＊＊＊＊＊

没有人知道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

再也没有人看到苏准亦的笑容了。

似乎再也没有人提及“岳朋礼”这个名字。

是大家都把他忘记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来过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苏准亦觉得好难接受。

当时那个一直对他美好地傻笑着的人，每天跟他同床共枕的人，就只是一群泡沫吗？

甚至，连泡沫都不是，只在他的脑海里存在过？

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切。

那天晚上的那个亲吻，到底算什么？

不是说，只要找到一个互有感觉的人就可以了吗？

他……就不行吗？

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对他……

为什么？他还是留不住他？

即使当天晚上他一直紧紧地抱着他睡，也是于事无补？

——好讽刺，那天是他的情人节，十二点一到，马上又是他一如既往的光棍节了。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他怀里慢慢消失，抓都不住了，他还能有什么好感想？

“还想说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的，结果却早在不知不觉之中沦陷了……”

也许这话也不对吧，他喜欢的并不是人啊。

或许，他喜欢的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这到底能算什么？

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他的存在？

现实什么的最讨厌了。

翻找了整间房子，只找到两件他穿过的睡衣。

谁能证明这睡衣他有穿过呢？

还有他喝过的水杯，谁又能证明他真的有喝过呢？

没有留下照片。

即使留下了，谁又能保证此刻的照片还在呢？

到底他有存在过吗？

苏准亦坚信着，这并不是一场美丽而残酷的梦。

即使他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也还是会记住这一切。

即使逐渐年事已高，有天他会忘记了……

那份情感，始终在这地球上存在过……

＊＊＊＊＊＊

抬头看看天空，已是暗了七八分。

今天的会议稍微开晚了一些，待苏准亦从大厦里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六点多了。

在小餐馆里匆匆填了点肚子，他便开始在大街上闲逛着。

不，也许他应该回家里躲起来的。

要知道，今天又是那个可怕的节日啊。

记得二十一年的今天，这可是他难得的情人节啊。

可惜之前和之后，这什么都不是了。

他永远只是这种节日里的匆匆过客。

伤心、悲痛？这些是什么？

他早就忘掉这些感觉了。

大概还是会有一点羡慕吧。

毕竟都这种年纪了，依旧独自一人，孑孓一身，不免会有些惆怅。

听说有些同学的孩子都上高中了，甚至有的都快要高考了。

苏妈妈看着他这个老光棍，急都快急死了。

可是没有办法，他早已摊牌了。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那些了。

这些年来，摆在他面前的机会和艳遇也不是没有，只是……

他始终一如既往地放弃了。

果然啊，像他这种人啊，很不适合谈恋爱吧。

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无所谓了，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只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开心吗？真的吗？

硬撑了这么多年，说不寂寞是骗人的。可是……已经没办法接受任何人了。

——自从二十一年前，他接受了那个早已灰飞烟灭的孩子开始。

＊＊＊＊＊＊

看着路上恩恩爱爱、缠缠绵绵，似乎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并不是光棍节的经典产物的双双对对，苏准亦无法自已地轻笑一声。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成为这当中的一分子吧。

嗯，很有可能，以目前情况来说。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苏准亦拿起手机一看，是他助手打来的电话。大概也是在说工作的事情吧。

“苏老师，你现在还在东区那边吗？”

“呃……是。”怎么一开始就问他现在所处的位置？

“苏老师，你喝酒吗？”

“呃……有时会喝一点。”他问这干嘛？

助手终于说明这次打电话来的目的：“啊，是这样的，我刚才知道东区有一家酒吧，今晚的单身人士可以半价去喝一杯特色鸡尾酒哦。”

“……”

特色鸡尾酒？没喝过，不过……

“那家酒吧的名字叫‘来玩吧’，名字是囧了点，不过如果老师有兴趣的话……”

“谢谢你了。”

反正闲着无聊，明天也不用上班，干脆去见识一下吧。

＊＊＊＊＊＊

“欢迎光临。”

一进门，马上有侍应生的欢迎语。

看来这酒吧是新开不久，加上地理位置一般，所以即使店面不大，客人却很少。就连店员也不多。

“光棍节快乐，请问客人是几位？”侍应生礼貌地询问道。

“一位。”他不是蹭酒喝的，真的……

“客人要试试看我们的特色鸡尾酒吗？单身的朋友在今天品尝可以获得半价的优惠哦。”

“那就给我来一杯吧。”

“请坐到吧台上来。”侍应生微笑着让苏准亦自吧台旁坐下，并递给他一本菜单，“我们这里的特色鸡尾酒有十来个品种，请问客人想喝哪一种呢？”

“……”苏准亦随便翻翻，都是些红红绿绿的液体，像他这种少喝酒还不去酒吧的，还真是不知道该选哪种比较好。

他仰头询问站在他面前的侍应生：“有什么是低酒精度的呢？我等下还要自己开车回去。”

“客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喝高一点酒精度的也没事吧？车子可以在停车场里过夜的。”

“年纪不大？”苏准亦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你是在敷衍我吧？我都四十多了。”

“啊？四十多了？”侍应生听着吓一大跳，“不……不会吧，你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啊……”

“三十岁啊，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感叹道。唉，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

不过，这些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熬得过来的……

“四、四十多岁也还很年轻啊，特别是像您这种看起来超年轻的……如果您不知道该喝什么的话，不如就让我们的酒保先生向你推介一下吧……”侍应生有点尴尬地把皮球踢给一直在后台发呆的酒保，“岳朋礼，你给我出来啦！一直躲在后面偷什么懒啦！”

岳……岳朋礼……？

他……是听错了吧？

侍应生从后台把酒保拖出来：“这位先生需要你来为他调酒，你看你什么酒调得最拿手的，就赶紧调给客人喝啦！”

“我没有偷懒啦，只是有点困了……”身材高瘦的酒保还想辩解，却又被侍应生打断了，“你还敢说，上次你调的那杯‘热情如火’成什么样子了？你干嘛老是说困困困的，你晚上都没睡觉吗你？”

“那个……我不拿手‘热情如火’嘛……我拿手的是‘蓝色忧郁’好不好……”酒保嘟着嘴走进吧台里，一脸职业性再加点傻笑的微笑，便开始向苏准亦毛遂自荐道，“客人您好，我是您的专属酒保，我向您推介我做得最好的‘蓝色忧郁’吧……”

就在他抬起头来看到苏准亦的那一刹那，他的表情和动作全部冻结了：“你……”

苏准亦看到少年酒保的这张脸，也愣住了：“你……叫岳朋礼？”

“是……是的……”名叫岳朋礼的少年一直盯着他的脸，“你……是苏准亦……吗？”

“我、我是，你……”会是他吗？

不可能吧？

看着眼前这张和记忆中的他相似的脸，苏准亦无法镇定。

相似？怎么会相似呢？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记忆中的他的长相，自己已经无法记清了对吧？

单凭着那模糊的记忆，有什么理据说他们长得相似？

没错，只是因为他们俩的名字同音，而且都是类似感觉的少年，所以才一不小心把记忆中的他直接代入到眼前的他去了。

可、可是，眼前的他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