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不解的歪着头看我,我也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又推了推他的娘,轻轻的问:“娘,你在说什么呀?”小凤的语气中夹着一丝害怕。
“凤儿,你去厨房帮我拿点点心过来招呼你的清哥哥,好吗?一定要自己去拿的才算哦。”小娘亲似想通了什么,并下了什么决定的一副放松的表情,又睁开了眼睛,吩咐着小凤。
小凤一听,从床沿跳了下,高兴的问我:“清哥哥,你想要吃什么?我去拿。”
“就快吃午饭了,小凤随便拿点吧。小凤拿的我都爱吃。”我睁眼说瞎话,其实我最不喜欢吃那些甜腻腻的糕点了。
小凤旋风一样的跑去厨房了。
“夫人,你支开小凤,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我了然的问,被她拉到床沿坐下。
“真是个透澈的孩子。我听凤儿和两个丫头说,增清公子是个大夫,并且很厉害。我想增清公子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了吧。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凤儿了,如果哪一天我就那样去了,叫我如何瞑目呢。所以,我想让增清公子替我照顾凤儿。”
“夫人,请你不要叫我公子什么的,我是小辈,叫我增清就好了。而且小凤不是一个人呀,他还有他的爹爹,还有他的外公外婆,干嘛要托我一个外人并且是小孩来照顾小凤呢?”
“咳咳,或许正因为增清是个小孩,对我来说又是个陌生人,所以我才敢对你说。你不明白,凤儿的身子不好,从小就体弱多病,一永年前,更是,更是差点夭了。增清,你是大夫,明明只认识几天,凤儿却是异常的粘你。咳,他的外公外婆不行的,他们的身体这些年莫明的变差了许多;他的爹爹是个无情的男人,这么久了,我也是直到前一段时间才看透,我后悔啊!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会除去的男人,你叫我如何敢把凤儿让他带走?虽然他对凤儿真的是很好。咳咳咳。”她的身上暴出一阵强烈的恨意与悲伤,捂着嘴巴猛咳。
我慌忙站起来,一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一手抓起她的右手探脉,这脉!我惊得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埋头猛咳的小娘亲。这不是早在听到小凤中蛊的原因后就知道的吗?干嘛还是会心痛,还是不希望这个绝色的小娘亲就那样逝去?我以为凭着自己的医术一定可以解了小娘亲身上的反噬,可是,现在,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回天泛术了。
血腥味首先从她捂嘴的指缝中飘出来,接着丝丝暗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凝结成滴,溅落到丝被上,绽开一朵朵暗红色的梅花。
她抬起白得像鬼一样的脸,迟缓的转动着她的墨眸,示意我去旁边的洗脸架上拿手巾给她。
我轻轻的拭去她嘴角和手上的血,扯掉搭在她身上的丝被,从橱柜里翻出一床干净的,同样款式的丝被搭回她的身上,这样,就是小凤回来也看不出什么了。
我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包,倒出两粒不起眼的黄豆大的黑色药丸,一粒捏碎成粉,朝空中一洒,血腥味瞬间被一种淡如清竹的清香所替代;一粒递到小娘亲的嘴边,说:“吃下吧,可以缓和一下你的身体的症状。”
小娘亲也不怀疑,捻起我手心的药丸往嘴中一放,或许是她嘴中的血腥味太浓,或许是她的喉咙咳痛了,总之药丸一丢进嘴中,她的脸由白变黑了,吓得我忙端过一杯清水喂她喝下,她的脸色才恢复过来。
小娘亲顺过气来后,用感激又崇拜的星星眼看着我,说:“增清真是厉害!难怪凤儿喝了你的‘神茶’后就可以出去玩了。谢谢你,增清。”
“举手之劳。”我的眼睛不敢看她,因为我救不了她的命,她快死了。
在小凤端点心进房之前,我终于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真相,那个我在清风谷等了多年都等不到人,以为自己被抛弃的真相!
原来,当年小娘亲回到娘家后,外婆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见到小娘亲回家了,身子更是一下就好了,因为小娘亲有了身孕,外婆留下了小娘亲,只说等生下小孩坐完月子再回清风谷。
虽然外公外婆对冰块父亲还是有一丝的成见,但是,谁叫小娘亲就是认定了冰块父亲呢,而且冰块父亲在陪着小娘亲在比城钟家的日子都是温柔敦厚的,虽与他的面相不合,不过,几个小月之后,外公外婆叹息着接受了冰块父亲。
小娘亲每个小月都会派人送信到清风谷,信中说着她每天的琐事和对我的关心,承诺着生下弟弟后就会回清风谷。
就在生完弟弟后坐月子的时间,小娘亲渐渐的发现冰块父亲对她若即若离,这让她很慌神,她害怕冰块父亲在外头有了另外的女人,疑神疑鬼的她焦虑极了,可是又无人可诉;然后她想到写信告诉英嬷嬷。
英嬷嬷让清风镇上的符绿给她送了一封不用急着回清风谷的信和一样东西,那就是‘半魂’的幼虫,只要小娘亲用自己的血喂养半魂一个半永年(即五年左右),再中到冰块父亲的身上,那么,他将永远爱着下蛊之人。
小娘亲信了,照着信中所写,每十天就挤出一小盅的血喂给那只金色的虫子,也听从了英嬷嬷的话,暂时留在了比城钟家,这也是为了方便养蛊,因为清风谷的气温不适合养那只蛊。
因为英嬷嬷送回钟家的信息显示我这个不良于行的哑巴一切都很好,所以她也就不怎么上心了,除了例行公事似的每小月一信,她就只是养着那只虫子了。这时候的冰块父亲已经是一小年才回比城钟家一次。
在我望眼欲穿的等待中,我迎来了我的一永岁,这时,清风谷中的小院子没有了,被烧成了一片灰烬;小娘亲悲伤得晕了过去,本想即刻回谷,可是却被赶过去的冰块父亲劝住了。
小娘亲醒过来之后,想到自己的大儿子被烧死了,再也见不到,那么小小的一个就被烧死了,每当想到这里,她就会深深的自责愧疚,不敢再回清风谷了,怕心里承受不住。
至此,她留在了钟家,好生的护着我的弟弟小凤;但是她还是没有落下喂虫子喝她的血。她幻想着对她若即若离的冰块父亲中蛊后对她的爱;对身边发生的许多事情视而不见,她没有发现外公外婆多时不见了;也没有发现钟家的仆人越来越少;更没有发现冰块父亲的眼中从未有过对她的爱。
她为了挽回冰块父亲的爱而疯狂了;外公外婆看到小娘亲的疯狂,只是摇头叹息,搬到另一个院子专心的照顾着弟弟小凤。
五小年过去了,金色的虫子变成了红得发黑的虫子,跟着有变化的是,养蛊的坛子里长出一朵紫红色的花。
小娘亲在冰块父亲回到比城钟的时候,将那只红得发黑,却小如茶叶粒的蛊泡到了茶杯里,因为太紧张,她就退下去了;小娘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急于见到冰块父亲的小凤从外面冲了进来,抱着冰块父亲猛撒娇,嚷着吃太多点心的小凤觉得口干,抢过正准备喝茶的冰块父亲的茶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小娘亲的胆都差点惊破了,只是后悔又有何用?她想透了。小娘亲想着小凤虽然喝了蛊,却也只是胸闷,惧怕一些季节性的温差和花呀的,也就放下吊嗓子的心脏了;因为,就是想要问英嬷嬷如果将蛊中错人会怎么样,也不可能找到人了。可是,小娘亲渐渐的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却找不出病因。
小娘亲会知道我可能是被冰块父亲杀死的时间是在上个月翠月的祖祭节。当时冰块父亲说要带小娘亲和小凤回乡祭祖;半路在一家客栈休息时,她因为身体变差的原因,晚上总是要起来个一两次;又因为是祭祖期间是禁房事的,所以小娘亲是单独一间房的;她回房时看到小凤的房间里有人影闪过,以为是小偷,她就偷偷的潜了过去,正想在不吵醒小凤的情况下推门,却听到了让她悲痛欲绝的对话。
小娘亲听到冰块父亲与一道温润如玉的男声在轻轻的对话,男声说冰块父亲不该杀了清风谷的那个,又说比城钟家的那个不对,却是寻找命定之人的关键,还说自那场大火之后天象就异常,一片迷雾,似被什么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小娘亲忍着对冰块父亲的恐惧,加上对我的思念与愧疚、悲痛,对小凤的未来的担忧,一时间,七情除了喜乐,怒、哀、悲、恐、惊,全部压上她的心口,本就强撑的身体更是被打击得差点起不了床。
小娘亲不想来北冥国都焰城,但是,小凤被苏向阳强硬的接了过来;病中的她为了不让冰块父亲发觉她已知事实,身体刚好一点就赶来了焰城。
她说她很幸运的见到了我,这样她就不担心小凤无人可托了。
一口气说完,小娘亲的脸色更白了,眼睛紧紧的盯着我,深呼吸一口后,哀求的说:“增清,求你答应我!或许你觉得我一个陌生人向你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很过份,可是,我真的无人可求了。难道,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说着就掀被想下床。
我忙止住她的举动,柔声道:“我答应你!”
是的,我答应你。小娘亲,原来你并未抛弃我。
第二十四章
因为怕小凤突然端着点心回来,小娘亲说得很紧凑,几乎是一口气说完她这些年的事情。
刚将小娘亲扶着躺下,小凤就端着两碟小点心‘咚咚’的跑了进来,嘴中还高兴的嚷嚷:“娘,清哥哥,你们是不是等久了?我拿点心过来了,快吃吃看,我有帮着做哦。”
我一看桌子上碟子中奇形怪状的点心,脑后滑下一滴巨汗,问:“小凤,你确定这是点心,而不是泥巴捏出来的东西?”
“清哥哥。”小凤瞪了我一眼,嗔叫。
“呵呵,凤儿,拿过来,给娘吃一个。”小娘亲因为有我给的那粒药丸撑着,她的精神还是不错的。
小凤用筷子夹起一个小点心用手心托着伸到小娘亲的嘴边,小娘亲张开嘴巴含住,慢腾腾的嚼了几下,直到吞下去了,也不发言。
小凤急了,举着筷子问:“娘,你倒是说啊,到底什么味道嘛,胖大厨可是说我很有天份的,他说这个小笼包可是很美味的,只是形状怪了一点。”
小娘亲的眼中闪着浅浅的薄雾,拉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说:“凤儿,很好吃呢。娘从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小笼包。”
“那我也试试。”我用手指捏起一个小包子仰着头丢进嘴巴里,味道居然真的很美味呢。我揶揄道:“小凤,很好吃,不过,下次要做得好看一点了。”
“凤儿,你要我帮你拿的茶来了。”冰块父亲冷若冰霜的脸实在不适合做慈父形象。
冰块父亲的声音一响起,吓得小娘亲与我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慌。
我往小娘亲的床边退了一步,跌坐在床沿,看着冰块父亲单手托着一套茶具从容的走进室内。
他未变,又似有变,冷酷、俊美、高大、挻拨、成熟;眼睛深遂;鼻梁挻秀;薄唇微抿;下巴尖毅;浑身散发着隐隐的帝王之气和冰冷的无情。
我抱着自己的手臂,止住心脏处突然涌上来的冰寒之气,咬着牙齿不让它颤抖。
我是真的很平静的接受了曾经被抛弃的事实,可是,为什么,我对冰块父亲还是那么的怕冷啊?!好似只要他接近我半径两米内,我的身体就会冷得如同置身冰天雪地。
真是郁卒死我了!
“清哥哥,你怎么啦?脸色那么苍白。”小凤看过来,担忧的问,小手摸上我的脸颊。
“是呀。你在发抖,很冷吗?真是奇怪,现在可是怀月了。”小娘亲挣扎着想坐起来探我的额。
我吓得站起来,强装笑脸,没事的说:“呵呵,没事啦。在街上吃坏东西了吧?抱歉哦,我出去一下。”
说完,我假装捂着肚子往外跑。
在经过冰块父亲的时候,心跳快砰出来了,别怕,只要再半步就越过他了。
我的手从背后被大力的扯住了,手臂就像是速冻了一样,只是被他的手一接触,就僵硬无力了,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冰块父亲在抓住我的手时他身体一瞬的绷紧;我拧转头,看着被冰块父亲反拉住的手腕,松开咬住的下嘴唇,平淡的问:“宫主,请问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可不可以放开我,让我去解决一下内存啊?”
冰块父亲只是凝视着我的眼睛,深遂的黑眸深处闪过疑惑的光点,握我的手的大冰手紧了紧,最终放开了,转过头对小娘亲说道:“美林,这就是凤儿认的哥哥?”语气中有着不屑和鄙夷。
“是呀,我还为他面了相呢,是个有福可靠的人,凤儿认他做哥哥我也同意了。”小娘亲说。
“清哥哥,要不要我陪你去啊?”小凤问。
我已经就要打开房门了,听到小凤的话手一愣,转过头说:“呵呵,不用了。小凤,我先回去了。”
背上粘着的那道视线有冰冷与犀利,更多的反而是怀疑和迷茫。
真是倒霉透顶了,虽然会知道近距离接触到冰块父亲,但是想不到他一靠近我就寒的体质一点未变。希望刚才没有被他和小娘亲看出什么来。
我跑出这个种满柏树的小院子,跑过中庭,刚跑出染霞楼的大门。
“嗯,好痛!为什么楼外的空地上有堵墙啊?”我跌坐在地上,眼泪下意识的流了出来,捂着被撞痛的鼻子,其实我还想捂住快开花的小屁、股。
我感觉被人扶了起来,小心的搂在怀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撞痛了吧?活该,没事乱跑做什么?还不看路的跑。”
我眼泪直流的抬起头,看着眼前模糊的面孔,委屈的唤:“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你回去。”思冢没好气的说,小心的托着我的屁、股,将我抱小孩子那样抱了起来。
我坐在他劲瘦有力的左手弯上,一手抱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当然还是捂在嘴鼻上了。
“别捂了,让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思冢拉下我的手,大叫:“啊呀,还真出血了啊!鼻子都歪了,嘴唇也破了,啧啧,更丑了。怎么那么不经撞?”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反正我就是这个样子啰。”
“小清,有什么东西在追你吗?跑得又急又慌的。”思冢抱着我一边往小米客栈走一边问。
“嗯,没什么?对了,大哥,罗安罗定回来了没有?”我无力的将头靠在思冢的肩膀上,还恶作剧似的将鼻血擦在他的身上。
思冢侧头看了一眼,眉毛挑了挑,撇撇嘴,说:“你让他们去隔壁的熔城做什么呀?”
“也没有什么事,就想去那里开个小药馆。”我说,眼泪终于不流了。
“干嘛不在国都开呢?”回到小米客栈后,思冢将我放在后面小院中的大树下的石凳上,还好心的从一旁的水井中打了一盆水来给我擦脸。
我接过他拧干的手巾,忍痛的将脸上的血迹和泪痕擦去。
“老板,清少爷,你们回来了。对了,老板,刚才你去接清少爷的时候,有人留了一张纸条在柜台上。”阿事从后门处走了进来,看到思冢后,眼睛一亮,递给思冢一张泛黄的纸条。
思冢接过纸条看后,神色变得很严肃,大手一握,纸条变成粉沫从他的指缝中徐徐掉落地上,隐隐的杀气弥漫出来,他看了我一眼,说:“小清,我现在要去中林国的国都铭城一趟,要三个小月才回来。阿事,帮我去收拾点东西。”
“我这两个大月都会在熔城的,到时我会给阿事留下地址。大哥不是明天再出发吗?”
“这是南街打铁铺的给你打手术刀的凭证,钱我已经付过了。明天要小清自己去取了。”思冢从怀里摸出一个刻字的小铁牌,放到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