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不要走!不要走——”
怜一受惊乍醒,挣脱黑暗的瞬间眼前一阵恍惚后,才看清身处医院病房内,而自己正躺在床上。
是梦……
“怜一,还好总算醒了。”
雪村的声音似乎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引起怜一短暂的耳鸣。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哪里痛?”
“隆……”怜一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他的手。松开手,他用力抹了下脸好让自己清醒些。
“我怎么会在这里?”记得今天早上要预演的,之后,却是一片空白。“现在什么时候了?”
“你在台上忽然就倒了下去,医生说你劳累过度要尽量休息。明天的演唱会还是看情况再算吧。”
“不,我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而已。演唱会如期开始,不能让fens失望。”
“一切看医生怎么决定再说。”
雪村唤来护士将怜一掉了的针头重新插好,又吩咐门外的保镖看牢怜一,才敢放心离开。在这里比在酒店更容易看住他,他也确
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雪村已与公司沟通好取消掉所有非必要的工作流程,演唱会一结束就即刻返日。
“等一下。”横里冲出的少女拦住了雪村隆的去路。
“你想怎样?”还以为保镖已经打发掉她了呢。
“我只是想问问吉川怜一的情况而已,你就告诉我嘛。”
“他很好,多谢关心。”如果是普通的粉丝他绝对会客客气气的,但这个难缠的女孩却别有用心,不小心应付不行。
“那蓝绍文想探望一下,可以吧?”
“小姐,我说了你搞错对像了,名字相同的人多了是,别再坚持你的想法。”
“虽然我没见过他的人,但我百分之一百认得他的声音。吉川怜一就是经常来看蓝绍文的那个‘怜一’,你是希望我向外面的记
者求证吗?我想外面的记者们一定很有兴趣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暧……唔唔……”
雪村隆快手地将她的胡言乱语捂回去,拖到防火门后狠狠警告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随时可以告你诽谤。”
“蓝绍文知道他入院了担心嘛,你就让他看一下会死哦?不好,你告诉怜一让他过去比较好,医生说他暂时还不能下床。我会保
密哦,你就通融一下嘛。”
“他还没出院?”不妙。心中警铃大作,雪村丢下好她转身返回走。
“喂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疾步转回病房,见怜一仍然安睡着并无异样才定下心来。
“有人来过吗?”雪村问道。听见保镖否定的答案,他满意的点了下头。“很好。记住,别让任何人靠近,还有别让吉川桑他一
个人乱跑。”今天姑且让怜一好好睡上一晚吧,明天便出院。
夜阑人静的医院,悦耳的小提琴曲随着夜而忽隐忽现。
被隐约的琴声惊醒的怜一翻身而起,将半开的窗户全部拉开,仿佛揉碎在了风中的琴声便变得清晰起来——是彦!与梦里的琴声
如出一辙。
怜一难掩激动,回身穿上拖鞋就急忙往外跑。
“吉川先生有什么事吗?”门外,保镖一礼貌的询问道。同时侧身半步,轻巧又合礼的挡在了门口。
“琴声很吵,我睡不着。”走廊上也能听得到,很轻,却足够他敏感的耳朵听清楚旋律。
“可能是哪间房门没关紧,我去看一下。”保镖二与保镖一交换一眼,随即离开去查看。
剩下一个,怜一出奇不意的一个手刀偷袭,将打昏的保镖一拖入房内,迅速溜走。
怜一寻着琴声走,没想又来到了熟悉的房门前,不由怔了一下。从敞开的一丝缝隙能看见房内并无光亮透出,声音正是从这里泄
出的。
推开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只一条修长的人影对着大开的窗户拉着小提琴……怜一想也没想便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那个想得自
己心口发疼的身影,恨不能将他揉进身体里才好。
“彦……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怜一,彦……是谁?”
“蓝绍文?”如冰水淋头打了个激泠,怜一猛将人推开。过度的失落让他连掩饰一下也觉得浪费精神。“你不是出院了?怎么还
在这?”
“我……”蓝绍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怜一前后判若两人的对待,只能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我现在能拉得很好了……”
“那又怎样?”
“你不喜欢吗?”昨晚之前明明一直都那么温柔的,为何现在却吝于给予一点关心?用这么冷酷的眼神看他是厌恶他了么……
“你琴拉得再好也与我无关。”
“为什么?你在戏弄我吗?”蓝绍文拉住怜一的手臂以支撑自己隐隐伤作痛的脊椎,质问道:“我怎么一下子变得与你无关了?
那昨晚那些又算什么?”
“昨晚是你攀在我身上求我上你的,我只是见你可怜没人要才不好意思拒绝你而已。我有说过‘喜欢你’吗?我回应你了吗?”
没有……全程可说都是自己主动,怜一一直只是配合着。蓝绍文一下刷白了脸,但他马上摇头否定了不堪的想法。不是的。怜一
不会这样对他的,记得……记得些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脑袋纷乱一团剧烈作痛。
冷眼看着蓝绍文捧着头痛得直不起腰,之前被蓝绍文打落谷底的心情才算痛快了些,挣开他,转身欲走。
“不许走。”顾不上脑际与身上的不适,蓝绍文紧紧抱住了怜一的手臂,“我知道你爱的那人是杨彦,你恨我撞死了他所以要报
复我对不对?出那种意外我真的很抱歉!我无法赔你一个杨彦,但我能代替他来好好爱你,甚至比他更爱你……不会让你再露出
那么悲伤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杨彦,你恢复记忆了?”怜一逼近他,危险的低语。
“我问管家,是他告诉我的。”
“你说谎。”怜一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的逼视着他,“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吧。却还一直扮着无辜可怜的样子想博谁的
同情?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吗?你那么想被人上外面多的是男人,凭你的资质说不定会有哪个瞎眼男人肯上了你这个杀——人
——犯!”
与这个人同处一地怜一一刻也待不下去!只要想到自己曾经跟这种人做过,就恨不能抓下自己身上的肉好驱除强烈的恶心感。
“我没有杀人!”
“那个日本女人不是你杀的?杨彦不是你害死的?”见蓝绍文无力反驳的虚弱,他越是内疚痛苦,怜一心里就越是痛快。
“你说要替杨彦来爱我?你配吗?说这种话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怜一!”眼前倏的阵阵发黑,蓝绍文心慌的想去拉怜一的手,那是能让他心安的依靠。
“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听着怜一摔门而去,突来的不祥之感令蓝绍文害怕得忘了身上的不适。等他一瘸一拐的追出去,走廊上早已没了怜一的影子。一
阵阴风窜过,他机伶伶打了个颤,模糊的视野似见一丝黑气掠过,背上汗毛立即根根倒竖,几天前听见的那两名护士的对话不其
然的浮现……
‘最近院里头的病人一个接一个离奇猝死,到现在都第三个了,珊珊说看见院里有恶灵。’
‘别乱讲。哪有这种事。医院几乎天天有人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珊珊说自己有阴阳眼你就信?真有阴阳眼她敢在医院工作吗
?’……
他倒抽了口凉气,紧追着那丝黑气向安全出口跑去。
医院天台上夜风大作,怜一直直站在当风处任衣衫翻飞着摇摇欲坠。
蓝绍文惊恐的瞪大眼看着怜一背后那抹黑影伸手欲将其推下。
“怜一——”
雪村隆一接到保镖电话便飞奔到了医院,他知道怜一会去哪里,这却不能告诉保镖只能他自己找人。
直走向蓝绍文的房间,一拐弯已经看到那扇门洞开着,黑漆漆的凉透了他的心。快步上前,见里头一个人也没有,雪村隆按住激
跳的心脏不知该笑还是哭。虽然房内不见什么痕迹,但没关上的门已足够说明有异,现下人又不知去向……
正忧心如焚,防火开合的巨大响动惊了雪村一下,他脚跟一旋急奔过去,眼利的捕捉到怜一的一片衣角。
“怜一!”
雪村隆不敢大声叫他,只能尽快跑过去将人拉到角落处,此时的他已是满背冷汗。
“发生什么事?你跑到哪儿去了?”见怜一怒气冲冲的,他的心就先凉了半截。“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去见了蓝绍文?你没把他
怎样了吧?”
“你可不可以暂时别烦我!”
“我担心你啊,你可不可以安一下我心!”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看着隆可怜兮兮的样子,怜一自省自己也是过份了点,硬是压下心底的燥郁,缓下语气道:“抱歉。一直让你那么操心……但真
的没事,我可以处理的。”
怜一正式的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雪村目送着怜一倔强的背影,默默咬紧了牙关。
第8章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要自己别去想,要自己赶快睡觉,但脑海里的片段却不受控制的跳出来捣乱,教人怎也睡不着——
“怜一——”
因恐惧而拔尖的叫喊夹在强风中刺入耳朵,怜一回头望去,冲上来的蓝绍文脸色苍白得比见鬼还惨。怜一瞥了下自己脚下站立的
位置不由皱眉。
“你以为我会跳下去?”怜一嗤了声,“别蠢了,要跳也是你跳。”
“你就那么恨我?”蓝绍文喘着气问,“只要我跳下去你就能解脱了是吗?”从此走出悲伤与仇恨,重新过他阳光灿烂的人生。
“你敢跳吗?”
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幸福,至少不会被怜一不屑的眼神所伤。
直到蓝绍文坐在了天台边沿上,怜一仍然不把他的认真当一回事,仍然冷漠的看待他所做的一切。
“我跳下去之后,请你……不要再露出那种表情了好吗?”
对于蓝绍文一再的强调他脸上神情,自以为窥破了他心事似的,令怜一不耐并升起一股燥火。
“你要跳就快跳,管我露出哪种表情。你死了我只会高兴。”
蓝绍文摇了摇低垂的头,复又凝视着怜一微微笑道,带着点伤脑筋的忧伤:“你老是露出那种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的表情,让
人放心不下。”
怜一心弦一震,还不及应付蓝绍文给予的冲击,人已经掉了下去。
他还真的跳——怜一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大喊着冲了过去。
“喂——”
蓝绍文并没有真的跳下去,只是掉在了天台边沿凸出的那一米多宽的平台上。被当成傻瓜耍的变成他,竟然被这么低劣的骗术骗
到。正常人怎么可能真的跳下去!
“你的心没那么狠的,怜一。刚才喊那声就证明你后悔了。”
“你还未写遗书,我可不想被当成杀人犯。”看着他,怜一直想撕了他那张笃定的嘴脸。
蓝绍文压根不把怜恶形恶状当回事,自顾自的笑着,可马上又拎皱了脸,“腰好像扭到了,麻烦拉我一下。”
蓝绍文躺在那向他伸出了手,那姿态……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在他身下的情景,怜一猛摇掉脑海里不该有的绮思,恼羞成怒
的冲他吼道:“这叫自作自受!”转身就跑。
“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身后,蓝绍文的语气听来有些危险,怜一也不予理会,脚下顿也不顿的冲下楼。
“我管你去死!”
……
越要自己别去想,脑子就越不听使唤,怜一烦不胜烦抓起耳机套上,听着杨彦的琴声慢慢沉淀下心绪。
个多星期的准备、彩排,都只是为了一连三场的演唱会。最后的一天,唱完最后一首安可,为这次历时近4个月的世界巡回完美
的落下帷幕。
怜一避开了庆功宴一个人又跑来了医院。最近他只要安静下来,就会有种突然的心绪不宁,总会想起那晚那人苍白得带着死气的
脸色,姑且便来看看姓蓝的死了没。当然,那晚他没真的任蓝绍文在天台上吹冷风,还是告诉了护士有个笨蛋掉在了那里,让人
去捡回来免得冻死了,他还未蠢到会让自己陷入谋杀案。
“通知Dr.程马上到7号手术室,306的病人突发性休克需要立即抢救……”
几名护士推着病人急匆匆的跑过,擦身而过的瞬间,怜一无可避免的与其打了照面,床上的小男孩小小的脸上笼罩了浓重的死亡
之气。目送着这一群人远去,一股沉重的压力随之袭来,之前几次感受到的窒息感他以为只是心痛所致并未多想,如今才迟顿的
发现到根本是这里的氛围有问题。
吵嚷过后的走道上是沉淀后的空寂冰冷。
后颈寒毛直竖,强烈的被窥视感教怜一警介的回顾后望,仅来得及捕捉到走道尽头偷窥者的一片衣角,那方向……是蓝绍文房间
的方位!306的隔壁就是308,该死!
等怜一反应过来没必要担心那种人时,动作先于思想的他已经站在了308的门前。
笨蛋!那种人死了是环保,理他是死是活,怜一真想抽自己一巴。回心一想,反正也来了,权当最后作个告别吧。
手握上门把的一瞬间,怜一忽然升起一丝异样之感,望向隔壁大开空门的306……这里,太过的安静,静得让人发毛……说不定
小男孩发病与蓝绍文有关,越冷静这种直觉便越浓。
站在308门前,怜一带着满腹惊疑谨慎的旋开门,轻轻的、耐心的等门完全的敞开。偌大的病房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连月光
也被厚重的窗帘隔绝。
待眼睛适应了里头的黑暗,怜一才慢慢抬脚踏入,只两步,背后劲风袭击,怜一反应快速的闪身避开了,对方另一记侧踢却更快
更猛的将怜一击倒,随即反手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
“今天——你死定了。”蓝绍文扳着双手关节,目露凶光。
怜一快速站直身体,一手按住剧烈抽痛的腹部,不甘示弱的回瞪向蓝绍文发狠睥睨的视线。心脏跳得在些快,他清楚的知道这才
是蓝绍文的真正本色,凶狠暴唳展露无遗。空手道黑带的他双手已是攻击性武器,再看刚才那一脚,毫无疑问的跆拳道也很硬,
要杀他可说是轻而易举。
“你当这是你家。”想杀就杀,嗤!“还真当财能通神,你爸保得你一次也保不住你第二次。”
想像着蓝绍文后半辈子都将在狱中过的凄惨画面,怜一忍不住逸出一丝笑容,眼神骤冷,“有你垫背,我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