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则刚——易琼玖

作者:易琼玖  录入:05-11

春宵一刻值千金。

贤元宫离亦子戚住的偏殿不是很远,隔着门窗也能清晰的听见丝竹喜乐之声,喧嚣至夜深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亦子戚此时偏又

睡不着了,听着窗外沙沙落雪声,披衣下榻,推门之后不禁一愕。

院中一树红梅开得正旺,白雪红衣,一人呆立于树下,一袭红袍与那梅花相得益彰。

偶一朵红梅伴着雪花飘落,擦过那人肩头,缓缓落在脚下。

落花人独立。

亦子戚暗自惊心,忍不住踏着雪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清寒仿佛是被惊醒,有些愠怒地转头,瞥见亦子戚冻得瑟瑟发抖,到嘴边的话莫名的柔和下来,“朕路过时想起这院子里梅花开

得正好,顺便来看看,你,下去罢。”

预期中的脚步声并未响起,亦子戚垂眸站在原地,淡眉不自觉地微蹙。

清寒伸手,凉透了的指尖轻轻抚上亦子戚的眉,紧接着唇亦贴了上去。

亦子戚闭上眼睛,身子抖得更加厉害,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不能怨天尤人,只能咬紧牙关忍到最后。

舒齐纨缓缓睁开眼睛,见到那张谢燚噙着笑的国字脸,眉毛一挑,伸手就想推他。不料一动方才发觉自己两手被谢燚紧紧握住,

只一轻轻挣,对方便握得更紧。

舒齐纨扬了扬嘴角,满室亮堂,时候估计也不早了。叫了声谢燚,对方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舒齐纨哭笑不得,方想凑到他耳边再大吼一声,忽然听得外间轻快地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两声清脆的谢哥哥。

一夜放纵,连朱红的帘帐都没来得及放下,一床锦被搭在二人腰间,春光乍泄。

舒齐纨只觉得上阵杀敌遇上千军万马都没有此刻心焦,用手肘猛地撞在谢燚胸口,“谢燚,快醒醒,离时过来了,你让她别进来

。”

舒齐纨这一撞自认为是用了全力,打在谢燚身上却犹如隔靴搔痒,谢燚眼皮动了一动,松开手环住舒齐纨。

舒齐纨几欲吐血,离时显然已经走到门外,一声谢哥哥仿佛就在耳边。

张嘴狠狠咬在谢燚肩上,谢燚啊地一声叫出,终于不情愿地睁眼,舒齐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嘎吱一声响,寒风猛灌了进来,赤

裸的皮肤瞬间泛出了小疙瘩。

“谢哥哥,你羞不羞,这么晚还不起……”

离时的声音生生顿住,两汪清澈的目光与舒齐纨相遇,微张着小嘴,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愤怒最后又回到不可置信。

舒齐纨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谢燚终于彻底醒了过来,唤了一声离时。

离时浑身一颤,一声不吭转身就跑了出去。

舒齐纨叹了口气,“你赶紧去找她。”

“你别动,等我回来。”谢燚红着脸看着舒齐纨略显苍白的脸色,翻身下榻。

掌灯时分,谢燚匆匆回府,红烛昏帐都和昨夜一样,冰凉的床榻上只枯坐了他一人,谢燚颓然靠在榻上,这一夜放纵已是来之不

易,他如何敢再奢求相守。

第二十八章:阴差阳错(一)

此次梁帝大婚,并非是迎娶皇后,自清寒登基到现在,后位一直悬而未决。柔然蠢蠢欲动,前不久又斩了南齐使者,彻底和南齐

决裂,若不拉拢西羯,梁朝今后的局面不容乐观。西羯送来公主和亲,清寒二话不说便封了四妃之一的贤妃,虽未封后,却以皇

后礼迎娶,给足了西羯面子。

这都还不算什么,开梁朝先例,首度为一个异国公主罢朝三日。

这三日内谢燚忙着满城寻离时,偶尔来舒府露个面,管家见他累瘦了一圈,忍不住替他说情:“公子,谢大人这几日不知忙什么

,累瘦了不少,不如你就见见他?”

舒齐纨白着脸侧躺在榻上,眼皮都没动一动,仍旧是那句话,“不见。”

三日后的黄昏,下雪天总是天黑得晚,舒齐纨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原本瓷白的脸色,苦睡了几天之后也渐渐有了血色,管家再

来通报有人求见之时,舒齐纨想也没想就见了。

出房门时管家还在想,公子不是一向与谢大人交好,怎么谢大人一来不见,这北靖公一来倒见了?

舒齐纨见赫连出现在房门口,着实愣了一会儿才说:“北靖公怎么来了?”舒齐纨只道是谢燚要来,所以并未更衣,只裹着被子

躺在榻上。

“舒大人也病了两个月,之前来了多少次都被挡回去了,这次总算见着真身了。”赫连迈步进来,说话间随手把门带上,登时觉

得屋内药味弥漫,他之前只知舒郡公称病闭门谢客,这一闭就是两个月,难道还是真病了?

“多谢北靖公。只是大夫说我这病需要静养,请北靖公见谅。”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赫连微微皱了皱眉,嘴角略一上扬,“听说谢大人连日奔波,只因为府上丢了新娘子?”

舒齐纨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你知道离时的下落?”

赫连点了点头,“你不请我坐下?梁朝人不是最重礼节的么?”

舒齐纨当时图偏僻安静挑了这间屋子养病,除却一榻一灯台,再无他物。急于知道离时下落,当下也不与他计较,挪了挪被子,

榻上空出一块地方。

“北靖公请坐。离时现在何处?”

“就在我府上。”赫连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话。

舒齐纨登时就变了脸色,他和谢燚都知道离时与赫连亲近,谢燚连着去了三趟北靖公府都徒劳无功,现在却忽然说离时在他府上

赫连等着舒齐纨动怒,却久等不至,转瞬的功夫,舒齐纨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只眼神里透着些许忧色。

“你……”赫连方一张嘴便听得舒齐纨先是冷哼一声,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看着他说:“赫连,请你不要伤害离时。”

赫连微笑不变,“我不会伤害她,这点你可以放心。因为伤害她的人是你。”

舒齐纨怔住,脑子里浮现出离时离去时不可置信的眼神,再想想城南燕子坞那个天真烂漫的离时,虽然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却有

着那样发自内心的笑。

将门虎女和乡野村妇,自己越俎代庖替她选了,却不知选对还是选错?

“劳烦舒大人转告谢大人,就说我赫连会护离时周全,叫他不必忧心。我虽不知道那日谢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区区三日奔波,

不过是小惩罢。”赫连说完起身便走。

梁帝大婚后首日上朝便接到加急战报,西羯趁梁朝放松警惕之际,西境作乱,攻下边境坚城绵城之后锐不可当,三日之内西境又

又三城失守,西羯人掳掠一空之后弃城而去,只屯军绵城庆功。

年轻的皇帝在紫极殿气得面泛红潮,当即就下旨把贤妃打入冷宫。

好在南境的捷报也在此时送达,江左、萤城收复,林英一鼓作气攻下南齐惠城。

一面是西羯作乱,一面是南境捷报,喜忧参半之间,整个朝堂之上寂静一片,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理寺卿谢燚出列,“臣有事起奏。”

“谢卿请讲。”敢在这大殿之上第一个说话的,永远都是这个谢燚,清寒不由得放软了语气。

“郡公舒齐纨西北一役为我大梁立下大功,臣请陛下启用舒齐纨为安西将军,出征西羯。”谢燚一口气说完,本该松的那一口气

并未松懈,心上仿佛仍旧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像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已经很好,每日入夜时分去一趟舒府,看平叔苦着脸出来冲他摇摇头,至少知道他就在这院子里,而不是在

生死都没有着落的战场上。

但他也很清楚,这样的日子对舒齐纨来说是一种折堕,他本就是属于战场的。

朝珠轻晃,清寒冷冷道:“舒郡公久病未愈,谢卿可另荐他人。”

谢燚寸步不让,“陛下,舒大人乃最佳人选,能够未大梁效力,臣相信舒大人不会将区区病痛放在心上。”

清寒被南境捷报冲淡了的怒气重新翻涌上来,区区病痛?舒齐纨在南境九死一生,重伤之下如何能再出征?

清寒随手将案几上一本淡青纹路的奏折甩落谢燚脚边,“谢卿自己看罢。”待谢燚抬头,又接着说:“还要举荐舒齐纨么?”

奏折的落款上写着舒齐纨,奏折内字字句句都在说自己的不是,谢燚看到最后一句“绝非良配”,心里一动,想不到舒齐纨为了

他大婚的事还费过这等周折。听得皇上发问,忙朗声答道:“陛下,臣仍荐舒郡公为安西将军。恳请陛下恩准。”

非关经天纬地之才,亦非关扭转乾坤之力,只为他安边定国、匡扶天下的青云之志。

清寒忍无可忍,“来人哪!把大理寺卿给朕押下去,什么时候悔改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满朝文武眼睁睁看着谢燚被拉下去,竟无一人敢求情。

清寒揉了揉额角,摆了摆手说:“退朝罢。”

不过是想把人留在身边,留在摸得着看得见的地方,也这么难吗?

谢燚早朝时下狱,舒齐纨午间才得了消息,安抚了前来报信的谢府管家几句,略一沉吟,吩咐平叔备了马车,便往皇宫去了。

东宣门紧闭,舒齐纨一个闲散郡公,未经宣召自是不得入内。舒齐纨不过是来碰碰运气,留在府里瞧着谢府管家急得像热锅上的

蚂蚁转来转去也心烦。不料方一下马车便有侍卫过来行礼,“舒大人可是要进宫?皇上吩咐过,只要是舒大人要进宫,随时都可

以开宫门。”

舒齐纨意外地一挑眉,却只说:“如此便劳烦诸位了。”

东宣门缓缓开了一条缝隙,舒齐纨大步走入,心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也是在这东宣门,他们一个在里一个在外,隔着门还听见

他一本正经的说话声,舒齐纨,散发披襟者不得入内。

韶光飞走,昔日栖凤殿贺寿的一纨一执,如今一个是闲散郡公,一个是大理寺卿。

舒齐纨本以为经过一番历练,谢燚会收敛起那一根筋的脾气,哪知谢燚太经得起时光打磨,愣是连棱角也没磕碰掉一个。

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舒齐纨脚步不停,直奔紫极殿。

在紫极殿扑了个空,舒齐纨又匆匆赶往寝宫风和殿。

待舒齐纨自报家门之后,风和殿内侍不敢耽搁,急忙入殿通传。不管是西北战事还是南境战事,只要是跟这位舒大人有关的战报

,皆是不分时辰直呈,可见皇上有多看重这位舒大人。

清寒已经入睡,亦子戚合衣坐在榻边,见内侍进来,起身走过去。

“公子请代为通传一声,舒郡公舒齐纨求见皇上。”

听得舒齐纨三个字,亦子戚心下一动,冷哼一声道:“皇上今日上朝时发了脾气,刚刚才睡下,扰了皇上午睡,谁担得起责任?

“这……”内侍面露难色。

亦子戚不再理他,行至门前,微微开了一缝,只见外间站了一人,青衣上已沾了薄薄一层雪花,眉眼间透着刚毅,立于雪中宛若

一棵松树。

亦子戚关上门,让内侍退下,重新回到清寒榻边。

“皇上,舒郡公求见。”

亦子戚靠在榻上装睡,心底冷笑,怎么,不过才两个时辰,就耐不住了不成?

躺在榻上的皇帝立时起身,披了件外袍边往殿门走边说,“赶紧传。”

舒齐纨立于檐下,听着殿内脚步声响起,瞥见一抹明黄衣角出现在眼前时当即俯身道:“舒齐纨未经宣召入宫,请陛下恕罪。”

清寒声音有些急躁,“恕你无罪。”说完伸手过去,舒齐纨一抬眼,清寒只觉指尖触着的衣袖和眼神都太过冰凉,收了手,“舒

卿请起。”

舒齐纨并未起身,只跪直了身子,“舒齐纨愿为陛下分忧。”

清寒眉头微皱,“你先起来。”

“西羯猖狂,舒齐纨愿为陛下分忧。”舒齐纨一动不动。

清寒缓缓蹲下身子,看着舒齐纨的眼睛说:“你别逼朕,朕不想再让你冒险,整个大梁,难道除了你就没有人能用了吗?”

舒齐纨在心底轻叹,燕云十八将之后,大梁何来将才?否则又怎么会边患四起。这次不单单是为了救谢燚,为祸边境,身为将门

之后,岂能坐视不理?

舒齐纨眼神坚毅,清寒恍惚间想起他那日满身血污,满是恨意地看着自己说:“我舒齐纨既生为将种,就是安邦戍国的命。”

再如那日,也是在这风和殿上,他的那句此柱便是我此生归处……

清寒望着跪地不起的舒齐纨,觉得他仿佛是另一个谢燚,他奈何不了他,打断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罢了,朕会封你为安西将

军,着你出征西羯。”

“臣还想请陛下下令彻查当年武威一役,还家父一个清白。”

清寒沉默半晌,明黄衣角随风摆动。

“活着回来见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舒齐纨缓缓抬头,明黄衣角一闪而过,消失在他眼前。

第二十九章:阴差阳错(二)

“少爷,你总算出来了……”谢府管家老泪纵横地看着谢燚。

谢燚在湿冷的牢房里呆了两天,出来的时候还在纳闷怎么皇上这么快就消气了,咳嗽着穿上管家递过来的裘衣,只听管家絮叨道

:“这次多亏了舒郡公……他一进宫求皇上,少爷你就被放出来了……要不是舒郡公又受封了安西将军出征西羯去了,少爷你一

定得登门道谢……”

谢燚听得怔住,“你说舒郡公出征西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晨皇上亲自送到城郊……”

谢燚二话不说,飞奔上了马车,驾车疾行,背上披着的那件裘衣飘落在地。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还有雪要下,马车停下来,拉车的马儿鼻孔里呼出阵阵白雾。谢燚站在马车边上,呆呆望着那条往西去的官

道。

天寒地冻,行军七日,舒齐纨望着身后连绵不绝的队伍,绵城就在眼前,西羯的军队也就在眼前,只是早已经被疲累和寒冷磨去

了出征时昂扬的斗志的梁军,如何与之交锋。

舒齐纨特意绕道行军,使军队路过被西羯军洗劫过的三座城池,原本一盘散沙的队伍忽然沉静下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一座座

空城中响起。

没有多余的话语,舒齐纨只传令下去,“明日攻打绵城。”

连续三日,绵城西羯守军据守不出,舒齐纨所帅梁军日夜攻城,损失惨重。

挨到第四日,舒齐纨在绵城东西面各埋伏两万兵马,自帅三万兵马继续攻城。与前面三天的情况一样,绵城固若金塔,久攻不下

,舒齐纨下令鸣金收兵,梁军仓皇撤退,绵城下遗留着不少梁军的攻城器械。

梁军前脚一退,绵城城门就开了,西羯军挥舞着弯道,怪叫着冲杀出来。

绵城方向烟尘滚滚,舒齐纨脸色难得的缓和下来,嘴角上扬,竟有几分要笑的意思。当即传令兵分两路,伏于两侧。

西境冬季干燥,大队人马只要一行进,就会惹来烟尘滚滚,梁军后撤时的烟尘还未消散,西羯军追来的烟尘又起,梁军屏气凝声

,隐没在这烟尘之中。

愈来愈近,舒齐纨透过烟尘已经能够看清对方一马当先的主帅穿着西羯战甲,弯刀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当即一抬手,四面战鼓一

齐敲响。

连续攻城不下的憋屈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整个大梁军等这决一死战的时刻已经等得太久。梁军如潮水一般从两边涌出,左右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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