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刻印我心底不会痊愈的伤——瓶小鱼

文案：

但是，相反于对方开心的神色，季常维心想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睡不足加上肚子饿，而且阻止自己觅食的居然还是这个自己想打他十几颗子弹泄愤的混蛋，

要是自己的脸色能好看，他真的就是上帝了。

但偏偏自己难看的脸色却无法影响张智春半点儿开心的心情。

就算他的脸色已经臭到像是很多天没洗的茅坑一样，

对方却似乎毫无所觉，拉着他的手臂，

就在大街上开心的一阵哇哇乱叫：「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真的是太巧了！」

第一章

那时候，其实真的只是惊鸿一瞥。

相隔了一条马路，货车、轿车横亘在他们之间，伴随着爆炸似的一声又一声的枪响，他在人群中看见他，而他，也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

「稍早新闻报导，今日M街发生了激烈枪战，现场残留大量弹痕，整条街道千疮百孔，目前警方仍在调查当中，但附近居民已经是人心惶惶，不少住户斥责警方办事不力的声音四起……」

关掉电视，随手扔了遥控器，季常维摊在沙发上，无聊的啐了一声。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生气，警方似乎什么都还没有查到，因此侦查消息现在都还不对外公布，这样说来，自己应该也还是安全的。

既然没事情，他现在只想好好的洗个澡，洗去满身的硝烟味。

今天早上的事件，其实本来就只是一场小小的交易，他只要把货带到交给对方就算完成了交易，也算是抵销了自己的过错。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消息居然泄漏了出去，警方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围捕他们，自己这边的人被当作了背叛对方的内鬼，而自己也当是对方的人有人密告，三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而他虽然顺利的逃脱了，但是货在整场混乱中掉了，原本交好的客人也反目，要是那位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整治自己。

季常维想起这事，烦躁的搔了搔脑袋，站起身，进入浴室中。

第二章

就算是这种紧张的状态还是要吃三餐，洗过澡，睡了一顿饱足的大觉，肚子咕噜咕噜乱叫的声音，季常维爬起身，套上了棉衫和牛仔裤，拎了钱包就出门，反正他的破公寓连小偷都不屑光顾，门锁跟假的没有两样。

但是，要是他知道自己那天出门会遇见他，他想自己一定宁可饿死在家里也不愿意出门。

「季常维？你是季常维吧！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高中跟你同班的张智春。」一身凌乱泛黄的都不知道多久没烫的西装，顶着睡乱的鸟窝头，厚重的黑眼圈都掩饰不了的疲惫，但是拉住自己手臂的男人脸上却是那样违和的惊喜开心。

但是，相反于对方开心的神色，季常维心想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睡不足加上肚子饿，而且阻止自己觅食的居然还是这个自己想打他十几颗子弹泄愤的混蛋，要是自己的脸色能好看，他真的就是上帝了。但偏偏自己难看的脸色却无法影响张智春半点儿开心的心情。

就算他的脸色已经臭到像是很多天没洗的茅坑一样，对方却似乎毫无所觉，拉着他的手臂，就在大街上开心的一阵哇哇乱叫：「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真的是太巧了！」

巧？他才不觉得巧？他只觉得忽然知道冤家路窄四个字应该怎么写了而已。

对方依旧没察觉他的不悦，继续说道：「高中你突然转学了，大家都很惊讶呢！」

我不是转学，是休学了！你这混蛋带头在班上整我，老子还能不休学吗？

「我刚下班，刚刚跟头子开了一整个早上的会。你呢，你要去哪里？」

「吃饭……」季常维闷闷的说，恶狠狠的瞪他像是在说：我很讨厌你，要是明白了就快放手！

偏偏某人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着不懂。「啊，那真的是太巧了，我今天忙了一整天，到现在连早饭都还没得吃呢！」

巧你妹啊！少装得跟老子很熟的样子！季常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了自己想冲他大吼然后痛揍他一顿的冲动，现在风声正紧，他能少惹事就少惹事。

「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耳朵动了动，季常维回头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抹笑。「是吗？」

冲着他这句话，季常维跟着张智春到了一间兼作早午餐的简餐店，才坐下，菜单翻过了一页他就一口气点了三份排餐。吃不完老子点着也爽似的样子，翻过第二页什么饮品看也不看，只管点了最贵的就是，抬眼得意的瞪了一眼。

「你、你还真能吃啊。」张智春哈哈的干笑了几声。一开始是自己说要请客的，他这时候也不好反悔，但季常维看见他悄悄的拿出钱包，查看里头的钞票充足不，心中不住得意的冷笑。

餐点送上来，两人都吃了大概七分饱之后，张智春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你变了好多，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你后来转到哪里去了？都联系不上你。」

就说老子不是转学了！季常维本来想叉肉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像是那块肉跟自己有深仇大恨似的，狠狠的插在上头，铁叉大力撞击在瓷盘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整间店里的人似乎都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往他的方向偷偷的看了好几眼。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眯了眯眼睛，脑中却想起了自己休学之后，母亲每日以泪洗面的脸庞还有父亲愤恨的毒打他的画面，高中休学之后他没有继续读书，而是开始工作，但因为年轻叛逆，他每一份工作都做不长久。

想起家里的父母他只觉得烦，就开始不怎么回家，日子越过越混乱，后来认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自己也开始变得不三不四，这几年劫抢过几次、药卖过几次，牢蹲过几次，尸体处理过几次，现在回头看看要胁、杀人、勒索之类的坏事他还真没少干过什么。

现在他跟着一个地方的角头老大，混得还算是有些风水，每个星期还有固定的『薪水』可领，出入也都有车接送，只要自己上个月没蠢到惹毛了那位老大的话，他现在的日子可以说其实还算挺惬意的。

想起那些事，季常维烦躁的扔下铁叉，倚进椅背中，双手环胸，脸上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

张智春像是现在才发觉了他的不悦一样，沉默的看了他很久。张智春忽然说道：「今天早上，我们局里捡到了一个皮箱。」

第三章

不知道怎么，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季常维的心理咯噔的响了一声，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抬眼，对面的男人却依旧笑眯眯的，带着庆幸的语气接着说道：「我们在上面验出了你的指纹，多亏了你的案底，我全看过了，真的是很精采丰富。」

季常维有些傻了，这时才忽然想起刚见面的时候他说过才和头子开完会，那时候他很不爽，张智春说了些什么自己根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听到他说局里、指纹跟案底什么的，只觉得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那些用词，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会用，而这种人还是他们流氓的天敌。

季常维才在想该不会，果然对方就拿出了证件，大大的警徽秀在上头，季常维咬牙暗骂了自己一声脏话。千算万算，他都不会算到这个王八羔子居然会当上刑警，更算不到自己早上那场失败的交易，居然是他办得案子。

「你想解释一下那箱毒品的由来吗？还有今早，你在跟谁交易？」张智春依旧是笑得很和善，但现在的季常维只想给他几个拳头揍扁他，但是他知道袭警的后果，所以只能先忍下了心里的冲动。

季常维想现在那位肯定是气得火冒三丈，这次他捅的篓子可不是挨个几刀还是剁几根手指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他现在在老大的面前吞子弹都不可能消了老大的火，他弄掉的可是一笔价值两千万的货。

但是，要自己为了自保投靠眼前这个浑蛋，他办不到！况且他要是真的出卖了老大，他以后在道上还要怎么混？

想过了事情的先后之后，季常维打定了主意装傻到底，掏了掏耳朵。「啊？你说什么皮箱？」

「你不要装傻了，今天早上你看见我了对吧！」张智春激动捉紧了桌缘，整个半身几乎都趴在桌子上。

季常维眯了眯眼。早上果然没看错，那个很眼熟的混蛋果然是他！那时候他还只当作是误认，没想到是真的，要是早知道真是他，他宁可一早事情发生了就去老大面前负荆请罪，也好过现在坐在他接受逼供。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一种东西叫做『早知道』，也从来没有一种药叫『后悔药』。

他冷笑：「是又怎样？你要逮捕我吗？」

从他第一天出来混，他就没准备自己可以有个好下场，反正不是车拼的时候被砍死，就是枪战的时候被乱枪打死，好命一点的，说不定苦窑蹲他个百八十年的，一辈子也就这样混过去了。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善终的，他身上永远都被贴着标签，烙印一样的标签，摘不掉，而帮自己贴上这个标签的就是眼前这个混蛋。

张智春语重心长的说道：「常维，你还有机会的。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转当污点证人，你还有机会可以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他还有这种东西吗？季常维不悦的眯起眼睛，狠狠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桌子，瓷器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碎成了千百片，整间店里的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呆的倒抽了一口气，但也没人赶上前收拾。

「你少跟老子套交情！那箱东西我带着上街好玩的，不行吗？你有种就抓我回去喇，少跟我叽叽歪歪的！」

「常维……」

「你不要叫的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们不是很熟！」季常维恶声恶气的吼了过去，吼得对方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有反应。「张警官，如果你不准备逮捕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季常维摆了摆手。

他讨厌他脸上的神色，就好像被谁狠狠的伤害了一样。究竟那个被伤害了的人是谁？他这个加害者居然摆出了被害者的姿态？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天道可言！

「等……常维你别走！」张智春看他起身就准备走出店外，连忙跟着起身，长臂捉住了他的手臂。

季常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反射动作一样，狠狠的推他。「不要碰我！」

季常维的脸色很难看，张智春也好不到哪里去，甩开他之后，两人有一瞬间沉默的尴尬，后来，还是季常维先打破了僵局。

「张警官，难道你忘记了同性恋是会传染，变态是会遗传的吗？」季常维拨掉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因为对方还处于惊愣状态，他很轻易的就推开了他。

只是，他的惊愣究竟是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旧事重提？还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呢？

在高中的时候，两人是同班，座位也近、宿舍也是一间的，两人总是形影不离，从早到晚不管是吃喝睡都在一起，曾经他们的感情一直是最好的，直到那天，自己跟他坦白了对女生没有兴趣的事，然后所有的事情就都变了。

他开始躲着自己，晚上不回房里睡，白天上课也不怎么搭理他，最后甚至在自己逼问他原因的时候，当着班上同学所有人的面骂自己是变态。

他还记得自己后来狠狠的揍了他一顿，被记了两大过，留查，后来班上的同学开始排挤他、欺负他，藏他的课本，扔掉他的课桌椅，其中自然也有他的一份，在不知道他又揍了哪一个同学之后被勒令退学，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什么东西已经碎了，在他与他之间，无可挽回。

而现在他才又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算什么？他能真的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吗？就算张智春可以，季常维知道自己也不可以。

最后冷冷的瞪着他那像是受了莫大的伤害一样的表情一眼，季常维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第四章

张智春眼睁睁的看着季常维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从店内的玻璃橱窗，他可以看到他走到了十字路口，似乎在等灯号要过马路。

季常维其实改变了很多，在自己的印象中，他还是高中时代的那个清秀又有些纤瘦的少年，他的脸白白的，所以自己总是很爱戏称他是小白脸，然后他就会生气的追打自己，但是他更爱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两颊有个小小的酒窝，很可爱。

而现在的他留着一头披肩的半长黑发，穿着看上去既邋遢又肮脏，脸色依旧白皙，但是却是不健康的那种略显病态的苍白，狭长的丹凤眼带着几分狠戾，唇畔总是抿着一抹他不熟悉的冷笑。

是不是有些事、有些人，只要错过了一次，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向他道歉了？甚至不可能让他回头了？

他不认为季常维会原谅自己，毕竟高中时自己做的那些事，现在想起他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混蛋，而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肯定也占了一部份……或者该说是很大部分的原因。

他颓丧的倒在椅子上。再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一台轿车九十度回转闯过了东西向的红灯，轿车发出了刺耳的煞车声，正好就停在季常维的面前，车上下来了几个人，看上去就不是善类。

轿车卡在路的中间，路上的车子行进有一片刻的窒碍，但是却没有人敢下车催促他的车赶快开走。

那几个人下车之后似乎在跟季常维说了几句话，随即愤怒的槌了轿车一拳，车门都被打凹了一个洞，那几人跟季常维纠缠了起来，对方拖着他的手臂硬逼他上车，季常维挣扎了起来。

张智春知道不好，那些人怎么看都是道上的，交易被搞砸了，道上的人根本不会管原因，更别提讲情面，是谁把货带出去的，谁就要负责。

季常维如果跟他们回去不知道要挨他们组织中什么样的惩罚。

他连多想都没有机会，就闯开门追了出去，却正好看到季常维狠狠的摔开捉着自己手臂的男人，扬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然后推开对方，自己坐上了车子。

被打的那个男人捂着被打的脸颊，脸色不善，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在他之后坐上了车子，车门就在他的眼前被关上了。

「小维！」张智春大喊一声，甚至不知道季常维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喊，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轿车在自己面前呼啸开走。

第五章

说实话，季常维听到了，车上的人自然也都听到了，但是没有人准备理会他，司机放开手煞车，方向盘一转，就开上了路。

季常维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躲过，他也不准备躲，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算让他躲过了现在，他能躲的了他永远吗？除非自己消失在这个星球上，不然他知道那一位的手段，只要有人敢动他一分，他肯定会照样还三分回去，而且他是典型的『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信奉者，就算掘地三尺，不管是失败者还是背叛者，他都绝对不会放过。

自己跟在他的身边这些年，已经看的太多、太多，那些人的下场，就不知道自己会是哪一种？

只是，他也没想到那一位的动作会这么快就派人找到自己。

车子穿过了一整片林立的大楼，停在一栋新颖、气派的大楼前，门口的警卫一看是詹育恩回来了，连忙鞠躬哈腰的打招呼，但前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按下上楼的键，电梯来了之后，就半压着季常维进去，一边的手下就已经很自动感应了下感应扣，然后按下了八楼和关门的按键。

季常维不悦的皱眉。这混蛋当自己都跟他回到这里了，还会跑不成？

电梯门再次开启之后，眼前是他们都很熟悉的办公室，摆放整齐的办公桌椅，分成大大小小办公空间的OA办公家具，很多穿着整齐套装的男女坐在办公桌前忙碌，没有一般人想像中乌烟瘴气，或者一大堆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大汉。

季常维踏出电梯门，心怦咚怦咚的跳的很厉害，直到詹育恩推了他一把，他才发现自己停在电梯门前，手脚都僵直了。

「现在才晓得怕啊？」詹育恩带着几分不屑的冷哼。

季常维斜瞪了他一眼，随即不服输的迈出脚步，往他熟知的地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