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直压抑沉默着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就像不断积压的怨恨终于支撑不住突然爆发,陈曦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狂啸中,甚至于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吼些什么,全然凭着本能竭尽全力地咆哮着、发泄着、痛苦着、怨恨着、绝望着……
男人渐渐停止了野蛮的侵占,抽出分身翻过他的身子一看,就看到了他被泪水染湿的眼。
浓重的夜色中,深深凝视他的男人似乎有些挣扎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倾下前身把他来不及擦干混着汗液的湿发捋至脑后,随即,温热柔软的唇贴上他湿津津的额、眼睛、脸颊和嘴。
男人突如其来的转变令陈曦有些不知所措,当男人的舌头撬开他的牙齿探入口腔轻柔而不失怜惜地吸吮舔舐,他眼角的泪莫名流得更凶。
吻够之后,男人抬起上身,借着夜色凝视他的脸,抚上他挂着泪的眼角,然后往下细细摩挲他被吸吮得肿痛发麻的唇。
夜实在太黑暗,陈曦模糊的双眼根本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只隐约看出他眼中那依依稀稀的点点光芒。
放下在陈曦脸上留连的手,男人温热的手掠过他的胸前滑过他的腰侧一直往下托住他的臀部稍稍用力分开,很快,硬热的柱状物又挤进了陈曦火辣刺疼的甬道中。
陈曦已然放弃了抵抗,只撇过脸咬牙承受,压在他身上的人完全进入他体内后,一只手抓着他的大腿往他身前压,另一只手撑在他肩上,再次俯下身,鼻尖几乎就顶在陈曦敏感的脖子上,每一次蓦地退出再旋碾而入,炙热的能把皮肤烫伤的气息就接连不断地喷洒在这个地方。
实在是太过滚烫,每一次都令陈曦难耐地缩起身体试图逃避,却不免牵动相连的下身,不经意的收紧,更是令男人的气息浓烈而紧促。
不过与之前的粗鲁举止大相径庭,此时的男人尽管已经忍得一头大汗,却硬是按捺着放缓行动,让陈曦不至于这么痛苦,甚至于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快感。
不知是不是不久前的宣泄耗尽了所有力气,陈曦一下子从抓狂的老虎变成大病一场的小猫,完全失去了抵抗之心,身体颤抖着,不知何时松开的双手无力地攀上对方的肩膀,一点点,一点点情不自己地陷入到这柔情似水中渐渐地随波逐流。
第二章
醒来之后,陈曦以为自己作了一个梦,现实中根本没有那个野蛮却又一脸冷漠的男人,更不会有那一场一开始让他深恶痛绝最后却在双手解脱后抱着对方哭泣呻吟的交欢。
可眼睛的酸涩是真的,身上的斑斑痕迹是真的,股间的撕裂是真的,一动起来就黏腻湿润的感觉更是真的不能再真。
除了男人早已无影无踪,一切都这么真实,真实得令陈曦无法缩起头来继续逃避。
迷惘地盯着从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的刺眼阳光,陈曦心想肯定不早了,却犯懒地不想动,更不想起床。
不知被谁调成震动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呜呜蜂鸣坚持不懈,终于引起自睁眼就一直在失神的陈曦的注意力。
转过身,费力地忍着下身的剧痛撑起身体坐在床沿上,拿过手机看一眼,已经是早上十点多钟,来电人是马小岳,陈曦没有多想就接了电话:「喂……」这一开口,陈曦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嘶哑。
正想询问陈曦今天怎么没去公司的马小岳一听他这声音立刻明白过来:『陈哥,你病了?』
陈曦几秒沉默后才沙沙地应声:「嗯,身体不舒服……」
『要不要紧啊?看过医生没?』
「没,没事,就是一点小感冒,我吃过药好多了,可能下午就能过去了,今天公司没什么急事吧?」
不知是不是那天车祸带来的影响,公司里的生意这几天冷清许多,也让多日来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员工们偷得几日空闲,这也是今日陈曦不那么着急去上工的原因之一。
马小岳一听他这话立马生气了,『陈哥,你既然病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公司里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再说了,咱们这些员工每个人每个月都有几天休息时间,你身为老板反倒一年到头没一日清闲,就是铁人都有生锈的一天,你就休息几天又怎么了?』
『行了,你病了就好好休息我也不打扰你了。下午下了班我去看看你吧,看你病了也不方便出门,要我带点什么吃的过去?』
陈曦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用了,你下完班也累了还是赶紧回去陪老婆孩子,我这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这几天又累又操心的,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电话那边的人一顿,问:「陈哥,是不是钱的事还没解决?」
马小岳这么一说,陈曦又开始觉得脑子开始一阵阵地抽疼。昨天被男人突如其来一通搅和,他险些忘了这回事,而且今天还是期限的最后一天,本来还想着给贤逸晨通个电话,请求他再宽限个几天,结果——
正头疼地胡思乱想着,目光移至床头,被一张纸条吸引,这是之前都没有的,陈曦不假思索顺手拿过一看,顿时愣了。
「陈哥?」见他久久不应声,马小岳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陈曦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纸条,听到他这一声轻唤,过了一两秒才哑然出声:「……小岳,钱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筹到了……」
他手上正拿着的是一张支票,整整二百九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陈曦一直望着支票上面的每一个字,忘了是怎么挂电话,忘了时间的流逝,忘了身体的疼痛,甚至忘了身处何处……
只有在喉咙里哽住吐不出咽不下的苦涩,如此清晰。
十年前的陈曦会把这张支票撕碎了摔在袁杰的脸上,然而十年后的陈曦只能苦笑着收下这笔钱。
最善变的不是风花雪月,不是世间百态,而是人心。
上一秒做的决定下一刻就能反悔,昨天还诉说永恒不变今天就翻脸绝情,曾经的年少轻狂到如今的满目疮痍。
又不是不义之财,有钱,谁不要呢?与现实较劲不过是继续证明自己如何无能为力罢了。
陈曦就这么想着,也这么无奈着,到了下午去银行里取出这笔钱,往保险公司发来的那个帐号里把钱一分不差地汇了过去。
接到保险公司打来的电话后,贤逸晨皱了皱眉,不悦地念了一句:「这种人果然不逼着就要耍赖。」一旁助理一见有些奇怪地问道:「总经理,出什么事了?」
贤逸晨哼了一句:「就是害我的车送修的那个货车司机,上回见我说什么没钱要欠着,结果我一威胁他还不是老老实实把修车的费用全补上了。跟这种下九流的人打交道,不耍点手段威胁一下他还以为你好欺负。」
助理赶紧顺着他的话题往下道:「是啊,这种人实在可恶,经理的那辆车还没开多久呢,而且还是限量款,坏了什么配件都得进口,一修起来浪费时间不说还麻烦,不让他多赔钱都算好的了,还想赖账。要不是经理手段高明,这种人怕是撕破脸皮跑到大街上闹得人尽皆知也不肯赔一分钱。」
这位女助理跟随贤逸晨快要有三年,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气,果然她一说完,贤逸晨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些,甚至还笑了一下,道:「算这人识趣,在我动怒之前把钱还上了,要不然我不会这么放过他。」
「总经理,你真是太好说话了,这种人哪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助理一脸总经理你太过仁慈这样不好的表情。
「不就这么算了,难不成我还要把时间继续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吗?」贤逸晨轻笑着斜了助理一眼,朝她挥手,「行了,你快去把一会儿会议要用的东西都整理好。」
闲聊归闲聊,一工作起来女助理可丝毫不敢懈怠,赶紧把贤逸晨桌上堆积的文件一一分类收拾抱出去打印备份,而贤逸晨接着看这个月各个部门呈交上来的企划表。
下午三点左右,贤逸晨和几名公司骨干一同出现在会议室里,然后施施然坐到位于董事长席左手边的位置上,当会议室的位置上坐满人后,董事长袁杰才带着自己的助理姗姗来迟。
位居人上的气度果然非一般人能比,他一出现,不用只字片语凛然的目光一扫,强大气场便震得原本坐在位置上还略有松散的每一个公司骨干都不约而同正襟危坐。
贤逸晨是受影响较小的,他稍稍斜过身子看着男人出现时英伟不羁的身姿,眼中的光芒因为他的出现似乎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两个小时的会议之后,贤逸晨故意拖延离开的时间,而坐在位置上的袁杰向助理交代完事情后也把他先支了出去,不一会儿,偌大的会议室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董事长,我觉得这次市场部提出来的意见倒是可以考虑,现在网路如此发达,比起传统的电视媒体宣传,网路宣传不但省时省力还省钱,最重要的是影响甚远。」贤逸晨左手曲起放会议桌上正向董事长席位,一本正经地说道。
袁杰维持着右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脸颊,一脸慵懒且好笑地看着这位故意一脸公事公办的得力干将兼情人,挑了挑眉说道:「行了,会议时间已经结束,你别再跟我装模作样了。」说罢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贤逸晨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跟随着他一道站起来,笑着朝他走去:「我如此尽心尽力为公司做事,董事长你却这么说,真是伤透我的心。」
袁杰呵呵一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不继续和他贫嘴,自己先朝办公室外走出去,贤逸晨慢半步跟上。
快走出门口时,袁杰脚下不停,推门出去时朝后面的人看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那辆事故的车的事情处理得怎样了?」
贤逸晨在他的示意下先走出去,耸耸肩膀回答:「算那姓陈的识相,今天下午就把钱全寄给保险公司了。」
袁杰看起来不过是随便问问,得到回答便神色如常地点点头「哦」了一声,和贤逸晨一道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寄完钱的陈曦算是了结了一桩烦心事,中午出门时家里没什么药能用上只能硬撑,在银行忙碌一个下午又是取钱又是汇钱,这会他实在觉得疼得厉害,忙找到一家药店,买了两支记忆中的药膏,也顾不上接着找公共厕所,只走几步就出一身冷汗的他抬头看见一家大型超市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艰难地为自己上药的工夫,陈曦还能抽点空闲纠结自己果真是老了才会恢复得这么慢,要是十七、八岁那会儿,手臂上被一刀割开近一寸长的口子,随便舔舔都能止血,现在就这么点裂伤,都要一天了都还在隐隐渗出血丝,上药的时候手指一摸就是一阵抽气。
好不容易上完药,尽管超市里中央空调开得十足,陈曦还是被后庭的伤处折磨出了一身的汗。
陈曦气喘吁吁地坐在马桶盖上,刚把手上的药膏收好就听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响,拿出来一看是马小岳就赶紧接了:「小岳,什么事啊?啊,我在外面呢,刚刚才把钱给车主的保险公司汇去?什么,你和毅安他们要来找我?都说不用了,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不用不用,下班了你们就回去,别麻烦兄弟们了。好,那就这样了啊,明天我就去公司。嗯、嗯,我会注意休息的,好,那我挂了。」
本来想汇完钱就去公司一看,一接到马小岳的电话再一看时间竟是下午五点了,就不由感慨时间过得飞快,他出门也就去过一趟银行,完了去药店买药就直接上这来了,没曾想就用去四、五个小时的时间。
一想到这,陈曦就忽然不怎么想动了,疲惫地坐在厕所隔间里,听着周边的人来来去去,哗啦哗啦一遍又一遍的冲水声,甚至于鼻间还能嗅到即便是香熏和清洁工勤快的清扫也挥抹不去的阵阵异味,可他就是不想动弹。
现在回家又太早,回去也不过是洗澡看电视睡觉,不回去也只是找个地方吃吃东西,可吃完还是得回去,其实,陈曦就是不怎么想回去,回到那个昨晚经历过一场情事的地方。
他觉得很累,不止是身体,心也累,他觉得自己老了,尽管大家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他今年也就三十三,可他总觉得自己像在这个世间挣扎了数百年,已然疲倦得连呼吸都费劲,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摊开右手,上面满布满岁月遗留下的厚厚实茧,记忆中细长的一根根手指变得粗长坚硬,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搜寻所有记忆,却只记得那一年年的艰苦,那一点点的磨难,那一分分的沉积。
无法诉于口。
于是沉默。
很累。
为什么就不能这样下去呢?就这样过着平凡而又忙碌的日子,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这个人还会出现呢?在他已经把他从记忆里剔除的时候……
不,他真的已经把他忘了吗?陈曦右手按住胸口扪心自问,如果真的已经忘了,事隔多年,为何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此去经年,对方同样已不再是记忆中那副样子,甚至和记忆之中的每一个有他出现的画面都无法重合,可为什么第一眼,仅一眼,还是认出了他?
或许是仅一眼,心跳骤停的感觉,依旧一模一样吧。
呼吸之间一个不经意地轻叩,终于敲开脑海之中被强制锁上的记忆大门,尘封已久的往事一幕幕挥洒而来,一下子把这个身心疲惫的人拉回那年少无知且无畏的岁月里。
脑袋无力地靠在厕所隔板上,茫然的视线落在前方,也不知是在看什么,一脸倦容的男人偶尔笑,偶尔悲伤,偶尔落寞,偶尔惆怅……最后皆化为无声无息的一叹。
犹记得那一年,尚不及母亲的那辆二八自行车高,却兴致高昂地推着车子到较为宽敞的黄土小路上,爬不到高高的鞍座,就紧紧拽住车头,腋下夹着车梁,两腿跨过车架一蹬一蹬歪歪扭扭却难掩兴奋地往前骑着。很快便乐极生悲,人小握不稳车头,眼看着车轮撞上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上,连人带车一起滚落到小路旁边坑坑洼洼的斜坡下,一路滚到底也不知脑袋磕到那里,撞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半天爬不起来。
下久就从路上跑下来人,慌慌张张来到他身边扶起他,「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
他扶着脑袋顺势起来,往旁边一看,有些愣住。扶起他的小孩比他瘦小,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知没怎么梳理过,或许是因为太瘦的关系显得下巴很尖脸色隐隐发青,别的什么都容易让人忽略,就一双黑黑的大眼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谁?」那时候的陈曦下意识地就问。
小孩不回答,看他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就收了手,背过去帮他扶正倒在一旁的自行车就爬上坡,低头小步跑远了。
陈曦捂住撞出个肿包的脑袋怔怔看他走远,又在原地坐一会儿,觉得身体不那么难受才把自行车努力推到路边,这回也不敢上去骑了,推着比他高的车子直接回了家。
再然后就是一个大半年过去,临近春节,学校放了假大人忙着赚钱置办年货顾不上孩子,陈曦这个孩子王整天就带着一帮挂着鼻涕水儿的孩子呼喝着在大街小巷上东窜西窜瞎捣蛋。
一日,陈曦随其他孩子一块极力怂恿着一个脸圆圆的小胖子去自己家里偷来过年专为来访客人准备的吃食,成功后便跟着一帮小孩子分吃了,兴高采烈吃得痛快的当会儿小胖子的家人发现东西不见怒吼吼地寻来,一帮孩子顿作鸟兽状四散,陈曦一手吸溜快垂到嘴边的鼻涕,一边紧紧捂住寒满口袋的糖果,笑闹着跑远,任大人在身后如何喝斥追赶都不及这群猴儿一般机灵敏捷的小子。
正跑着,陈曦拐过一个弯时与一个小矮个撞肩而过,眼角的视线只是不经意一扫,小矮个一双黑黑的大眼和脸上的血渍令他不由一惊,脚步不禁停下,可被撞了一下的小矮个丝毫不理身后这人,埋头朝陈曦来时的方向快步走离。
若是平日,闹起来缺心少肺的陈曦压根不会在意,可今日见着这人,心里也不知怎么像被猫抓过,忽然痒痒起来,不假思索上前便拽住小矮个的手臂,不由分说带着他朝另一头跑去。
或许是被陈曦的行为吓着,小矮个也傻怔怔地任他拽着跑,一直到一个背风的小巷子里,陈曦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