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力量被快速吸走才会变得虚弱,你不必担心。”赫九霄阖起眼,感受体内的异能,被吸走的力量在一点点恢复,他对赫
千辰说没事,并不是安慰他的谎话。
“在你身体恢复之前,我们就留在这里。”赫千辰侧过身,双目微敛,他的手穿过赫九霄的发梢,发现发尾还未干,起身去拿了
干的布巾,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手指无意识的从他的发上抚过。
无论是为温铁羽的托付,还是为了雾色刀吸取异力的秘密,再去一次万央是必须的了。赫千辰摆弄他头发的手忽然被拉住,抬起
眼,看到赫九霄专注的眼神,冷光幽幽,“这次去万央必定会经过边境,一定会见到楚青韩。”
赫千辰点头,“不论他作为大炎的人还是万央的人,他一定在那里,他的野心不小,不会甘心处于人下,如今他知道自已的身世
,他在万央便有了助力,以梁绮罗的脾气她一定会帮助楚青韩,楚青韩会不会认她,这一点倒是难说。”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赫九霄抓着他的手,翻身将他按在身下,赫千辰朝上注视,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九霄,你难
道还以为楚青韩对我有意?”
“难道不是?”赫九霄手上的力量一点都没放松,冷芒闪动的眼睛里好似有灼灼的火色,“他对你无意就不会几次施以援手,不
会在你受伤之时如此着急,这一点我绝不会看错,有人在看着你,我一定会第一个发现。”
“但你有没有想过,楚青韩这种人为何要将他的意图表现的如此明显?他有夺位的野心,他想称霸天下,这种人不会为私情左右
,他要的不是赫千辰,而是千机阁阁主。”目光深遽如海,波澜不兴,在赫九霄身下和他对视,赫千辰沉黑的眸色无比深幽。
只有他这个兄长,只有赫九霄才会将千机阁视作障碍,却又为了替他保全它,情愿折损自已的实力,就算他不需要他这么做。
“可是你不能否认他确实对你感兴趣。”赫九霄俯身贴近,危险的气息将赫千辰包围,他皱了皱眉,微微抬首,鼻尖碰到赫九霄
的,闻到对方的气息,“但我什么都没做,你若要为此怪我,我岂非冤狂。”
“你什么都不必做就已经足够吸了人,偏偏你对此一点都不自知。”略微抱怨,冰冷的语调成了无奈,赫九霄垂首封缄他的唇,
不让他再反驳。
唇齿相依,两人交换彼此的气息,最后不知不觉一起进入梦中。
之后的几日,赫九霄的身体逐渐恢复,赫千辰和他也就雾色刀做过些讨论,他们不能确定那把刀的真正用途,外面那一层破开之
后,里面真正的雾色刀是否只有吸收异力才能发挥它全部的作用,连刀芒都能杀人,还是因为赫九霄有这种能力,无意中被它吸
取,提升了它的威力。
若是赫千辰使用这把刀,结果是不是一样会被吸走能力,谁也不知道答案,他没有碰过后来的那把真正的雾色刀。
自那日大战之后,江湖算是恢复了原先的局面,雾色刀虽然还是各方瞩目的焦点,但因为再也无人得到过它,打探出它的消息,
原先的热湖正在渐渐退去,在不少人眼里,它俨然是天穹神教用来兴风作浪的工具和借口。
神教的阴谋破碎,赫连晓芙之死换来江湖的安宁,温铁羽开始四处查访,寻找他儿子的下落,江湖事也好,朝廷事也好,他果然
如自已所说,再也不插手其中。
经过这断盛山一战,各派都闭门休养生息,大战之中互有死伤,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原先的实力,而在这段时间,千机阁
里开始准备人马,赫谷的人开始赶往赫九霄所在之处,千机阁的分舵。
两方集结,人在精而不在多,本来就有一部分赫谷的人在赫九霄身边,这次又赶来一些,加上千机阁的人,他们准备跟随两位主
子一起前往塞外,这次是在战时,不多点人跟着去,他们留守的人也不放心。
这一次去万央与上回不同,夏日的天气虽然热,比起冬天来却方便不少,草木茂盛,鸟匹腿脚的气力也足,去的路上所花的时间
比上回少了许多。
天气还是有些干燥,越是接近万央,风沙越大,有时还能看到因为战乱而逃离故土的百姓,带着包裹仓惶上路,怕被战火波及,
脸上写满了恐惧和凄惶不安。
赫千辰和赫九霄一行人多马壮,隆隆马蹄声振起满天黄尘,才出了城门,有一群逃难的百姓听见后面的奔马来势很急,连头也顾
不上回,拖儿带女,大叫着提醒前面的人,纷纷往前奔逃。
“娘,娘!”一个八九岁的女童不慎跌倒,松开了抓紧娘亲衣摆的手,倒在地上茫然的看着眼前,哭叫不已,她娘根本没有发现
孩子不见了,抱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只顾往前。
女童站起,又被后面逃命的人撞倒,有人差点从她身上踩过去,一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头打向那人的脚,女童总算无恙,只是
手臂上受了点擦伤。
是贺思茵用软剑挑起地上的飞石,骑在马上,她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赫千辰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扬声高喊,“有人都给
我停下!”
她一喊,跑的人更快,那女童见她娘越来越远,大哭起来,贺思茵黑着脸飞身而下,将她抱在手中,赦已拍拍贺思茵的肩,示意
她学着,然后提气喊了一句,“我们不是官兵,也不是强盗!”
听说不是官兵不是强盗,那些人这才慢慢停下了,那妇人发现自已丢了孩子,哭叫起来,贺思茵从马上跃下,将孩子交还给她,
见她转悲为喜,想到自己的族人,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
“她受伤了。”平和的话音来自她身后,她不回头也知道是赫千辰,眨去眼里的泪水,她回头看他,“你有伤药?”
赫千辰从随身的锦囊里拿出赫九霄给他应急的药,一双手却按住了他的动作,赫九霄皱眉看着他,“你的伤药给了别人,你自已
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还有你。”赫千辰笑了笑,对此一点都不担心,赫九霄却不赞同,最后朝冰御一抬手,冷冷的吩咐,“把药箱拿来。”
冰御一脸心痛的拿出药箱,取出一罐伤药,不舍的交给贺思茵,“你要知道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你可省着点用。”
贺思茵没想到赫九霄居然肯拿出药来,她见的最多的是赫九霄杀人,没想到他会为了赫千辰无条件的拿出这么好的伤药给一个和
他毫无关系的孩子。
她却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毫无关系,赫九霄才会这么不介意,一直以来他救的最多的不是江湖人,而是平常的百姓,他巫医谷在
外所设的医馆之中,对许多百姓的其难杂症都不收取费用。
但这一点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连赫千辰也是无意中得知的,所以在他眼里,赫九霄从不是一个无情冷血的人。
没想到这些看来很有身份的人不但没伤他们,还给受伤的女童擦药,那些百姓都觉得非常诧异,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询问,自已的
孩子也受了伤能不能治,贺思茵看了看手里的药,点了点头,她点一下头冰御就心痛一下,眼看着她将那价值千金的药给那些孩
子敷上。
自始至终,赫九霄没有表示反对,赫千辰看着眼前,有些出神,一样是这个年纪,他和赫九霄早已不再哭喊娘亲,他们做的是收
取他人的性命。
手背上被人拍抚,赫千辰侧过头去,淡淡一笑,“快要到边境了,天色不早,一会儿找个地方住下吧。”
赫九霄没有多言,点了点头,忽然对面传来蹄音,人数还不少,那群百姓再度骚乱起来,赫九霄半眯着眼看到远处的旌旗,上面
的图腾是一只张开爪牙的猛虎。
“赫千辰,赫九霄!我们又见面了!”战马嘶鸣,蹄声隆隆,一身银铠的楚青韩坐在马上,身后大约有千人之多,红日映在地平
线上,红霞满天,他放声长喊,笑意风流。
策二百八十三章:款待
“而今该称呼你为二皇子殿下,还是该叫楚王?楚将军?”赫千辰扬声,语声悠扬,远处的人都听的清楚,近处的人却一点都不
觉得震耳。
如今的万央内部局势十分复杂微妙,梁绮罗已经摄玫,但还未在人前露面,楚青韩是作为大炎的二皇子被立为楚王,这是对大炎
的挑衅,也是换一种方式让楚青韩在万央被得到承认。
楚青韩笑意依旧,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朗声一笑,“你就算直呼我的名字,我也不会介意的。”
他笑的狂放肆意,赫九霄脸上的冰寒之色却愈加浓重,一踢马腹,他策马先行,目中的冷意如昔,“叫你的人让开。”
楚青韩的队伍早就停下,他们虽不动,但无形之中有种兵戈煞气,江湖人对这种气息最敏感,赫谷和千机阁的人都瞪视前方,随
时做好出手的准备,纵然眼前有上千人,他们也凛然无惧。
马匹似乎感觉到当下的气氛,在地上不安的踩踏,两方相遇,逃难的百姓被夹在中间,不敢进也不敢退,赫千辰他们一行人有数
百之众,前面的官兵数目上千,若是交手,他们这些人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就在此时,城门后又有奔马跑来,只有一骑,觉出此地异样,到了半途放慢速度,赦已警戒的往后一扫,发现是自已人,原来是
千机阁里的探子来回报消息传书到了赫千辰手中,他看了一眼,注视远处的神情略有改变。
赫九霄带人往前接近,楚青韩忽然哈哈笑了笑,命人朝两侧退避,让开了一条路,却对赫千辰说道:“前面就到边境了,可还记
得上次你们住的地方?我现在就扎营在那附近,你们到万央来一定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到我那里去坐坐。”
他提出邀请,赫九霄停马,百多人就在千人面前,若此时楚青韩要动手,这一战必定异常凶险,赫千辰带人上前,一起到了楚青
韩的阵中,“那就多谢了。”
他答应的爽快,赫九霄略感意外,直觉的猜测,他会答应的理由兴许与那封传书有关。
楚青韩见他答应显得非常高兴,为了表示诚意,他领人在前面带路,让赫千辰一行在他们后面走,将背后交给了他们。
赫千辰在后面,发现楚青韩叫了几个人,到后面那些百姓那里送了些吃用的东西,然后护送前往城门。有意这么做,不论是为了
做给他看,还是楚青韩本心如此,此举都有收买人心的作用。
一路往前,他们到了当初停留过的那个地方,赫千辰曾在这里受过伤,对这里的印象分外深刻,路上他们曾遇到过大炎的士兵,
不知是否达成什么协议,双方相遇并不开战,各自绕开路,一切平和的异常,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楚青韩说要款待他们,果然如他所言,各种酒菜摆了好几桌,不算太过丰盛,都是塞外大家吃惯了的牛羊肉,还有酒膏兑出的酒
,肉香酒醇,几碗酒下肚,再放怀大嚼,闲聊几句,十分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
但千机阁和赫谷的人已有戒备之心,江湖经验很足,他们不需要上面嘱咐,谁都没有多喝,就算对饮,也都和各自相熟的人,更
不会与楚青韩手下的人多说什么,只是回应些无关痛痒的寒暄的话,不管楚青韩是否有心如此安排,他的打算都算是落了空。
赫千辰和赫九霄当然是在另外一桌,楚青韩也在酒席上,举杯相对,“来!我敬你们!多日不见,就连身在边境有时候都能听说
你们的事,血麾医和檀伊公子扬名四方,我当日果然没看错人!
楚青韩一口饮下,手里装酒的已不是当日宫中用的琉璃盏,只是一般的酒碗,就和其他人用的一样,身上的锦袍也早已不穿,铠
甲之下劲装在身,他的面容依日俊逸,那种狂放潇洒之气更为明显。
放下酒碗,他也不问两人为何不饮,仿佛双方一直都是日友,只管招呼两人吃喝。
赫千辰看着面前的酒碗,那显然是楚青韩特意叫人准备的,居然是个白玉盏,琥珀色的酒液在其中微微泛着涟漪,他想到的却不
是楚青韩这么做的用意,而是他与赫九霄在赤狼族的帐幕之中……
那一日帐篷里面用来兑酒的酒膏,颜色比碗里的更浓都,半透明的……
“想到什么了?”赫九霄举箸用菜,碰了碰身边似乎有些出神的赫千辰,楚青韩也正看着他,回过神来的男人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没什么。”
“刚才你的心跳的很快。”赫九霄就坐在他身边,一指赫千辰颈侧,食指从他颈边掠过,学医者观察入微,他没有错漏那小小的
异样。
“也许他是想起你们来之前经历的那场大战,听说当日十分危险,差一点就让那神教的人占了先机,幸好被你揭破。”楚青韩随
意一抹唇上的酒渍,夹起一块牛肉扔进嘴里,不知是否因为出身皇族,任何动作他做来都不显得粗俗,他笑着看赫千辰,眼神里
似乎闪着光。
确实是一场大战,却不是楚青韩所说的,赫千辰没有回答,淡笑着垂眸,眼神落在眼前的白玉盏,目光顿了顿,最后端起赫九霄
在用的酒碗,饮了口酒,又吃了块肉,楚青韩见状脸色似乎一僵,又状若无事的继续含笑,
赫九霄心里转念,看他饮酒,闻到酒香,似乎明白了赫千辰先前在回想的事,“我看你是有些想念那些帐幕,不如接下来去一次
赤狼族。”
赫千辰举箸的动作一顿,他人或许不知赫九霄所说的含义,他却清楚明白,想到那一夜的赫九霄,心口竟狂跳几下,耳后觉出些
许热度,清了清嗓子,才慢声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访友叙旧的。”
楚青韩直直看着赫千辰,“真是稀奇,我从没见过你这种表情,赫千辰,你在我面前总是客气有礼,笑的还让人没什么办法,是
不是这种表情只有赫九霄才看的到?”
“你喝醉了,二殿下。”赫千辰继续喝酒吃肉,楚青韩挫着头,看着他们,“我没有喝醉,我看的清楚的很。”他歪着头喝酒,
筷子指向赫千辰,“你脸红了。”
那一丝薄薄的红晕在耳后升起,染到脸侧,很浅很淡,退的也很快,但他看的清清楚楚,也立时就明白,赫千辰与赫九霄的话里
所说的,是一些他所不明了的含义。
赫千辰听他这么说,却依日从容的,摇头看他,“所以我说你喝醉了。”
楚青韩哈哈一笑,“醉又如何,醒又如何,若是醉了才能看到,就当我是醉了也无妨。”他的言辞之中另有暗示,眼神露骨,不
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目光总是在赫千辰脸上流转。
赫九霄却没有勃然大怒,继续喝着酒,听两人对话,等碗里空了,又倒满,这一次却放到赫千辰唇边,看着他没有丝毫抗拒的慢
慢饮下,又顺手为他抹去唇边的酒渍,手指从赫千辰的唇上掠过,带起几点酒色,舔入自己口中。
一时间楚青韩的目光连闪,暴起几点寒芒,又倏然敛下,连同所有的表情,过了片刻才抬起眼来,苦笑着说道:“赫九霄,就算
我有些什么想法也不会付诸行动,你何必做的这么绝,你是存心让我不好受是不是?”
“灵犀冰蝉,还有赫谷之战。”赫九霄收起对着赫千辰才展露的温柔,冷冷看他,“倘若这叫不会付诸行动,看来你的记性不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