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也不知道,少爷去临城谈生意了,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邱羽只好背着包袱蹲坐在大门旁的石凳上,他不敢走开一步,怕错过李衍清回来的时间。转眼就到了正午,因为急着赶路早饭也没吃的邱羽现在已经饿的头昏眼花了,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只觉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这天也真是奇怪,前几天还下着雨让人感觉一股阴寒的湿冷,这几天太阳又异常的大,热的像是夏天提前到来了。又饿又热又晕,邱羽一面感叹自己体质怎如此的差,一面想着以后定要好好锻炼了。
迷迷糊糊就快在太阳底下睡过去时突然看到了一顶软轿停在了视线里,邱羽马上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眯起眼睛朝前望去。果然不出所料,李衍清从那顶软轿上下来了,邱羽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一个起身往前冲了出去,就怕动作一慢错过了这大好时机,谁知因为他两餐滴米未进,加上最近又担心受怕的导致血气过低,霎时眼前一黑脑袋一昏就要往前倒,幸好李衍清早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邱羽,及时地伸手接住了他。
邱羽抬头看着李衍清温润的脸庞,心里那个无限感慨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终于等到你了。”说完就昏了过去。
李衍清坐在桌旁看着床上之人的睡脸,他已经整整睡了十个时辰。到底是有多久没睡啊,居然能累成这样。刚看到这人守在门口的时候他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人能这么快就找来,居然还坐在大门的石凳上等着自己,不是给过他玉佩么?不过听小南——之前开门的男孩——讲玉佩应该被他自己弄丢了。
“唔”,床上的人好像有转醒的迹象,李衍清连忙出去叫了丫鬟准备一些食物送进来。进来的时候邱羽已经坐了起来,就随口问道:“醒了?”
“唔,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
邱羽刚醒还有点迷蒙的眼睛里透着浓浓的迷惑,他记得等到李衍清的时候正是正午,算来应该是午时啊,怎的现在才辰时,难道时间还会倒退?嗯,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了。”李衍清好心的解了他的迷惑。
“哦!”邱羽仍然低着头像是在沉思这,其实他一直有个毛病,就是——每天起床的时候特别迷糊,别人和他说什么都要过个半刻才能反应过来。半晌,邱羽才抬起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衍清问道:“我睡了一天?”
这边李衍清看着邱羽一直低着头,以为他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谁知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不觉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说,你怎么这么逗呢?”
邱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也知道自己这点小毛病,可是没办法,谁叫他也改不了呢!看着一个丫鬟端着一盘食物进来,才感觉自己的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计,急忙起身下床也不管有没有漱口就吃了起来。
李衍清在一旁看着不加修饰的邱羽,觉得这个红极江南的小倌也挺可爱的,原以为他只是琴技好,样貌出色,原来也这般真性情。
“乐宁相公,”李衍清喊了喊正在和食物奋斗的邱羽。
“唔,李老板不必客气,我已经脱身了。”邱羽擦了擦嘴边的食物屑末,“我现在叫邱羽。”
“那邱兄,不知你找在下?”
“呵,我想谋份差事。”
“就等你这句话了,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在琴坊教琴授艺,有你相助我琴坊的生意定能蒸蒸日上。”
“李老板过奖了,我尽力就是了。”邱羽有点不好意思了,转念又道:“那我是住在琴坊么?”
“哦,琴坊是姑娘们住的地方,邱兄要住的话,如不嫌弃,就住在寒舍吧。”
迫不及待的点点头,就这样,邱羽在宁城过起了教琴授艺的安稳日子。
07.原来老板也挺逗的
凌枫舒服的躺在软塌上喝着上好的碧螺春,手上吊着那块颜色通透碧绿的玉佩,微眯着眼睛仔细地瞧着。上次在树林的时候刚好碰到自己的下属因为教里出了一点事情来找自己,又看着这玉佩眼熟就先回来了。现在他是彻底的想起了玉佩的来历了,这是去年李衍清生辰的时候他送的,凌枫非常确定这块玉佩就是他送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当初他为了礼物出新特意找个一个巧匠在玉佩上刻了一个衍字,玉佩颜色通透,而那字又刻的极小,不仔细的去瞧根本是看不出的,当初自己为了这事还好一阵得意呢!可现下玉佩又回到了自己手中,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李衍清从不好男色,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发现这人极为正派,精明但却丝毫没有商人的狡诈,性格有非常豪放,不拘小节,爱和江湖人打成一片,这也是当初自己愿意和他深交的原因。可现在他却认识那小家伙,当然他也知道商人难免会去那种地方应酬,他会认识邱羽也不奇怪,但他竟然会把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邱羽,这点凌枫就很奇怪了。他知道李衍清很喜欢这块自己送给他的玉佩,总是随身携带的,没理由会随便送人啊!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的知道李衍清和自己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好亲近,实际上对什么事情都不容易上心,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冷情冷性之人。可现下他却把玉佩送给了小家伙,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邱羽上心了,并且希望他们还可以再次见面,不管他对那小家伙上的是什么心,凌枫现在觉得周身充斥着一股危机感,尽管他也不知道这股危机感从何而来。
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对着外面的下属部署好了一些事情之后,凌枫又看了看那块玉佩,觉得是时候去找找那小家伙了。
其实真的很容易猜到,凌枫心想,他都不用让人去查邱羽的下落都能猜到他现在身在何处。邱羽从小就被卖到小倌馆,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什么亲人了,那小家伙一看就知道是心性极高之人,出来之后必然不会再去找以前的恩客,可他又拿着李衍清送的玉佩,肯定是李衍清曾经许下过什么话,没有记错的话他手下应该有一些琴坊,给那小家伙谋些差事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清楚问题的凌枫心情舒畅的舒了口气,脚下一动瞬间就到了自己的爱马旁边,飞身而上,扬起一地烟尘,绝尘而去。只剩下一干属下在那张大着嘴心里那个感叹着:嗯,教主的功夫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坐在马上的凌枫嘴角微不可见的向上弯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小家伙了心里有点小小的兴奋,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腮帮鼓鼓的青蛙样子真的很可爱,想着能把这么可爱尤物的家伙留在自己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邱羽抱着琴从琴坊回来后就看见李衍清在门外等着自己,心里有些惊讶,但还是微笑着迎了上去。
“李老板,有什么事?”
李衍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你啊,不知道说了多少回,直接叫我衍清或者李兄就可以了,何必这么拘束呢。”
“总是老板嘛,我还想叫你少爷的。”邱羽仍然微笑着。
“哈哈,得了,你还是叫我老板吧。对了,这一个月来琴坊的生意确实好了很多,今天别的一些商行的管事为你在酒楼定了一桌酒席,我是特意来带你去赴宴的。”
邱羽想了想点点头,跟着李衍清坐上了马车。其实他本来很不喜那些酒宴上的虚虚假假,以前在赛月楼的时候没有办法必须应付,现在自己大可以不去,可他转念又想,李老板对自己的恩情实在太大,如果不是他,现在自己也不知要何处容身,如今实在是没有必要让李老板太过为难。
马车上李衍清仔细的打量着邱羽,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琴技绝佳不说,琴坊交给他仅一个月就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连着琴坊的业绩也呈直线上升。以前他手下的这个琴坊虽说不是赔钱的生意,但也确实是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利润,在他所经营的商行里面琴坊的入账几乎是排在最末,可现下琴坊的生意比以前好了不止一倍,不能否认眼前的这个家伙确实知道该怎么抓住客人们的眼球。
看着看着李衍清就想到了那日邱羽来找自己时那凄惨的模样,不知道他是怎么脱身的,小倌馆的老鸨应该不会那么好说话放一个小倌赎身,何况还是一个可以给他带来大利润的头牌,难道是
“逃”。李衍清的脑袋里霎时蹦出了这个字。
“你是?”
“李老板我脸上有什么嘛?”
刚想开口询问的李衍清被邱羽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这边邱羽实在是忍不住了,自打上车起李老板就一直盯着自己瞧,害他还以为自己的脸上长了一朵花。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要去赴宴的可不能丢脸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啊?”李衍清被邱羽问的愣了一愣,随后看到他摸脸的动作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盯着他瞧,脸上窘了窘,说道:“哦,哈,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风姿卓越嘛!”
邱羽看着满脸尴尬笑容的李衍清,心想着怎么今天才发现原来老板也挺逗的。
李衍清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来了,探头到窗外看了看转头对邱羽说:“到了。”
下了马车邱羽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酒楼,一楼的大厅装饰的大方素雅,二楼的雅阁有着美轮美奂的精致,一看就知道这家酒楼价钱非凡,而且来此之人定是富家子弟或是文人墨客。上了二楼向左转,定好的是翠柳阁,跟在李衍清身后进去之后就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应酬的事虽是自己不愿做的,但如果做了就一定要做好。
本来等在桌旁的众位管事见邱羽迟迟不来早已有些不耐烦,心想着等下见到人一定要给个下马威,要他好好尊敬前辈。可谁知一看到那站在李衍清身后面容清丽的男孩脸上一抹温婉的笑之后众人都觉得有一阵微风轻轻吹过,身心顿时放松,不觉的众人也把脸上微怒的神情收敛了,换上一副既和蔼又庄重的管事模样。
李衍清本来以为众人必定会给邱羽一个难堪,可看到他们都摆着一副不予计较什么事都好商量的表情后就疑惑地转过身看了看站在身后的邱羽,这一看才知道原来他摆出了一个清亮的连花儿都为之闭色的笑容。呵,难怪艳绝江南使众人为他神魂颠倒,真真是个尤物。
一顿饭吃下来邱羽已经被灌了不少酒,难得他在赛月楼的时候就练出了好酒量,否则今日还不知怎么应付那些个管事了。刚吃了一口菜又有一只酒杯递到了自己面前,说着什么自己也听不清的祝福话后就一口一个“干”了,邱羽无奈举起酒杯对着面前的人微微笑着说“干”。而一旁的李衍清有趣的在一边看着,想着明明这人有着真性情却又能如此的八面玲珑,好,他今天倒要看看这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邱羽感觉自己的眉毛都快揪成一团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客人,开始的时候还是说着“祝邱管事琴坊生意兴隆”这类的话,喝到一半的时候变成了“祝邱管事身体越来越健康,样貌越来越俊俏”,到现在实在想不出了还有什么祝福语就直接变成了“祝邱管事你吃好喝好哈”。
唉,自己现在已经吃得很饱喝的够多了。望着一桌子已经喝得七躺八仰的人还有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某位老板,邱羽觉得自己应该出去吹吹风散散酒了,和李衍清说着出去上茅房后就走出了翠柳阁。
出了阁一直往前走,是一个很大的长形走廊,应该是供喝醉酒的客人吹风醒酒用的,之前刚上楼的时候邱羽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现在邱羽扶着旁边的扶手,低头看着这条街的夜景,享受着这春末夏初的还带点凉意的风。渐渐地他发现身旁似乎有一个探寻的眼神凝视着自己,邱羽疑惑地转头看向一直望着自己的人。突地,他酒醒了大半,原先微眯的眼睛倏地睁大,脸上的表情被定格住了,双手微微发抖,眸子里透出止不住的惊恐。
08.我说,你怎么每次都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
邱羽抚了抚额头,身形似乎有点不稳,一个月之前的担惊受怕又重新弥漫着全身,他摇了摇头,想着眼前的景象是不是自己喝醉了酒之后出现的幻影,因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曾经的客人——温玉。
温玉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邱羽,说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乐宁相公居然跑到了离赛月楼千里之外的宁城,还有李大老板罩着,怪不得赛月楼怎么也找不到人,这下可苦了那些为你患相思的人了。”
此时邱羽的就已经全部醒了,望着眼前之人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几乎根根竖起,这人一直迷恋着自己,一度想为自己赎身。曾经邱羽也认为此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温润如玉,毕竟长得一表人才,可是自从那次陪侍之后才发现这人有虐待症,只要一个兴起就会把人折磨得不成人样,当初自己也是被折磨得脱了一层皮的。虽然迷恋着邱羽,可到底没谁是有受虐倾向的,别说邱羽对他压根没有感觉,就算有点好感都会被他吓的无影无踪。
邱羽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尽量以冷静的眼神看着温玉道:“我现在已经离开赛月楼了,以前的事不想再提。”邱羽心知此人表面看起来一表正派,可实际上内心阴狠残暴,自己得不到的势必要毁灭。邱羽在内心祈祷着这人以前只是对自己感兴趣而已,兴趣过了就会放自己一马。
可惜老天似乎没有听到邱羽的祈祷,只听见那温玉说:“离了更好,正好跟我走了,省的回那劳什子赛月楼。”
说完就抱着邱羽的腰身往回走,等邱羽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楼梯口了。
“啊,等等,放我下来,我不跟你走,我不跟你走啊!”邱羽一急,竟被他挣脱开了,可眼前就是楼梯口,刚一脱身就脚下一个打滑,用手抱住头做好滚下楼梯的准备,可是冲进视线的是一袭纯白的衣服,人在瞬间就被抱进了一个有点熟悉的怀抱,刺入鼻腔的是一股熟悉的松子清香,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完美的脸。
“唉,怎么每次见你都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凌枫有点戏谑的看着邱羽,嘴角溢满笑意,每次见面那小家伙都是这么可爱的模样,连摔个跤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我,我也不知道。”邱羽觉得自己全身都窘迫了起来,急急忙忙的从他怀里出来。刚一下来才发现李衍清早已站在身旁,正以一种神秘的微笑看着自己和凌枫。
其实之前李衍清见久等邱羽不回就出去找人了,听见邱羽的叫嚷声后刚要接住他就发现门外有一人从马上飞奔而下飞身进屋直接抱起了快要滚下楼梯的那人,定睛一看后才发现原来正是自己的挚友——凌枫。
“老板,我,我”刚才那一出似乎让邱羽把之前的惊慌都给忘了。
李衍清一个扬手示意邱羽止声,邱羽看着眼前表面都扬着无害的笑容实则争锋相对的某人。
“温兄好。”
温玉有些诧异的盯着眼前这个有着完美五官的人,印象中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何况如此出色的人就算只见一眼他也不会忘记的。
“这位兄台是?”
“在下姓凌,单字枫。”说着一个扬手,把令牌吊在温玉的眼前。邱羽在一旁看着好奇,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那江湖上传说中的令牌,不由地睁大眼睛仔细地瞧个清楚。
“是在下叨扰了,告辞。”邱羽抬头就看见温玉一脸铁青的走了,又转头看着那凌枫正笑得一脸得意,不禁心里那个感叹啊,想不到这人本事竟那么大,连温玉也可以打发走。
“小家伙,咱累了,回去歇着去。”凌枫收起那放肆的有点欠扁的笑容,揽着邱羽的肩头也不回的走出酒楼。
“等等我啊!”李衍清好笑的摇摇头紧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