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外衣 上——我颓了

“……”李桐仍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李桐接二连三的沉默换来的是奶奶无奈的叹气声，“哎……奶奶我啊，被说了一辈子闲话，奶奶不想你也被他们说闲话，奶奶不图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好好过日子啊小桐……”

隔了良久，李桐暧昧地恩了一声，这恐怕是他现在唯一能说的话了。他不怕别人说闲话，但是他不想奶奶为这个操心，他从来没想过要大富大贵，就好像那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他只想让养大自己的奶奶安心养老，他只希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工作之余摆个地摊赚些小钱补贴家用，再找一个能够孝顺奶奶的人好好过日子。什么任务，什么毒贩，什么处分，什么都没有，但是，就像是注定的，事情发生了，他必须要做些什么，那么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任务快点结束。可是，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所做的事，李桐却没有一点信心……

李桐答应的声音似乎缓解了奶奶的不安，她叹了口气慢慢退回到床边坐下。李桐心里委屈得像是堵了一大坨青梅，上不来下不去酸得难受，但是奶奶没再说什么总算让他暂时松了口气。

弄了点热水，给奶奶洗了脸，洗了脚，自己也随便洗了一下，李桐回了自己的小屋。已经入秋了，可是空气里仍然有厚重的闷热，自己心里更是令人窒息般的闷热……

李桐随手拧开床边地上的台扇，三个绿色的扇叶开始慢慢旋转起来。虽说是台扇，但是因为没有地方只能放在地上，变成了像是二等残废的落地扇。李桐躺在床上，脚下墙上的小窗口自然落进了视野之中。眼睛辣辣的难受，却并不想睡，窗口大小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盯着看，变得越来越大，突然之间李桐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之中，唰的一张脸从眼前晃过，那是奶奶刚才愁容满面的脸；唰的又是一张，那是隆凯诒充满失望的脸；接着是隆凯诚鄙夷的脸孔、魏队长催促的脸孔，甚至好像还有张鹏责备的脸……他们一一在周围闪过，李桐紧锁起眉闭上眼睛，不想去看，但是那些脸却在黑色的背景里放得更大……李桐觉得自己像是跳进了一个漩涡，想离开找不到出口……

中午还呱噪的知了此时却寂静无声，屋子里电扇发出的缺油的吱呀声仿佛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李桐猛地起身关掉电扇，整个人像是脱离般地重重躺回床上。

不过生理的困倦来得还是更猛烈些，大概真的是筋疲力尽了，李桐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四十一章

整栋别墅就像是夜晚的一部分，镶嵌在暗色背景之中寂静无声。只有玄关处的灯亮着，隆凯诚走到灯光下低头看了一眼表，11点20分，这对于他来说实在算是一个回家很早的时间了。一进门王姨就迎了过来，早就已经形成习惯，隆凯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妹妹是不是已经睡了。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像往常一样的肯定答复，取而代之的是王姨脸上露出的疼惜神情和回望客厅方向的举动。隆凯诚仿佛明白了什么，笑了一下，做了个让王姨去睡的动作，便走进了客厅。

客厅没有开灯，虽然有些模糊，但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晴朗天空中的月亮透过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将皎洁的光芒洒了一大片进来，隆凯诚一眼就看到了妹妹的身影。隆凯诒此时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脸朝着电视的方向，然而电视屏幕却是黑的。隆凯诒完全没有觉察到哥哥的出现，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或者仅仅是出神。

隆凯诚走过去，在妹妹身边坐了下来，身体的震动和布料摩擦皮质沙发的沙沙声让隆凯诒回过神，扭头看了隆凯诚一眼，却没有说话。

虽然背对着月光，但是隆凯诚在妹妹脸上看到了一副委屈的表情。他笑了笑，习惯性地抬起手揉了揉隆凯诒的头。

温柔的抚摸和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是融化了一直忍耐的情绪，隆凯诒抱着沙发靠垫的手紧了紧，“哥……你说李桐他喜欢我么……”

隆凯诒幽怨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哭腔，想必因为这个问题她已经在这里烦恼了一个晚上，不过隆凯诚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惊讶或是心疼的表情，反而撇了下嘴，将身体放松整个靠在沙发背上，像是调侃却又有点失落地感叹道：“啊……我的宝贝妹妹也到了为这些事烦恼的年纪了啊……”

“哥……”隆凯诒撅起嘴，扭动肩膀来表示对这个时候还调侃自己的哥哥强烈不满。

隆凯诚笑出声，朝吧台指了指说：“给我倒杯伏特加，我告诉你。”

“你能告诉我什么啊……”期待，但又害怕失望，所以人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固执着不肯行动，这样至少不会变得更糟。隆凯诒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嘴里却说着相反的话。

隆凯诚不为所动，耸耸肩做出一副要站起身的动作，“那我自己倒去。”

“好啦……”隆凯诒说着将手里的抱枕一把塞进隆凯诚的怀里，力道刚好让他坐回沙发上，“这么晚了还喝这么烈的酒，小心你胃不舒服……”虽然这么说，隆凯诒还是站起来跑到吧台里倒了一杯伏特加给隆凯诚。

隆凯诚笑着将杯子举到和视线平行的位置，像是透过玻璃杯看窗外的月光，又像是在借助月光观察玻璃杯中橙色的液体，若有似无地，他的手开始轻轻摇晃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杯中的液体和冰块慢慢旋转起来，液体的表面和杯壁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好像随时都会洒出来。

“要想酒洒不出来，只有两个方法，要么不晃杯，要么改用大杯。”隆凯诚看了看旁边仍然一脸不明所以的妹妹，翘了一下嘴角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干，“与其在这里冥思苦想他到底喜欢不喜欢你，不如努力让他喜欢上，难道怕酒洒就不喝酒了啊，我的傻妹妹……”说完他再次揉揉隆凯诒柔软的头发，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去睡吧，难道你想他明天来观赏大熊猫啊。”说完就站起身朝楼梯走去。

在卧室门前，隆凯诚停下脚步，扭过头朝楼下看去，隆凯诒正歪着脑袋靠在沙发背上，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男人抿了抿嘴转身推门进了卧室。

从浴室里出来，将擦头发用的毛巾随手扔在床尾，隆凯诚靠着床头的靠垫躺了下来，伸手从床头拿了烟点上，随后从嘴里吐出一团苍白的烟雾，像是同时也引出了身体中的疲惫，他好半天一动不动，只是毫无意义地看着烟从红色光亮的部分直直升到半空，然后变得扭曲，接着在不及天花板的地方扩散，消失……在烟抽了一半的时候，隆凯诚听到了隔壁妹妹房间的关门声音，叼着烟的嘴角扬了一下，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调出来一个电话号码拨通，然后拿掉嘴上的香烟放到床头柜上弹着烟灰：“明天早晨让人给我送个iphone过来，恩，中文的，这么晚打电话，打扰了。”挂断电话，将还剩下的半根香烟再次放进嘴里……

第二天周日李桐再次来到隆家的时候，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茫然。昨天临走时发生的事，他预想着今天和隆凯诒见面时肯定会出现避免不了的尴尬，来的路上他还试图想个办法解决，却完全想不出来，最后只能选择自欺欺人、没有担当地装傻充愣。然而当见到隆凯诒时，李桐却发现对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朗地笑着。李桐心虚了，忐忑不安地观察了隆凯诒好一会儿，却什么异样都没发现。

“吃早饭了没？”隆凯诒还是照常问。

“没有……”李桐哪里吃得下去。

“我就知道～来”隆凯诒笑了笑就转身朝餐厅跑去。

跟在隆凯诒身后走进餐厅的李桐，发现隆凯诚居然在了，想到昨天男人起早去接自己时的情绪，李桐很是意外，心想这个男人不是最怕起早了，怎么……

“我哥说一家人应该一起吃早餐。”隆凯诒仿佛从李桐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而解释说。

听了隆凯诒的话，李桐看向隆凯诚，男人很自然地冲他一笑，就转过头吩咐王姨把热豆浆端上来。

李桐在男人对面坐下，心里有点别扭，早晨发生的这些事让他有点搞不清状况，不仅是隆凯诒，在隆凯诚的眼里他也完全看不到昨天那种鄙夷的眼神，不仅如此，男人的态度似乎较之前对他的仅仅是面子上过得去，现在似乎更加亲切了些……难道这就是他说的一家人的感觉么……李桐不禁如此琢磨起来。

“今天如果能学会，我送你礼物。”没等李桐琢磨出来什么，隆凯诚已经开口说话了。

“礼物？”下意识地李桐重复了自己感到意外的话，抬头看向说得很随意的隆凯诚，难道是昨天说过的车子？

“不是车，那个怎么能算是礼物呢？”像是看透了李桐的想法，隆凯诚笑笑。

这人……他有透视眼么，果然坐他对面还是不要想事情的好……李桐移开了视线。

“我保证你喜欢。”

又是那种一贯的自信，比起男人的态度更让李桐感到生气的是，好像隆凯诚这么说了，自己就真的会有这样的想法……

“对了，有时间尽快跟凯怡去看看车。”说着，隆凯诚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一样东西出来递给李桐。李桐接过去才发现居然是一张银行卡。

“……”李桐不知道说什么，想着既然是隆凯诒的代步工具，不是应该把卡给隆凯诒才合适么……然而男人却没有继续交谈的打算，低下头津津有味地吃起早餐。

隆凯诒冲李桐点点头，示意他将卡收起来。李桐不禁想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像魏队长说的那样，他根本连最起码的防人之心都没有，之前进他房间偷看手机是，现在把这么多钱给自己也是，他到底怎么想的？

吃饭的时候，隆凯诚接了个电话，和上次他没怎么说话不同，这次他话稍微多了些。

“今天我很忙，不要给我电话。事情就按我昨天说的做……呵，你又不是个子最高的那个，放心天塌下来轮不到你顶着……恩，送过来了，没事我挂了。”挂上电话，隆凯诚说了一句“你们吃，我去跟小黑玩会儿。”就出去了。李桐注意到，隆凯诚依旧很随意地将手机留在了餐桌上……

第四十二章

李桐这天车练得比预计要顺利很多，上午还磕磕绊绊，下午居然就开得有些模样了，正想着是不是出师了，可以结束练习了，却瞥见身边的隆凯诚探了身子过来，打开了仪表盘右手边一个类似小电视的东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说：“走。”

李桐听了，双手稳住方向盘，低头看向屏幕，那上面是一张街道地图，近处有个蓝点在不停地闪，李桐看了旁边的路名，是现在所处的位置，视线顺着明显加粗的曲曲折折的路线看过去，还有个醒目的红点，看了旁边的路名，李桐不相信似地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看，才不得不承认刚才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三个字的确是“南京路”……

“走啊。”身边的隆凯诚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啊，我哥的魔鬼训练法出现了。”隆凯诒坐在后座语气里明显透着自豪和兴奋。“我钢琴和游泳都是这么学会的呢。”

李桐却仍然有些犹豫，双手握着方向盘不知所措，不安的视线瞟过隆凯诚越来越不耐烦的脸，才知道原来那些为了作出选择而左右为难的人有多幸福，他自己自从接这个任务开始根本就没得选择。想到这里，李桐把心一横，左脚踩了离合右手挂上四档，猛踩油门开上了屏幕上被明显加粗的那条路线。

一路上隆凯诚几乎都没往驾驶室看一眼，他将两只手放在脑袋下面仰躺着闭目养神，偶尔和坐在后座的隆凯诒说上一两句。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的李桐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开车上：注意路面、观察后视镜、刹车换档、掌握好方向盘，再没有余下的精力顾及其他，就连隆凯诒跟他说话也心不在焉地应付几句了事……

进入市区之前，大多都是非常宽阔的公路，李桐开得还算轻松，不过一进入市区，道路变得狭窄弯曲起来，车子一辆挨着一辆，前后左右间距恐怕还不足一米。李桐越发紧张起来，生怕一个失误车子在路中间熄火，或者抹到旁边车子，甚至撞到前面的车。开到距南京路还有些距离的新华路时，李桐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心里满是汗，眼睛也瞪得越发干涩。

终于算是平安地开上了南京路，李桐暗自松了口气，再次低头扫过那个这一路上看了不知多少次的小屏幕，却惊讶地发现屏幕上的地图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逼真的街景，不远处有个作了明显亮色标记的大楼，李桐不需要看旁边的名字就知道那是国际商场。按着屏幕的指示，顺着南京路一直开到国际商场跟前，李桐慢慢靠边开上了便道，正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隆凯诚指着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说了一句“进去。”

开车下去，本来还担心无法停车入位的李桐却发现停车场里远没有他想的那么拥挤，才想起来刚才入口左边墙上贴着的“6元/小时”，大概明白了原因。

三个人下了车，走出停车场，过了天桥进了乐宾。隆凯诚按了电梯，李桐才知道他原来是要去金钱豹。以前就有耳闻的金钱豹，却因为价位太高，从来都没去过，这次进去了才看到与价位非常符合的豪华，连照明居然都是明晃晃的金黄色。站在长长的自助餐台前，李桐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精致菜品只是感觉有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食欲却并没有被激起。旁边的隆凯诒以为李桐只是出于礼貌的客气，边说着我哥请客别客气边递给李桐一个盘子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往盘子里面夹这夹那。待李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的盘子居然已经冒了尖儿，赶紧举起另一只手挡住盘子忙说够了够了。隆凯诒这才作罢，举着盘子环视四周，然后发现目标般地大步走去。李桐跟着走了过去，见隆凯诚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正望着外面迷蒙的夜色发呆。

“哥你怎么不拿吃的？”隆凯诒把自己的盘子放到桌上开口问，并且示意李桐坐她旁边。

“我吃他的足够了。”隆凯诚说着，看了看李桐刚刚放到桌上的那个壮观的盘子。

“那怎么行，我去给你拿。”隆凯诒说完，转身就往餐台走去。

歪头看着隆凯诒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餐台拥挤的人群里，隆凯诚才回过头看向李桐，带着些许自嘲的表情开口说：“突然体会到女大不中留，对凯诒好点，她很喜欢你。”李桐在那双茶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落寞，正想着这个时候自己要不要说些什么抑或是表个态，隆凯诚却已经转了头重新望向窗外了。

“我来啦！都是你爱吃的呢哥。”不一会工夫，隆凯诒又托了一个更加壮观的盘子回来了。

“你俩说什么了？”可能是察觉到餐桌上不太自然的气氛，隆凯诒坐下后看看李桐又看看隆凯诚。

“没说什么。”李桐赶紧接话，却发现隆凯诚早已经完全换了一副表情，就好像刚才的落寞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庆祝李桐学车顺利毕业！”隆凯诚说着举起面前的酒杯，隆凯诒也很开心地举起酒杯凑到李桐跟前，碰了杯一口气喝干了，隆凯诚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小黑本，递给李桐说是毕业证书。

李桐接过去一看，居然是驾照，赶紧翻开了确认，却发现居然连自己的照片都有，正想开口问，隆凯诚却又递过来一个纸袋子，说是毕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