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外衣 上——我颓了

第五十六章

李桐一进刑警队那如教室般大小的办公室，就被扑面而来的烟味狠狠地呛了一口，虽然之前来找张鹏时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到现在依旧难以习惯。

雾气腾腾中，一个正好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警员抬眼看到了李桐，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客气的笑容，“李桐来了啊，哎？张鹏去河北办案了，他没跟你说么？”

“恩……没听他说……”距离上次和张鹏吃饭，大概已经过去两个月的时间了，之后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张鹏故意躲着他，两人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都没有碰到过，不过说实话，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李桐也因此稍稍松了口气。但今天他来这里却不是找张鹏，“那个……魏队在么？”询问的同时，李桐望向魏国明的办公室，门关着，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魏队开会呢，你找他的话得等会儿，喝水么？”年轻的警官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对李桐说。

“不用了，我等会儿，你忙你的吧。”李桐不好意思地说。

“哈哈，没辙，昏天黑地忙，你坐啊，我去送档案。”那人无奈地笑笑，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出了门。

李桐在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刑警队的气氛跟派出所真是大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这个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很少有外人进来，还是他们根本没有工夫收拾，每个人的办公桌都只能用“混乱”来形容：文件、材料、笔、纸团、饭盒、水杯，似乎不管有多大的面积都一定不够用一般层层叠叠地堆了满满一桌面东西，办公室虽然很大，但还是显得十分拥挤。

这里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忙，他们有的趴在桌子上忙着写着什么，有的则在打电话，有的甚至一边打电话一边还在混乱的文件堆里找着什么，铃铃铃的电话声不间断地在房间中此起彼伏。

李桐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好像他所处的地方和这些穿便衣的警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对方时间的指针在飞快地转动，而他的则停滞不前。其实根本没有人往他所在的地方看，也没有人有富余的精力去关注一个来这里办事的片警的事情，然而李桐就是有种呆不下去的感觉。他不自觉地稍稍欠起了身子，想着或许应该到外面去等。可是，脑子中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但身体却完全没有动，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天空渐渐被染成了红色。

“……大概就这样吧……”

几乎是在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的同时，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李桐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看见魏国明和几个他并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从办公室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走出来。他没有开口，这样的距离，他站的位置，魏国明应该可以看到他。

果然，魏国明在抬起头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哎？李桐来了啊？正好正好……”魏国明冲那几个男人又说了两句话后就朝李桐招了一下手，“来来。”

“恩。”李桐点头走了过去。

“这才几天就等不及了啊？”魏国明在李桐身后关上门，一边笑着说一边走到靠墙的饮水机旁，打开下面的柜门，拿出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水转过身递给李桐，“呵呵，这样可不行啊，我们要开会研究，研究完了才会通知你不是？坐。”

“恩……”李桐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苦笑了一下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嘈杂的声音虽然全都被关在了门外，但是刑警队长办公室中的这份安静却没有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和上次来时一样，魏国明的办公室比起外面明显要整洁许多，窗前的办公桌上除了一些似乎刚刚使用过的文件，便只有两部电话和一个装着各种办公用品的灰色收纳盒。窗外的阳光已经不算强烈，但仍然把铁栅栏映在房间中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根根细长的阴影增加了李桐心中压抑的情绪。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这个疑问再次被摆在了他眼前。

李桐抬起头看向魏国明，不知道是不是逆光，还是自己本身有些心虚，他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上次任务失败了，那只是隆凯诚约了朋友，并不是交易。”魏国明直戳主题。

“啊？怎么……”虽然也隐约猜到了，但是从魏国明嘴里听到李桐还是感到一惊。

魏国明挥了挥手阻止要继续说下去的李桐，“本来光凭手机这一个信息来源就不是很可靠，而且就算你次次情报都很准确，我们还是需要白纸黑字这样确凿的证据，最近我们抓获的交易都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说明跟隆凯诚有关系，没有证据我们就不能抓人，这点恐怕对方也明白，所以最近他的交易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还有所增加。”

魏国明的语气有些沉重，这让李桐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的确，他也觉得从手机中获取情报似乎太过容易了，而且好像隆凯诚也没有当回事的感觉，如果他重视的话，恐怕自己也不会成功那么多次而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证明你并没有暴露，后面你工作的重心要放在想办法搞清楚隆凯诚毒品的交易流程。”

李桐有些为难，“他妹妹应该不知道他背后做的是毒品生意，我旁敲侧击地问过。”

魏国明看了看李桐，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李桐啊，你不觉得你是天底下最轻松的卧底么？哪有一个线索是摆在你跟前让你去白捡的呢？”

李桐听了，脸刷地红了，魏国明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他没有尽全力，至少没有试图去寻找更多的途径去挖掘更深层次的线索，一心想着早点结束这个任务的想法，想必也被魏国明看穿了，李桐顿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魏国明看着李桐，刚才还掺杂着些许调侃意味的眼中忽然满是诚恳，“李桐，不是我要给你压力，但是你真的要明白自己在这个案子中的重要性，可以这么说，这个案子破不破得了，什么时间破，都取决于你的工作。对手太狡猾了，这么一个狡猾的人能如此不设防地对你就说明他对你的印象应该非常不错，所以你一定要利用他的这份信任，这也是案子突破的关键。”

李桐僵硬地点了点头，他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魏国明，隆凯诚对别人狡猾不狡猾他不能确定，但是对他的确没有处处防备，这大概就是亏了自己和隆凯诒的这层关系。

“说实话，着急的不光是你一个人，我们也着急，可能比你还要着急，光是想想案子晚一天破，毒枭晚一天落入法网，就会有难以计数的毒品流入社会，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就不舒服。但是……”魏国明话锋一转，“光着急没有用，必须得沉住气，卧底这个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半载就可以完成的，建立信任本身就需要时间……”

“可是……”

魏国明摇摇头，再一次打断了李桐的话，“我知道让你接这个任务是难为你了，很多困难也的确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不过，个人的困难再大，那是自己的，国家的困难再小，那也是关乎百姓利益的。我们既然做了这个工作，就应该有这个觉悟。”魏国明说着说着，语气变得越发严厉起来，“你就不要说什么可是了，你知道刑警队的干警们，为了前面那几次任务，有多少人好几个晚上都没回家睡觉。他们也有很多可是，但是我们是人民公仆，这就是本职工作啊！”

“……”听了魏国明的话，李桐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内疚，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魏国明看了李桐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许多，“李桐啊我刚才的口气可能不太好，你不要介意，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与其每天愁眉苦脸想着如何脱身，不如努力一点，只要案子结了，你自然就能解脱了。而且领导那边也发话了，等案子破了，你的个人要求都会尽量满足，呵呵，这个待遇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啊，这正是考虑到你不是刑警队的人，所以难处更大更多。

“恩……”李桐点点头。

魏国明走过来，拿了李桐的杯子又倒了些水，然后放回到李桐面前，“刚才我们开会也讨论了，还是觉得你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李桐不解地看向魏国明，等待后者的说明。

“像隆家那样的家族企业，我们觉得最后他能信得多的还是“自己人”，用的也肯定是“自己人”，而你和他妹妹的关系恰好就符合这一点，我们考虑了一下，希望你能找个机会，进他公司，参与进去，以便获取关键性的证据。”

李桐听懂了魏国明的话，但是他有点茫然，他感觉刚刚听到的话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进入隆凯诚的公司？那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一个片警，丝毫不懂得经营，更何况就算隆凯诚真让他进去了，又是否能像魏国明说的那么容易地参与其中呢？但是，提问或者拒绝的话此时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我们当然知道困难很多，但工作还是要做的……”魏国明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走过来拍拍李桐的肩膀，“你回去动动脑筋，也许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困难，当然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困难组织会尽全力给你帮助，我接个电话，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恩……”能说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字，李桐点点头走出了魏国明的办公室。

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但刑警队的办公室里依然是一片繁忙的景象。也许自己真的要更加努力？想当初张鹏为了接近隆凯诒在夜总会一干就干了几个月的服务生不是么？自己可能真的太心急了？就像魏国明说的，或许自己当下要做的应该是多动动脑子，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破案……这样自责着，李桐推着车走出了市局大院。

第五十七章

李桐觉得事情的发展就像是故意要让他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俗语说得有多么正确一样，原本急切地想要结束的卧底任务却在一瞬间重新回到了原点……在魏国明的那一番话之后，他不得不开始重新考虑获得情报的更为有效途径和方法，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任何头绪。而且除了之前已经存在的困难和压力之外，他还不清楚隆凯诚是否已经怀疑到他的身上……虽然魏国明说的是没有，但李桐却不敢那么肯定，毕竟那个男人是一个让人无法捉摸的存在。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再到那个男人的家里去，但是事实上他却必须去，因为这个时候任何和平时不同的举动都会增加他被怀疑的概率。

不过李桐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隆凯诚还是像以前一样繁忙，在家中碰见他的时候其实依旧不多，就算是偶尔碰到，李桐也注意到隆凯诚的手机还是像以前一样毫不避讳地随意放在桌上，但因为有了上一次任务失败的教训，他再没有去看过。种种迹象让李桐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但是另一个问题立刻被提了上来——他要如何获取情报？

现在的状态就是之前的持续，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但找不到新的突破点他就没有办法获得新的情报，任务就无限期的持续……李桐不禁暗暗发愁，他到底要怎么办呢？魏国明想让自己进到隆凯诚的公司去，话这么说很容易，他也想，可是具体要怎么做？无论是和隆凯诒还是隆凯诚，直接提肯定是不行的。李桐清楚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出彩儿的地方，隆凯诒之所以这么喜欢自己，甚至隆凯诚到现在也对自己还算不错，大概就是因为自己和他们经常接触的那些人不太一样，对于金钱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铜臭气没有那么重而已。那么如果现在从他这边提出想进公司的要求，不管从哪看都着实显得太突兀。

那么唯一的方法就只有魏国明说的——利用隆凯诒对自己的感情。的确，像隆氏这种家族企业真正掌握公司核心部分的应该都是所谓的自己人。李桐在心中叹了口气，尽管他从一开始就非常不愿意，但没想到到最后还是绕道这条路上来……不过，就好像是天意似的，之前奶奶有说过让自己把女朋友带回来的话，而且，张鹏也在这个时候出差了……

“周六，来我家吧。”

“恩？”隆凯诒抬起眼睛看着突然说话的李桐，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没能理解刚刚听到的话。

李桐笑了一下，“那个……我奶奶前几天说想看看你，周六来吧。”

“啊……”隆凯诒顿时吃惊的张大了嘴，随即一片绯红爬上了她的脸颊，“你怎么也没个预兆啊……真是的这么突然……害我都没准备。奶奶喜欢吃什么？我买点带过去……”

李桐看着隆凯诒既兴奋又紧张的样子，竭尽全力才没有让刚才勉强做出的笑容消失在自己的脸上。

“哥！哥！快起啦！快点！看我穿哪个好看？”

“……恩？”隆凯诚紧皱着眉毛，微微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隆凯诒的身影在眼前左右晃动。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抓过手机，看到上面的时间，眉间的褶皱又多了几层。将手向右移动了一下，摸到放在那里的烟盒，抽了放到嘴里，又摸过打火机刚要凑近嘴边点上，却被一把夺了过去，按在烟灰缸里……

“哥！你还有兴致抽烟啊，快给我看看哪！”

隆凯诚无奈地看了一眼烟灰缸里的香烟，然后抬起眼皮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虽然隆凯诒冲他摆出一副不满的表情，但是粉扑扑的小脸却透着遮掩不住的兴奋，“我妹妹自然是穿哪件都好看。”

“别敷衍我啊，”隆凯诒手里拿着三四件衣服，看见哥哥的视线终于落到自己身上，赶紧一件件在身上比划起来，“哥你认真点，帮我挑件最好的。”

隆凯诚百般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瞅了瞅隆凯诒拿着的那几件衣服说：“哪件都好啊，都是我买的吧，自然是觉得好才会买给你。不过你这是……跟李桐出去？至于兴奋得比鸡起得还早么……”隆凯诚调侃着，再次悠闲地抽了跟香烟点上。

隆凯诒听了，将手里的衣服丢在床尾，跑过来坐到隆凯诚身边，故作神秘地拉长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啊……让我啊……今天……去——见——他——奶奶……嘻嘻嘻……”

“恩……嘶……”不知道是隆凯诚的手抖了一下还是隆凯诒笑的动作震动了床垫，一小坨烟灰掉在了纯白的被单上，隆凯诚皱了一下眉，伸手将它们掸了下去，同时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哎？什么为什么啊？他奶奶要看看我呀，哥，你说老人家是不是不喜欢裙子太短啊……”隆凯诒说着又站了起来，重新拿起衣服在身上一边比划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嘟囔，“是不是太短了呢，哥你干什么都给我买这么短的裙子啊……恩……我看还是穿裤子吧，你说呢？哥？哥！想什么呢？”

“……没什么，突然想我妹妹以后嫁人了，我会不会很闷。”隆凯诚苦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