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一世（第二、三卷）——清夜

清光狐疑地往身后看去，但见原本漆黑的地方忽然缓缓放出些许光芒，光芒像萤火虫一样越聚越多，最后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正是刚才消失不见的鲧。

“滚先生？”清光刚想问他，却被羲一把拉回，羲的表情沉重起来，“鲧先生，既然要带我们来羽渊，又何必装神弄鬼？”

清光再看过去，果然发现鲧的身形和刚才相比好像有点透明了许多。这是……魂魄？可刚刚看到的，确实是实体啊，而且在阳光下，他也行动自如。

“你……说的，没错，这里就是……羽，羽渊。一般人进了屋……子，都会被里面的封印绞……绞杀，你们是唯一能够安然进入这里的人。”一句话说的还是那么不顺畅。

清光轻松一笑：“鲧先生，你之前直接说不就好了，刚才真是吓了我们一跳。”

鲧沉默了一下，道：“不，不能说。羽渊的事……不……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说得太慢，鲧似乎不好意思起来，赧然一笑，“对，对不起。太久……没说话，说的不太……顺。”

“诶？”清光怔了一怔，几乎下意识的就要说，你不是结巴么？他及时刹住车，“没……没关系。不过，太久没说话……究竟是多久？”要让一个人忘记说话，这得要多少年才会这样？

触及最深的秘事，鲧的神情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羲忙转开了话题，“鲧先生，既然我们已经顺利到了羽渊，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我们要找的传家宝是不是在这里？”

鲧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你们要找……什么？”

“……”清光道，“剑！一把神剑！”

鲧想了想，缓缓摇头：“你也看到了，这里……就只有这么大，除了石壁还是石壁，如果真的，真的有剑，你们不会看不到。”

清光眉头一皱，和羲对视一眼，“不在羽渊，那就是在昆仑山上了，可是我们找了那么久，半点线索也没有……”他低吟着，“会在哪里呢？”

鲧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不是有宝图什么？”

清光下意识就不想说，可仔细一想，这片大陆他们也不熟，看这个老头大哥很有智慧的样子，说不定能给些提示，便道，“是一句提示诗。”

“哦？”鲧挑了挑眉。

“弱水环俟帝下都，九载不成沉羽渊。”清光将诗句慢慢念来，不难发现鲧的神色在听到后面一句的时候瞬间变了色。

诡异的沉默充满了整个深渊底部，良久，带着颤音的声音才从鲧口中溢出：“九载……九载……”

羲眼尖地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鲧忽然笑了，带着释然，然眉头却依旧微皱，“我知道了，你们找错了地方了。”他顿了一顿，“帝下都的确是指昆仑不假，可此昆仑，非彼昆仑、你们要找的昆仑，其实是一个祭坛。”

“祭坛！？”羲和清光异口同声，微睁大了眼睛。

鲧点了点头：“没错，就是祭坛，当时天下骤发大洪水，淹没了许多部落，中原之地绝大部分都被水淹，帝就建了祭坛，祈求洪水退去，风调雨顺。”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羲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等等！你说大洪水，可是在一千年前左右发生？”

鲧的目光一片茫然，随后暗了暗，“很久了。我在这里多久，就有多久了。”可他，早就忘记了自己在这里有多久。

羲深吸了一口气。

一千年前，当时若发狂卷起大雨将落人间，又大兴海浪直扑人间，那一次造成的影响虽不如命运神君降下的天火来的严重，可也让人间花了数十年才能慢慢恢复。当时他就在奇怪，那些扑进内陆里面的水都去哪了？

难道，是被转移到了这里？

见他脸色变得沉重，鲧眉心一拧，问道：“怎么？”

羲回过神来，忙说无事，他又问：“那么请问那个祭坛，在哪里？”

“不远。黄河水源。”鲧伸出了手心，一道很淡的光芒飘过，他的手心凭空多出了一块土块，灰褐色的土块，看上去不像人间之物，“带上这个，会对你们有帮助的。”

九载不成沉羽渊……其实要的就是他们来拿息壤吧。没有了息壤的支撑，以后要想离开羽渊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可就难了。

心，空落落的。

在接息壤的时候，清光明显感觉到了一丝抗拒，然等他想再用力的时候，鲧已经松开了手。

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羲取出一颗夜明珠悬于身前，张开双手给予了部分灵力，被注入灵力的夜明珠陡然光芒大盛，又很快暗了下去，羲把那珠子交给鲧。

“此珠被我赋予了灵力，足够你离开这里。我想大约后半句诗指的就是你吧，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才会被束缚在这里，你的事我也不方便问。既然拿了你的东西，礼尚往来是应该的。有了此珠，今后无论是用来修炼，还是自由来去，都随你。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用来修行较为合适。”

紧握夜明珠，感受着从珠子里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力量，鲧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谢谢。”

第九十四章：七剑封印之阳汗（1）

巨大的峡谷中流淌着一条巨大而安静的河流，略呈黄色的河流看上去就像一条贴地蛰伏的卧龙，绵延着身躯往东方而去。

风猎猎吹响羲的衣袖，沿着这条河流一路往西，水流越变越小，最终失去宏大的气息，变成一条小溪大小的水流从青青草地蜿蜒而出。

“啧啧！看不出这么大一条黄河，源头竟然这么小。一样都是天下水源之母，可这个，和月亮湾还真没得比。”清光抱手一叹，“不过看上去比月亮湾有生气！”

羲看遍了水源之外方圆好几里地，都没有发现鲧说过的祭坛，倒是有不少的牛羊，在碧油油的草地上跑来跑去吃草。

“不知道那鲧先生被关在羽渊多久了，如果能知道，至少也是条线索。”他拉着羲往下飞去，“我们下去看看。”

趴在水边鞠了一捧水喝下，清光的表情变了古怪起来，他啧啧舌，“有点苦，又有点甜。”回头看羲很好笑地看着他，不由奇怪，“怎么了？你要不要喝点？飞了那么久，还真有点渴。”

羲却一脸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指了指他的身后。

“什么啊？”清光回过头去，脸色立刻就变成了猪肝色，但见两只小羊，正对着上游撒尿撒的欢……

河水混杂着五谷浊气汨汨地往下流，流经清光的面前，默默地往东边去。

“噗——！”羲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却还尽量保持矜持，以免清光难堪，可他越是这样，清光越是愤怒，心头好像有无数只猫爪子在挠啊挠，偏生有抓不着，抓狂之余，他拔腿而起，冲着撒完尿低头吃草的小羊冲了过去。

“诶！清光！”羲想拦他却来不及，他就像一支射出的利箭，咻地就没影了。

安逸的牛羊群因他的闯入和惊惶四溢，小羊们咩咩叫着，牛又哞哞吼着，冷不丁从斜刺里窜出一条大狗，汪汪狂吠着冲清光冲了过去，差一点就咬到了清光的腿肚子。

清光怒了，准确地抓住他的两只后腿倒提起来，倏地一下就甩出去。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一甩，不过这轻轻的一下，对狗来说也够生猛的了，谁知那狗却像训练过的一样，四肢平稳着地，微微俯下身子，张开大口，呜呜地对清光清光低吼着，只待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扑倒。

蓄势待发间，平地忽起一道大风，卷起风沙迷眼，大狗和牛羊们下意识地扭过头去，趁此机会，羲一把拉住清光卷云而去，牧人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一朵祥云载着他们俩腾空飞去的模样，顿时目瞪口呆，等两人都消失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叩头跪拜。

“你说你和两只羊较什么劲？”羲忍不住摇头，想起刚才的事又是一阵轻笑。清光恼火不堪，道，“让你喝……喝……”想起来就一阵反胃，他抽出被包裹在他手心的手，“你愿意啊！”

“我愿意啊。”

“诶……？”清光狐疑地回头看他，却见眼前扑下来一个巨大的阴影，随后肩便被搂住，羲趁着他微张着口惊讶的时候将舌头伸了进去，温柔中带着侵略味道地在他口中扫荡一遍，本打算就这么退出，却再三流连，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清光瞪了瞪眼睛，随即闭目，垂在身边的手搂住了他的腰背。

闭目的一刹那，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了什么，刚开始没在意，可不知怎么，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线，也不管正沉浸其中的羲，一把就推开了他。

“等等！”他俯身往下看去，神色严肃起来。

羲很快回过神来，压下心中不满，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清光专注看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从源头不远处流出去的一条支流，这条支流很小，来去大约一百来丈。

羲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怎么了？”话中充满了不满的味道，他心中一惊，忙调整了语气，“有什么问题吗？”

清光拽拽他的衣袖，指着支流，“你看！这支流和主流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羲心里更加不平衡了，自己和他深情拥吻，他脑子里却在想这个？——支流和主流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了！大小就不一样，水质也……”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蓦地住了口，仔细地看去，“水质完全不一样，这条水流，太清澈了！”

“对！再干净的水流，肯定会有杂质，有水草有鱼，可这条，里面什么都没有，既然是支流，怎么会不从主流里流出什么东西呢？”

羲凝眉想了想。

“除非这个不是支流！”

祥云往下飞去，落在三四丈高度，水中的水质看的更加清楚了，别说水草和鱼了，里面竟然干净的连块石子都看不见。

目光从脚下往远处看去，见整条支流尽收眼底，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为了验证想法，清光又飞上去几十丈高，支流变得更小了，同样的，形状也更突出了。

“你看！像不像一把剑！？”清光指支流回头问羲。

羲眼前一亮，就说这个支流的形状奇怪，却说不出有什么地方奇怪，他这么一提醒，果真像极了一把剑。

“太像了……只是……”

“要知道是不是剑，取出来不就是了！”清光信誓旦旦道，羲想阻止他，可又怕这真的就是他们要找的剑。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没有一户人家，也就放了心。

得到他的默许，清光招手唤出一排火球，火球中心有一颗小小的珠子，源源不断燃烧着火焰，大有烈火燎原之势，清光轻轻往下一送，那些火球便轰轰地往下砸去，挨着支流的轮廓砸在支流外延，勾勒出支流的形状。

清光双手手心向上，似在无形之中托着沉重的巨物，缓缓往上托去。只听底下隆隆的震动声大起，地面开始不安地晃动起来，原本完整的地面裂出缝隙，沿着支流延伸出去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远处裂开去。

羲神色一变，想要阻止清光，却来不及了，想要将支流整个从地表拔起，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清光的手每上移一寸，支流就上升一丈，带着泥土和岩块的支流并没有因为脱离地表而往下流水，依旧如往常一般静静地流淌着。

这更验证了清光的想法。

见已经将支流拔地而起，羲厉色道：“清光，够了！”

然清光却仍不肯停手，眼看支流已经拔地十多丈，而那地隙的裂缝也因之越来越大，大有要将裂开大地的趋势，羲不得不准备出手干预。

就在他要出手的一刹那，支流突然开始缩小，岩土也纷纷从上面落下，填实了地隙，流淌着的水流开始凝固，在阳光下熠熠反射着光芒，刺目而绚丽。清光嘴角悬着笑，手上更加使力。

轰的一声，支流突然爆出一道强烈的光，照进清光和羲的眼睛，迫使他们不得不闭上眼，清光的法术，也被迫中断。

强光消失之后，原本支流存在地方变成一片乱石岗，而乱石岗上，正斜斜插着一柄剑。

“七剑之五！”清光大喜，俯冲下去就要取剑。

变故就在一刹那横生，已经停止了裂开的地隙突然开始震动，迅速往两边裂开，而剑所在的那条乱石岗，也随之泥土松动，一点点往下漏去，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拿到剑了。眼睁睁看着剑掉进黑黢黢的地隙，清光恼恨不已，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冲进去。

身体一轻，他被拉了回去，羲眉色严厉怒斥，“你疯了！”

清光却怪他阻止自己，“我就可以拿到了你干什么阻止我！”他甩开他的手就要追进去，然羲死死拽着不肯松。

“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要进去？更何况你又怎么确定那就是七剑之五！？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怎么跟天宫众仙家交代！你让我怎么跟自己交代！！！”

劈头盖脸的一顿话让清光清醒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靠着羲大口大口喘气，刚才将支流拔出地表已经耗费了他许多灵力，现在平静下来，觉得整个人非常累。

平静没多久，但见吞噬了剑的地隙又开始动起来，却不是向外扩开，而是有什么从里面出来，清光和羲目不转睛地看着地隙。

首先出来的是五块石头，均匀的组成一个正五边形，石头越露越多，原是五根柱子，每一根柱子上用不同颜色画着不同的符号，中心是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面插着的正是刚才掉进去的剑。巨石后面有两面石壁，而每一面石壁上，都刻着两种没见过的异兽。

第九十五章：七剑封印之阳汗（2）

出现了，祭坛！

祭坛离开地底不久就停止了运动，清光等了一会，踏上被保存的完好的阶梯走了上去，第五把剑就斜插在石台上，隐隐散发着灵光。

剑身上清晰地刻着阳汗两个字。

就在他要碰到剑柄的时候，对面的两面石壁突然发出砰砰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壁而出，清光的手保持着伸出去的动作，警惕地看了过去。

只听轰天裂地的一声怒吼，一只巨大的虎状异兽从石壁上冲奔而出，清光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站定在祭坛之外，虎状异兽俯下身子，龇牙咧嘴，呜呜的低吼从口中溢出，虎视眈眈着清光和羲。

“别乱动，这是大概是守护祭坛的仙兽。”羲缓慢地拉着清光往后退，以免这只类似老虎的异兽冲过来。

清光却目光一凶道：“它守护它的祭坛，我拿我的剑，两不相干！它要是敢阻止我，我就宰了它！”

“清光！”

异兽察觉到清光的凶光，嗷的一声大吼腾空而起，俯冲了过来，它四肢下驾着祥云，能在空中来去自如，清光一把推开羲，躲开了异兽充满凶性的一击。异兽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双方在空中过了几个会合，异兽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的四肢都被清光砍出了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洒得祭坛到处都是。清光一掌挥出，它便轰的一声掉了下来，堪堪砸在祭坛石台上，落在剑边。

清光嘴边衔着冷笑走过去，也不管它是不是听得懂，“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