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寒了寒,苏千秋没停下步子,朝着前面走远的人追去。
京银在他身后抓了抓蓬松的头发,纠结的摇了摇头:“想把麻烦留给阿银吗?阿银才不干哟。”狡黠的夜叉族男人见势不妙,身形如风的一闪即逝,不甘落后的溜出了大厅。
等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宴厅内才响起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传染般的带起一波接一波的尖叫咒骂,像是这个时候,死人的画面才传达到他们眼中,像是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有人被杀。
苏千秋远远的听见喧闹起来的声音,讥讽的撇了撇嘴,谁知道呢?等凶手走了才叫嚷着捉住他吗?还是说,怕了李兰在宴厅中再“伤及无辜”呢?
一群胆怯的贵族,他眯眼笑,一个堕落中的国家……果然,是很适合造反的国家呐。
马车被三人遗弃了,三人远离了温迪宫殿,在夜幕下放缓了脚步。
“果然,到了这里,空气才舒服了。”苏千秋夸张的深呼吸了一下,朝身前的金发少年笑道,“李兰,刚刚的动作真漂亮,我差点也被诱惑了。
“
“真脏。”李兰没理会他的话,而是安静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的平直,“为什么你不护在我身边?”
苏千秋哑然,想说有人拦住我了……可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为什么的说不出来,只能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心虚的低头,隐约内疚翻腾。
京银很识趣的悄然离开,在夜色中一边飞奔一边仰望皎洁月色……哎呀呀,年轻真是好哟……想当年,阿银……
两人间的静默连绵成线,绞得苏千秋心口发紧,话语没经过思考便已经脱口而出:“下次,不会再离开一步了。”
下次,不会再离开一步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落后你一步了。
会一直的,在你身边呆着。
有细微清凉的夜风在耳边轻轻的拂过,撩起耳畔细细的发丝在脸颊上轻柔的摩挲,酥软麻痒的,他抿着唇抬手压住缭绕飞扬的发丝,看着身前铂金色的发,呼吸渐渐的变得平缓,心在这一刻似乎都安宁了下来。
每个公主都会有一个影子骑士,那么,你就是我的王子好了,王子也该有一个忠诚的骑士,时刻守护才对。
冰蓝色眼睛的少年终于转身,漠然从眼底褪去,但依然冷漠高傲的,笔直的注视着他:“抱我回去。”
微笑出来的神子大人低头看向他的脚,踩过那只手的脚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鞋子,小巧光洁的脚丫毫不介意的直接踩在地上,却没有丝毫狼狈。
以后,不用你说出来,我也会注意到没穿鞋的脚。
苏千秋眼中闪过坚定,弯着狭长的眸子微笑,弯下腰抱起纤细的少年,洁白的裙子冰凉细滑,在手中摩挲出一片温润细腻的触觉。
“回去了。”他低头说,声音温柔。
第三十八章:篡位吧,神子支持你
沉苒安静的站在自己的父亲身后,乖顺的姿势,目光惊诧的送走三人旁若无人离开的背影,面纱下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羡慕与向往,很快便又消失不见,只余下深深的冰冷与漠然的讥讽。
众目睽睽之下杀死财务大臣之子的凶手扬起袍角潇洒离去,只在身后留下无法追寻的孤高背影。一群衣着光鲜的贵族们宛如石雕一般任人离开,只在人已经走到不见的时候,赫然尖叫出来。
最先吼出来的人,便是身旁这个垂垂老矣的国王。
“护卫护卫”
松软的喉咙发出苍老微弱的声音,像是被人卡住脖子发出的声音一样,虚弱又无力的,惶恐又不安。
果然已经……垂垂老矣,沉冰眼中飞快掠过一丝不屑与厌恶,却恰到好处的弯腰,贴心轻声询问:“父王,回去休息怎么样?凶手的事情,就交给儿臣好了。”
被艳色的红刺激到的老人哆嗦着握住沉冰的手臂,没有任何思考的便道:“交给你了,沉苒,务必要抓住凶手,授以极刑”
说完,匆匆站起的国王在护卫的引导下,离开了才到不久的会场,留下一厅慌张不已的人群。
如果您知道凶手就是神子大人,您还会说出授以极刑这样的话吗?
很期待父王你知道真相的表情呢。面纱下清秀干净的面孔上浮现出讥讽恶毒的笑,沉苒想象着那一天的光景,几乎要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小贱种,就算讨好了父王又怎样?”一旁一直脸色不怎么好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就算父王把什么事情都交给你做,你还是那个只会在床上张开腿的婊子,别自不量力的妄想不属于你的地位。”
“四皇子,你很想抓捕凶手吗?”沉苒侧头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猜测般的无辜道,“那好,今晚的行动你负责好了,抓到凶手后,父王自然会褒奖你的。”
得到一个有自知之名的眼神,沉苒看着四皇子转身前去安抚受惊的贵族,一张面纱下的脸变得惨白一片,表情凝固了似的冷硬,垂下的眼睑遮住了凶狠锋利的目光,垂下身侧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死死的扣进了掌心,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的,指甲没入了肉里。
在血液从掌心滴出来之前,他优雅的转身,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朝着大门走去,把身后的各种喧嚣丑态抛在身后,不愿意再回首看上一眼。
总有一日,失去的东西,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沉苒踩在地上,每一步似乎都带着格外坚定的力量,像是他决定的目标,从来都是费尽心思不折手段也要达成的,哪怕必须付出天大的代价,只要他认为是值得的,那么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走出了宫殿,他朝四野的黑暗中望去,那三个人早已消失不见,似乎连空气中的气息都悄然隐匿,寻不到人存留的痕迹。
他朝一边的路随意走了十来分钟,然后停下了脚步,朝一旁的景观树看去:“沉冰,你找我做什么?”
一直朝着自己一个人飚杀气,让人一刻不休的毛骨悚然,想玩恶作剧吗?
高挑修长的身影从树干的黑影中绕了出来,不疾不徐的上前几步,整个身子便全部都暴露在了皎洁的月光之下,惑人的脸庞镀上了淡淡的银光,显得更加妖美异常。
“不包扎一下吗,恩?”沉冰微笑着提醒,像是关心弟弟的好哥哥模样,只是那笑容并未入眼底,“滴了一路的血呢,滴滴答答的,弄脏了这么干净的小路。”
“又不麻烦哥哥打扫……”沉苒无所谓的把手掌在衣摆上擦了擦,素白的丝质长衣被半干的血渍浸染,暗色的红泅了开来,晕出梅花似的暗痕。
听见“哥哥”两个字,讥讽之色更加严重深刻的沉冰轻哼了一声,没有再纠结太多,直接开口便道:“神子答应,帮你篡位,你的想法呢?”
想到那个咋咋呼呼的神子,沉冰心里闪过一丝笑意,就知道他在哪里哪里就会出状况,所以才不要跟他们一起行动,看看今晚,果然如自己所料,最后的目的还是要自己来达成。
沉苒伸手揭下了面纱,目光清亮的看向沉冰:“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问得干脆直白,一点都没有在勾心斗角的阴渠里摸爬打滚的圆滑试探。
沉冰一时间是有些发怔的,他深知沉苒一直以来生活的糜烂堕落,知道这人的身体已经脏污到了什么地步,知道这人可耻低俗的虚荣与令人厌恶的阴暗心机,正是因为深知,所以在看到这人干净清高的宛如白云流水的外表与气质,总会产生荒谬的落差与迷惑感。
光鲜是污水最好的容器,果然是把外表利用的彻底的家伙,沉冰掩嘴轻笑,很快便把心中一丝迷惑甩开,嘛,自己要做到这些,也是很容易的。
于是他用沙哑的声线戏谑的回答:“你又拥有什么呢?说实在的,你没有什么是神子大人看得上眼的,至少现在没有。说起来是交易,目前不过是我们一方面的支持你而已,你认为,你能付得起等价的代价吗?”
“目前没有,但之后一定会有。”沉苒果断的答应下来,“到时候,什么事,我都做。”……总之,没有什么是比现在更差的环境了。
他没有登顶的方法,只能在山脚下不甘心的绝望的看着,受尽伤害鲜血淋淋的也要做最后的尝试与挣扎。
如今有一条宽敞的道路朝他展开,没理由不去把握住。
沉冰满意的笑笑,他知道野心欲望如沉苒的选择。虽然不喜欢这个弟弟,但是他很聪明,不是吗?
“就这样,希望你今晚好梦,亲爱的弟弟。”沉冰一字一字的缓缓道,笑意盎然,却是不怀好意的,“安抚一个被吓得有够厉害的老头子,还真是得辛苦你了。”
沉苒安静的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晚安,亲爱的哥哥。”
看不到想看的反应,沉冰无趣的撇了撇唇,抬脚慢悠悠的朝自己的宫殿走去:“对了,最后再送你一句话好了。弟弟,你还不够狠,不够狠,是因为还不够恨。明白么?”
摆摆手,他逐渐走远。
沉苒低垂的脸,也缓缓的拉起了笑容,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怎么可能……不够恨呢?
恨得,都想毁了这个国家呢。
走远的沉冰不会想到,自己头一次,看漏了自认为摸清摸透的人的心思。
第三十九章:早就被看穿了
苏千秋跟李兰比京银晚了一步回到宫殿,于是迎接他们的便是一干绿油油的眼睛,诡异诡异的泛着精光,叫人毛骨悚然。
桌上的小弗猫优雅的仰着小脑袋看着莫名其妙的神子大人,葡萄紫的大眼睛盯得人死死的,慢条斯理的舔了舔毛,不疾不徐的在桌上小走了一两步,这才在苏千秋满心忐忑中细细的“喵”了一声,将目光移向了他怀中的李兰。
盯人的目光移走了,苏千秋才从绷紧的状态中解放出来,长长的吁了口气。
“怎么了啊你们?”他看看趴在桌上的几人,左亭衣,迪斯浅洛,京银,都瞪大了眼睛炯炯有神的打量着他们,像是从来没见过他与李兰一样的表情,说不出的诡谲,不由有些心慌,“我们有什么不对吗?”
说完有些恍然大悟的看了一眼京银:“哦,是李兰杀……呃,处理了那贵族的事情吗?你们不会想不开吧?”
左亭衣保持着恬静的微笑,闲闲的开口:“不是这个问题。那人是谁,关我们什么事?”
迪斯浅洛也眯着他细长的凤眼阴笑:“问题在于,你刚刚,是怎么进来的?”
苏千秋想抓抓头发,但两只胳膊都被李兰占着,只好不了了之:“走进来的呗……”他狐疑的看了众人一眼,强调道,“我行动很快的,可没有被那些四处逮人的侍卫撞上,你们不用担心这里被连累发现。”
京银捂脸长叹一声,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小千秋哟,你怎么总是这么迟钝呢?阿银真想抽你。”
“呵呵,阿银老师怎么想抽小学弟呢?”沙哑的声线带着笑,随着一身华贵长袍的沉冰出现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小学弟又做错事了么?”
“沉冰,你跟他说清楚了?”京银撑着下巴问,李兰搞砸了事情,害的他连甜点也没吃就溜掉,去游说沉苒的事也就不了了之,真不知道他辛苦了一下午打扮,劳累了一晚上供人摸摸靠靠有什么价值跟意义。
想到这里,甜食控的某人又忧郁了。
沉冰捂嘴笑,动作优雅的挑不出瑕疵来:“当然讲清楚了,协议达成——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要单独行动了么?”他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苏千秋,不跟麻烦源一起,自然是可以成功的。
苏千秋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委屈,今晚才不是自己的错好不好?自己也还不是被人吃了那么多豆腐?
“沉苒答应了?”左亭衣坐正了姿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笑意,随即便恢复了平静,“很好,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了。对了,他的代价是什么?”
“自然是全部。什么事,他都做呢。”想到沉苒不动声色的平淡表情,沉冰皱了皱眉,有些事情不在掌控之中的错觉,莫名的烦躁便升上了心头,强自按捺下来,他轻描淡写的移开话题,“对了,刚才说小千秋做什么了,阿银老师你竟然想抽他?”
他唇角边挂着笑,却被精明的左亭衣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只是半精灵不爱多管闲事,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啧,感觉真不好。沉冰暗哧一声,打算晚上去自己父王那里看看,若是那少年被老男人欺负的惨了,自己看在合作伙伴的份上,也顺便搭把手帮他一次,毕竟,那老国王也离死不远了,留着用处也不大。
作为思想简单却感觉敏锐的直觉性生物,神子大人隐隐的不愿意去触碰沉苒的话题,于是顺着沉冰的话接了下去:“是啊,阿银老师,我哪里迟钝了?”
明明就是走进来的……没有错吧……
京银大失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指指责:“孩子啊,明明是你抱着他进来的嘛,公主抱,公主抱不认识吗?”
苏千秋也想翻白眼,将身子侧了侧,让李兰光洁的脚丫暴露在明晃晃的亮光中,振振有词:“你没看见李兰没鞋么?我抱他有什么不对了?”
你们还真是莫名其妙,这多正常……他用这样的眼神挨着鞭笞鄙视几人,奇奇怪怪的,真是
京银想干嚎,你公主抱着的人是李兰,李兰就冲着是这个人,就足够惊悚莫名了好不好
离他那么近,你还能活着真是太好了,京银感慨万千,怎么就没被冻死呢?到时候就可以看见一个人形冰雕了。
搂着怀中轻飘飘的身子,再看看几人惨不忍睹的表情,苏千秋对现状没有丝毫认知的,茫然的低头对上李兰冰蓝色的清澈眼睛,也开始思索是不是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呢?
“带我去房间。”李兰平静的开口,干脆的无视了一干人等,语气淡然。
“哦,好。”苏千秋怔了怔,在李兰无比自然的表现下,他也忽然像是想明白一样,眼睛清明的看了一眼众人,果然不是我有问题,是你们才有问题吧
这么想着,他立即坦坦荡荡了,把面色古怪的几人扔在脑后,抱着李兰找房间去了。
迪斯浅洛笑得不怀好意:“哦哦,去房间了呢。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左亭衣悠闲的瞥了他一眼,挑眉轻哼:“想什么呢?”
“您真淡定。”迪斯浅洛笑得森森的暧昧,“有本事别跟来。”这位唯恐天下的男人说完便起身,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想着可能发现什么劲爆画面,不由笑得更欢了。
沉冰捂嘴微笑:“左亭衣,你怎么不告诉他那只猫跳上了神子大人的肩膀,所以今晚什么好戏都看不到了呢?”
左亭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诶诶,这人的直觉也很敏锐呢,也感觉到了那只小弗猫隐藏在表面下的灵魂了么?
这可不好办了,毕竟这人是暗黑魔殿的人……直觉麻烦了的左亭衣在心里长叹一声,乔加同学,你快点赶回来啊,老子一个人要撑不住了啊
“告诉他了就不好玩了嘛。你不也没说?”左亭衣闲闲的说,“倒是你,今晚有什么打算呢?看上去心神不宁的很呐。”
“这么明显?”沉冰摸了摸光洁的脸颊,魅惑的弯唇一笑,“啊,大概是宴会上的某个贵族小姐还在夜里等我的原因吧,在下先去一步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