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神医发怒地瞪着他:“你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北山神医手握成拳,放在身侧,不说话。
司洛又笑了起来,缓缓掠过了北山神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笑容加大:“你知道吗?我足足花了二十五年的时间去占卜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命运,全部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北山神医觉得背后突然变得很渗凉,就像有一只冰冷的没有血的手攀住背骨一样的。他缓缓转过头去,想看清这个带着笑意说着话的人,却发现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了。冰冷的感觉渐渐深入,深入到骨髓中去,北山神医打了个寒颤,缓缓把眼睛闭上。
命运完全被掌握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他在二十五年前便已经有了。行尸走肉地活着,仅仅是为了这个世界上少一个死人多一个活人而已的活着。
他的命运,是被皇帝操控的,生担君忧,死为君用。而司洛操控的人,即是他口中的“他们”,并不包括他。但是北山神医已经隐隐猜出“他们”的名单了。
北影赏、落炔、千慕、上官锐……全部人,都在司洛的预计中生活着。
053.局
北影赏独个儿回去,思考着北山神医的话,越是不让他进去看,他便越好奇。本来不认得路的北影赏,竟然在这样不知情地走路的状态下,不知情地顺利走回去了。
抬头看着面前建筑,北影赏都有点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没有迷路。
“赏公子,你总算回来了!”一见北影赏回来,便有一个婢女匆忙跑过来,看着北影赏样子很焦急。
“红梅,怎么了?”即便她只是说了一遍她的名字,北影赏还是记住了。
红梅听到北影赏开口叫自己的名字似乎也有点惊讶,她本来就没有指望他能记住自己的名字的。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赏公子你快点进去,千慕公子说了,除了你谁都不见,谁都不能进去。”
北影赏这才发现,包括红梅在内的两名婢女和一个太监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似乎就是被千慕赶出来的。
“千慕可不是这么严厉的人啊……”北影赏试图替千慕说些好话,却见其他人似乎都当作没有听到般,便不说下去了,径直走了进去。
千慕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房门大开,却没有一点声音。北影赏在接近千慕房间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因为他明显感觉到,那里的气压,有点低。
千慕缓缓扭过头去,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北影赏,你去了哪里!”
北影赏探出脑袋,双手扶着门边,嘻嘻笑了起来:“本来想替你看看热水准备得怎么样的……谁知……”
北影赏想起了北山神医的话,立马转口道:“谁知,迷路了……嘻嘻。”
千慕瞪着北影赏不自然的笑容,冷冷地说道:“你这么笨还到处跑,是想不要命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都还是阶下囚的身份啊!”
“我知道,我不是回来了吗?”北影赏撇撇嘴,突地又变得眼睛明亮,看着千慕还想说什么的表情,又嘻嘻笑了起来:“还是,还是千慕你在担心我啊?”
千慕板着脸:“谁担心你了?你死了我还轻松得多。”
“哦,是这样的吗?”上官锐的脑袋在北影赏的旁边冒出来。
脑袋被白纱布包了几个圈的上官廷轩缓缓地,没有声响地走进千慕的房间,在他的旁边坐下,抬头看着千慕,眼神带着点哀怨。
北影赏使劲用鼻子嗅嗅,低声嚷道:“气氛不对劲啊!刚才我走开了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些事情!”
上官廷轩马上转过头来盯着北影赏,似乎他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
上官锐掩着半边嘴,装作到处张望,然后对北影赏说道:“你不要招惹廷轩,他现在比千慕危险,刚才你不见了,千慕不知用什么理由把廷轩打了……”
“打了?”北影赏重复,看着千慕一副没事人的表情。
千慕淡定地喝上一口茶,已经洗浴过后的他还是穿着白衣,如以往般的一尘不染。浓郁的茶香似乎把他吸引住了,他细细地品尝起来,似有若无地说道:“北影赏,可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你没有做到。”
北影赏的脑子一时间塞住了,他使劲地眨眨眼睛,问道:“我答应你什么事情了?”
“哦?你不记得了?”千慕似有若无地瞄了北影赏一眼,然后笑了起来:“真是贵人善忘啊!”
上官锐突地便觉得背后渗凉,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和廷轩还有事情,先走了!上官廷轩,走!”
上官廷轩不满地看了上官锐一眼:“我没事情忙,再待一会儿也无妨。”
上官锐挑挑眼眉:你真的不走,要开战了!
上官廷耸拉着脸:我要先把千慕打了……
上官锐扯了下嘴角:这可能吗?
上官廷轩抿紧唇:不管怎样也要打了才算!
上官锐无奈地再一扯嘴角,风一样闪了。北影赏轻轻把脚步一挪,想追着上官锐走。
千慕却适时地开口:“北影赏,你过来。”
“我……我有事情做……”
“你之前答应帮我沐浴的,你没有做到。”
“沐浴?”上官廷轩一听到这个词,本来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来回打量一下两人:“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没有什么关系!”北影赏赶忙撇清。
千慕缓缓地又瞄了北影赏一眼,对上官廷轩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上官公子可以回去了。”
明显是赶人走的语气,上官廷轩却装无知:“我不想回去,我喜欢你这个房间,想多待一会儿。”
“是吗?真的不走?”
“走是可以,除非……”上官廷轩已经摩拳擦掌完毕了,话锋一转的刹那,他已经抡起拳头袭向千慕。
千慕轻轻回避过去,还是被上官廷轩的拳头擦红了脸庞。他轻轻吐了口气:“上官公子就是为了这一拳侯在这里这么久了?不要忘记,你额上的伤是你自己摔,跟千慕没有关系。”
上官廷轩阴着脸正要补上一拳,千慕却平静地说出一句话:“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吧?”
上官廷轩这才收起拳头,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问道:“那千慕公子有什么高见?”
“现在我们都能自由走动了,就是找出落炔所在地的良机,我们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这么……幼稚的事情上。”说到幼稚这个词的时候,千慕还扫了上官廷轩一眼。
上官廷轩一脸的诧异,明显是被“幼稚”这个词打击到了。他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会沦落到和上官锐有着同一个形容词——幼稚。
一听到落炔的名字,北影赏便变得焦急起来,他匆忙跑过去,开口:“我也要去找落炔!”
上官廷轩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压根不知道北影赏说的是什么。北影赏看着千慕,继续说道:“我也要去!”
千慕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正经,反问道:“你去干什么?去捣乱?”
北影赏咬紧唇,手也握成了拳头,指甲掐进肉,痛的。
终于,北影赏释然一笑,看着千慕轻声说道:“也是哦,我什么也不会,只会捣乱……”
千慕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但是也没解释什么,看着还陷在自己空间中的上官廷轩,嚷道:“上官公子,你能走了吗?”
上官廷轩听罢,回过神来,来回看着千慕和北影赏,愣愣地点了一下头,过了一下子才记得千慕刚才说的是什么,又点了一下头,这次点得有点利索了,开口:“行,我这就去探一下。完事之后,千慕,这些伤,我还会补给你的。”
千慕无所谓地一笑:“没问题,只要你能伤到我。”
上官廷轩走的时候,北影赏紧紧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事重重的样子。
千慕看着北影赏,问道:“怎么了?不舍得他?”
北影赏低下了头,无奈地苦笑一下:“千慕,我太笨了,什么都不会,如果我也和上官廷轩一样会武功,或者像上官锐一样机灵一点,什么也懂一点的话,我也可以保护落炔的。”
“北影赏。”千慕喊了北影赏的名字一下,却不把话说下去,弄得北影赏只得抬头疑惑地看着千慕。
千慕叹了一口气:“北影赏,现在不是说自己没用的时候,我们现在困在一个局中,走不走得出去还不知道。”
“是什么局?”北影赏问道。
“不知道,我完全没有头绪。”千慕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有点累了。
北影赏自知自己又给千慕添麻烦了,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千慕闭着眼睛,薄唇轻启,说道:“北影赏,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有半点松懈。”
神算师,是很恐怖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掌握了多少秘密。
夜深,千慕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皎洁的月亮,脸上的表情淡淡,淡淡的月光洒在脸上,更加降低了点温度。
晓,这个名字,千慕在雪山上的时候就听说过。
雪一自少便有一种类似千里眼、顺风耳的本领,能够看到、听到千里之外的东西,而且是经过岁月沉淀的不属于现在这个时刻的东西。
千慕曾经在雪一口中听过晓这个名字。雪一说,晓是皇帝最爱的男子。
当时,千慕听到雪一口中说出了“爱”这个字,有那么一点的不习惯,渐渐地,便会有一点别扭。
之后,尽量地,千慕都不会听雪一说他所见到的幻象。因为这是过去存在的景象,不属于真实的现状,所以他们把这些叫作幻象。
当时千慕一听到高公公惊讶地说出“晓妃”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便想到了。只是,想不到的是,晓竟然和北影赏长得一模一样。
世上的巧合,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往往,都是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的。这是满就仙人说的话。在别人看来,满就仙人是难以接近的近乎神般的人物,有些人还会认为满就仙人只是一个捏造出来的神人,总之是充满不现实感的一个人。但是对于千慕和雪一来说,满就仙人却是一个有着宏大先见和脱俗思想的前辈,似乎,还有点亲切。千慕上雪山以来,满就仙人总共回过雪山三次,他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总会带一个话结尾:以后,你们会有用的。
其中,满就仙人便提过神算师。
千慕渐渐觉得满就仙人所说的话,应该就是和这一系列东西有关的了。除了神算师,满就仙人还说过桃花岛、蓝印湖的事情,难道,都有联系吗?
只是,又有什么联系呢?
如果,雪一在身边就好。千慕惊觉自己竟然这样想了,便笑自己的傻。
雪一又怎么会在身边呢?他要成仙了,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了。
伸手从自己的衣襟中摸出一个白色的泥人,白衣黑发,淡淡的笑容,像雪一。
千慕微微笑了起来,看着手中的泥人,轻喃:“雪一……”
054.诡异的猫
北影赏坐在床边,摊着两只手在面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北影赏,你这双手,什么也不会。”
把手收起来,北影赏的表情显得有点落寞。盛夏已经来临,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大概在南边小屋里的小床上想着第二天该玩什么吧?或者是想着怎么把落炔作弄一顿。
落炔,落炔,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北影赏实在睡不着觉,便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盛夏的天空很亮,星星也很多。北影赏昂起了头,呆呆地看着天空,喃喃:“还没有神医山上的星星多呢……”
想念神医山,想念师傅。想起了身在皇宫的北山神医,北影赏便有点担心了。连北山神医也不在神医山了,那神医山上就只有他师傅一个人了。
老人家是能够照料自己的起居,但是他知道,他的师傅是不能忍受安静的。
北影赏缓步走在深夜的皇宫中,想着落炔,想着师傅。
下山虽然好,但是却见不到师傅了,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玉莲子了,是不是就不能回去了?
突然间,北影赏竟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夜深人静的时候独步走在路上,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见不到自己在乎的人……
“如果落炔死了,你会跟他去吗?”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似乎就近在咫尺。
北影赏身体瞬间一僵,看向平静的周围,没有一个人,警惕道:“谁?”
“你会不会跟他去?”声音小了一点,但是还是那么的清晰,没有丝毫的飘渺和含糊,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北影赏的耳边。
“你究竟是谁!”北影赏退了几步,到处张望。
“我很想知道答案。”这是最后一句话,声音随着那个“案”字变得轻如风了,似乎一吹,就全部散了。
北影赏马上跑了起来,胡乱地跑,找不着方向地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走心中的恐惧。这样莫名的声音,真的是令人毛骨悚然。
面前出现了一道门,北影赏马上便推来门走了进去,把门紧紧闭上,倚着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敏感地看着周围的黑暗,北影赏仔细地听着,待确保没有了那一把奇怪的声音了,才觉得舒缓开来。
这里很暗,什么也看得不清楚。
风吹起了薄纱般的窗帘,带进了些许月光,北影赏这才看清,这是白天的时候来过的宫殿。好像是叫,若晓宫。
飞扬的薄纱窗帘,被月光洗得淡白淡白色的,似乎还带有一点凉凉的温度。一个细小的黑色的身影从窗户上跃下,北影赏警惕地看着。
“喵……”慵懒的声音,一只浅灰色的小猫站在窗户下,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北影赏。
北影赏舒了一口气,看到小猫深沉的眼眸有点惊讶,就像沉淀在古朴的水池里的一块古玉,不能形容的浓郁。
“喵……”小猫又叫了一声,似有若无地瞄了北影赏一眼,便纵身向宫殿深处跃去。
北影赏站在原地,看着小猫即将消失的身影。就在快要远到看不见了,小猫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北影赏,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眨了一下,慵懒意味十足。
北影赏和小猫对视着,良久才开口道:“你在等我吗?”
“喵……”小猫晃晃大大的脑袋,又叫了一声,似乎在应答。
夜幕下突然跳进来的浅灰色小猫,灵动的大眼睛似乎还会说话,如此诡异。北影赏有点怕,但是心脏却跳得很快,因为越是这般的诡异,便越是会有兴趣。好奇心越来越膨胀,本来的害怕,似乎已经被跳动着的心脏所掩盖了。他迈出了脚步,随着小猫更深入地走进了宫殿。
小猫走得并不快,似乎在等着北影赏跟上。最后,小猫停在了一间房间门前,抬起脑袋来看着北影赏,喉头似乎还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北影赏想起来北山神医似乎要在这所宫殿里翻找什么东西,站在房门前,北影赏心跳得很快。会不会,北山爷爷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缓缓抬起了手,撑在封尘的门上。与其他房间和殿中摆设的一尘不染不同,这间房间是多么的陈旧和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