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 第三部 上——满座衣冠胜雪

令他送文倩回家。这种不留情面的做法让文倩很难堪，也让赵繁军暗自好笑。

可是，好像文倩还是没死心，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倒让赵繁军挺佩服的。

下了班，英翔下到停车场，便看见那个美貌女子站在他的车旁。他皱了皱眉，轻声问她：“文小姐，请问有何贵干？”

文倩嫣然一笑：“英主任，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不可以邀请你一起吃晚饭？”

英翔冷淡地说：“文小姐，您应该邀请您的朋友。”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呀。”文倩笑着，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英翔的神情却很冷漠：“文小姐，坦率地说，不要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去找别的合适的人吧。”

文倩神情自若，笑道：“只是一顿饭，英主任不会这么吝啬吧？就算是送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英翔正要回答，腕上的手表震动起来。他抬手按下通话钮，屏幕上便出现了英修罗挤眉弄眼的笑容：“爸，你什么时候到啊？我

去售票处看过了，有一场是八点开演，等我们吃完饭，刚刚好。”

英翔对着屏幕微微一笑，温柔地说：“我很快就到了，你先找位置坐着。”

“好啊好啊。”英修罗笑逐颜开地道。“那我先去买票了。”

文倩在一边很诧异地问英翔：“英主任，你怎么会有儿子？”

英修罗在那边已经听到她的声音，抢着问道：“爸，那是谁啊？”

文倩心念电转，立刻答道：“我是你爸的朋友。”

英翔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正要否认，英修罗却大感兴趣：“真的吗？是不是美女啊？”

文倩清脆地笑道：“是啊。”

英修罗立刻很有兴趣地问她：“美女阿姨，你跟我爸在一起吗？”

英翔抢在文倩前面说：“不，我们不在一起，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不是朋友。”

“哦。”英修罗便明白了。“那美女阿姨在那儿想干什么呀？”

文倩抢先说：“今天是我生日，我想请你爸吃顿饭，算是送我自己的生日礼物，可不可以啊？”

“可以啊。”英修罗点头。“爸，不如你带美女阿姨过来一起吃饭，然后我和你去看电影，美女阿姨自己回家，好不好？”

英翔想了想，只得说：“好吧。”

文倩大喜过望。经过长达一年的不懈努力，她终于能上英翔的车了。

一路上，她极力想与英翔交谈，但英翔却沉默如故，令她无能为力。

英翔很快将车开到城南的辉煌影城，这是才建不久的全屏幕环绕立体电影院，专门播放用最新技术制作的三维立体电影，座椅也

由特殊技术制作，可以与电影里的主人公同步感受到诸如汽车颠簸、在风浪中起伏、在事故中翻跌等感觉，同时，每个座位旁还

有能播撒香味的装置，可以让观众根据电影中的情节同步闻到食物、香水、茶香、花香、硝烟等各种气味，令观众身临其境，十

分过瘾。

最近这里正在上映美国迪斯尼动画公司制作的三维立体科幻动画大片《星际传奇》。

英翔把车停在停车场，走进辉煌影城旁的一家中式快餐店。英修罗早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看到他便兴奋地举起手使劲乱摇。

英翔在文倩面前犹如铁板一块的脸立刻绽开愉快的笑容。他过去坐到儿子身旁，疼爱地问：“等很久了吧？”

“没有啊，我刚才到那边去逛了逛。”英修罗笑嘻嘻的，指了指对面的一家电脑商城，然后从包里摸出两张游戏光盘，兴冲冲地

给英翔看。“我买了这个。”

英翔就着他的手看了看封面，笑着点了点头。

文倩好奇地说：“小弟弟，给我看一下好吗？”

英修罗顺手便递给了她。文倩拿着看了看，讨好地问：“你喜欢打游戏啊？”

英修罗拿回光盘，说道：“不，我是写游戏的，买这两个游戏来是做参考。”

文倩很意外，还想问什么，英修罗已经起身朝服务员招手，然后问她：“美女阿姨，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点。”

文倩马上说：“还是我去吧，今天说好了是我请客的。”

英修罗一拍胸脯，豪气万千地说：“我们男人哪能让女人请客呢？当然是我请。美女阿姨，今天是你生日，就让我请你吧。”

英翔冷冷地看着文倩，由着儿子替他摆平这个麻烦的女人。

英修罗很快叫来服务员，点了一系列小吃和素净的小菜，然后热情地张罗着，要文倩多吃一点，不用客气。

文倩简直插不进话，好不容易才等到英修罗停下嘴歇了口气，便好奇地问他：“你妈妈呢？”

英修罗不假思索，张口就说：“当然是和我爸在一起啦。”

英翔露出一丝笑容。这话说得好。

文倩显得很失望：“哦，可我一直听说，你爸没结婚……”

英翔觉得这女人简直面目可憎，特别讨厌。

英修罗笑嘻嘻地说：“那是因为我爸和我妈在处理感情上都很含蓄，他们不赞成在个人欲望上太过放肆。”

英翔这时觉得这个儿子真是句句真理。

文倩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

一顿饭吃下来，英翔很明显地感觉出文倩一直如坐针毡。待到英修罗掏出钱来买单，文倩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告辞。

英修罗天真地说：“美女阿姨，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文倩急急地走了出去。

英修罗嘻嘻笑着，对英翔说：“爸，这个美女阿姨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英翔笑着问他：“你怎么会说出那么多名言警句？”

“哈哈。”英修罗得意洋洋。“是我妈说的啊。你一定没看过我妈的那些文章。我妈就在一篇文章里写过，她不赞成在个人欲望

上太过放肆，她认为每个人在处理私人问题上都应该含蓄，这样才不会令旁人难堪，自己也不会在人前丢丑。我想，既然妈妈这

么爱爸爸，那爸爸一定也是同样的人。”

“你妈妈说得好。”英翔笑着伸手搂住他，带着他往影城走去。

英修罗忽然仰头问他：“爸爸，什么叫个人欲望？”

英翔一愣：“这个……那个……就是……”他拼命在脑中反复组合着词汇，企图以科学的通俗的简单而又干净的句子来说明这个

概念。

英修罗却误以为英翔解释不来，便赶紧替他解围：“没关系，我自己回去查词典好了。”

英翔只得笑着摇头。

第8章

电影演了三个小时，放映厅里的笑声一直没断过。

英修罗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哈哈大笑。

多年没看过电影电视剧的英翔看着银幕上那些在星际间煞有介事地行侠仗义却不断砸锅闯祸的卡通人物，也不由得笑出了声。

等看完电影回到家，已是深夜了，英翔别墅的门口居然等着那几个秘密猎头小组的专家。看着他们，英翔的眼中极为罕见地冒出

了一股怒火。

英修罗好奇地瞧瞧他们，又仰头看看父亲。

英翔勉强压抑住怒气，打开门，让他们进来坐，随即说道：“修罗，你回你的房间去睡觉，我跟几位伯伯有工作要谈。”

“哦。”英修罗听话地答应一声，便上了楼。

英翔很有礼貌地给几位专家倒上茶，然后坐下来，低声问他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猎头小组的组长很诚恳地说：“英主任，我们的来意你一定知道，您的儿子实在太优秀了，我们舍不得放弃。”

英翔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我的儿子，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我不同意。”

“为什么呢？”专家不解。“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份特别一点的工作而已，但是对于国家、人民和我们系统来说，他却是难得

的天才，可以为国家做出非常杰出的贡献，甚至会创造奇迹。”

“我已经对得起国家了。”英翔淡淡地说。“我不会牺牲我儿子的。”

专家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这怎么能叫牺牲呢？国家将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我们也会动用我们所有的资源来培养他。那对这

个孩子只有好处啊。”

“我不觉得。”英翔很疲倦。“我认为现在的状态才是对这孩子最好的。”

专家一直轮番劝解着，反复从孩子的前途、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安全、政府的重托，以及责任和荣誉等各方面阐述招募这个孩子

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而且还口口声声地宣称，当初英翔本人就显而易见地从这个训练计划中得到了很大实惠，现在没理由反对这

次招募。

英翔深深地吸着气，努力克制着自己。

这些专家只是负责招募和培训那些特别行动人员的，而负责策划行动的是另外一批专家。他们并不知道英翔承受过怎样的痛苦，

更不知道因为昔日的受伤，他现在已经生命垂危。

英翔从来没有埋怨过策划了那个“死亡任务”的专家们，直到今天，他也从没埋怨过任何人。但是，他是绝不会让英修罗进入刀

锋小组的。

夜很深了，英翔感到疲惫不堪，可那几个专家却似乎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毫无离开的表示。

这时，英修罗出现在二楼栏杆那儿，探头探脑地往下看，对这几个人还坐在那儿不走大惑不解。

不等英翔阻止，有个专家朝他招了招手，笑着说：“修罗，下来，过来坐。”

英修罗瞧了瞧父亲，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笑嘻嘻地蹦下楼梯，跑到他身边坐下。

他身上穿着一套印有各种卡通动物的棉布睡衣，看上去特别天真可爱。他靠在父亲身上，很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那个组长问他：“你叫英修罗？”

英修罗点头：“是啊。”

专家很和蔼可亲：“修罗，我们是你爷爷和爸爸的同事。”

“哦。”英修罗看了看父亲。

英翔搂着他的肩，犹豫着没出声。也许应该听听儿子的意见。

专家温和地说：“修罗，是这样，我们觉得你很聪明，很有潜质，我们想专门培养你。”

英修罗脱口而出：“啊呀，怎么又来了？”

“什么？”组长不明白。

“从我三岁开始，就不断有人来找我，跟我讲这个话了，什么大名鼎鼎的研究院，什么闻名世界的明星学校，还有什么有名得不

得了的公司，好麻烦的。”英修罗童言无忌，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英翔忍不住微笑起来。

以往，如果秘密猎头小组向哪位家长或孩子表示要专门培养那孩子，为他提供“精英教育”，对方无不求之不得，往往便一口应

允。那位组长还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回答，一时语塞。

英修罗忽然想起他们刚才说是“爷爷和爸爸的同事”，应该对他们有礼貌，便转了口风，问道：“你们打算专门培养我什么呢？

说来听听，我看好不好玩。如果好玩，或许可以考虑。”

另外一位专家立刻笑道：“要培养你的很多才能，譬如飞檐走壁，像武侠片里的大侠一样。”

“这有什么稀奇？”英修罗张口就说。“我会啊，不用培养了。”

专家们都有些吃惊：“你会？怎么会的？你从小就受过训练吗？”

“训练是什么？”英修罗诧异地问。“我没受过什么训练啊？”

“那你怎么会的？”

“哦，每年夏天，我的爹地妈咪都会带我住在大山里。那里面有一座山顶悬崖，上面有十五根野藤，每年六月的时候，野藤上会

结出一种小红果，我就会攀着悬崖上去，再顺着野藤往上爬，边爬边摘那小红果。啧啧，那味道啊，好吃极了。”英修罗边说边

咂着嘴，似乎在回味那小红果的美味。“那红果当地人也不知道叫什么，我给起名叫神仙果。爸，明年夏天我们一起去那里，我

摘给你吃，好不好？”

英翔笑道：“好。”

英修罗越说越起劲：“那山顶四面都是悬崖，顶上有个老鹰窝，所以当地人叫它老鹰崖。那老鹰有时也要啄那神仙果吃。嘿，为

了摘神仙果，我每年都要在野藤上跟老鹰恶斗好几场呢。哈哈，老爸，你不知道，那可真过瘾呀。不过，后来我跟那两只老鹰就

成了朋友了。每次我摘了神仙果，都会爬到悬崖顶上，到他们的老鹰窝去玩，也送一些神仙果给它们吃。不过，架就没得打了，

也挺可惜的。”

英翔一直绷紧的心这时已彻底放松，笑容可掬地看着那些专家们。

另一个专家立刻转移话题：“还可以训练你别的技巧，譬如打枪啊，飞刀啊，开车啊，开飞机啊。”

“舞刀弄枪的就算了。”英修罗马上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圣人说过：‘上士杀人用笔砚，中士杀人以

舌端，下士杀人怀石盘。’我要做君子，最多动动笔，哦不，动动键盘，也就是了。”

英翔差点笑出声来，只是顾及几位专家的面子，才拼命忍住。

英修罗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至于开汽车，开飞机，我都会，不用训练，开火箭都行。”

他们仍然不肯罢休，又换了一个专家说服他：“那，可以训练你当一个最高明的黑客，你一定感兴趣。”

英修罗哈哈大笑：“这个更不用训练了，电脑都听我的话。”

那些专家们似乎有些计穷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专家组的组长改变策略，郑重地对他说：“修罗，你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本事了，就更应该为国家服务。”

英修罗仰头问父亲：“爸爸，什么叫国家？”

英翔微笑着说：“你可以问这位伯伯。”

英修罗于是看向那位组长，很诚恳地向他求教：“伯伯，什么叫国家？”

组长耐心地说：“就是养育你的地方。”

英修罗眨着眼睛，想了半天：“那可就太多了，怎么也有三十来个地方吧。我都得为它们服务吗？怎么服务呀？”

组长忙说：“不，我是说中国。”

“哦，中国才是国家。”英修罗似是而非地点头。

组长终于也开始感到头疼了，但仍然努力着：“修罗，你是中国人，中国就像是你的母亲一样，所以，你应该为我们的国家服务

。”

“我是中国人？”英修罗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概念，脸上一片茫然。“像我的母亲？可我母亲早就死了呀，我都没见过她，不知

道母亲是怎么样的。”

“哦，这只是比喻。”专家艰难地解释。“你父亲是中国人，所以你也是中国人。”

英修罗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试探着问：“因为我是中国人，所以就应该为你们的国家服务？”

“不仅是我们的国家，也是你的国家。”

英修罗还是一脸茫然，仰头询问地看着父亲：“爸，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