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斩草要除根。”
“那么前两个星期,在南码头因为一批军火被查处,便派人乱枪扫射水警,导致上百人伤亡的——”
“也是我。”褚默冷冷地打断了他。
骆沙突然间不说话了,带着质疑的目光看着褚默。
褚默在烟缸里摁灭了烟,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骆沙怔怔地看了他半晌,语重心长道:“猎鹰,适可而止。”
褚默扬了扬嘴角,笑得很讽刺。“你自己也是干这一行的,怎么,你想来对我说教?”
骆沙叹了口气。这些年来,褚默的行为已经咆哮走火,越来越失控,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任意践踏,根本就没人能够拉得住他。所以这次南宫拓和越时回来,他是希望他们可以劝说一下褚默,无论如何,在这两个人面前,褚默多少还是会变得稍许驯服一点。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骆沙很无奈地笑了笑,说:“记得悬崖勒马。”
褚默淡淡一笑,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从LOST HEAVEN出来后,他打发走了两个保镖,独自一人找了间地下酒吧,坐在清吧的吧台边,安静地喝了几杯酒。
凌晨一点,褚默走出酒吧,清冷的大街上仍然飘着细雨,雨势虽不大,却很密,不一会儿便打湿了他的黑发和脸庞。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转过两个街口,回到了林浅含所在的医院。
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他还是略微迟疑了几秒,然后拉开移门,却突然间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林浅含仍然倒在他走之前的那个地方,只穿了件单衣,贴着午夜冰冷的地面,瑟缩着单薄的身体,不停地发抖。而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被伤口裂开涌出的鲜血所浸湿,染红了一大片,煞是怵目。
他没想到他是真的站不起来,一瞬间竟有了隐隐的自责。
褚默大步上前,把林浅含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看着那张布满冷汗的苍白而秀美的脸,他的心里有点刺痛,不过嘴巴上说出来的话,却仍然听上去冷冰冰的。“喂,你没死吧?”
在连叫了两遍之后,林浅含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昏昏沉沉地愣愣地抬眸看着他。一段时间的静默后,他伸手,轻轻抚上了褚默的脸颊,替他抹去了脸上的雨水,声音虚弱地说了句:“……怎么淋湿了,会感冒的……”说完,便又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一刹那,褚默怔住了。遥远记忆中,教堂门口那个把外套递给他,自己却冷得发抖的少年的身影,与此时此刻的林浅含,重叠在了一起。
“穿那么少,会感冒的。”少年用那双漆黑清澈的眸子望着他。
那张犹如天使般的天真无邪的漂亮面孔,四年来他一直珍藏在心底,而现在,心底深处那块柔软的地方,又再一次地,被触动了。
第十章
带着淡淡金色光芒的晨曦,透过窗帘罅隙斜射入卧室。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一丝杂音,我感觉到有亲切温暖的气息笼罩着我的身体,就仿佛置身于柔软的浮云,很舒适,很温馨,很恬谧,令我不由地全身心地放松,柔顺驯服地安睡在那里。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气,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刚想要伸个懒腰,可一抬手,触碰之处,却是一片温暖而赤裸的肌肤。我一惊,猛地睁开眼睛,随即一震。眼前,几乎贴着我的脸颊的,居然是一个男人裸露着的紧实胸膛,而我侧卧着的脑袋底下枕着的,竟是这个人的手臂……我吃惊地咽了口口水,一时间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老天!为什么一清早醒来就让我发现一件震惊又胸闷的事情,我居然……居然躺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可是紧接着,我又意识到了一件更为崩溃的事实,我发现我竟然全身光光的,什么都没穿,也就是说,我就这样一丝不挂地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整整睡了一个晚上……并且、并且还很可耻地觉得很舒服……我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的理智暴走,然后偷偷地把手伸进被窝,因为我要确定另外一件事,就是眼前这个抱着我的男人,下身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是我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生怕弄醒了他,于是只能悄悄地悄悄地,凭着感觉一点一点地探手过去,不过才刚移动了几寸距离,我便猛地手一抖,赶紧缩了回来,我想我是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
我感觉有点像被雷电劈中,懵在那里很久都无法反应过来。两个男人,居然赤身裸体地在床上抱了一夜?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赶紧努力地回忆,使劲地回忆,拼命地回忆,可是最终回忆出来的内容,却让我更想当场一头撞死。我记得昨晚我倒在医院的地上,除了伤痛还全身发冷,冷得牙齿咯咯作响,冷得不停地颤抖,然后似乎有人把我抱了起来,这个人的身体很温暖,让我感觉很亲切,于是,我就像快要溺毙于极度冰寒之中的旅人,无意识地伸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并且把冰冷的脸颊贴上了他温热的颈项,想从他身上汲取我迫切渴望的体温……
回忆到这里便中断了,之后的事情,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可是这个被我强行搂住的男人,他究竟是谁?我该不会对他做了什么事了吧?我有点心慌意乱起来。这有如暖风般温柔的怀抱,其实我感觉并不陌生,这个人,应该就是那天在赶往医院途中将我紧紧拥住的人……是苏澈么……
我深吸了口气,整了整情绪,然后慢慢抬起头,但却在一瞬间被强电流击中,差点失声惊叫。我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震惊惶恐地看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甚至连湿热的气息都呼在我鼻尖的脸。
“你很喜欢摸别人的下身么?”褚默睁着眼睛,一脸漠然地看着我。
三秒钟的定格后,我突然跳了起来,腾地一下坐起身,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慌慌张张地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要冷静,不要冲动,假如我对你做过什么,我一定会负责的,你千万别冲动,我、我——”
语无伦次地说到一半,突然“扑通”一声,一个腾空,我连被子带人一起从床上翻了下去。
真该死!为什么偏偏是褚默?!我有点神情恍惚地从地上爬起来,裹着被子靠在床沿,脑中一片紊乱。
“睡在身边的人不是苏澈,是不是感觉很失望?”
这时,我看到褚默赤着身体从床上下来,带着一脸嘲讽的笑,俯身扯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昂起了头。
我有点心虚地对他笑笑。“那个,我和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褚默没有说话,眼底泛着冷冷的寒光,凑近我的脸,颇具玩味地看着我。我被他拽着头发不能动,于是只能尴尬地赔笑,可是笑着笑着,便僵住了。因为褚默已经顺手掀开了我裹在身上的被子,并且拽着我的胳膊强行迫使我转身趴在了床边。
我心下一怔,顿时慌乱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
“喂,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乱来……”
褚默扬起一边的唇角,露出了一脸冷酷邪恶的神情。
“怎么,害怕了?”他的声音低沉,充满危险气息。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试图撑着床沿转身,可是刚一动就被褚默粗暴地按住了双手。
“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这还用问么?”褚默冷冷地幽幽地笑,跪立在我后方,用膝盖打开了我的双腿。
我突然间大叫起来,同时拼命挣扎。“喂!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褚默俯身贴在我的耳根,低声道:“可是我偏偏就是喜欢乱来,怎么办?或者你求我试试看,也许我会放过你。”
我皱了皱眉,非常恼火地咒骂了句:“你个混蛋!给我放手!听到没有!”
褚默淡淡一笑,侧头看着我。“表情不错,我喜欢。”
紧接着,我便感觉到了有一样坚硬的异物顶在了我的身后。我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敢再动一动,我会诅咒你一辈子!”
褚默扬了扬嘴角。“我要你求我。”
“你做梦!”
话音刚落下,那个异物便长驱直入地狠狠刺进了我的身体,伴随着被撕裂的剧痛,我忍不住一声凄厉的惨叫。
“求我。”褚默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你记住,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脸倔强,可是身体却偏偏因为疼痛和恐惧而颤抖得厉害,眼底泛起了屈辱的泪水。
我侧过头,不想让这个混蛋看到我哭。
褚默在我的身体里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等我喘口气,可是当他第二次更深入地闯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第十一章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我赤身裸体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盖了一袭薄被,卧室的窗帘仍然拉着,光线很幽暗。我侧头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褚默的身影,不禁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他暴力侵犯了,仍然觉得羞愤难当。
我愤恨地咬了咬牙,暗中发誓,姓褚的,这笔帐,我一定会找你算回来的!
我从床上支撑起身体,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自己的衣服,于是正打算下床,可是双脚刚一着地,下身便一阵撕痛。我闷哼了一声,当即跪了下去,撑着地面喘息了两口,发现下身伤痛的地方,竟然还伴随着阵阵清凉的舒适感。我有点惊讶,难道那个混蛋居然还好心地替我上了药?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褚默拿了套衣服走进来,看见我跪在地上,愣了一下,随后把手中的衣服劈头盖脑地向我一扔,冷声道:“醒了?正好,试试看衣服大小合不合身。”
我瞥了眼地上的衣服,发现那是一套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青英会专属的识别徽章。
我诧异地抬头看看褚默,他别有用意地一笑,说:“你不是想加入青英会么?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私人贴身保镖,你的任务就是二十四小时跟在我身边,负责保证我的安全。我若是少了一根头发,就唯你是问。”
私人,贴身,保镖……?我疑惑地皱了皱眉。
褚默抬起我的下巴,俯身注视着我,笑容邪恶。“怎么样,是好,还是不好?”
我怔了半晌,渐渐严肃起来,一脸认真地望着他,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字。
“好!”
下午,褚默带着我去了青英会总部。
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深入黑帮组织内部,青英会的总部是个相当隐秘的地方,外人是禁止入内的,就算是青英会成员,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进去的,只有一定级别的干部,在得到允许后方可踏入。韩城给我的资料上并没有详细的介绍或者照片,所以在我的概念里,那一定是个乌烟瘴气,充斥着汗臭,烟味,以及随处可见左右臂膀布满黑色纹身的不良分子的地方。
然而,事实与我想象中的,出入实在太大。
从外表看,青英会总部是一幢相当现代化的大楼,而里面,非常干净整洁,走廊以及每一间办公室,会议室,甚至休息室的布置,都极其稳重低调。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除了装潢考究了点,这里都与普通办公楼实在无异,他们甚至有合法的营业执照放在大楼最显眼的位置,以备警方的随时突击检查。但是我知道,在这幢楼里所进行的贸易往来,全都是有关毒品,枪支之类的非法买卖。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拿到褚默暗中操作违法交易的有力证据,然后移交法庭,把他送进监狱。以他的罪行,我想即便是死刑,那也是轻判了。
作为最高领导人,褚默在青英会中的声望和地位是无可动摇的,当我跟在他身后踏入那幢楼的时候,就已经深刻感觉到了。每个人看见他都毕恭毕敬地退至一边,虽然我知道他们肯定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很好奇,但是没有人敢问,只是私下偷偷瞥我一眼,然后便低下头,一声问候:会长。
而褚默,则保持着他那张一贯的扑克脸,视若无睹地一路走过去。
电梯直达四十九楼,当电梯门一打开,我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苏澈。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是什么话也没说,然后转向褚默。“会长,西雷和羽辰已经在会议室了。”
褚默点点头。
西雷?羽辰?很熟悉的名字,我迅速在记忆中搜寻起来。
一分钟后,我随着褚默一起站在了会议室门口,两扇深褐色的大门打开,当即,我惊讶地看到了宽敞空阔的会议室内一片狼藉,而在那片狼藉之中,竟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俊男,他们正同时用枪指着对方的脑袋,一动不动地伫立。
褚默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西雷,男,二十八岁,青英会第八分会会长,性格,暴烈。)
(羽辰,男,二十八岁,青英会第九分会会长,性格,不稳定。)
第十二章
我在韩城给我的资料中,看过西雷和羽辰的档案。十年前,他们曾经是洛北地区有名的街头混混,凭着手上几招过硬的功夫,分别组织了不同的小帮派,相互争地盘,收取保护费,寻衅闹事,给当地的警署添了不少麻烦。后来他们在同一时期加入了青龙会,而青龙会正是青英会的前身,入会后,他们替组织出了不少力,“战绩”卓越,因而逐步奠定了他们在帮会中的威望和势力,直到褚默接位,把他们分别提升为了第八和第九分会的会长。
不过让我感到有趣的是,虽然档案中提及,西雷和羽辰两人性格不合,水火不容,每次见面不是吵架便是大打出手,但是,他们的幼年时代居然是在同一家孤儿院度过的。并且在他们十二岁那年,那家孤儿院的院长因涉嫌猥亵男童被警方逮捕,事件的受害人,正是羽辰。而同时被警方扣留的,还有西雷,因为他用尖刀刺进了院长的后背。后来西雷被送进少年管教所,和羽辰分开了两年。两年后,他们两人同时失踪,直到数年后,才再次出现在洛北地区。
而此时此刻,站在我眼前的那两个相互用枪指着对方脑袋的男人,正一脸愤怒地彼此对视,似乎恨不得把对方吃了的样子。
会议室中所有的桌椅全都翻倒,褚默靠在一侧的墙壁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自顾点了支烟。
两个男人僵持了一会儿,终于,一头短发的西雷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会长,羽辰吞了我一批货!”
“哼!笑话!那批货本来就是我的!”一脸斯文相的羽辰,说起话来却是一点都不斯文。
“放屁!那是我先接到的单子!”西雷怒目相向。
“你才放狗屁!美国那边的传真是给我的,那天我正好不在才让你偷了去!”
“呵,活该!谁让你正好不在!先到先得,这道理都不懂么?!”
“你说什么?!”
两人说话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彼此的枪口进一步紧贴住了对方的额头,局势一触即发。
我以一个尴尬的立场,乖乖站在一边,看着褚默。可褚默的神情却是一直很坦然,他安静地抽完了一支烟,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缓:“怎么不开枪?”
西雷和羽辰同时诧异地转头看看褚默。
褚默冷冷一笑,不知何时,手里竟多了一把银色手枪,我不禁乍舌,那是以凶猛火力和精准度着称的军用枪,沙漠之鹰。
这时,西雷和羽辰忽然间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大叫起来:“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