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供住,又教了你们不少东西,现在一个个长大了,都不理我了,偶尔回来就一直被问什么时候走……」
「呃……不是啦……只是因为你没待这么久过……」看来老头打击真的很大,我的解释他居然充耳不闻,一边幽怨的碎碎念,一
边垮着肩膀走到屋子里去了。
一旁的老四忽然噗嗤ㄧ笑:「做人不要太心软,会被得寸进尺的。」
「什么?」我心跳漏了几拍:「我什么时候心软了?」我也只有对某人心软过几次而已……。
「我不是在说你。」老四忽然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厨房有啥点心吃。」
「你这很明显的是在转移话题啊!」我抗议道。
老四没再理我,伸了个懒腰真的往厨房去了。
又过了几天,老大和老二护送木材回来,老大一看见老头忘记补的地洞气到跳脚,为了不被他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发作的碎碎念
搞疯,我硬是拉着老头加入客栈修复的工作中。
「喂!老头!」我朝头顶上叫喊:「你这把老骨头爬这么高成吗?还是我来吧!」
梯子上传来铁槌声和老头的声音:「安啦安啦……唉呦!」才刚说完,铁锤就硬生生的敲在他的大拇指上。
「老头,你还好吧?」我抬头看着痛呼出声的老头:「你还是下来啦!」
话还没说完,老头直接从梯子上一跃而下,脸上的表情气呼呼的。
「不过敲到个手指,有必要这么生气吗?」我安慰他:「进去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老头彷佛没听到我讲话,生气地自言自语道:「叫他不要白天来还来……害我敲到手……果然没好事……」一边念着一边朝屋子
里去了。
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过了片刻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兔崽子们~」老老头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修客栈要不要帮手啊?」
我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莫名奇妙:「怎么了?」
「没有啦,」我决定出卖自己人:「我家老头刚刚还在梯子上……看到你就跑走了……」
一句话还没讲完,老老头也跟着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乐白从屋子里走出来:「怎么两个人影连续从我旁边呼啸而过?」
「那是老头和老老头啦……」
「难怪……」
【六】上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总是被说「唯一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的我,当然很快地回到了原本的生活方式,一切平静得好像什么卫家郡主世子的从来没有
进入我的生命中一样。
除了一点小小的习惯。
「老七啊……前天厨房剩的半瓶玉露酒是不是你拿去啦?」乐白一边说着一边晃悠过来。
我从帐本中抬起头来,顺便伸了个懒腰:「是啊~我喝到你的酒吗?」
「也不是啦,只是想说你不是一碰酒就醉,怎么最近倒是喝了起来?酒量变好了?」
「是有稍微变好一点……」大概从闻到就醉进步到喝一口才醉的程度。
「你要喝的话可以跟兄弟讲一声啊,一个人喝岂不是喝闷酒?」
「我又不是想喝酒才喝的……」是为了帮助睡眠。
「啊?」乐白还想再问,却突然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
「我忘记还有点事,该上工了~」
「上工?」我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虽然不是日正当中,但天也还没全黑:「这时候上工不嫌早吗?」
「有点事前准备要做,」乐白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那我先告辞啦!」
要走就走,跟自家人告什么辞?这么不自然,绝对有问题!
不过反正跟我没关系,不管他~
……后来我才深深的了解到,我真的、真的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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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再听到乐白的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了。
「你……你说他去偷那个……那个……」我瞠目结舌的看着老四,无奈有几个字就是说不太出来。
「他、去、偷、卫、府。」老四深怕我听不清楚似地,一字字慢慢地说:「然后就失、踪、
了!」
「他去偷那里做啥?」
老四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只知道他最近似乎不大对劲……」居然有专业包打听不知道的事?
「那你们来找我是要……」我看了看老四和站在后面的小五,都穿着上工用的装束,难不成……
「你问这啥蠢问题?」小五看起来有些心浮气躁:「你觉得全庄子里有人比你还熟卫府地形的吗?」
「奇怪……当初我……的时候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老八一不见你们就急着去找他?」
「你他妈的居然说我们没反应!」小五暴跳:「我可是探了好几次,路都探不到就算了,还差点被警备发现!你他妈的%%^*^@~
」
「对不起我说错话!我道歉!」我赶忙截断小五的连珠炮。
「所以,去还不去?」老四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能说「不」吗?
再度踏上卫府的土地,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其实也隔不到几个月而已,但在卫家的种种遭遇,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一样模糊。
但对于这里的一切,我又是莫名的熟悉。
「你觉得老八会在哪里?」小五低声问道。
「可能在柴房吧。」乐白那吊儿啷当的样子应该不是卫翔喜欢的类型吧?应该啦……
「等等,我今早调查了一下,」老四说:「老八好像被关在客房里。」
「客房?」我皱了皱眉头,有些困扰:「卫府客房很多的。」
「听说好像是长廊尽头厨房附近的那排客房其中一间……」
「那我知道了,」我马上带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诧异地问老四:「你哪来这么详尽的情报?」
「告诉你的话我还用混饭吃吗?」
「你都知道在哪了,还带我来干嘛?」
「卫家不只一条长廊吧?」
「可是厨房只有一个……」
「这我倒不晓得。」
我正想继续追问,没想到在三言两语之间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排客房乍看之下十分偏僻,但事实上在客房中离卫家人的私生活区域是最近的,通常都是给相熟的人住,例如之前小姚就住在
头一间……我们眼前的这间。
窗中隐隐透出微光,似乎说明着有人在里面,但不知是小姚还是谁。
「怎么,这家人小气成这样,灯也不给多点几盏?」小五说道。
「如果里面是老八的话,肯给贼点灯已经很好心啦!」我回应。
「你这句话不大对,有夜里点灯的贼吗?」
「这节骨眼可以不要跟我辩吗?」卫翔的房间就在附近,我有些紧张。
「先去窗边看看吧。」老四发话了。
我们三人轻手轻脚地靠近窗边,半掩的窗中传来轻轻的对话声。
「怎么还不睡?」是小姚的声音。
我们三人对看了一下,我抬脚正想往下一间移动,老四却摇了摇手,我还没会过意来,房内又传来另一个声音:
「因为你不睡,我舍不得睡。」是皱眉头老兄,原来这人也会讲这种很有卫翔风格的台词,真是深藏不露。
「我把这些卷子批完就会睡了,你大病初愈,晚睡可不好。」
「看来你这私塾先生当得很有乐趣,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热中,为了孩子们连我都丢在一旁了。」
「因为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嘛……」小姚轻笑着:「你吃味了?」
「有一点。」皱眉头老兄说:「但是看你这么快乐,我也很高兴的。」
「……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为我放弃……放弃了很多……」
「我只是发现自己错了。比起那些朝野声望、生杀大权,你的笑容才是最重要的。我以前总想着什么都要,把你强留在身边,却
无视你的痛苦,我……」
「别再说了……你没有错,是你身上的责任太重了。况且,」小姚说着笑了起来:「我要是真的痛苦,早就跑了。」
房里两人情话绵绵,搞得我都害臊起来,一直向老四示意要走,老四却总是对我摇手。
连别人情话都要偷听,这是专业包打听的通病吗?虽然我常常不小心听到别人的对话,但我都不是故意的啊……正在不知如何是
好,关键字自动跳进我的耳中,害我吓了一跳:
「不过我倒担心阿翔,」小姚说:「他最近状况实在不太好……」
卫翔?状况不太好?
「我听叔母说阿翔在外头倒是很正常,但只要回到家里就一副失魂落魄样……」
「是啊,自从沈公子失踪后,他就是那副模样……问他要不要把人寻回来,又总是说不用了。」
咦?因为我?
「听叔母说,那位沈……沈公子原本是做贼的?」夫人你也太八卦了吧……连这都跟皱眉头老兄讲。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前两天抓到的那个贼,阿翔也没拿他怎样,可能想起了沈公子吧。」
「但是这样也不太好吧?总不能一直把他关在客房里,又只跟我们隔两间……感觉很奇怪。」
听到这里老四拉了拉我的袖子,指了指后面客房的方向。难道这就是专业包打听的技巧,知道多听几句可能有关键?
我们蹑手蹑脚的走到第四间客房的窗边,里面黑漆漆一片,不知是否有人。
「帐子是放下的。」小五轻声说道:「床前有鞋。」
「试探看看好了。」我们三人移到角落阴影处躲藏,老四捡了颗碎石往窗上扔。
「叩」的一声,虽然轻微但房中的人应该是会发觉的,等了良久却都没反应。
「可能睡熟了吧?」老四说:「进去看看好了。」
「不好吧,这……」
「兄弟们都在呢,怕什么?」老四说着,走向房门轻轻一推:「开着呢。」
我一边警戒着,跟在老四后面进了房间,并且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干嘛这么紧张!」我身后的小五出声,我赶紧转过去比了禁声的手势。
老四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内室方向。
我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叫我去确认?
老四点了点头,又往那边比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老四在坚持什么,但看到他坚决的表情,我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内室的门口,向里面张望。跟在外面看到的差不多,床
帐掩着,窗边摆着一双鞋,窗外射进的月光落在地板上,我仔细看了一下那双鞋子,觉得有些眼熟……不会吧。
我惊慌的转身,就在此时帐子里的人出声了。
「谁?」天杀的,居然是我现在最怕遇到的人!
我拔腿就跑,冲到外面发现两个兄弟都已经消失无踪了。刚刚是谁说「兄弟们都在」的啊!
无视于我内心的呐喊,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
「……小非?」
我无奈的转过身,看到卫翔时吓了一跳:「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话才刚说完,一阵温暖在春寒里包围了我。
这很像卫翔会做的事,基本上我没有太意外,但当我发现他围着我的手臂居然微微颤抖的时候,忍不住一阵歉疚之情涌了上来。
「对不起……」我轻声说。
【六】下
「小非……你要留下来吗?」过了良久,卫翔放开我,正色的说。
面对卫翔认真的表情,我有些局促。正在思考该怎么措辞时,一阵冷风吹来:
「哈、哈啾!那个……哈啾!」
卫翔有些无奈的看着我:「我们还是进去讲吧。」
我犹豫了一下。
「……好吧。」
我跟着卫翔走进室内,忽然想起:「你为什么在这间?」
「我房间在整修,刚好这间有整理,就住进来了……」
「那原本……原本在这边的人呢?」
「两个时辰前刚放他出去……」走进内室,卫翔转过头来:「你是为了他来的?」
「……是啊。」
「……」
「……」
「……」
「……你想问?」
「你不想讲我就不问。」
「……他是我兄弟。」
「可是你们不像。」
我该说下去吗?这是卫翔第一次认真问起我的现况,之前就算提到我的身家,也都是他轻描淡写地问,我避重就轻地答,但这次
……。
卫翔看出了我的挣扎,拉了把椅子给我,还没反应过来呢,肩头被他轻轻一压,不由自主地坐下了。
「小非,」他一边说,一边也拉了椅子坐在我的正对面:「你愿意跟我谈谈吗?」
「谈……谈什么?」
「关于我们的未来。」
……未来?
经他这么一讲,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两个字。
「从哪讲起好呢……」卫翔犹豫着:「有句话我一直很想问,但又怕问了让你为难……」
难得这个人也有婆婆妈妈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你是要惹我好奇吗?干脆说了吧。」
「那……」卫翔忽然抓起我的手,吓了我一跳,抬起头正视他的脸,居然是我未见过的认真与渴切。
「小非,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吗?」一句话刚说完又连忙补充:「我知道你要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我也不会再拘束你了……但是
我希望你能让我走进你的生活,而不是我一厢情愿地让你融入我的生活。」
走进我的生活?这要求不是比把我关起来还过分吗?我怔怔地望着卫翔,迟迟开不了口。
「小非你知道吗?你就像水一样,到哪里都可以存在,不管是任何形式、任何形状,随着环境改变你应有的样子,又不在固定的
地方停留。」卫翔的声音渐渐有些苦涩:「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留住你,没想到你还是要走……」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但想起那晚阴影里听到的对话,后面几个字又吞了回去。
「小非,你为什么要走?」卫翔看着我,像是要努力从眼中读我想法一样,用力地看着。
过了良久,我终于开口。
「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要我?」我反问他:「我不特别聪明、没有吸引人的特质,更没有什么美貌……」讲着讲着呼吸竟有些
困难:「况且我们第一次的相遇是那种形式……越跟你相处,我越觉得你不是一个会这样对待陌生人的人。」
卫翔握着我的温暖大手紧了紧,我才发现两人的掌心都有些濡湿,分不清是谁的不安。
「不是第一次见面……」卫翔说:「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什么??」
卫翔松开手,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这是……」我惊讶地望着他。
「你认得它吗?」卫翔说:「没有意外的话,你应该会有一样的东西。」
我当然认得。我娘在下乡嫁给我爹前是县城有名的绣娘,她绣的荷包我没有不认得的道理,但……
「我没有一样的东西,」我看着卫翔的表情似乎没有太大的动摇,有些疑惑:「我在外流浪时拿来换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