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虞静卿之父被镇北王陷害满门抄斩,虞静卿被贬为官奴,送与好男风的章文龙作男宠,谁知章文龙对虞静卿一往情深,助他复仇,成功搬倒镇北王。虞家平冤昭雪,被召会朝廷官拜户部尚书,后升为一品天子太傅,深得皇帝信任器重。木恒当年与章、虞二人私交甚笃,也曾帮过虞静卿报仇。虞静卿回京后,两人一直书信往来。
如今故友相见分外高兴。
木恒扶起张立贤笑道:“小立贤何须如此客气。”转身携起虞静卿的手,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番,抚着下巴道:“静卿,你瘦了,气色也不好。这些年太操劳了。”
虞静卿将他让进里屋道:“王爷却是风采依然。”
木恒哈哈笑道:“老了,老了。我儿子都要成亲了。难说明年我就当爷爷了。”
虞静卿道喟叹:“当真是时光如梭。”
木恒点头,然后笑着指他道:“你既然来了,一定要去观礼。”
虞静卿哂然:“这是自然。我此次到南疆,圣上再三嘱咐要拜访木王爷与段王爷。”
木恒听他这么说,眉头一扬道:“皇帝不吩咐,你就不来丽水吗?我是很想知道你这云南督查使要在南疆兴何风、作何浪?”
虞静卿盯住他,目光颇有深意,道:“王爷岂能不知?”
木恒收起笑容,容色严肃起来道:“现在青龙朝内太后上官一族独大,皇上虽然亲政却没有实权,帝后两派箭拔弩张,你在这种关键时候巡检南疆,是来作说客的吧?”
虞静卿目光微微一闪,道:“不知木王爷支持哪一派?”
木恒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从容答道:“静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虞静卿站起身踱了几步。短暂的静默后,他从齿间蹦出几个字:“虞静卿与后党势不两立!”
木恒动容唤道:“静卿……”
虞静卿平静的表情下仿佛有暗潮涌动,却看不清隐藏着什么情绪,他眼望窗外道:“世人都道是我害死文龙。他是在我的劝说下出战不假,但是如果不是上官文宇为了后党的利益不派援兵,致使平乱军在苍平全军覆没,文龙又怎会负气自尽?这些王爷都是知道的吧。”
木恒面露悲戚道:“章兄确实冤。”
虞静卿猛地转身,撩起袍服跪倒在地,眸中幽光闪动道:“当年王爷助静卿报仇,而今王爷可愿再助静卿一次?请王爷看在当年与文龙的同袍情意上还他一个清白,静卿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完伏身便拜,额头碰地传来一声闷响。
木恒又惊讶又难过,忙将他扶起来,连声道:“静卿别这样,我如何受得起?当年助你报仇,我木氏也是得了不少好处。你要与我结盟好好说便罢,怎生这般行事?快起来。”
虞静卿挺直身体,坚持跪着不肯起身,执拗道:“王爷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木恒紧抿双唇,修眉微蹙,黑亮的眼中光芒闪动,仿佛有无数纷杂的思绪飞速闪过。他一言不发地凝视虞静卿良久,才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虞静卿松了一口气,又要再拜,被木恒搀扶起来。
木恒微微摇头,有些自嘲道:“我与上官家一直不对盘,他们的行事作为我素来鄙薄。不瞒你说,他们前不久也曾派说客上门被我拒绝了。想来他们在南疆一定会极力扶持段氏。我本想再观望一些时候,没想到你来了……罢了,能为章兄做些事也好。”
虞静卿皱眉道:“上官氏的人已经到过南疆?”
木恒点头道:“大概苍平之役后,他们已经觉出圣上想削权的意思。”
虞静卿秀眉倒竖,恨道:“好大胆子!又想做下一个镇北王吗?”
木恒道:“静卿有何打算?”
虞静卿瞬间恢复了平静,目光却清醒而尖锐,道:“既然他们想扶植段氏,那我们就废了段氏。以后南疆便由王爷来统领。”说完他看向木恒,眼神闪动,嘴角带笑。
木恒心领神会,笑道:“好像每次与你合作,都有让我无法拒绝的好处。”
第四章:伤者
阿果今天收获很少,只打到两只兔子。他想着要把兔子拿去卖钱,晚上只有捞鱼来充饥。天色不早了,他急冲冲赶到河边,捡了根粗树枝削尖了捉鱼。
PS今天真是背,他沿着河岸走了好久才捉到两条鱼。昏暗的天色中,他看见有一团东西窝在河边,远远看着像动物。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看清楚原来是一个人面朝下躺在河岸边。他上前拿树枝戳戳那人,没反应。他想莫不是死人。他大着胆子将那人翻过来,身体冰凉,但是凑近了还是能感觉一点微弱的呼吸。还活着。那人全身上下有很多伤口,还汩汩冒着血,周遭的水都被染红了。
阿果没多想,既然还活着就不能见死不救。他背起男人,捡了鱼和兔子往家走。
阿果的家住在半山腰,不算远,就是独门独户,离这里最近的村子都有十几里路。
他把男人背回家。烧了热水,仔仔细细把他擦拭干净。男人的衣服已经破成布条挂在身上。阿果干脆将全部扯下来丢了。男人长得很壮实,颀长的身体上覆着精壮的肌肉,手摸上去紧致光滑。阿果用指头戳戳,硬梆梆鼓囊囊的,自己虽然长得也挺壮,但是哪有这么好看的型儿。他羡慕得不行。
男人受了很重的伤。估计一条腿摔断了,头上一个大窟窿,还冒着血,身上还不计算其数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是新的。
阿果是猎户,可以治些常见的外伤。他替男人上了家里特制的伤药,仔细把伤口包扎起来,腿也上了夹板,还找来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但是男人半夜开始发烧。这下阿果彻底没折了。他想着要给男人找郎中来才行,然而家里没什么钱。
他手里握着一块玉佩,是从男人身上解下来的,放在油灯下发出温润的光泽,上面刻着一条像龙又像蛇的动物,估计能卖点钱。虽然没争得男人的同意就要把他的东西拿去卖钱不好,可是没钱怎么帮他治伤?阿果想等男人醒了再把钱还给他,反正自己不会占他的便宜。
第二天,阿果把玉佩当了,好家伙卖了三十两银子,真是大发了。他找来郎中给男人看诊,照着方子抓来药,又买了些吃的,才花了一吊钱。
回到家才把药熬上,男人就醒了。他睁开眼睛到处看,眼神迷迷糊糊的。
阿果走过去招呼他:“你醒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然后道:“还有点烧。你昨晚一直在发烧。郎中来看过了,待会就把药吃了。”
男人盯着阿果道:“你是谁?”
阿果道:“我叫李果,大家都叫我阿果。我是这里的猎户。”
男人道:“你救了我?”声音沙哑得不行。
阿果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头道:“我去抓鱼,见你躺在河边就把你背回来了。你别谢我,我也是顺道,再说不是说救人一命胜……”
男人打断他的话道:“这是哪里?”
阿果本来准备一大套说辞的,突然被打断一时反应不过来:“啊?”
男人有些不耐烦道:“这是哪里?”
阿果总算绕过弯来,答道:“螳螂川。”
男人蹙着眉像在思考一般,自言自语道:“怎么到了螳螂川?”
阿果呆呆看着男人,觉得男人苏醒过来的表现和自己想象的情景完全不同。
男人抬起眼睛对上他的目光,被这么精光四射眸子瞪一眼,阿果心里哆嗦了一下。好家伙,忒有气势了。
男人道:“药糊了。”
阿果闻着确实有点糊味,从床边跳起来,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怎么糊了?”
对着他冲进厨房的背影,男人露出一抹笑容。
男人喝了药又睡过去。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再醒过时,已是黄昏。
阿果见他已经退了烧,满意道:“这药是贵了点,效果还是挺好的。”
男人喉头动了一下,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
阿果忙倒了一杯水,把男人扶起来道:“你一定是渴了,喝点茶。”
男人把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对阿果道:“阿果兄,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阿果的脸涨得通红,害羞道:“没事。没事。”
男人摸摸肚子道:“有吃的吗?”
阿果跑到厨房把自己熬得鱼肉粥端出来。男人想是饿坏了,吃完一碗又一碗,最后阿果干脆把锅端出来,他抱着锅埋头大吃,硬是把一锅粥吃完。阿果看着吃饱喝足的男人,眼珠都快瞪出来,这也忒能吃了。
男人对他笑笑道:“谢谢你。”
别说,男人长得挺英俊的,一双眼睛尤其有神,笑起来颇些风流倜傥的味道。阿果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的笑容脸红了。
他红着脸坐到床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微微一愣,喃喃道:“我叫什么名字?”他的眼光变得幽远,看着窗外发愣。
阿果见他这副样子,心想会不会摔傻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忘了?”
男人转过脸,带着一点无奈的苦笑,自言自语道:“是啊,忘了……过去的,都忘了。”
阿果挺同情他的,连名字都给忘了和傻子有什么区别。一个人举目无亲的,连个投奔的地方都没有。他安慰男人道:“没事,我家就我一个人,你先住着,等想起来再说……要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住下来,给我做个伴儿。”
男人饶有兴味地盯着阿果,半晌微笑道:“谢谢你,阿果。”
他的笑容很温柔又带点神秘,叫阿果名字时嗓音低沉,象羽毛一样在阿果的心头挠了一下。阿果胸中升起一股豪气,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住着,有我呢。”
他爬到床下拖出一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他把包裹放在男人怀里道:“我把你的玉佩……当了。那时候要给你请郎中,还要抓药……我没钱,所以……”他有点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接解释。
男人不以为意道:“卖了多少钱?”
阿果觉得自己把玉佩卖了个好价钱,自豪地答道:“三十两。”
男人倒抽一口凉气,道:“你就卖了三十两?”
阿果点头如捣蒜道:“是啊,我没想到能卖那么多。”
男人用手扶额道:“你知道那玉佩值多少钱?”
阿果这才觉出不对,小心地问道:“值多少钱?”
男人挥挥手道:“算了。三十两就三十两。你收着吧。”说完把包裹放到他手上。
阿果惊讶道:“干嘛给我?”
男人叹口气道:“我住你这里样样都要花钱,你留着用。”
阿果仍然不相信道:“你真给我?”
男人不耐烦地点点头。
阿果心里乐开花,这么大笔钱一定要好好计划着用,要给男人买点补品。他挠挠头道:“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以后叫你什么?叫你龙龙好吗?你的玉佩上就刻着条龙。”
男人皱眉道:“那是条龙吗?明明是条蟒。”
阿果急了,道:“管它是什么?叫你龙龙好不好?”
男人看看阿果满脸期待的样子,终于点点头。
阿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龙龙。”
第五章:龙龙
阿果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父母去世得早,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是老猎户,身体不太好,所以从小阿果会到村子里帮人打点零工,讨口饭吃。他是个本分孩子,村里人都喜欢他,有时候不打零工也会给他些食物。后来爷爷去世了,他勉强继承了两间破草房和一个小院子,也学着爷爷的模样当猎户。
阿果是个实心眼,想要对谁好,就一心一意不掺假。大概是一个人孤苦惯了,救了这个龙龙后,身边多了个人,他特别高兴,家里总算有点人气了。一想到龙龙把什么都忘了,孤苦伶仃的,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他心里就柔得化成了滩水,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舒服。
每天在外面打猎,一到黄昏就想着赶快回家给龙龙煮饭。有个人在家里等待自己的感觉真好。阿果真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全拿出来,只要龙龙高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龙龙自从苏醒以后大多数时间都脸色阴沉,常常一个人发呆想心事。阿果对他说话,他总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有时候还会说两句让阿果下不了台的话,但是阿果理解他,要是自己遇上这种事一定比他还难过,怕是撞墙的心都有了。再说他还是个伤患,据说人在伤病的时候脾气都不好。所以龙龙脸色越不好,阿果对他越周到,两个人在一起日子倒是过得飞快。
龙龙身体很好,伤成那样了,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腿上的夹板也取下了,可以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走。龙龙现在对阿果的态度好多了,会经常和他说话,虽然偶尔会吼他两句,但比起才来时那种冰山的样子可是和蔼了好多。龙龙懂的东西真多,连怎么下兽夹,怎么挖陷阱他都知道,比那些老猎户还厉害。要不是自己武艺不济说不定早捕获到大的猎物了。
龙龙曾经戳着他的额头问:“你这个样子怎么当猎户啊?箭射不准,弹弓打不准,武艺又差,除了一身力气你还有什么?”
阿果挠挠头,呵呵傻笑,睁着一双又黑有圆的眼睛望着龙龙,带点撒娇的味道回答道:“我知道我笨,等龙龙伤好了教我好不?龙龙……”
龙龙气得没了声音,脸黑了半边。
这几天阿果什么猎物都没有打到,鱼也抓不着,他只能用野菜来煮粥。头两天龙龙埋头吃饭并不抱怨。但是连续吃了四天野菜粥后,他终于发作了。
他把筷子撂在桌上,寒着脸问道:“你这几天都没捕到动物?”
阿果在他冰冷的磁场中本能地缩起肩膀,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头埋在碗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边湿漉漉地望着龙龙,一边点头。
龙龙的脸更寒冷了,眉毛倒竖起来,像庙里的金刚一般狰狞,又问道:“鱼也没抓到?”
阿果觉得一股寒气直逼身体,他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龙龙啪地拍桌子,吼道:“那你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阿果眉毛眼睛一起垮下来,满脸苦相道:“这几天打猎的人多……狼多肉少……”
龙龙的脸都变得比锅底还黑,拳头捏得咯咯响。
阿果吓得浑身颤抖,伸手轻轻拉他的衣袖,嗫喏道:“龙龙……龙龙……不要生气嘛……”
龙龙的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有些复杂的情绪在里面闪动,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道:“明天去买只鸡。”
阿果撇他一眼道:“买鸡很贵的,不如我打一只给你……”
龙龙腾地站起来,一手拎住阿果的衣领,对他叫道:“你打得着吗?天天吃野菜,嘴里都淡出鸟了……我是伤患,是伤患,你知不知道!”
阿果被他吼得耳朵嗡嗡作响,他捂着耳朵直点头。
龙龙将他放到地上,他又开始嘟囔道:“鸡很贵啊……”
龙龙拖下脚上的鞋朝他扔过去,打到他的额头,骂道:“闭嘴!再罗嗦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