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柱儿兀自苍白着脸色,一副精神未定的模样,被身边两个小太监一齐架了进如小苑。
十四阿哥见了何柱儿,眼眸一亮,还不等他说什么,便急急地开口,“依儿臣之见,此人必然是做贼心虚,既是在这当口出现在十九弟门前,必与此事脱不了干系。皇父何不命人严加拷打,方可水落石出!”
“哦?十四弟竟是要屈打成招吗?”朱棣如浸寒潭,声音更比往日冷冽了几分,带着隐约可闻的盛怒,“孤倒是不曾想过,十四弟这些时日以来,竟是越发长进了!”
“不敢,臣弟不过是想要真相大白罢了,届时,若是太子当真冤屈,这奴才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若是当真有什么,那臣弟等也可以知晓。”十四阿哥这么说着,语调中却俨然已将朱棣视作了此案的始作俑者。
何柱儿在一旁上嘴唇碰下嘴唇,直打哆嗦,眼中亦是一片骇然,却硬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太子爷,七格格她……没了……”
此话犹如一颗引爆炸药的导火索,登时在小小的屋内引起一片惊涛骇浪。
******
木薯为大戟科植物木薯的块根,木薯块根呈圆锥形 圆柱形或纺锤形,肉质,富含淀粉。木薯粉品质优良,可供食用,或工业上制作酒精 果糖 葡萄糖等。木薯的各部位均含氰苷,有毒,鲜薯的肉质部分须经水泡 干燥等去毒加工处理后才可食用。由于鲜薯易腐烂变质,一般在收获后尽快加工成淀粉 干片 干薯粒等。木薯主要有两种:苦木薯(专门用作生产木薯粉)和甜木薯(食用方法类似马铃薯)。加工后食用,为当地居民主要杂粮之一。 用量:要因用而宜,适量就行。
木薯粉是真的,但吃了之后奶中会有不适于婴儿的毒物什么的纯属瞎掐,众位看官手下留情。
第三十三章
“你说什么?!!!!”朱棣似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般,猛然退后数步,怒目圆睁,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死死地盯着何柱儿,犹自不肯相信,狠厉的声音便如刀山之上的锋芒,要在下一刻将何柱儿千刀万剐!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近乎咆哮的声音与失控的理智,彰显着主人的伤心。何柱儿面对朱棣凌厉的攻势,脚下一软,登时犹如一潭烂泥一般歪倒在地上,呐呐地道:“是真的……主子,在您赶来这里之后半个时辰,七格格她便没了。格格她走的时候极是凄惨,鼻腔中尽是奶液,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青紫,身子还在不断地抽搐,奴才见了实在是……主子,您一定要为七格格做主啊!”
朱棣闻得此言,身子猛地颤了颤,摇摇欲坠,几乎下一刻便能瘫倒在地。他却是不言不语,一手狠狠地捶打着木质的栅栏,一下又一下,不少木屑皆入了血肉之中,偏他自身尚未察觉。那压抑的呜咽咳喘之声,饶是康熙听了,也不禁为之动容。
“这……”八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得不知所措,只得在一旁胡乱地劝慰道:“太子当节哀。若是为人父母这般哀伤,像是小侄女儿在底下也会心感不安的。”
不知是朱棣力气过大还是窗檐实在是过于凌烂腐朽,不过片刻,朱棣的手上便已扎入了不少木屑并细碎的小石子。尖锐的石子割伤了朱棣保养得还算完好的手,登时便是一片血肉模糊,霎时骇人。
前些时日,宫中虽然也曾上演过这么一遭,可太子的手毕竟在康熙得知此事之时已包扎好,虽是缠着厚厚的绷带,到底不如现在这般骇人。
此时,康熙只见了那仿佛流之不尽的暗红血液,胸中便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沉郁的气息,压抑得他几乎窒息;又仿佛谁拿着生了锈的钝刀,一下一下地将他的心凌迟。
尚来不及阻止,便见弘皙上前,猛力地扯住太子,从背后将他牢牢地抱在怀中,“够了,够了啊,阿玛……您不需要……”不需要再这么下去!
剧烈的挣扎之中,朱棣只觉身后悄无声息地氤氲开了一片湿润,心下却是一阵叹息,傻孩子,他却是看不出来他只是在演戏吗?也不知怎的,每每自己受了伤,这孩子便要伤心好一阵。
心中虽转过千种思绪,面上却仍是一片哀戚,直至最后,似是倦极了,方才由人搀扶着爬起。
朱棣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四弟,多谢,二哥一时没忍住,让你们见笑了。”
“怎会,二哥真情流露,弟弟们只有为此感动和钦佩的。”
朱瞻基上前一步,牢牢地挡住八阿哥与十四阿哥望向朱棣的视线,亦是红了眼眶,“事已至此,二位皇叔可还认定是我阿玛做了此事吗?我阿玛,无端失去了喜爱的幺女,又受此冤屈……他才是受害者啊!”
“儿臣的女儿,前几日见着还是那样粉嫩可爱,不想今日……遭人妒忌,横遭此祸。”朱棣在面上胡乱地抹了一把,将眼眶擦得通红,眸光中迸发出森然恨意,定定地望向康熙:“皇父,请定要彻查此事,以慰臣之幼女的在天之灵!”
深深吸了口气,鼻尖所萦绕的,皆是空气中所散溢的朱棣的血味儿。铁锈味儿夹杂着一种莫名地元素,直直地窜入康熙胸中,让他只觉胸中一阵突突直跳。
从未意识到,他的身边竟已是这般凶险。幼子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害,孙女已然气绝,他却还未找到犯人……什么时候,也会轮到他?
什么时候,他的儿子们将会各个露出豺狼的本性,将年老体衰的他从皇位上赶下,踩踏在脚底下,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
康熙眼眸微阖,半响,方道:“朕知道了,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罢,目光投向在一旁跪着的人,“太医,还不快些来为太子包扎?”声音不怒自威,此刻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这一声‘会给个交代’之后却是再无下文,两日之后,便有御膳房的宫女出面自己认罪。康熙自是不信的,便命人接着查,谁料查到后来那些个奴才不是自尽就是失踪,案件却是再难以继续查下去,只得不了了之。
经此一事朱棣倒是趁机请求更换毓庆宫的人手及侍卫,道是再无法将己身的安全交到这帮子酒囊饭袋的手中。康熙为示安抚之意自是无不准的。
毓庆宫中,朱瞻基忧心忡忡地望着朱棣,欲言又止,只呐呐地唤了声“皇祖父……”却是再无下文。
朱棣心思澄澈,有对朱瞻基极为了解,自然知道他这一声的含义,当下便道:“你可是觉得,这些皇子们明枪暗箭不断,我却偏偏只低调地防御,委实过于被动?”
朱瞻基点了点头,“什么都瞒不过皇祖父。孙儿只问一句,您觉得,这一次的事件,是哪位皇子的手笔?”
“是哪位皇子的手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手已伸入我宫中,并直指我宫中的人。我已吩咐瓜尔佳氏加倍警惕着,万不可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好歹也小心着点儿身边的人。”
朱瞻基又道:“这一次七妹的吐奶事件……”
“不过又是一桩巧合罢了。”朱棣面色淡淡,无甚悲喜,手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桌案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吃里爬外的奴才领了木薯粉回宫,原是想嫁祸于我,不想那木薯粉却被宫中之人取走,送到后院的小厨房做甜点吃。于是也就有了后来那一幕,你七妹的奶娘正是服用了此物,将乳汁喂于她喝,导致了她的意外夭折。”
朱瞻基偏着头想了半遭,忽然道:“那咱们竟还是因祸得福了?”
朱棣微微颔首。
“皇祖父,旁的我不说,只问一句,您对于那个小婴儿的死,果真没有一点感觉吗?”
朱棣沉吟了片刻,“自然是有的,毕竟她也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如此宠爱的女儿。只是,她在我的生命中,终究过于微薄。”
微薄么?那么,皇祖父,我与父皇,在您的心中也是一样么?如您所统治下的所有臣民一样,都是您棋盘上的棋子,只不过稍显贵重?
朱瞻基想要问,终究,没能问出口。
“皇祖父,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您万不可再伤害自己了!”
第三十四章
宫中之人,虽道是个个金枝玉叶,尊贵非凡,可一旦失去生命,枯萎凋零,亦是如蝼蚁一般。
所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利用价值,在大多数人眼中,大抵如是。
朱棣为表对幼女的思念,亲到碑前祭奠,康熙怜惜太子失女之痛,亦是倍加安抚,赏赐不断,甚至以幼殇皇女的规格下葬了此女。
一个庶出的太子之女罢了,此生竟能得如此尊荣,不少人都艳羡不已,唯七格格的生母刘佳氏对于隆恩浩荡无动于衷,兀自卧倒在幼女坟前哭伤了一双眼睛。
朱棣远远见着,却觉心中带着一股茫然,兼着说不出的一点失落。
为了生存,他学会了冷酷无情;为了皇权,他学会了不择手段;为了帝位,他不惜骨肉相残……
深宫中之人或许缺乏,但从未泯灭的东西他在自己心中竟已找不到一星半点。
不是不会伤心,只是忘记了如何伤心;不是不会哭泣,只是早已忘记了哭泣为何物。靖难所带来的仅仅只是一个残酷的开端,却远远不是终结……
刘佳氏所显示的 康熙所毕生追寻的所谓骨肉亲情,早已被他丢弃,不复存在。
“皇祖父,康熙帝将他们皆严厉地打压了一番,怕是短期内,不会再出现如此这般的事情了。”
皇孙朱瞻基一如既往地立在朱棣的身侧,乖巧伶俐,甚知他心意。
“啊……”朱棣微微恍神,见着身前纷纷扬扬地飘来不知名的花,蜷缩着瓣儿,如素稿般残白,忽地道:“……也未必。”
也未必,他还能制得住他们。
“啊?”朱瞻基有些不解,却也没问,只是道:“您快些去见康熙帝吧,他似是又有任务要交派给您。”
经此一役,宫中之人愈发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思,只以为太子又死灰复燃,有了复宠的迹象。
可到底,来年花,两样开,有些东西,早已恢复不到最初……
自康熙帝的严厉打压过后,宫中很是安生了一段时日。便连那些个平日里素爱争宠的妃嫔们,也轻易不再出门,只每日里闷在宫中,弹琴刺绣打发时光。
二月,康熙率众皇子巡幸五台山,回来之后越觉精力大不如前。从前看着奏折即便是一夜未眠也还好,而今,不过两行字入眼,便觉太阳穴处一阵针扎般的刺痛,遂揉着眼道:“魏珠,你去唤孙国安来给朕奉一杯茶上来——便用上次太子献上的六安瓜片罢。”
孙国安原是清茶房太监,由他来端送茶水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康熙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用太子所献上的茶,耐人寻味。难不成,这皇上当真是一点儿不疑心太子了?
魏珠眸子不动声色的转动了一圈儿,随即应道,“奴才遵旨。”
“泡完送至朕的寝宫便是。”康熙又加了句。
“是。”
“皇上,可要奴才宣些人来服侍您就寝?”一旁魏珠低眉顺眼地道。
“不必了,”康熙摆摆手,一手揉捏着额上的穴道,“近几日朕时常觉着气血不顺,且甚是渴睡,竟也不知是怎么了。”
“皇上可要宣太医来看看?”魏珠因言,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做什么要兴师动众的,生怕旁人不知朕身子不爽快吗?”康熙的语气中颇为不悦。若是从前,他自是立马宣太医,巴不得有孝顺的儿子侍奉病床之前,便甚感欣慰。
可如今,他瞧着哪个儿子都觉得可疑,联想起前月十九的惨状与七格格的幼殇,便觉哪个表情恭顺的儿子脸上竟都想是带了层画皮。
犹如鬼魅。
反倒是愈发想念起前些日子与朱棣的温存,却又碍于局势,无法再像往日那样毫无芥末地招他进来,便想着饮下些他所奉上的茶,聊解胸中抑郁。
一手刚探上龙塌,康熙便心中暗觉不妥,头痛反复了几道,竟是更加厉害。
“魏珠——魏珠——”现下他能略微放心的,也不过身边这些大小便跟着他的奴才罢了。
“皇上,奴才在此,皇上有何吩咐?”
风尘仆仆的魏珠才忙完前一件事,双脚还来不及沾地,便急急地又行至康熙跟前,一面在心中暗叹,如今的皇上,却是越发不好伺候了。
“你去,命人将被褥等一系物,拆了,让人送去浣衣局清洗。”
魏珠面上的笑容登时有些僵硬,他打了个千儿,朝着康熙点头哈腰地道:“如此,便请皇上先去外间喝些‘太子送来’的茶罢,也好解了皇上的一片慈父之心。”
康熙闻言,心中陡然疑起,遂阴沉了脸色,道:“怎么?有什么东西要这般藏着掖着,难道连朕也竟看不得吗?还不快拆,慢了仔细你的脑袋!!!”
“是,是……”魏珠从未见过如面前一般狂躁的康熙,便如一头究竟饥饿的困兽,非以鲜血祭之不可使其平静,双手猛地一哆嗦,不敢再多言,低着头专心开始拆起被褥。
“这是什么……”原本只是秉着怀疑的心态,但只至望见被褥中棉花上那一片斑斑驳驳的横纹之时,康熙方才意识到事情或许果真不那么简单。
被套中似有什么东西极不安分地在蠕动,魏珠愣了一下,随即满脸惧色,竟是不敢再继续拆下去,偏是康熙在一旁敦促着,不得不加快动作,待到望见被褥中那爬动的物事之时,魏珠一手捂着嘴,几欲作呕。
康熙望着那被单中塞得满满的肮脏物事,忽地发出一阵极端讽刺的笑,宛若夹杂着来自地狱的阴风与死气,令魏珠颤抖不已,几欲晕厥。
“哈哈哈哈哈,这才是朕的好儿子们呐,这,才是往日里天天在朕的跟前装着孝悌纯良的好儿子们呐——”
云中忽地一道隆隆的雷云闪过,夹杂着震耳欲聋的气焰,惨白惨白地照亮一方夜空。
豆大的雨点凌空而降,愈发密集,携带着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凉。
狂风大作,吹熄一屋的蜡烛,魏珠一手支在额前挡着大风,另一手在额前胡乱地捋开贴在额前的乱发。恍惚间,接着诡异的雷电,他竟看到,面前的皇上露出如地狱恶鬼般狰狞的面庞,登时步伐不稳,心中萌生退意,只轻声地唤着“皇上,皇上”,雨中已带了些许的哀求,试图唤回面前之人的理智。
“他们一个个地,都巴不得朕即刻便死,才好遂了自己心里头那见不得人的愿呢!”刺骨的寒风中,康熙的唇瓣被懂得发紫,面色惨败,霎时骇人,“哼!一群不知满足的野狼,朕怎的就生了这样一群儿子?”似是在难以置信地自问,又似是在自我确认真实。
“赶紧去把那些个东西统统给朕搬出去!查!任他是谁,绝不容情!”
既是欲置朕于死地,朕便偏不可如他们所愿!
第三十五章
一旦威胁到自己的帝位,甚至是性命,康熙帝便再无仁名可言,剩下的,只是满满的痛恨。
很快,数名宫女内监被押送至康熙的面前,理由是“他们是迄今为止被找出来的各宫的眼线”。康熙阴沉着脸,摆了摆手,示意魏珠将一行十人带上前来,有些个胆小的宫人,早已面色惨败,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