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的侍卫挡在孩子面前:“休得无礼!你们这群低级生物。”法师发动天魂,灵力如万箭齐发,毫无间断地朝敌人呼啸而去,
一人力竭,另一个立刻补上,攻击的猛烈和神速令人窒息,直到一面墙轰然倒塌,房间尘土飞扬。
“不……可能!”
尘埃过处,人类的士兵屹立在原地,巍然不动,竟毫发无损。他们手中造型怪异的武器释放一种特殊能量,形成一道暗红的防护
罩,中和天魂之力的攻击。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见此,魔族侍卫有些乱了阵脚。
为首的人类军官气焰嚣张:“哈哈!卑劣的魔族,你们的存在是上天的错误,统统给我下地狱去吧。”他下令全军进行扫射,子
弹带着击穿结界的力量,一排排打在魔族侍卫的身上。
“快!带小殿下离开……”身负重伤的侍卫长,在下达命令的同时,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谁都别想逃!”
身后的窗户“砰砰”粉碎,从外头跳入数十个人类士兵,堵截了后路——
被团团包围了!
“今天就是魔族的末日!”
所有人类在振奋呐喊,他们胜券在握,所以要赶尽杀绝,他们不打算放过任何人,哪怕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子。被称为拥有智
慧的万物之灵,血液里也同样存在原始的杀戮和残忍的本性。一声声激昂的高呼,宣示着嗜血的欲望,竟比震耳欲聋的轰炸声还
要恐怖,还要让人心胆俱裂。
“这话说得太早了吧,妄自尊大的人类。”
灵力幻化比钢丝更锋利的武器,如同死神的镰刀,在人类军士中穿梭,惨叫声此起彼伏,转眼间带走了上百条鲜活的性命。
形势瞬间逆转——
“依泉!”孩子喜悦呼唤。
带领着宫廷暗杀部队火速赶至的依泉,单膝跪在小殿下跟前,执起他一只冰冷发颤的小手,仿佛松了口气般的苦笑:“终于赶上
了!救驾来迟,才让这些蝼蚁人类惊扰了小殿下,还望……呃!”
孩子猛地一下扑进她怀里,哽咽地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依泉……”
“是,我在。”她轻轻拍抚受惊的孩子:“没事了,没事了……”相拥了一会儿,她知道眼下不是耽搁的时候,拉开孩子,才看
到他眼睛红红的,依泉严厉地说:“别哭!你是男孩子,要坚强起来,大家都在看着你呢!”
冥夜一怔,转过头看自己周围的人,果然大家都在看他。将士们忠诚的眼神中,流露出信任和希翼的光芒。
“你要成为大家的支柱啊!”
冥夜觉得胸口很酸很沉重,他第一次,感到了身上肩负的重任。
用袖子擦干眼泪,银眸从慌乱变得镇定,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气势和才能在被敌人逼到绝境的最后一刻觉醒。
“依泉,我的爸爸妈妈呢?”与刚才微颤的声音不同,他此刻的问话,是沉稳而带有绝对的威严。
依泉惊讶于小主人的成长,她头一低:“人类的战舰突破防卫,攻入了司令部的作战指挥中心,仕纾王妃身陷其中,魔君主上已
经赶去营救……小殿下!”她急忙拉住飞奔的孩子,惊叫:“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救妈妈!”冥夜回头,坚定地看着一众将士:“你们的性命对我很重要,所以大家一定要保重自己。”他对依泉下令:
“你马上带领大家离开,逃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再留在城里!”
“你说什么?”依泉极力反对:“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怎能丢下你先离开?”
“这是命令!”孩子的目光坚定,宛如起誓般地宣告:“这场灾难不会将我们击倒,魔族必定再次复兴!我在此向大家保证,必
定!”
“小殿下——”依泉怀里抱了个空,人已不见。“是……瞬间移动!”她怔怔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全心全
意地相信小主人的决定了。
司令部位于宫殿的最高层,巨型天幕被一艘战舰撞毁,舰身倾斜插入房中,与地面摩擦划下深刻的痕迹,浓厚的硝烟掩不住血腥
,催人欲吐,大殿到处狼藉,巨大的石块和玻璃底下,压着断碎的残肢。血迹并非到处可见,偶尔一睹,却是惊心动魄。耳边回
响的不知是凄厉的风声,还是亡魂的哀鸣,又或者是这座濒死的宫殿在为自身的命运不甘地哭泣。
孩子急切地四处搜寻,无法形容他当时纷乱的心情,穿梭在残垣乱石之间,区区几分钟,他的心是慌的,汗是冷的,他怕什么都
找不到,又怕突然找到了什么,每一步都走得惊心,脑袋像在飞速运转,瞬息万变,像已想好了日后的计划,但刚要仔细整理,
又发现其实脑中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头皮冰凉又微微发麻,耳边好像有个人对自己说:如果只剩下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如
果只剩下你一个……只剩下你……
脚步踉跄了一下,膝盖就跪了下去,碎玻璃毫不留情地扎入皮肤——痛!他还感觉到痛!冥夜抬起头环视四周,这是他的宫殿?
他的家?他长大的地方?
不!
不——
所有人都不在?他该怎么办?他要去哪里?他在干什么?
孩子爬起来,拔腿狂奔——去哪里都好,只要别让他停下,别让他胡思乱想!不然他……一定会崩溃的——
“妈……妈?”
终于,他找到了熟悉的身影,远远的……
仕纾王妃被人从一块石板下拖出,她身上深绿色的军服上,尽是白扑扑的粉尘和深褐色半凝固的血迹,半边身体已不见了,腹腔
内的器官从腰侧的伤口里跌落,半截肠子被埋在石砾下,拉出长长一段……
而她身边的人,正是魔君!
她的眼睛已经没了生机,只是痛苦地呆滞地看着丈夫。搂着爱妻,魔君对她微笑,在彼此默默凝望的目光中,他们都读懂了对方
的心思。缓缓的,他抽出腰间佩剑,雪亮的剑光刺痛了孩子的眼。
“不要!爸爸!”
凄厉的呼喊惊动了正欲挥剑的人。魔君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小儿子,眼底一片慈爱:“你来了。”他放下剑,对孩子伸出手
,把他招到身边。
爱怜地抚摸着孩子稚嫩的小脸,他的手渐渐而下,掐住了那段细小的脖子,他轻轻地说:“好孩子,我们……一起死吧。”
孩子一点反抗都没有,乖乖地合上眼,这一刻,宁静是如此可贵,在父亲温柔的笑容里,他忘记了对族人的承诺,他只是世间上
最平凡最普通的一个孩子,希望能躲在父母亲的怀抱里,安然入睡。
“父王!冥冥!”
一个声音打破宁静。
冥夜猛地睁大眼睛:“哥哥!”
太子恒夜踏着地上乱石,冲了过来,身后跟着畏辰望月,脸上仍然是百年不化的冰山表情。
一家人终于团聚。
恒夜把弟弟揽紧在怀里,絮絮叨叨地埋怨:“幸亏依泉告诉我你在这里,找得我好辛苦啊!”他看了血泊中的母亲一眼,抿了抿
嘴唇,强忍着眼泪,把弟弟抱得更紧。
“仕纾她活不成了。”魔君看着两个儿子,“你们走吧,城里的自曝装置已经启动,用不了五分钟时间,这里将灰飞烟灭。”他
转向大儿子:“恒夜,带着你弟弟赶快逃吧。”
“父王,那你……”
“我留下。”
冥夜记得最后的画面,是父亲把手中的剑,刺入母亲的咽喉,亲手结束了她的痛苦。
然后火焰把一切吞噬——
结束了!
那是一场噩梦的结束,同时也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四周很黑,身体很冷很累……
“……冥冥……冥冥!醒醒啊……”
他其实一直在等待,能把他从噩梦中带离的那个人……
“千帆……是你么?”揉着酸涩的眼睛,他往身旁温暖的身躯挨了过去,突然猛地惊醒——千帆不会这样喊他!
“啊!小懒猪终于醒了,你可真会睡啊。”
冥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那人笑意盈盈地低头看他,一边把玩着鬓边发丝,而他正躺在人家腿上。
“葵!你……”翻身起得太急,一阵眼花,胸口堵闷,冥夜乏力地又躺了回去。
葵端来一杯香气浓郁的巧克力:“身体不舒服就容易做噩梦。来,喝了它。里面加了安定凝神的止痛药,喝了你会舒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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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起怀中的小人儿,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胸膛上:“唔,冥冥,你好像又瘦了。”葵把暖乎乎的巧克力喂到他嘴边,从小没服侍
过人,但葵的动作很轻柔又很自然,美丽的黑眼睛弯成半月形,耐心地看着他把杯里的饮品一点点地喝完。
把空杯子放到一旁,葵却没有要放开怀里人的意思,他的衣领敞开着,冥冥几缕发丝滑进了他领子内,贴着肌肤,软软滑滑的,
很舒服,搔着他心底的痒。
正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怀里的小东西却很煞风景地冷冷问道:“是你让水之言把我捉来这里?”
“捉?”葵像听不懂这个字,“没有!我只是让他‘请’你过来。”
“请?哼!你请人的方式倒是很有礼貌。”他妈的!冥夜在心里骂,那移动魔法阵,就差没把他全身骨头拆了重装。如果他现在
能使出一点力气,绝对要身后的家伙吃下几个拳头。
“我只是想见你,和你说说话。不用这种方式,你会来么?我诞生祭的请柬,你现在还没回复。”葵突然低声下气地:“冥冥,
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怕我生气,就别欺负我喜欢的人!”说完这一句,他明显感到身后的人一震,环着他腰身的手臂骤然加力。
“你怪我么?当你发现自己一直深爱着的人其实并不爱你,当你尝到那种全心全意地守护却得不到相同回报的滋味,我想你并不
比我有风度。”
靠,你说气不气死人?这家伙无缘无故地去伤害别人,道理还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受尽委屈的人是他一样。冥夜不禁要仰头看清
这人的脸皮有多厚。
葵的眼中盛载着翻滚的怒意,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冥夜反驳:“如果我爱的人不爱我,我会祝福他,只要他幸福就好。”
“是么?”葵一声冷笑:“这么伟大?我劝你定论别下太早,刀不割到肉你不知疼!”
“葵!”冥夜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跟你无话可说,我要回去了!”千帆发现他突然不见了,不知会多担心。
“急着回去干嘛?”葵把他紧紧桎梏在自己怀里,半点不让他动弹。
冥夜挣了几下,发现徒劳无功:这家伙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前些日子不是还虚弱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么?
被人限制自由的感觉无疑让他非常恼火:“你到底给了水之言什么好处,让他帮你捉我过来?”
“嗯,我承诺他姐姐不会嫁给你。”
果然!
“我不认为你能办得到。”
话虽这么说,其实小魔王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天帝有多疼爱葵,单看赐给他的宫殿是天宫最美丽的净碧空就知道了,更别说为
了他的诞生祭请来三界各国皇室政要齐来庆贺。不过,冥夜要的,是水心沙的人,至于她肯不肯嫁给他,只是个名份问题。
“留下来吧,今晚给你准备了很精彩的节目,保证你终生难忘。”葵突然挨着冥夜耳边,阴恻恻地说。
他手一挥,旁边一面墙上的帷幕“唰”地拉开,露出一面巨大铜镜,由朦胧到清晰,镜面上显出了过去的影像——
破败的皇宫,硝烟四起,一个小小的银发孩子四处找寻,终于在乱石堆里遇见了父母,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害怕着,却又不得不
去接受残酷的宿命。
“妈……妈?”
女人的血已经流光。
父亲温柔地笑着,手劲在他细嫩的脖子上收紧:“好孩子,我们……一起死吧。”
当梦境再一次清晰如昨地出现在眼前,窒息的悲痛又再一次把他推向崩溃的边沿。
盯着镜面的影像,冥夜就像着了魔一样,移不开眼睛。身后的人轻轻吻着他满脸的泪水,愉悦地笑道:“冥冥小时候就很可爱,
看!就连惊恐绝望的样子,也可爱得让人舍不得痛下杀手。”
“深天葵!你为什么要我看这些?!”
“只是想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法术。你呀,无论在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每一分每一秒,冥冥,我一直在
看着你,只看着你……”
“够了!”冥夜抽回心神,用手捂着脸,到底是魔族的少主,他如今的心智,也不如当年脆弱。“这个情景,几乎每晚都在我的
噩梦中出现。但过去的已经过去,请你对逝者持有最基本的尊重,不要为了打击我或炫耀你的能力而亵渎故人。”
“亵渎故人?”葵失笑:“冥冥,这只是从你眼中看到的事实,那时候你年纪还小,随后又急痛攻心,一直逃避回想当日的情形
。现在你已经有足够的承受能力,不妨把往事再重新仔细地回想一遍。”
“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只是想找出事情的真相,不忍心你再傻乎乎地继续被假象蒙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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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说得有些激动了。怀里的人,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却窥不破这个骗局。
“冥冥,其实你早该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既然能操纵仞乾一族的传世神器——斩风阙,同时又让刹纭罗族的烈殒神剑听命
与你——神族的传世神器,若没有直属血缘的后人是不可继承的。四亲王和岚沁大人才是你的生身父母。”
魔镜上的画面定格在魔君与王妃仕纾双双殉国而死的一幕,葵指着其中把剑锋刺入妻子喉咙的男人,说:“你也不会傻到,以为
只有你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而你那两位魔族的‘父母’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实情吧?”
冥夜不至于那么天真:“就算他们知道又如何?他们没有加害于我,还抚养我长大……”
“没加害于你?”葵打断他的话,冷笑:“那你中的慢性寒毒是谁喂你吃的?一天一天从不间断的把少量毒素加入你的饭菜中,
你认为谁有能耐用这种手法毒害魔君的幼子,而数年来始终无人察觉?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魔君本人!”
葵满意地感到怀里的人猛地一震:“冷么,是体内的寒毒发作了,还是真相让你觉得心寒?”他一只手臂圈着冥夜颤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