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许你进步?”吉珠嘎玛得瑟的笑,亮出了两颗小虎牙,森森的发着寒光。
“这是要打上了?”
“是吧。”
“阻止?还是……”
“当然看热闹了。”
“那等会儿按?”
“别介,别停,边按边看。”
“我说,海爷,要给你买袋瓜子不?”
“麻烦!不过你要是嗑好了给我也行。”
“你就不嫌我口水?”
“不麻烦就行……”
两个群众看着戏,还不知死活的讨论。
那边林峰和吉珠嘎玛又拳来脚往的打到了一起,当然,力气是没用多少,你来我往的比上了格斗技巧,从床上打到地板。
林峰当初学的都是一招制敌的手段,如今打着玩当然是不会用上,陪着吉珠嘎玛过招打套路,看着激烈,却你来往的像是在喂招。
吉珠嘎玛闹了一会就发现了问题,知道自己就算是闹着玩,现在也还不是林峰的对手,林峰的反应太快,似乎看着他出手就知道要打哪儿,总是能够错开攻击回手,就像他们第一次在格斗课上的碰撞一样,带着些让人不爽的指导意味。
于是,吉珠嘎玛当机立断的停了手,抱怨道,“和你打没劲儿,假!真要是看得起我,就一拳把我打趴在地上,老让着什么让着,显你能呢?”
林峰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三海在旁边大呼不过瘾,指着林峰的鼻子叫,“疯子,你差别对待啊你?不带这样的!”
陈英感同身受的点头赞同,“我肚子上那一拳现在还疼着呢,换人怎么就下不去手了?”
林峰笑了笑,“又不是搏击训练,打着玩的,要是认真了,这屋子里都是棱棱角角的,真是伤到了还怎么去参加队长的婚礼?”
三海琢磨着也是,嗯嗯了两声,又指了指肩膀的位置让陈英继续按。
那边三海舒服得冒泡,这边林峰是再也不敢让吉珠嘎玛按了,把电视遥控器丢到吉珠嘎玛身边后,就靠在床上休息了起来。
看着电视屏幕不断变换的画面,林峰的心思却都移到了吉珠嘎玛的呼吸声上,大声的喘息传入耳畔,思绪渐渐的飘散开来……
他,是真的不敢对吉珠嘎玛下重手。
心里还有个结去不了。
上辈子的这个人,以及那场惨痛的战斗……
即便已经过去了,可是一旦和这个人打斗,就会神情恍惚,就算下意思的收束了心神,身体也不由的抗拒着,让挥出去的拳脚失去了九分的力度。
明明知道,就算一拳打下去,这个人最多疼痛一下,也依旧害怕着那双泛起血丝的眼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承认……
自己的心在害怕着与吉珠嘎玛对战。
眼前的人转过了头,看着他,灿然一笑,“寒假结束,我去找你练手。”黑白分明的眼底染着淡淡的红,瓷釉般的铺陈在荧亮的眼中,一派的柔和,与记忆里的那双眼不再一样,亲近了许多。
林峰勾起嘴角,点头,笑弯了双眼,嗯了一声。
出于三海同志昨天夜里被按得很舒服,林峰果断的要求三海必须开上三分之二的路程才换自己,三海眼泪汪汪的向陈英抱怨,“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去按林峰?”
陈英同志无奈耸肩,将错推到了吉珠嘎玛身上,“这你得怪珠子同志为什么不按好林峰。”
吉珠嘎玛冷笑,“我按了,他自己受不了!”
结果,最后的屎盆子落在了林峰的头上,气得他要求换位置,好好收拾收拾这颗将要倒霉的珠子!
陈英哈前面的位置哈了很久,一听,咯噔都没打一下的就应了。
林峰打开后座车门的时候,就看到吉珠嘎玛坐在车厢的那头,谨慎莫名的看着他。
林峰眨了眨眼,刚刚坐上椅子,就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的吉珠嘎玛绷紧了肌肉,强烈的散发出守护地盘的气息。
林峰有点儿囧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眯起了眼,试探般的慢慢压了过去,果然随着自己的接近,吉珠嘎玛散发出的排斥气息愈加的浓郁,直到最后一刻,对方就要炸毛的前一秒,林峰‘噗!’的笑出声,果断的停了下来。
吉珠嘎玛眨巴着眼,骤然大怒。
林峰急忙顺毛,拍了拍吉珠嘎玛的手臂,特正经的说,“我也就是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你?”
吉珠嘎玛‘啪’的拍在了林峰的手掌,森寒着一张脸,偏过了头。
林峰看着吉珠嘎玛绯红的耳廓,绷着脸坐直了身子,将头偏到了窗外,终于按捺不住的笑了。
那小样儿,就差在喉咙里呼噜噜的出声了。
从昌都到拉萨就没有那么远了,开得快差不多10来个小时就能到,比起昨天的长征算是轻松了不少。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峰给扎西队长去了个电话,先是报了下自己这边的人数,接着又确认了具体的位置,扎西队长正有些忙,想了一下说是晚上派人去接他们,就挂了电话。
昨天夜里没睡好,早上又出来的早,林峰在车上睡了一上午后就换下了三海,一路听着他们吹牛,一路开向了拉萨。
整个藏区都是佛教圣地,到处都可以看到白色的佛塔和红瓦白墙的寺院,尤其是到了拉萨,藏族的中心后,能够感受到浓郁的宗教氛围,随处可见朝圣的藏族信徒,而圣地布达拉宫就盘踞在拉萨的西侧,遥远而神秘,透露出厚重宁静的气息。
吉珠嘎玛在可以看见布达拉宫的地方就要求停了一次车,神情肃穆,虔诚的在地上行了三个大礼。
而林峰他们就算不是信徒,也被这样的气氛而感染,收起了脸上的嬉笑,默默的注视着吉珠嘎玛朝拜完,方才再次上路。
说起来,扎西队长的家是在拉萨的市郊,新娘却是城里人,所以结婚也会在城里结。
吉珠嘎玛说,既然是选择在城里办酒席,那么就不会有太多的藏族特色,最多会有个‘抢亲’的程序。
一听到‘抢亲’,三海和陈英就开始荡漾了,异口同声的提议要参加,林峰琢磨着队长应该已经有了安排,还是别捣乱的好,结果这一开口,就得到了来自四方的声讨,就连来接人的普布大叔也说,没有问题,你们想干什么都可以。
进了拉萨市区后,林峰又开了一个来小时,才到了扎西队长的家。
队长家真是意料外的大,藏式的两层小楼有三个,每个都有两三百平,被一个巨大的白石围墙圈着,空地上杂七杂八的摆着明天要用的东西。
普布大叔解释,藏族地广人稀,尤其是到了郊区,土地根本就不要钱,只要你盖得起,就任由你盖,然后指着围墙外面看不到边的一大块地说,那里就是扎西家放牧的地方。
林峰感叹,这气派!要是换到北京,简直就是土地爷!超级大款一枚!!
扎西队长带着家人一起出来递上了哈达,端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实在是和平日里的形象不符。
毕竟,扎西队长就算是个亲切的人,但是训练上是该骂的就骂,该踹的就踹,来的四个人,除了林峰没被收拾过外,其余的人可是都吃了苦头,一时间还真是不习惯这样的队长。
扎西队长寒暄着将人领到了屋子里,三海趁机讨要抢亲的名额,扎西队长有意逗他们,就说人满了,结果换来三海更强烈的声讨和陈英的哀求,一路闹着上了二楼,掀开厚厚的门帘,还未看清里面的人,鼻子就闻到了一股奶膻味儿,除了吉珠嘎玛外,林峰几个都微微蹙紧了眉头。
等进了屋,林峰几个就真的蔫了。
可以容纳30来个人的屋子里,除了两三个穿着藏袍负责招呼的主人家外,清一色的军校首长,虽然都穿着便服,也有几个眼生得,但是就算是他们脱光了衣服坐在那里,四个小兵也不敢得瑟啊。
第三十六章:冬季的高原依旧美丽如斯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林峰他们正好赶上了吃晚饭的时间,首长们围着客厅方形的墙壁坐了一圈,吃着长条木桌上的食物,主人家的长辈在上席坐着,两三个人在中间负责倒酒添菜,林峰扫了一眼,全是肉,烤得煮得烧得牛肉羊肉猪肉腥臊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陌生的气味夹杂在闷热的空气里几乎让他食欲全无,隐隐作呕。
事实上林峰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挑食的人,如果有必要他连树根沙鼠都可以吃,但是现在却被这些味道熏得几乎有着要转身冲出去的念头。
四个小子局促的挨个打过招呼,接过主人家递过来的青稞酒后,便安分的坐到了一边。
当然,首长们带着笑容,亲切体贴的问了些话,但是看孩子们实在是放不开,于是便放过了他们自说自的。
藏族的食物,尤其是冬天,绝对是高热量的,而且大块的肉,大碗的酒主人家是绝对不会吝啬的,吃得越多,他们越是高兴。
吉珠嘎玛算是找到了组织,吃的最是欢快,直接用手抓,边吃还边向主人家竖起拇指,赞不绝口。人模样长得俊俏,又是个当兵的,最重要的还嘴甜懂礼,笑得主人家合不拢嘴,其中一名年轻的藏族姑娘抿着嘴笑眯眯的,不断往这个桌子添菜,一双眼不断的扫着吉珠嘎玛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倾慕。
三海撞了吉珠嘎玛一下,递了个眼色。
吉珠嘎玛眉梢一挑,得瑟的笑了。
林峰被味道熏得没了食欲,吃了一块烤羊肉就算是解决了,嘴巴正有点儿干,年轻的藏族姑娘就用个洗脸盆子端上来了一锅汤,上面撒了葱花,清香的味道终于勾起了林峰的食欲,于是拿起汤勺作势要舀,却被吉珠嘎玛一把抓住了手腕。
林峰看着吉珠嘎玛吃得满手是油的爪子,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
吉珠嘎玛黑白分明的眼中染着不怀好意的笑,“舀面上就可以了,千万别搅。”
三海问为什么。
林峰蹙眉,抬手,“别解释,我知道了。”藏族人吃羊大多数都是外面的肉烤着吃,内脏用来做汤,为了保持原滋原味,处理的并不干净,林峰相信,自己要是一勺舀下去,怕是连昨天夜里的东西都能吐出来。
所以直到宴席结束,林峰到底是没碰一下那盆汤。
宴席一结束,几个人嘀咕了一下,就告了个假,说是一路开车过来,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留下来招呼客人的主人家都是听得懂普通话的,急忙起身将几个人带到了客房,不算大的房间,早已经铺好了四床被褥,屋里的暖炉烧着,温暖如春。
客气的送走接待的主人家,几个人在小屋里说了会儿话,也没什么娱乐,很快就睡下了。
半夜里,林峰醒了很多次,似乎总是闻到客厅里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最后到厕所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出去,才安静了下来。
拉萨的海拔3700米,不习惯这样环境的人大多会出现心率过快呼吸困难的反应,俗称高原反应,而且风大干燥,冬日里,零下温度的大风刮过衣襟,猎猎作响,几乎有着要把人带到天上的狂暴势头,但是空气是绝对干净清新的,作为全国污染最少、环境最好的城市,这青藏高原绝对是名至实归。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是冬季。
婚礼还在准备期,在队长的提议下,由普布大叔带着他们到处走走,普布大叔跑到隔壁村牵了五匹马过来,说是先带他们看看冬季青藏高原的大草原,一见有马骑,几个小子马上就欢呼了起来,虽然骑马是个技术活,但是难不倒这些不怕跌倒敢于尝试的男人们,在普布大叔和吉珠嘎玛的指导下,花了10来分钟,大家就都意气奋发的骑在了马上,向大草原出发。
一路行来,因为不是旅游区的原因,环境绝对天然未破坏,显得枯黄的草顽强的生长着,蔓延到天际的尽头,偶尔能够在视线的尽头看到藏族特色的石木建筑,两层楼的小屋,这里看不到藏佛教的圣地布达拉宫,寺庙却依旧不少,白墙红瓦,漆了金的白塔矗立在山峦之间,透露出凛冽的神圣味道。
林峰开始还跟着一起走,有说有笑,但是随着头部刺痛的加剧,渐渐的不再说话,捏着马缰的手越来越紧,总觉得吸进肺部的空气都是二氧化碳,氧气少的可怜,不由的面色愈加的惨白,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视线恍惚,眼前的景色似乎都暗下了不少。
三海和陈英骑在马上,一左一右的夹着普布大叔问东问西,吉珠嘎玛作为甘孜的藏族人,每年的农历四月八日佛子诞辰时,都会汇集到跑马山上和折多河畔,烧香祈祷,焚烧纸钱。然后转山祭神,祈求神灵保佑。农历六月十五或者农历正月初一,也会到拉萨朝圣。所以这里的环境不说是每个角落都转遍,但是绝对已经见怪不怪。
于是,分下心来的吉珠嘎玛第一个发现了林峰的问题。
他拉紧一侧的缰绳,靠了过去,担心的问道,“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回去?”
林峰没有逞强,点了下头,知道高原反应绝对不能轻视,轻了说会出现昏迷休克,严重了甚至死亡,这样的强绝不能乱逞。
三海和陈英知道后,都说着不看了,陪林峰回去,林峰摆了摆手,笑道,“没事的,难得过来一趟,你们和普布大叔到处看看,多照点儿高质素的相片,回去我也好挑一两张做桌面,车上有氧气罐,我带上就好。”
俩小子一听,有些踌躇,说出来的话也松了不少,直到吉珠嘎玛拍着胸口保证把人安全送回去,才算是点了头。
之前不知不觉走得有些远,回去的路上林峰缺氧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到了后来,几乎是完全靠着意志力在支撑才没有从马背上摔下去,整张脸已经从惨白变成血红,出现了微细血管爆裂的情况。
吉珠嘎玛一直关注着林峰的情况,看到对方实在是辛苦,于是勒紧了缰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步快跑将林峰骑着的马截停,说道,“骑一匹马吧。”
“呃?”林峰正糊涂着,迷茫的看着吉珠嘎玛说不出话来。
吉珠嘎玛垂下眼在马脖子上拍了拍,走过去拉住了林峰冰冷的手,“换我那匹吧,这是匹年轻的小母马,驮两个人它可能会很辛苦。”
“哦……”林峰乖巧的点头,想要下马,怎么知道坐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这身体一偏,重心不稳,几乎是摔下去的,吉珠嘎玛眼疾手快,急忙把人给抱住了。
看着怀里三魂不见七魄的男人,吉珠嘎玛暗地里着实是爽了一把,琢磨着林峰啊林峰,你也有今天。
辽阔的草原上,两匹棕色的马慢慢的走着,前头的那匹马上一前一后骑着两个人,吉珠嘎玛在后面驾驭着马匹,前面坐着林峰。
本来最初的时候林峰用他那少得可怜的理智表示出抗议,却被吉珠嘎玛强硬的驳回,表示不想因为这种没有意义的前后问题而出现真正的伤亡。
林峰脑袋正糊涂着,辩不过人,在吉珠嘎玛强硬的态度下,只能像个女人一样坐在了前面。
吉珠嘎玛驾驭马的技术很好,一条直线,稳稳的向目的地前进,这么走了几分钟,吉珠嘎玛看着身前绷直的背影,笑道,“放弃你那些无聊的心态吧,不就是让我照顾了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这么计较着,可就真娘们儿了。”
林峰剩余的三魂也在这会儿的颠簸中少了一魂,闻言只是迟钝的嗯了一身,便靠了上去,借由着对方胸口支持自己即将瘫软的身体。
“很难受?”吉珠嘎玛收紧了手臂,担忧的问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要是觉得难受,我可以再慢点。”
林峰点了一下头,咬着下唇,很久才回道,“我是不是不能昏过去?”
“昏过去会舒服点儿。”
这次林峰沉默了更久,“说说话吧,我不想晕。”
“你在坚持什么?”吉珠嘎玛疑惑的侧头看他,却看不到那双狭长凤眼中的固执,只有与自己差距甚远的白皙皮肤上透出的绯红,意料外润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