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诀拧了拧眉眼,深思片刻,望过来:“逸儿的事不是意外,你可知道?”
李然脸上一怔,他只是隐隐有预感,想不要江诀已经证实了。
“查出是谁做的了?”
江诀摇了摇头,说道:“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咽气了,也没能留下证据。”
“这样啊……”
李然低头深思,脸上表情看不真切,五指在几案上轻叩,“就找不到其他人证或物证了?”
江诀摇了摇头,李然心中一沉,望过去:“莫非继续查下去会牵扯到什么特殊人物?”
江诀眼中光芒一闪,心想李然真是警觉。
“朕现在还不能说,不过时候到了,朕发誓,一定会给你和逸儿一个交待。”
江诀眼底一片冰霜,眸光清幽,李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眼中晦暗一片,肃杀之色被很好地隐藏着,只淡淡挑眉感叹:“看来
对方是个连你都动不了的狠角色。”
说到“狠角色”三个字的时候,多少还是透露了一丝冷酷和杀意。
江诀赞同地点了点头,眼神如炬:“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朕要从大局考虑,不是不想除她,而是时辰未到。”
江诀眼底一片肃杀,毫无一丝感情,李然沉默着没有接话。
“我约了璃云和厉子辛明天在京郊见面,你去不去?”
李然抬头望向江诀,心想此人多疑,还是报备一下比较妥当。
江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朕在场你们也不方便说话。不过京郊位置偏僻,我让江云多找几个人跟着你。”
“恩,这样也好。最近宫里不安全,我会把逸儿也带过去,留他一个人在宫里,我不放心,不过别忘了多找几个高手。”
江诀听了,神色一舒,眼角带笑地望过来:“小然,你这样,真好!”
李然被江诀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撩眼去看他,江诀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停在他跟前,两手撑在椅子
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凝眸深望:“逸儿有你在身边,朕很放心,只不过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你快起来!”
江诀闷声一笑,眼角嘴角都是笑意,他早察觉到李然这人在感情上很是单纯,所以有意想要勾引他爱上自己。
不过这么单纯的一个人,心防却不是普通的重。
江诀现在对这个人上了心,知道对付他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地一步一步谋划。这么想着,心中不免有些失笑,心想要俘获这个
男人的心,看来并不比夺天下来得容易多少。
李然将江诀推开,起身站起来,整了整衣摆,问道:“江云以后跟着我,你不是没人保护了?”
江诀被他一问,几乎想要亲他,心想这人终于开始懂得关心自己了,温言说道:“放心,朕的暗卫并不只有江云一个。”
李然点了点头,心想这样就好,毕竟人家是出于好心,自己也不能太不识抬举。
“对了,我怎么跟江云联系?”
江诀好笑地望他一眼,说道:“他一直潜伏在附近,你若有事,喊一声就行。”
“这样啊……”
李然拉长了声音感叹,黑眸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江诀在一旁瞧着,越发觉得江逸和他长得很像,心中隐隐有些动容,看着李然半
刻也没有回神。
李然思索片刻,似乎是计上心头,低声喊道:“江云,你出来!”
这么一喊,就见江云一身黑衣从暗处隐了出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径自朝着江诀一拜,嘴里不情不愿地说道:“主人有何
事吩咐?”
李然眼中精光一片,心想此人如此不服自己,却偏偏碍着江诀的命令,不能不听自己的话,整天挂着张吊死鬼的脸,怎么都得给
他一个下马威不是?(承认吧,李然,你就是个BT!)
“没事,听说你功夫不错,我就想开开眼界。肯不肯赏脸,江云?”
未曾想江云并不上当,一脸正容地回道:“属下的剑只作御敌之用,殿下想要看人表演,恕属下不能奉陪。”
李然脸上一愕,侧脸去瞧江诀,见他笑得一脸撇清的样子,心想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乖乖就范。
见江云一脸肃然地跪得跟雕像似的,李然双眼一眯,一脸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现在既然跟了我,怎么着也得露一手不是?不然
怎么让我信你,把命交你手上?”
李然说完,江云双眉居然一皱,他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个漂亮得比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男人摆明了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稍稍展示身手自然可以,不知主人有何指示?”
“对了!男人做事就该这么痛快!我喜欢!”
李然打了个响指,脸上满满都是欣赏,江诀在听到那个喜欢的时候,眉头一皱,不过还是忍着没有发作,江云却觉得江诀望着自
己的眼神一瞬间几乎是血淋淋的,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他要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个受害者,主公你干嘛不瞪他,反
而瞪我?
“江诀说你箭术不错,我想见识一下。”
江诀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不过他也懒得拆穿这个人。
江云脸色不变,点了点头,说道:“这并非难事,劳烦主人和主公移步,容属下去校场一试!”
“不用去校场,在这儿就行。”
李然摆了摆手,一脸不用搞得这么复杂的表情,江诀和江云不明所以地望过去,见李然很没有美感地从头上扯下一根头发,嘴角
一弯,笑着说道:“头发虽然是细了点,也软了点,不过我相信应该难不倒你的。”
江诀无奈地摇了摇头,江云的眉头已经纠到了一块,暗忖见过爱整人的,倒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如果不是碍于江诀在场,江云早就拔出腰上的软剑逼上去了。对付李然这种人,其实不用太过讲理,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讲理
的人。
这一点,江云从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开始,就彻底明白了。
“主人有令,属下不敢不从,恳请主公替属下做个见证!”
江云恭敬地朝江诀行了个注目礼,李然听了,几乎想要替他拍手叫好,心想这小子也不是傻子,知道用江诀来堵他的口。
江诀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朕今日既然在场,就替你二人做个见证。江云若是赢了,小然你再不能为难于他。”
李然挑眉看他一眼,算是默认。
江云一脸敬佩地望着江诀,心想还是主公知道体贴下人,转而望向李然的时候,又换上了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
李然摇头失笑,可怜他李然居然也会沦落到被人嫌弃的地步。
李然站在门口,拽着一根发丝,手臂一横,那根乌黑的头发被风一吹,就格外的活络,李然得意地朝江云招了招手,说道:“别
愣着了,快去拿箭。”
未曾想江云动都不动,只从怀中拿出一根细细的木棍,也就牙签那么细,“嗖”地一声射了过去。
李然望着手里的那根断发,又望了望地上的那另一半,一脸不敢置信地望过去,见江云正恭恭敬敬地朝江诀跪着,正眼都不瞧他
,甚至连个余光都没有。
同时,殿外传来哎呦一声恸喊,小六子捏着嗓子在外面抱怨:“哪个不长眼的拿东西射我?”
李然懊恼地抚了抚额头,对着笑得一脸没好意的江诀挑了挑眉,施施然地拐出殿去找那根木棍了。
这场主仆之间的较量,终于以江云的完美胜利而告终。
李然前脚刚踏出殿门,江云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去:“主人是否还有其他吩咐?如果没有,属下先行告退!”
李然脚下一顿,差点一个趄趄摔出殿去,江诀憋在喉间的笑再也抑制不住,从殿内传了过来。
李然挫败地背对着他二人摆了摆手,他实在没脸再说什么,人家身手都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能说什么?
江诀见李然背影沮丧无比,失笑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搂上他的肩,宽慰道:“江云从小跟随高人习武,刚才只不过是小把戏,别
放在心上。”
李然目瞪口呆地望过去,将手里那半根断发举到他眼前,呵呵地干笑两声,说道:“他倒真是不给我面子!不过说好了,他现在
跟着我了!”
江诀笑着深望他一眼,说了声“你啊”,就再没说什么,语气宠溺,连门外候着的一干内侍和宫女都觉得皇帝现在对皇后实在是
太过纵容。
德宫外殿,贤妃正状似悠闲地坐在高椅上。
她神色平静,一边喝茶,一边任由侍女为自己修着蔻丹的五指。
就在这时,殿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人,贤妃见了,眉眼一拧,眼神像刀子一样射了过去。
那宫女见了贤妃的脸色,立马稳了稳心神,朝对方使了个眼色,贤妃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下去。
“现在如何了?”
对方极为机灵地凑近她耳边嘀咕几句,贤妃眉眼一舒,眼底担忧之色顿扫,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做得极好,日后就作
为本宫的贴身侍女,在本宫身边做事吧。”
小姑娘受宠若惊地磕了几个响头,贤妃一脸器重地将她扶起来,甚至还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得一脸亲切。
只是这样的笑容下,究竟有着怎么的阴狠和毒辣呢?
第十五章
翌日,李然乘着凤辇,带着小太子江逸浩浩荡荡地去宫外赴约。
从皇宫到京郊,骑马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李然他们乘着马车,沿路还有宫廷内卫护道,自然比不上骑马来得快。
他们用完早膳就出发,到了京郊别院已经快到晌午,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更何况还有江云这位一流高手在凤辇里面护
他们周全。
原本江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坐凤辇的,只不过李然坚持,认为只有在里面才能保护得更加滴水不漏,江诀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就
破天荒地同意了。
小太子江逸难得出宫,望着宫外的任何陌生的东西都很雀跃,一路走来,黏着李然问了很多问题。
李然其实也就是个生手,所以小太子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一大半都是江云这个冰块回答的。
小太子开始的时候对江云还很抵触,到后来似乎都有些喜欢他了,凑到李然耳边问他:“爸爸,他是谁?”
李然一脸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脸上是一副干嘛问我的表情:“你想知道,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小太子讪讪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望着江云:“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
“禀殿下,属下江云!”
江云对着江逸也恭敬之极,李然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忠心得可以。
“你的这个江和我的是同一个吗?”
“是的,殿下!”
江逸歪着脑袋看着这个大哥哥,显然对他非常感兴趣。
“你也姓江,你也是父皇的儿子吗?”
江云听了,脸上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然差点没笑岔气,心想江诀如果知道他儿子这么说,铁定得气得吐血。
江云虽然看起来并不大,但少说也有十六七岁了,江诀最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如果他有江云这么大个儿子,岂不是说他八九
岁就让女人怀上了?
李然想到后来实在憋不住,放声哈哈大笑,就差很没有形象地拍打身下的软垫了。
他这一阵大笑,引得凤辇外的内卫又惊又愣,心想这个皇后殿下,实在和传言中的不大一样。
江云似乎被李然的举动惹得很不高兴,俊脸沉得跟块铁板似的。
江逸望望李然,又望望江云,最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回头去问李然:“爸爸,你笑什么?”
“哈哈,没什么,就是,就是想笑了,哈哈——”
“爸爸,他真的是哥哥吗?”
李然低头去看江逸天真的小脸,心想这可是个大好机会,既可以捉弄一下这个早熟的江逸,又可以看那个冰块一样的江云变脸。
他在脑子里把这事想了个来回,脸上笑得越发欠揍。
“你觉得呢?其实仔细看看吧,你们俩确实长得有那么一点像。你觉得呢,江云?”
李然摩挲着下巴,在俩人之间打量了一番,忽略了江云刀子一样的眼神,江逸一脸好奇地转头去看江云,盯着他看了片刻,笑得
一脸纯真:“恩!逸儿也觉得像!”
江云听了好不尴尬,李然在一旁看得很是满足,正准备给江逸一个奖赏的拥抱,小太子爆炸性的话又扔了过来:“他既然是父皇
的孩子,那也就是爸爸的孩子,就是逸儿的哥哥!”
江逸为自己的聪明劲着实得意了一把,李然脸上的表情活像吃汤圆的时候咬到了石子,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神经,望着江逸一脸
兴奋地笑脸,无力又挫败。
江云实在听不下去了,脸上青白交加,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解释:“禀殿下,属下只是个孤儿,姓是陛下赐的,不是殿下说的那样
。”
江逸微微有些失望,他还想有个哥哥或弟弟和自己一起玩呢。
“爸爸,我要弟弟!”
李然早就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窝进角落里去了,江逸这小子的童言童语杀伤力实在太强,有时候连他都招架不住。
此时此刻,李然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庆幸不已。
不消一会儿功夫,这孩子果然又抛了一个技术性的难题过来,李然选择充耳不闻,一脸颇感兴趣地盯着手里的书。
“逸儿想要弟弟,爸爸!”
倔强的小太子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大有你不理我就不罢休的气势,还手脚并用地爬上李然的腿,在李然怀里乱蹭。
李然无可奈何地放下书,把他抱进怀里,制住小太子的小短腿和小胖手:“想要弟弟还不简单,跟你那个父皇说一下不就行了?
”
“可是弟弟在爸爸肚子里!”
“谁跟你这么说的?”
“父皇说的,父皇还说要给逸儿种好多好多弟弟!你快让父皇给逸儿种一个弟弟吧,爸爸!”
望着小太子纯真期待的眼神,李然几乎气得想要吐血:江诀那个家伙,实在是太欠揍了!
当然,江云似乎并没有被他们的惊世对话影响,只要不牵扯到他本人,那两个人不论说什么,江云都会选择非礼勿听,这是江诀
临行之前的吩咐,甚至算是忠告。
江云此刻再次默默感叹:陛下,您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江逸的天真烂漫和对弟弟的执着实在让李然吃不消,为了转移这个念弟心切的小子继续发表惊世骇俗的言语,李然决定转移他的
注意力,自然江云就成了那个牺牲品。
“想不想学功夫,逸儿?”
李然一边安抚着江逸对弟弟无可休止的执念,一边找话题让小太子分心。
“功夫?不要!我要弟弟!”
李然揉了揉纠结的眉眼,问他:“你要弟弟做什么?”
“弟弟可以陪我玩!”
“玩?有什么好玩的?”
“木马!爸爸给逸儿做的木马!”
李然挫败地叹了口气,心想你就是为了这么个不入流的理由啊。
“如果你弟弟遇到危险,你该怎么办?”
“逸儿会保护弟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