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诀本就生的俊美温雅,如今这样一副深情的面貌,看在两个小丫头眼里更是俊美如天神一般。
她二人正在内殿咬着耳朵,小六子那娘娘腔端着一个五彩鎏金的药碗走了进来,见她二人频频朝内室观望,顺着她们的视线凑过
去一看,激动地几乎想要放声大喊:神呐天呐!我们的殿下要走好运啦!
不过这小子就是个大嘴巴,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不等琉璃和巧馨来捂他的嘴,那声又尖又细的“神呐天呐”已经喊了出来。
江诀的耳朵多厉害,立马便听到了,他侧脸往外一瞧,就看见李然的那个贴身内侍硬生生地被两个婢女敲昏了头给拖了出去。
江诀心中喟叹不已,心想真是什么样的主人有什么样的下人,从前这几个人可都是规矩得不会出任何差错的,如今却都成了这副
德性。
他失笑地回头望了眼仍睡得很沉的李然,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眼中满是缱绻。
江诀来到外殿,见那个小内侍正趴在地上哀哀哭诉,背对着她的两个丫头正双手叉腰站在那小子面前低声训斥着什么,江诀低声
一咳,那三人立马看过来,皆是一惊,赶忙下跪朝他行礼。
江诀摆了摆手,问道:“药煎好了吗?”
巧馨赶紧拿过摆在几案上的墨玉托盘,恭恭敬敬地举过头,回道:“禀陛下,已经煎好了,只是殿下如今还睡着——”
未曾想话没说完,墨玉盘里的那碗药却被江诀给一手端了过去。
他三人皆被一震,暗忖皇帝陛下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有如此举动?
江诀进了内室,想叫醒李然,未曾想这一位的睡相实在不好,江诀喊他,他索性将头往被子里一缩,整个人就这么裹了个真正意
义上的严严实实。
江诀初见时竟一愣,他倒从没见过有人睡觉会是这个样子。
他自己暂且不说,从小就被教养着一言一行要合乎规矩礼仪,各宫的妃子更是一个个犹如海棠春睡般优雅得让人感叹,
未曾想这一位却睡得跟个土拨鼠似的,撇开他那外貌不谈,真的就是一只土拨鼠。
江诀失笑地抚额感叹,心想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极品啊?
小六子在内室入口处把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小心肝颤了又颤,恨不得立马进去把李然从被子里挖出去打包送到江诀怀里。
此时此刻,他只能手拿帕子望天感叹:殿下啊殿下,您能不能稍微讲究一点形象啊?!
巧馨和琉璃候在凤床不远处,扑通一声跪下地去,又惊又慌地对江诀说:“陛下,殿下睡着了一向、一向怕冷,请您、请您恕罪
!”
江诀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地说:“无妨,都起来吧。”
“他平日里都是这样?”江诀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地望了一眼,见江诀似乎并不生气,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江诀也不看她们,径自坐到床头,望了那两个丫头一眼,说道:“你们过来把被子掀开点,朕来喂他。”
两个丫头一听,就石化了:掀开点怎么喂?这能喂吗?
显然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江诀在尝试了无数次又失败无数次之后终于放弃了。
其实这个方法原本也是行得通的,只可惜李然一闻到药的味道就会侧脸躲开,江诀试了几次,他就躲了几次。居然也没醒,可见
这药里安神的成分的确起了不小的作用。(呵呵,居然把小李给放倒了,好厉害的配方,李远山是个高手!)
他一边躲,嘴里还一个劲地嘀咕,江诀后来就听清楚了,说的是:滚!老子不喝!
江诀神色一僵,小六子见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善,立马跪下求饶:“陛、陛下,殿、殿下这是、这是说梦话呢!”
这个借口实在找得不好,巧馨和琉璃真想伸腿给他一脚。
可惜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收得回来?
江诀揉了揉眉心,不喜不怒地问他们:“他平日也不肯喝药?”
江诀问的时候是盯着小六子的,那小子“这、这、这”了半天,狗嘴里硬是没吐出半颗象牙。(小六子大喝:去死!狗嘴里能吐
出象牙就怪了!)
江诀见他那样一脸无措又恐慌地样子,就笑了,巧馨见势立马补了一句:“殿下平日里总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砍一
刀扛扛就过去了,喝药干嘛!’,奴婢等也没有办法,只有嬷嬷在跟前的时候,殿下才不得不喝一点。”
巧馨这丫头本就长得古灵精怪,学起李然的语气来真是惟妙惟肖,江诀想象着李然面对这几个贴身近侍狂傲不羁的样子,摇头轻
笑。
“可惜嬷嬷如今去太医院抓药了,一时片刻也回不来,殿下这回恐怕又得错过服药的时辰了。”
琉璃噘着小嘴,一脸的无措。
江诀朝他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心想有他在,自然会让李然乖乖服药的。
他眼中金光一闪,拿起药碗,含了一口,将锦被掀开一点,朝李然嘴边哺了过去。
那三个近侍在旁边看着,均被闹了个脸红心跳,再不敢多瞧一眼,纷纷回避了去。
第二十七章
[凤宫内殿]
江诀含了一口汤药,给李然哺了过去,李然再不醒那他就是死人了。
他是被一股刺鼻的味道给硬生生地熏醒的,睁开眼一看,眼前赫然就是江诀近得不能再近的脸,江诀那厮的舌头还在他嘴里。
“你——”
李然正欲发作,江诀已经退了出去,按住他的双肩,哑声说道:“别动!小心伤口!”
“你在做什么?”
江诀一脸暧昧地望他一眼,笑着说了“喂药”两个字,眼底却是异于平常的兴奋和炙热。
李然想要用行动给这厮一点教训,奈何对方神神道地道对他说:“不过朕也不能白辛苦,总得讨点彩头不是?”
“去你的彩头!我有让你喂吗?”
李然一脸不愤地骂回去,江诀眼中热情依旧不减,笑得一脸放肆,未了还补了一句:“小然,你还没喝完。”
说完作势就要继续喂他,李然大喊一声,恨恨说道:“不用!我自己来!”
他这话说得全然和平时的态度相反,几个近侍在外侧偷笑,心想还是陛下有法子。
这件事的教训就是,从此以后李然再也不敢随便说不喝药了。
事实证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诀这个魔头,总是有法子对付李然的。
李然咕噜咕噜地捧着碗将里面的汤药喝了个底朝天,再咚地一声将碗搁在几案上,挑了挑眉,问江诀:“逸儿呢?”
江诀伸出手去替他顺了顺脸颊边的乱发,笑着深望他一眼,说道:“被带去后室梳洗了,你这一觉可睡得久了,那小子好动得很
,在床上根本呆不住。”
李然点了点头,又想起似乎厉子辛和璃云进宫来找过江诀,遂开口问道:“璃云他们进宫找你了?”
江诀脸上笑意不改,替他将被角掖好,笑着说道:“他们听说你受伤了,进宫来探探情况。”
“我受伤的事,他们怎么知道?”
江诀朝他投去激赏的一瞥,笑得别有深意。
不过李然接下来一句低喝,还是让江诀觉得有些无语。
李然是这么说的:“江诀!你他妈的这个破烂后宫里究竟有多少探子!怎么这么容易走漏风声?”
江诀先是一窒,继而笑得一脸无辜地对他说:“朕也不清楚,毕竟朕在明他们在暗啊。”
“算了!看来江逸以后也不能全指望你!否则再来一次邀月池的事,我有十个心脏也不够受的!”
李然说得几乎有些气急败坏,甚至差一点将盖在身上的被子给掀了。
江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对他说:“好了,小然,朕是和你开玩笑的。”
他贴近李然耳边,低声说道:“探子多自然不安生,但总得给别人一点机会不是?更何况,朕会平白无故让人打听到身边人的消
息吗?”
李然稳了稳情绪,眼带疑惑地问他:“什么意思?你是故意的?”
江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轻笑着说道:“朕这么做,自然有朕的用意。”
李然见对方笑得一脸笃定,心中隐隐有个念头闪过。
“你是不是利用我受伤的事做了什么?”
“利用?不!朕从不拿你的安危开玩笑,不过是顺水推舟地将计就计罢了。”
李然心想你说的好听,本质还不是一样。
“你对璃云和厉子辛说了什么?”
“一些事实罢了。”
“真的?”
李然摆明了一脸不信,江诀出于无奈,开口解释道:“朕跟他们说,如今乃多事之秋,希望他二人保南琉安稳,好让朕能够全心
全意顾到你和逸儿。”
“哼!果然!说谎比吃饭还溜!然后呢?”
江诀见他绷着一张脸,那副傲然不屑的样子几乎想让他失笑。
“他二人还发誓说要替朕好好守着南琉,好让朕没有后顾之忧,”
“就这些?”
“就这些了。当然,他们还让朕好好待你。”
“好好待我?笑话!我需要吗?”
“好,你不需要,朕需要总可以了吧。”
“Bullshit!(放屁!)”
“小然,朕会好好待你,但不是为了别人,是朕想要这么做,你明白吗?”
“神经!”
“小然,朕对你是真心的!”
“去你的真心!老子可不稀罕!”
“小然,你怎么能这么粗俗?”
江诀一脸无法苟同地望过去,脸上却满满都是笑意。
李然切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那三个贴身近侍在外间听了他们的对话,暗自替他们的殿下捏了一把冷汗,唯有江云在暗处一个
劲地翻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屑。
[京郊别院]
苏沫与厉子辛相对而坐,桌上放着一壶酒,这就是苏沫从金满楼的仓库里特地取来的,二十年的竹叶青,少有的佳酿。
苏沫一手执壶,替厉子辛满上,再将自己的酒杯倒满,挑眉笑着说:“子辛,你可知当日你那位殿下跟我说了什么?”
厉子辛一脸正容地望过去,暗忖苏沫又想玩什么花样。
苏沫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否在想,我如今又想耍什么花招了?子辛啊子辛,你终究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苏沫虽说只是一
介商贾,却有鸿鹄之志,亦从不欺骗知己。你这样曲解我,实在对我不够公平。”
厉子辛冷哼一声,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
“从不欺骗?莫非你骗得我还少吗?苏沫?”
苏沫眸光一凝,笑得越发涩然:“子辛,你扪心自问,那件事是我欺骗你在先么?你若没有异心,我磨破了嘴皮子又有何用?更
何况你我当初那般谋划,也是各有目的,你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我,这点你可能否认?”
厉子辛被他说得一怔,暗忖苏沫此人向来擅长花言巧语,绝对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苏沫,欺骗便是欺骗,何须找诸多借口掩饰?我如今还顾及你我之间的情谊,暂且不揭穿你,只望你从今往后好自为之。”
苏沫在心中冷哼,好自为之么?你到底还是太轻视我了,厉子辛!
苏沫举杯一饮而尽,笑得苦涩:“如今看来,你是再也听不进我的只字词组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白费唇舌,省得惹你不快
。”
他顿了顿,又将自己杯中的酒续满,一干而尽,继续说道:“但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你那位太子殿下很不对劲,言语怪异不
说,行为更是反常,他那日甚至提出想与我一同经营买卖,还说了许多我生平从未听过的新鲜玩意。你以前总说他为人如何冷傲
,依我看来,他如今的个性却与你所说的颇有些出入。何以同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改变,莫非你就从未怀疑过?”
厉子辛听着,双眉一拧,心中思绪万千。
璃然的异常,他自然早看出来了。只不过那张脸确实是璃然没错,莫非江诀如此有能耐,能找到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不成?
“苏沫,他是不是璃然本人,我比你更清楚。”
厉子辛再次将心中的疑惑压下,他并不想在苏沫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哎,何以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的破绽,你却还要自欺欺人呢?是否你心中早有定论,只是不愿意在我面前承认罢了。”
苏沫步步紧逼,语气半哄半迫,厉子辛哪里听不出来,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即便他不是璃然本人,也与你没有任何干系,苏沫
。”
苏沫听了哈哈一笑,眉眼一挑,又恢复了他那樊城一枝花的风流劲,笑得一脸别有深意:“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不是么?”
如此这般,此人变脸之快,真是令人喟叹。
厉子辛将杯中烈酒一干而尽,心中感慨:也好,便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那一年的京郊别院,初冬之日,寒风过处,留下阵阵冷意,却抵不过各自心底的悲凉。
厉子辛痛苦于又一次失去了一位知己好友,苏沫也可惜于失去了一位得力干将。
他二人自斟自饮,烈酒入口辛辣,却全不自知。
厉子辛举起最后一杯酒,朝苏沫一敬后一饮而尽,耳边依稀就是殷尘清朗低沉的声音:人生百态,犹如这盘棋局,一旦入了棋,
便多少有些生不由己。子辛,你可明白殷某的意思?
他想说,殷尘,我并不明白!从前不明白!以后亦不会明白!
何以人人都有大道理,却总是选择成全自己而辜负别人。?
江诀曾经说过:子辛,为了北烨,我不能将璃然给你,你要明白。
如今苏沫又说:子辛,天下本就人人有份,我有鸿鹄之志,你要明白。
一壶烈酒,几段情仇,都在你我心中。
而他,却真的无法参透,终其一生都无法明白他们所谓的追逐。
[德宫内殿]
贤妃的贴身婢女乐玲正在同她附耳说着什么,这个小宫女正是之前替贤妃办事的那个丫头,如今已经成了岳敏芝的贴身侍婢,很
受她器重。
乐玲附耳在岳敏芝耳边说完,岳敏芝低眸打量着五指上的蔻丹,淡淡问道:“消息可靠么?”
乐玲点了点头,一脸肯定地说:“千真万确!”
贤妃轻笑一声,语笑嫣然间,一派的高贵和雅致:“看来她这会真要兵行险着了,居然敢打龙胎的主意,这女人还真是胆子不小
啊。”
乐玲并未多说,只躬身低声问她:“娘娘,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贤妃不答反问,把问题丢给她:“依你看呢?
“自然是静观其变,闹得越大越好。”
贤妃点了点头,挑眉问道:“若是闹不起来呢?”
“闹不起来,那咱们就给她煽把风点把火。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真是聪明,不愧是本宫看中的人。”
“多谢娘娘夸赞,那奴婢这就去办事了。”
“去吧,切记谨慎行事。”
“遵命!”
贤妃看着那个小宫女离去的背影,笑地一脸笃定。
第二十八章
李然不愧为打不死的小强,三天一过便可以自由下床了,当然这也多亏了李远山那位老神医的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