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想多了解他一些罢了。”
“别怪我多嘴啊,我还是不理解,像你这样冷感的人,怎么会突然对个孩子这么上心,我不觉得你是个爱心泛滥的人。”贺书文想到刚才那个吻,心里还是怪别扭的。
傅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最后说一次,我对那孩子没有那种龌龊的心思。你该知道,自打那件事,我对这方面的事有多严重的洁癖。”
此话一出,贺书文立刻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忙说:“好啦好啦,不提了。我相信你。小家伙那么招人喜欢,你当然也不例外。你回去吧,好好照顾我干儿子,担好保姆的职责。回见~”
傅闲返回了房间。打开门,看见韩清坐在长沙发上,俩腿盘着,一脸纠结的小模样。
“在发什么愁?”
韩清抬头看着走到他身前的傅闲,面色沉重地说:“傅叔叔,我想,我必须要告别了。”
第八章
“傅叔叔,我想,我必须要告别了。”
傅闲诧异,在他身前坐下,问说:“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韩清把PSP和贺书文给他的红包交到傅闲手上,说:“傅叔叔,我很感激你和贺叔叔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但是,我们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能平白接受你们的好意。我不是不领情,只是,我想,等我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名堂,再来孝敬你们,受之无愧地叫你一声叔叔,叫贺叔叔一声干爹。”
这小东西的倔脾气真是说来就来,傅闲觉得好气又好笑,“你哪来的这些个心思。你这种等级观念是不对的,我不接受。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不能因为我们比你多的那一点地位和金钱,就歧视我们,不想认我们。我们关心你,是因为欣赏你,喜爱你,才亲近你,我自认为你对我们也是有好感的,你不该因为这种幼稚的观念就排斥我们,这不公平。”
韩清惊讶地看着傅闲,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言辞,一时反驳不了,可是他天生加后天养成的独来独往不服管教的倔脾气上来了,还夹带着一种莫明的憋屈和气愤,脾气就拉不住了,“我说不过你,但是我的主意已定,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傅闲又惊又气,想着这小子的本性算是暴露出来了,他眉毛一挑,说道:“你说你不想平白接受我们的好意,那么你已经接受的那部分,要怎么算?”
韩清诧异于风度持重的傅闲一变脸就变得这样不讲理,心中气苦,暗想大人果然都是不好对付的,他神经紧绷,一副御敌的姿态,“你想怎么样?”
傅闲气极反笑,抬手在这臭小子的额心一点,笑骂:“你这小没良心的,刚还在我怀里撒娇,这就对着我如临大敌了?”
韩清大窘,“谁,谁撒娇了,你别转移话题,这是两回事,我们现在把事情谈清楚,我也不想欠你的情。”
傅闲这次是真被气到了,就想把这不听话的小孩按在腿上打一顿屁股,他忍下了这种冲动,把身前和他对峙的韩清一把拦腰抱起,扛到了肩上,发现韩清的体重轻得可以。
“啊!”韩清惊叫,被傅闲扛小猪似的扛着来到床前,一个视野旋转,被放在床上,被子盖了上来,四角都被按住,动弹不得,傅闲极具压迫力地覆了上来,危险而惑人的眼神看着他,“臭小子,敢不听话,再有下次就狠揍你一顿屁股,不信试试!”
韩清乱了心跳,脸热非常,就怕自己脸红的样子被傅闲看了去。还好傅闲很快就放开他,直起了身子,韩清一得自由,立刻拉上被子蒙住了头,躲在里面不出来。
傅闲拉拉被子,韩清扯着不放,简直是闹脾气的小孩。傅闲轻笑,放柔了声音,类似哄人的语气说:“快别憋着了,闷坏了可不好,还怎么有力气跟我对着干,嗯?”
韩清听了心里又甜又涩,心说,你为什么总要搅乱我的心?他感到委屈,有点想哭,手松开了被子,自暴自弃地,扭转了身体,向床那一头挪去,只想躲远了傅闲。
眼看着这小猪儿就要掉到床下面去了,傅闲急忙拦住他,轻轻拉了被子下来,看见湿漉的一缕黑发贴在韩清红通通的脸颊上,才发现那是被眼泪打湿的,有些慌了手脚,急忙俯身下去,看着他嫣红而水光泛滥的眼睛,低柔地嗓音问:“怎么又哭了。”边用手去拂他颊边的发,触手一片湿润,心里也泛起一股湿润润的感觉。
韩清扭着头躲避,眼泪不争气地流出地更多,他把脸埋进枕头里,牙齿咬住唇抑制哭泣。傅闲的温柔,傅闲的霸道,让他又爱又恨。他讨厌傅闲,讨厌为他情绪失控的自己。他的骄傲和自尊被眼泪侵蚀掉了,他生气,也害怕。
傅闲看他哭得一颤一颤的,心疼地想吻他,但是打消了这念头,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在他耳旁,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说:“清清,别哭了。我不逼你。你想怎么样,都依你。好不好?”
韩清停顿了下来。都依我?如果我想你爱我,独一无二地爱我,就像……要厮守一生的爱人,你也肯吗?
韩清瞬间心死如灰。他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短暂地只看到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影子,就消失彻底。他冷静了下来,也理智了下来。他擦擦眼泪,对上了傅闲关切温情的目光,心里绞痛。有些嘶哑的嗓音道:“我没事了傅叔叔。对不起,我不该闹脾气。今天医生跟我说了,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只要注意别着了凉,就没问题了。我想,明天一早我就离开吧,我的朋友等着我回去呢。我得赶紧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傅叔叔,你说是不是?”
傅闲感到失落落,沉默了片刻,说:“好吧。”
韩清轻舒了一口气,从此断了念想,一切复归平静,静如死水。
两个人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坐在沙发前,看电视。播的是周星驰的喜剧,韩清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已。傅闲在一旁,时不时地剥了柚子,削了苹果堵韩清的嘴。
当晚傅闲没有回去。看完电视,韩清去洗了个澡,差不多洗完的时候,听见傅闲在门口敲门,“韩清,我拿了新的衣服给你,能进来吗?”
韩清纳闷哪来的新衣服,“不用了,我穿旧的就行。”
“你的衣服都旧的不成样子,还是换一套新的。已经洗过消了毒的,你放心穿。我进来了。”话音一落,傅闲推门进了雾气蒙蒙的洗浴间。
韩清大惊,下意识地掩住暴露在水里空气里的身体。
傅闲有意似的,视线在他周身扫了一圈,轻笑说:“还捂什么,昨晚上早就看光了,回去多吃点,长点肉,也好看哪。”
韩清飞红了脸,“你管的宽……”
傅闲优雅地转了身,出去带上门。
韩清红着脸换上衣服,发现挺合身,还有淡淡的清新香气,和傅闲身上的一样。蓦地,心里泛起疼痛和不舍。
韩清出了浴室,傅闲从沙发上站起,打量他一个来回,“还不错。我想,带你去你是不肯的,就让人按着你的尺码买了些衣服和鞋回来,”手指了指沙发上一堆装着衣服和鞋的袋子、盒子,“你来试试,合适的就带走。你不要的话,也没人穿,只能是扔了浪费。”
韩清咬咬牙,心里叹了句,可惜,注定要浪费了。只能上前一一试了,居然全部合适。
傅闲对金秘书的办事能力很满意,“早点休息吧,早上我叫你,吃过早饭,我送你回去。”
“嗯。”韩清默默上了床,躺了下去。用手机上了四点的闹铃,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很快睡去。
“臭小子……”第二天早上八点,傅闲望着空无一人,收拾整洁的病床,无奈叹了口气,拿起床上显眼的一张字条,看见如下的内容:
傅叔叔,原谅我不告而别。
谢谢你十年前和这些天以来对我所做的,你对我的好,我会铭记一生的。
有件事求你。请放我一个人靠自己的努力生活吧。相信我,我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到时候,我会再来看您。
落款是一个夸张的笑脸和“尊敬热爱您的韩清”这样的字句。
傅闲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纸篓中,临走前,视线在玻璃花瓶里取代了金橘蔷薇的白色百合上停留了几秒。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韩清回到了租住的地方,简单拿了点行李,和那束蔷薇一起装在了包里,取出银行卡里所剩不多的钱,只身踏上了驶向远方的一列火车。
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望着窗外开阔的天空和原野,原本低落压抑的心境豁然开朗了些,只是过于空荡荡的没着落。
路上,他给海燕去了电话,和她道别,然后关了手机,取出SIM卡,手拿着,伸出窗外,没有太久的犹豫,手松开,卡片飞旋着,飘出视野的一刻,他没有半点想象中的解脱和释然,只是满满的心痛、不舍跟后悔。
原本喧闹的车厢,因为一个男孩的嚎啕大哭而静了下来。人们看着他,单薄的他哭得那样伤心,绝望,让人不禁猜测他的心该是何等的悲痛。
第九章
韩清出走的当天,傅闲就找人追查他的行踪,发现他竟然收拾行李远走高飞了,手机也打不通。找到了他的朋友田海燕,女孩子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看来,这小孩是死了心要逃离他。傅闲感到迷茫。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甚至觉得被一个小孩弄得团团转的自己有些可笑,不过,更多的恐怕是气愤,只不过他自己不承认罢了。
贺书文交给他的韩清的资料,他没看两眼,就放在一旁。公司里的事也很繁忙,他索性全投入到工作中去。贺书文吵着要去找他干儿子,傅闲不置一词,亦不闻不问。
直到贺书文又找到他,说韩清突然人间蒸发了,到处找不着,傅闲才又紧张起来。原来韩清从田海燕那里知道傅闲在找他,立刻就又跑了,这次说什么都找不着。面对贺书文威逼利诱,田海燕死活都不肯透露好友的信息。贺书文只好动用了更多的力量去找,终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找到了韩清的下落,原来他弄了个假身份证,用新名字混了。
更惊人的消息是,他现在在一家Gay吧跳舞。
真是哪儿乱往哪扎,还不清楚自己惹祸的本事么?傅闲一想到那不知好歹的小孩在欲念横流,雄性荷尔蒙分泌过旺的清一色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就急火攻心,坐也坐不住,当晚就踏上了飞往T市的飞机。
安静的机舱里,傅闲眼望着窗外暗蓝的夜空,思虑良多。
韩沐,这就是韩清的新名字。关于这个“沐”字,傅闲轻易地把它拆成了“清”字的三点水和“闲”字门框里的那个木。再联系起小孩突然的哭闹和出逃,傅闲隐约地猜到些什么。但是他不作深究和细想,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这欠揍的不听话小孩,然后就一头扛着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按在腿上狠揍一顿屁股,管他呼天抢地,绝不手软,打到解气为止。
坐了两个半小时的飞机,接着坐车赶往T市最南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傅闲的手表指着凌晨一点。他从车里出了来,“砰”地甩上车门,望着眼前蓝色的“夜阑”两字招牌,大步迈进了前方的娱乐场所。
“夜阑”,T市有名的Gay吧,一到夜里,这里是白天隐没在人群里的一部分特殊的人,恣意放纵的欢场。
“夜阑”坐落在远离市中心,安静不起眼的一条街的街尾。蓝色的两字招牌并不惹眼,大门也朴素的没有任何装饰。推开门,沿着一路投落着星星点点的光的长长走廊前行,尽头处隐隐传来的疯狂迷乱气息愈加浓厚。
随着大分贝的音乐声和喧闹声突入耳膜,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夜阑的中心舞厅。舞池周围一圈是观众席,这里灯光较暗,人们坐在深色沙发里饮酒,聊天,调情。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全景开阔,可以更好地寻找猎物。舞厅的中心是巨大的圆形舞池,闪烁变幻的灯光下,人们随着节奏款款摇摆身体,用眼神,用肢体,彼此吸引,寻找今夜的有缘人。
舞池中心高出平地近两米的圆形舞台上,一高壮一纤瘦两名舞者在贴身热舞,火辣的动作引起台下一片口哨和叫好。
高壮的舞者全身肌肉勃发,动作狂野充满力量,散发着野性的纯男性魅力。纤瘦的舞者身体修长柔韧,面庞年轻艳丽,眼神魅惑,动作挑、逗诱惑。两个人配合默契,一阳刚一阴柔,时而热火地彼此纠缠、抚摸,同性之间的舞蹈有着禁忌的色彩,更加引发视觉刺激,导致台下观众一阵沸腾,他们对新来的这位年纪轻轻,诱惑而脱俗的舞者感到非常新奇,只知道他的名字是韩沐,年龄十九岁,不过卸了妆看来,年纪要更小一些。
此韩沐即是韩清。一个月的训练和演出下来,韩清已经成为一个出色的舞者,在“夜阑”里名气见响。按说一个常人是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出如此高的技艺的,不过,如果是天才的话,是有这个例外的。韩清就是这个例外。
和韩清搭档跳舞的,是个经验丰富的舞者,也是教他跳舞的师父,徐瑞。徐瑞今年二十六岁,在夜阑工作了三年。他一米八三的个子,身材健美,肌肉漂亮。他跳舞的时候,大多穿衬衣,胸前的扣子一路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他的脸也很英俊,舞步、眼神无一不透着力量,纯男性的诱惑。
韩清是误打误撞来的“夜阑”的,应聘之前,他不知道这是一家Gay吧。不料店老板一眼相中了他,并且高薪聘请他做舞者。韩清还是有常识的,他知道这地方龙蛇混杂,身为男人的自己也会有危险。
可是海燕家里出了事,她的父亲病危,需要大笔的钱,四处借不到,走投无路找韩清开口。韩清的积蓄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和老板达成了协议。老板预支了他三个月的工资,他和老板签了一年的合同。
经过一段时间在夜阑的工作生活,韩清发现这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危险。这里的环境和氛围比艳遇还要好上许多。夜阑并不提供色、情服务,这里的客人加上员工虽然十之有九都是同性恋,他们有的疯狂,有的没落,但是放纵的有限。可能跟老板开店的宗旨有关吧,这里的气氛,总体是温和的,融洽的。极少有不安分寻衅闹事的人出现,即使偶尔出现意外情况,老板也会护手下人周全,不会让他们吃亏。
在这里工作的大伙相互之间感情都很好,韩清很快融入其中。大家对他都很爱护,爱开他的玩笑,却不过火,希望他保持着他的单纯。不过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韩清渐渐地被他们“带坏”,他性子本就带着些恶劣的调皮,在这样的环境里,便被释放了出来,他和周围的人嬉笑打闹,玩得不亦乐乎。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开心,夜阑的生活,让他如鱼得水似的自由纵情。
因而没人知道他心底掩埋的过往和伤痛,连他自己,也偶尔只在夜里无人的时候,无端地想念一个人,怀念一些事,矛盾地抱着满足和缺憾睡去。
唯一窥见他最真实的内心独白的人,是他的师父、大哥,徐瑞。那天大伙聚在一起,吃喝玩闹,韩清喝了不少酒,醉得走不了道。和韩清同住一屋的徐瑞把他架回了宿舍,扶着他上了床,脱掉鞋盖上被子,韩清就开始哭着说醉话。
“傅叔叔,傅叔叔……”他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语气透着明显的依恋和缱绻的爱意,最后,他说了“我,我喜欢你呀……”之后,终于醉得不省人事。
可是他第二天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玩闹调皮,笑得没心没肺。
徐瑞却对这受过情伤的小孩上了心,自发地关心爱护他。最开始的时候,对着整面大镜子,做出诱人的动作,每每让韩清羞红了脸,徐瑞带着他,这样对他说:“你只把它当做工作,认真而严肃地对待它。想着,它只是你谋生的手段,你自食其力,靠辛苦工作赚钱,是坦荡荡的,别人没有资格看低了你。至于台下的观众们,因为被你吸引,才关注你,为你叫好,他们热切的眼神恰恰证明了你的魅力。你尽其所能地表演,是为了让他们认同你,认同你的努力。这样想,是不是没什么看不开,抹不开脸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