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连枪带棒得讥讽,但他丝毫不以为意,给了我一个算你有眼光的表情。“你看,我就知道,会欣赏我的人大有人在。”
我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知道我主人叫什么名字吗?”他顿了顿,忽然轻笑了起来,“他叫林克。嗯,这是个好名字吧。我也叫林克。林克都长得差不多,两只眼睛一张嘴嘛,没什么了不起。”
“闭嘴。”我可真想把他扇到闭嘴。
“我还没说完。”
“不用了,我没兴趣。”我看着他,冷冷地说,“有一点倒是可以拿来说,作为战斗兵来说,一百九十八岁只有六羽。这叫残次品吧。”
有时候我的嘴巴挺伤人的。这个问题二哥就同我讲过。他说这样不好。我说你管不着。三少爷拥有的骄傲,也只剩下那一张嘴。虽然现在那点骄傲都不在了,但嘴还留着。想一下其实我没什么资格嘲笑他,不过人嘛,能踩别人几脚的时候别浪费了……
有着大量灵气催生孵化,这种方式出生的迦楼罗族,品质上绝对要比普通精血温养方式的好。一般来说,他们达到六羽的平均年龄在七,八十岁左右。这不奇怪,量产化本来就要比小作坊生产的好。但同理,那些最好的绝版高价的,又往往是手工作坊。
但我的话似乎惹了祸,林克的笑声嘎然而止。他猛地扑了过来。尽管我早已防备,或者说意识到他扑了过来。但只挪动了一步,就被他扑倒在地。他的手掌紧紧抓着我的脖子,居高临下。
从他在血战中流露出的实力来看,也就是比我高那么一点,六羽到七羽之间。但这种速度,应该不是“高那么一点”,至少也要高上两到三点。
“私下斗殴是要被关禁闭的。”
“我们可不是私下斗殴。”林克舔了舔嘴唇,一伸手撕裂了我的上衣,“我们,嗯,只不过是在进行一项有意身心健康的活动而已。”
“你!”
我伸手抓住他那只胡乱动作的手腕,但他的另一只手加了点力,我立即感到呼吸困难,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头晕耳鸣了半晌,我才恢复神智,但这个时候忽然觉得下半身一凉。该死的!这混蛋但已经把我的裤衩也剥了下来。幸好我今天套了三条裤子,不知是不是该庆幸有先见之明。
这个才叫玩火自焚,早知道我就不说什么真的假的,真的假的关老子屁事。
当然我不是很介意林克是不是真地想和我做 爱还是想要羞辱我,但我可没兴趣被闲杂人等围观。要是传出“罗百夫长被林百夫长强 暴于光天化日之下”,那我也不要混了。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下面,我不由得大叫一声,死命按住了他那只手。
“林克,你召唤魅妖。”这几乎是最强的杀手锏了,如果他听到这个还无动于衷,那我也只好自认倒霉。
谢天谢地他终于停手了。
“哦?”从喉咙里逼出的一声嗤笑,林克发出了一个诡异的鼻音,“那又怎样?”
“我是无所谓。不过你杀人灭口也没有用,这个消息昨天晚上秦月就知道了。如果你不想完蛋,就赶紧跑路吧。”
林克没有从我身上爬起来——这真是一件耻辱的事。不过这长时间的停顿也表明了他内心的振动和不安。但和我的预期相反的是,在我说完之后,他又蠢蠢欲动起来。我的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按理来说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但他竟然开始轻轻舔起我的脖子来。
这真是可恨……我总不能用嘴去堵他的嘴吧?
“你白痴啊!”我气得发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看在我快要死的份上,你就跟我做一次吧。”
“……做一次你也不会死得更慢的。”
“好歹死得所愿啊。”
“这跟我有屁个关系!”
“啊,这事好像的确和你没多大关系。”林克终于停下了动作,恍然大悟般地抬起头来,“那你告诉我这些不是为了勾引我了?”
他简直能把人活活气死,不过我也懒得跟他计较。跟一个快要死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迦楼罗族的最高惩罚,是被斩去羽翼,浑身慢慢腐烂而死。你现在有足够的资格。”我慢慢说。
林克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从我身上爬了起来。
“两个小时前,这里的防护结界已经变成一级警戒。”一级警戒是最高警戒,任何人都无法外出或者进入。但是这个警戒很少被启动,至少在近三年来没有发动过。
“我本来还不知道原因。”他笑了笑,“现在看来,真是看得起我啊。”
我本来想安慰着说两句“或许是其他的事”、“或许没那么糟”。但转念又觉得这太不符合我的反主流形象,只能撇撇嘴。
“逃吧。”
“嗯。”林克站了起来,“我试试看。”
这台词如此熟悉,以至于我肚子里翻江倒海,很想要呕吐一场。
真可笑我装模作样放他逃走……天知道我只是想看他垂死挣扎。
“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逃吧。”脑海中少年的脸如此清晰——我忒恨他那种漫不经心,却又高贵到极点的表情,所以我扑了过去。我凝聚起来的全力一击,也只把他打退三步,转了一个圈之后迈开了两条腿站稳。随后他轻描淡写地挥掌,一发十二刃。这些灵刃都是带着漩的,怎么逃都逃不开。我躲得再快也中了三分之一,直接被割得鲜血淋漓。
“抓到你,就杀了你!”他说。
我又被他闪身到近前踢了两脚,直接从前庭踹到后花园。甚至连“试试看”这三个字都来不及说——一开始是不屑说,后来是来不及说。
这两脚踹伤了肺腑,落下了病根。我喜欢对着美男子发痴这不假,但时间看得多了,就会觉得胸口疼,疼得喘不上气来。
林克的身影慢慢消失,我没兴趣去看他闯关,不过很快军营中尖锐的哨声就响了起来。这哨声并不是召集集合的声音,而是结界被攻击的警示音。
一级结界相当牢靠,至少需要十二羽以上的力量才能打破。据我所知在这支金翅军里也只有八、九人有这个能力。我不以为林克能够靠自己出去——靠自己估计只能死出去。
不过即便结界被攻击,没有集军号令,我们也不用跑去凑热闹。秦月这家伙既然能够令上面开启一级结界,相比早就已经布好天罗地网了。
片刻一阵喧哗声传来,同时灵气波动也很明显。这应当是战斗中释放出灵气。这些灵气波动十分强烈——一级结界并不能压制力量。
虽然林克不可能打破结界,但不表明他的实力弱。金翅军没有弱者。
但同样,这句话也不是针对他一个人。这里的千夫长几乎每人都有十羽的实力。灵气波动消失持续了小半个小时——如果赶得及,还可以去为他收尸。
我呸了口,心情大坏,而且胸口又开始发痛。每次察觉到这点的时候,我就躺在床上等睡——好一会儿都没睡着,起来吸收了一颗蓝晶。吸收完毕的时候天色已暗,但是时间应该还早。我本想继续再吸一颗,但蓝晶刚刚用完。这个月我还没领定额配给的蓝晶,我想了一下索性穿上衣服去后勤处。
这时候十夫长伍定伦来找我吃晚饭。这小子不知为什么挺喜欢往我这里凑,大概是他第一次血战的时候我救过他一命,所以他很感恩,时不时来找我表忠心。
“老大,吃饭去吧。”金翅军伙食也不错,定时开饭。像我这等百夫长可以开小灶让人送来,不过我今天没有修炼的打算,跟着跑跑食堂也无所谓。
这时候的饭堂人不少,不过出乎意料地都不在吃饭——他们围在一张桌子前面,前前后后两三层围拢。而这时候踏在桌子上手舞足蹈的,是第一大队的一名叫做柏青的百夫长。这家伙我认识,他口才很好,人缘也不错,是少数金翅军里混得开的人员之一。
打饭这种事当然是伍定伦跑腿,不过我才刚坐下来,就听见柏青说了句。“大人展开羽翼,一手就切出十二道光刀,直飞林克的面门。”灵气转成杀气外方是迦楼罗族实力达到十羽过后的能力。他一说一下能放出多道光刀的,我就知道柏青口中的大人是谁了。那是第二大队的统领,我的顶顶头上司汪伦。
“打中了没有?!”
“没有。”柏青摇头说,“虽然他被林大人的两条锁链捆住了一只手臂,但是竟然在这种时候滚开了。只是背上擦中一下。”
“林大人的锁链怎么可能挣脱?”执法队林放,也有十羽的实力。
“他没有挣脱,而是用刀连锁链带手一起砍断了。”柏青的表情不知是恐惧还是赞叹。虽然这里全都是在血战中厮杀存活下来的人,但拿刀砍别人的手和砍自己的手总是有区别的。因为砍掉点什么总会很痛——以前我不怕,那是因为年轻人傻。
第五章
“他断了一只手,又倒在地上,我本来以为他这下总要束手就擒了。但是他竟然忽然浑身散发出红的光来,灵气爆发了至少三倍,不,不是灵气,还混杂着妖气啊,我就没见过灵气中间混杂着妖气的。那真是恐怖之极。——你们知道,如果不是汪大人出现,我们本来都是要冲上去抓捕的,幸好汪大人来了,不然说不定今天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滚!谁想要见你!”下面传来一阵大笑。
“我们本来想着林克可能要拼命了。”柏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谁想到这家伙竟然用来逃跑。”
“逃?可是不是有一级结界吗?”
“可不是……我们大都这样么想来着。但一级结界被他一撞,竟然被他撞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
“一级结界虽然是双面结界,但里面肯定没外面结实。”柏青叹了口气说。
结界需要依靠节点支撑,每个节点都是由能量晶体组成。这些几点在外界是隐藏着的,但不少节点在内部却可以清晰辨认出。就好象一只箱子,从外表来看,可能颜色鲜艳,棱角圆滑,一看就是做工精细的工艺品,但打开箱子,不可避免地会有钉子、凹凿的痕迹出现。
有些节点周围因为空间的原因并不稳定,灵力会出现那么一点时间的虚空,在这个时候,很有可能从里面破界而出。而这种破界,并不是打破结界,等到灵力回流的时候,这个缺口又会被及时补上。
我的确没想到林克能抓住这么一个微小的破绽逃出去——要知道即便是节点漏洞,它什么时候会弱化什么时候会强化,都是不可而知的。
“那不是被他跑了?林大人两位可追不出去啊。”
“没有。”柏青嘿嘿了一声,“我们统领大人可真是测算无疑,竟然亲自在结界外面等着他。”
他所说的统领大人当然只有一个,就是那位离桑家族的太子离桑十一。
“大人?离桑大人?”
“不然还能有哪个大人?我们在场的这几个都看呆了。”柏青也是叹了口气,“大人仅仅是踢了他三脚,他就直接被踢飞到结界上,撞得半死不活了。应该是肩膀上两脚,然后小腹上再一脚。可惜大人的速度太快,我根本就没看清楚。林大人说,我们得破界,达到十羽才能看得见离桑大人的动作。”
虽然我并不清楚我们统领大人的水平——因为从没见过他出手。不过林克被他三脚踢得昏,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估计至少也在十三羽之上。五百多岁的老妖怪,果然厉害。
“林大人说,按照律法。在明天正午对林克予以净化,并执行落羽之刑。”
全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迦楼罗族天生就有一对灵气凝结而成的羽翼,而随着年岁增长以及修炼的程度,会依次增多。落羽就是用灵气凝结的镰刀,将迦楼罗族的羽翼斩断,这种做法会破坏迦楼罗族全身灵气构成。因此没有羽翼的伽楼罗族会慢慢腐烂而死,整个过程甚至可以长达半年之久。
这种最高刑罚很少使用,像林克这种叛族之罪却恰好符合条件。
虽然人人都好看热闹,但这次要处刑的是一名百夫长。林克人缘虽然不咋地,但毕竟在这里好几年了,大家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心情。
伍定伦已经把饭拿来,但我也没有胃口,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了手。把盘子收拾好,我就去后勤处领这个月的蓝晶。
我刚从后勤处出来,看见秦月正从外面进来。
“怎么今天才领?”他问。
“上个月的才用完嘛。”
“你真是懒得可以。”
这个月过了一半都没来领蓝晶的人几乎没有,金翅军人人自危,像我这样可以算得上是自暴自弃了。
“多谢夸奖。”
“我不是在夸你!”
“林克抓到了?”我随口问道。
“这次真是多谢你了。我起先确实没想到林克有问题,毕竟在金翅军这种突飞猛进的例子也有过不少。”他也总算承认叫我去探测隐私纯属消遣。
“算了。”我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以为妖魔力这么好吸收吗?”虽然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何种办法,但迦楼罗族比罗刹和夜叉更为纯净,一旦遭到妖力污染,怕是很快就会魔化。
现在查出来,算不上好事,但也总不算坏事。倒霉的大概只有林克一个吧。远处锁链嘎啦啦沉重的声音响起,在黑夜中如此清晰。沉重的喘息声好像渐渐流逝的生命,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我知道林克很惨,但是没想到竟然惨到这种程度。
净化和落羽是第二天正午公开施行,我一清早到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林克在处刑台上——很有可能半夜就被拖来。
他的身上布满一种异样的红黑斑纹,明显是被魔气入侵同化的结果。看来被这种邪力侵染,很快就会妖魔化的传言并非虚假。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断裂,伤口十分狰狞。而肩胛两侧和小腿根部则被刑台上的锁链洞穿,半吊在那里。血水滴下,流到围绕着刑台四周的水沟之中。
边上虽然没有看守,但他这个样子,就算挣脱锁链,也走不了多远。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一级结界仍没有撤销——他这次是有翅难飞了……。
林克对我说试试看的时候,我觉得他可能是不明白疼痛是个什么概念。
我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的时候……对不起,我光惦记钱了……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虽然资质平庸——我们家的孩子都是天才,不是天才就可以说是资质平庸了。但是我还是贵公子,起码身体健康,吃得饱穿的暖。所以难以想象疼痛是什么。
我觉得全天下的人不爱我,就是疼痛了。
这真的一点不痛,至少不能让你哆嗦。我说过我哆嗦着把自己的爱意收拢来的时候,并不是因为爱意太重端不起来,是因为我有另一种病。那一次,我终于尝到了真正的疼痛,想起来的时候总是会哆嗦。这就是受了教训的下场,这病通俗点叫做“后遗症”。
现在他眯着眼睛,看到我来了,只是微微长开那么一条线,嘴巴咧了一下,表示笑意。他看起来已经处于一种半昏迷状态,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不过他也没有向我开口说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