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赌。赌赢了,有收益,赌输了,万劫不复。可是不赌的话,答案是必输无疑。”
“别说的那么肯定,我早就说过,寇云留给我来对付,你保证自己安全从叶容谦手里出来就行了。”楚宸说的坚定,“我自有办
法,就算要拼,也是楚家跟寇云拼,你别把自己搅和进来。”
“楚宸,你别撑着了,楚家能不能对抗寇云,我不是不清楚。”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楚宸摇头,“楚家不一定赢,也不一定输。现在的我,也不怎么关心结果。”
“我有我要维持的东西,不是楚家,你懂吗?”楚宸的表情很认真,刘海随着略有点激烈的动作而微微颤动。
“是贺遥?”楚珂挑起了半边眉毛。
“是你。”
楚珂细长的眼睛眯了眯,牢牢盯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的眼睛很黑,是那种幽深如水的黑,男人的嘴唇淡粉,是那种不会说谎的嘴
唇,男人的表情很真,是那种兄弟情深的真。
楚珂想起了小时候靠着贺遥的背,听楚宸吹口琴的场景。两个大哥哥,从小就把他保护在怀里,他那么依恋那份温暖,却自己推
开了。当他躲在门后看他们细密的亲吻,激情的缠绵时,他就知道,他们三个,注定要离开一个人。而自己,显然是最好的,有
什么比保住如此浓厚的兄弟情感更重要的呢?
淡淡的微笑,楚珂轻轻抱了抱楚宸。“我明白。你要保护的是我们。”
“楚珂,你别瞎想。的确,我是因为你把贺遥也给拖进来生气,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答应了贺遥,跟你们合作。我知道,你
是想帮我,我也同意了你们搅进这个大染缸。可并不等于我就放心你冒险,拿生命开玩笑,一次次的赌。”
“贺遥他父辈好不容易差不多漂白了生意,贺遥还是不管不顾的跳了进来,我怎么说也要捞他出去。楚珂,我想你也不愿意贺家
跟着一起衰败。”
“是,我知道。”楚珂低下头,“可是,他跳进来是他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他。”
“是吗?”楚宸嗤笑,“我只知道,贺遥为了情人,能把一切搭进去。”
“所以,他为了你,跳进这个染缸,他心甘情愿。”
楚宸笑笑,“恐怕不止是我吧。我从来都没让他接近这里一步,即使是楚家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把爱人隔绝到危险之外就对吗?与其让他痛苦的心疼,不如两个人一起承受。”
“所以,这就是你让他放弃所有,陪你大赌一场的原因?在你的心里,连爱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吗?”楚宸说的很快,以至于说完
之后才意识到心底的话,不经意间冒了出来。
楚珂没再说话,他只在脸上保持着个有点惨淡的笑容。而后,轻轻点头,拉开了门。
楚宸出了门,带着满身的疲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话就那么冲口而出了。他知道他一直是嫉妒的,可是他却不清楚他到
底嫉妒什么?是嫉妒贺遥能够为了楚珂拼掉一切,还是嫉妒楚珂可以把爱情看的那么平淡。
楚宸还知道,今天之后,他们还会再见,还是兄弟,可是,有什么,一定变了。他不想说是因为贺遥,毕竟他们从没有因为贺遥
有过什么正面的冲突,毕竟楚珂从没跟他争过贺遥,毕竟贺遥不是不爱自己,那么,是因为什么呢?楚宸又想不透了。
三十一:乱麻
“身份证拿出来看一下。”
楚珂从烟灰缸顶上捡起了身份证,吹吹上面的灰,挑起抹微笑,“哎,向您打听个事儿呗。”
对面穿制服的两位互相看看,其中看起来年轻点的开了口,“什么事?”
“这身份证能不能多办几个啊?”楚珂表情认真。
“废话,你以为身份证是什么,说办就能办的是吧?”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大概是刚刚上任,从军校里出来的大学生,火气还
挺旺。
楚珂依旧好脾气的笑着,“我这不是方便你们工作吗?卫生局送一张,工商局送一张,税务局送一张,人民警察当然也得给你们
留一张。省得你们一天到晚抢着看身份证上那傻小子。”
“嘿,你这小子,有你这么跟警察说话的吗?”眼瞅着这位火气足的就要上手了,旁边年长一点的赶忙拉住了,上头让来查查,
可没让来砸砸。
凑到耳边嘀咕几句,得,这位的火是消了,眼神也变了,一脸鄙夷的样,就跟瞧叫花子似的。
楚珂没看见似的,还是笑脸相迎,“怎么着,警察叔叔倒是给句明白话啊,到底是行不行?行的话就把这身份证带走,拿着复印
也成,印好了以后我就挨个地儿给您们都送去,省得你们来回跑了不是?”
最后换来的自然是两张冷脸,外带一个含着浓重鄙夷的“哼”。
等人都走了,楚珂轻轻关上门,而后,是烟灰缸狠狠的砸在大理石发出的脆响,连带着被还回来的身份证,掩盖上层层的烟灰。
这种时候要冷静,要淡定,可是楚珂实在做不来,也许他可以在人前嘲讽挤兑,却无法在人后还维持着虚假的平静。他不是叶容
谦,学不来那副万变不惊的气度。
可是发泄完了呢,又能怎么样,最终楚珂摊在软软的沙发上,疲惫无力。
这几天的连番轰炸让楚珂应接不暇,虽然看起来依然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可楚珂自己知道,那是装的,他得撑住,要不让底下
的人怎么办。
寇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么的风起云涌,实在符合他那烈火般的性格。
自从楚珂前阵子联合小少爷一起整了寇云后,就一直筹备着接招,方方面面都尽量做到细致,本想应该主要顾虑着楚宸那边,自
己这边是没问题的。没成想,出事的恰恰是自己这边,而且,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其实寇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毕竟楚珂现在是替叶容谦看地方,寇云还不想一手对付两家。他就是不知跟哪个人打了招呼,各个
机关的人见天的拜访楚珂。今天来收税,明天来查营业执照,后天来检查客人是否成年,最后,都会礼貌性的问候一下他这个主
管,翻出他那张七八年前照的傻啦吧唧的身份证看看,才算是齐活了。
影响生意什么的楚珂都不在乎,反正损失的是叶容谦,他也不心疼。关键的是这么天天烦着他,让他根本没有时间抽空见见那位
败家子少爷,更别提筹备一下自己的计划了。
如果叶容谦在这里,什么都好说,大不了认个怂,躲回“主人”怀里乖乖当几天宠物,什么事儿留给叶容谦头疼去。关键是,叶
容谦两个礼拜前出国去了。具体什么事楚珂没问,叶容谦也没说,甚至连什么时候回来也不告诉他一句。楚珂有点心烦,爱说不
说,反正两人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让楚珂主动打电话叫叶容谦回来,更是不可能的了。
长叹一口气,楚珂心里更烦了。
昨天抽空给贺遥打了个电话,要不是情况特殊,楚珂真不想给贺遥打这个电话。可事关楚宸,让楚珂就这么不管,楚珂做不到。
电话过去,楚珂就开始后悔,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贺遥就直接约了见面。
楚珂觉得不去吧,好像心虚似的,显得不自然,就赶紧趁着工商局的人走后,一溜烟跑到贺遥的公司去了。
面对面的,贺遥谈的却不是楚宸,八成的话题在楚珂自己身上转悠。等到临出门了,楚珂才想起来今天不是跟贺遥抱怨寇云给他
出的难题,是为了楚宸来的。
贺遥那边问楚珂到底是因为什么。楚珂又答不出什么来,总不能让楚珂瞪着眼睛冲贺遥喊,就他妈因为你吧?
因而到最后,贺遥也没说什么,就传达了一个消息,楚宸最近除了累点,别的还好。楚珂留下句,你多照顾点楚宸,就走了。关
上门之后,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每次见贺遥,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楚珂就有种浓重的负罪感,就好像他和贺遥瞒着楚宸
干了什么似的。
甩甩头,楚珂决定不再想这些烂事了,看看表,已经九点半了,最后一拨的警察叔叔已经走了,自己是该轻松一下了。
去看看叶舒那小鬼吧,他现在应该在家窝着看漫画吧。和他在一起,总会轻松不少,楚珂微微的露出点笑容。如果没有早就让他
陷进去的那个人,没有叶容谦这层关系,他也许会考虑和这个有点忧郁,又十分可爱的男孩子谈一场简单的恋爱。
******
就在楚珂和叶舒对着乏味的电视节目边吃冰淇淋边大侃特侃,叶容谦在另一边捏着眉头听属下报告自己离开这几天的情况。
这几天他一点也不比楚珂轻松,每年他都要来这边一趟,有时候确实是为了生意上的谈判,有时候却是不得不来。
那个女人,真的很麻烦。可是,自己却不得不管。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
他有时,挺羡慕自己的弟弟,小叶舒,他的妈妈可能强势,却不需要自己的儿子一遍一遍的操心。
敲了门,叶容谦站在一处普通的住宅前。英式的建筑,二层小楼,就是有点老旧。门前的花看着挺欣欣向荣的,嫩绿的颜色和娇
艳的形态让路过的人不禁赞美房子里的女主人。是啊,她从来都是喜欢花的,自己小的时候,满院子的花,她从来不用园丁,都
是自己浇水施肥。以至于叶家的房子里,唯一留下来关于她的痕迹,只有那些花。
门开了,一个英国老妇人探出头,上上下下的打量叶容谦。叶容谦笑笑,用纯正的英语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很快的,出来了
个高鼻深目的英国男人。看到叶容谦,面容平静,打开了那扇半开半阖的门。
跟着男人上了有点老旧的楼梯,叶容谦自己顺着走廊走到了尽头那间不算大的房间。
迎着阳光,一个穿着宽大家居服的女人正在窗台摆弄着一盆开着淡紫色花瓣的植物。听见脚步声,女人转过头,看见叶容谦,却
是面容平静,丝毫没有情绪的起伏。叶容谦禁不住苦笑,大概他这手万变不惊的绝活就是传自眼前这女人,自己的生母。
“听说您想再雇几个人?”叶容谦走过去。
女人不说话,依旧摆弄着盆里的植物。叶容谦只得继续,“卡上的钱都用完了?”
女人伸手拿过旁边的喷水壶,在植物上喷喷洒洒。
“这次要多少?”
女人放下水壶,轻轻抹着叶子上挂着的水珠。
看吧,这就是一对母子一年一年的对话内容。叶容谦已经习惯了对着一盆植物和旁边比植物更安静的人自言自语,仿佛从他懂事
时这个女人的眼里就从没有过他,他的存在,于她,甚至比不上一株植物。
可是,叶容谦还是坚持自己来看看,她能无视他的存在,他却不能不管她的死活。从什么时候起就是这样了,大概从出生以后吧
?
这个女人,懂爱,她全部的爱都给了一个失踪的男人和一群绿色的植物。
而这个男人,不是自己已经逝去的父亲。
叶容谦不为父亲抱不平,毕竟,那个威严凌厉的男人也从没有爱过眼前这个女人,才会让她爱上别的男人吧?
父亲知道后表现的还算平静,甚至打算放过这个为了真爱什么都不顾的女人。可是,那个男人,却死了。不是父亲做的,当年,
有能力整垮那个男人的,父亲不属于其中之一。女人六神无主,求父亲帮忙,救救那个男人和他可怜的家族,父亲无力帮忙,女
人就等着,求着,哭着。
最后,亲眼看到那个曾经的大家族土崩瓦解。
而后,仇视父亲,最终,离开父亲。
从小,叶容谦就习惯了女人冷冰冰的态度,家族联姻,没有什么愉快,他从六岁起就懂得了这个道理。可是,发生那件事前,女
人还是会时不时和他说两句话。自从那件事,他也成了帮凶,只因为他没有同样哭倒在父亲面前,哀声苦求。
那个男人死了,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只有这个女人不信,她坚信,那个男人即使从高高的山顶上掉落下来,也还会像武侠小说里
的不死主角一样复活。
她四处筹钱打听这个男人的下落,她遍布世界的找他。
父亲没说什么,只给了她一个这样的房子,一屋子言语不通的佣人。等到父亲逝去,叶容谦接手家族后,这个女人也成了一种责
任。叶容谦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问女人,女人却一个字也不再跟他说。
最后,他保持了一切的原样。只是,他满足女人的幻想,他给她钱,让她雇人找自己的梦。女人没疯,很清醒,无数个医生都这
样告诉他,他放心了,微笑了,所以,把钱交给她,每年来看她。叶容谦总想,这个女人既然没疯,那么说不定哪天看到自己就
会突然感到后悔了,内疚了,心疼了,他就是等这么一天,她让他疼了二十多年,他只想让她疼这么一下子。
叶容谦从不说这个男人死了,她既然认为他还活着,那么就让她找吧。他不恨这个男人,他甚至有点感激这个男人,让女人这么
痛苦着。不过,他更感谢楚珂,是自己那个小野猫,只身挑了那男人一家,杀了男人的儿子,做了一条好的引线。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点燃了那条引线,让那条引线按照自己预先设定的道路走了下去。至于结果,当时的他,来不及想,甚至没
想到,就此,淹没了一个家族。
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这场意外的阴谋,一个活着,是他自己,一个死了,是寇凌。他还记得当时寇凌对他的责问,他还记
得自己闪避着寇凌的双眼,这件事没使他们分裂,却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鸿沟,再难翻越。
夕阳的光很暖,叶容谦却突然涌起一阵凉意,如果是楚珂呢?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怎么样?
三十二:沉落的伤痕
赶上高峰期的立交桥实在算是让人头疼的一件事了,周围全是车,甭管你是六车道还是八车道,照样给塞的水泄不通。谁都动不
了,车上坐着的不是在听广播就是在打电话,表情通常挺急躁,楚宸不属于满脸擦汗的那种人。不论什么时候看到他,他的眼光
总是那么柔和,身上淡淡的清新香气,衣服干净整洁,甚至没有细小的褶皱。他就是那么一个贵公子般优雅的男人。
可是谁能看到他心里的翻江倒海呢。他俊美温润的面容下,有着一颗脆弱敏感的心,被那些曾经的风吹日晒,割裂的鲜血淋淋。
他甚至来不及要一管止痛剂,只是在疼得受不了时,抹上一层薄薄的麻药。
现在的楚宸,却连麻药都找不到了。
他今天收到了两份快递,不同的快递公司,却是同样的包裹。牛皮纸的袋子,放在手上并不重,其实只是十来张照片罢了,又能
有多少重量呢?
散落在桌子上的照片有点湿,楚宸拿出手绢擦着手心的汗液,却控制不住断断续续颤抖的双手。照片上的男孩有着白皙的皮肤和
漆黑的双眼,所以,皮肤上的鲜血和伤疤才那么刺眼,双眼中的惊慌和绝望才会那么沉痛。时间是七年之前,地点是一所阴暗的
平房,主角是他自己,配角是几个满面淫欲的男人。
他从来不曾忘记这场噩梦,却从来不曾如此清晰的看到这场噩梦。照片里男孩的慌乱无助和他现在的茫然失措是那么的如出一辙
,那些男孩背后的男人,仿佛还在满面猥琐的冲他微笑,笑他拼命挣扎后的无能为力。
打开另一个牛皮纸袋子的时候,楚宸几乎不敢想里面会是什么。他怕,拿出来的是一卷录影带,他怕,拿出来的是一张报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