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然有心动意,但他没有忘记怀里这个弟弟奸猾成性且心思狠毒,能忍人所不能。若他心不甘情不愿,背着自己弄避子汤喝,此事必不能成。他政务忙到没有喘气的功夫,又不能把老八时时刻刻拘在宫里捆在身边,让他无从在私底下做手脚。
此事还是攻心为上。
皇帝深谙一张一弛之道,刚刚处置了老十、苏努几个,还是不要把老八逼得太紧,让他弄个鱼死网破就不好了。今日他心神动摇,要是承欢之时太过羞愤,本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对着朕的龙根做些什么可就得不偿失。
皇帝深信,有朝一日老八总会低头,匍匐在地,求朕赐他一个龙嗣。兴风作浪的政敌弟弟大着肚子为自己养育皇子,光是想想这个场景皇帝也会觉得血脉愤张、想入非非。
是以皇帝松开手,看老八再次露出戒备的神情,哧笑一声道:“朕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你这段日子尚未回府罢,今日准你归家。”
胤禩狐疑,他方才明明察觉皇帝的指尖热度已经升起,能这样轻易放过他?想来要么是又在构陷织罗八王一党的罪状,要么就是夜里有人亟需安抚,观这几日政令发布,想起年羹尧不日将入京述职,此人不是年家妹子就是十三。
胤禩想想觉得何苦来着,老四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拦得住?府邸有娇妻爱子,为了躲皇帝他数月未归,留着他们在皇帝眼皮子低下担惊受怕,实在不是为人父为人夫的作为。
胤禩诚心道乏,甩了袖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养心殿,眨眼就走出一射之地,连一瘸一拐的跛行也不明显。
……
整整两个月,皇帝都由着廉亲王逍遥度日。只因为妄言嗣统事将他与老九几个骂了一顿,除此之外毫无动静,连宣召入侍也没有过。
胤禩觉得这日子美满幸福地不似真的,满眼都是妻子关切玉颜,儿子闺女乖巧身影。唯二发愁的,一是丫头大了,该婚配了,他眼下与皇帝势成水火想必不能得个好亲事,耽误了丫头终身心中惭愧;二是毓秀这身子也调养了大半年了,但仍毫无动静,听民间圣手的话说是早年心思太重伤了肺腑,需得细细养回来。
万众瞩目中,西征凯旋的年大将军终于班师回朝,皇帝降下口谕:各省地方大员,连同督抚无比入京相迎,群臣随朕郊迎十里!
整个郊迎规格经由礼部再三完善,终于定稿。
规模异常隆重而热烈,仿佛是当年摄政王迎接年幼太祖皇帝一般,几乎倾城而出,不过这次君臣异位而处。
皇帝将郊迎事务全全交由廉亲王负责。胤禩以为皇帝用意非常歹毒,弄得稍有不合心意,免不了一顿责罚;若是做得过了,事后仍是各种罪名安插过来。
总归一句话,他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郊迎当日,一众各色品阶的京官与各省大员矗立在十一月的寒风中翘首以盼,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在远远的地平线上看见年羹尧大军的旗帜迎风飞舞。
十一月的北京可不是这群养有出尊惯了的大员们能受得住的,不少老迈京官在寒风中矗立到周身的熊皮袍子都冷沁了,面目青白嘴唇打着哆嗦。
保泰混在亲王一队里,插空站在胤禩斜后的位置,探过头来抱怨一声:“这年羹尧好大的排场,倒让王爷们来恭候大驾?”
胤禩已经冻成一只大冰柱子,呼吸之间鼻唇连水汽都不冒。他失子不过半年,一冻之下从整个后背下腹宛如扣上一口巨大的钟,硬邦邦沉甸甸的。听见保泰戏言,居然哆嗦不出一句整话来,只能深呼一口气警告他皇帝虽在帐中歇息,但保不齐耳目聚在,不可轻心。
可惜保泰与他多年未曾深交,早忘了昔日讨巧机关,以为胤禩是冷哼一声以示赞同,继而又道:“我听人说,年家早年替年羹尧批命,说他面相奇贵,封疆大吏之才,只是命中缺福,活不过四十八岁。算算他今年也该四十有五了,倒是不能看出是个短命相的。”
怡亲王因为鹤膝风早被皇帝降恩挪到暖帐歇着,保泰声音极小,远了压根听不见。纵使听见了,周围的人早对姗姗来迟的年大将军一肚子火儿,谁又会出面拦阻,更别提告密了。
只是一刻过后,还是有葛衣太监过来,对着胤禩宣皇帝口谕,皇上宣廉亲王入帐议事。
……
胤禩最后是被太监半拖半扶拽进皇帐的。
他脚冻得太厉害,挪一下就钻心得疼,入了皇帐无法行礼,索性赖到底将手一甩,道:“皇上赎罪,臣腿伤犯了,弯不下膝盖行不得大礼。”
皇帝此刻已经习惯了老八在私底下的不驯服。他以剥去他最后的骄矜为乐,想看他心甘情愿臣服御前,供他驱使。因此对胤禩偶尔流露出来的直言快语引以为趣,只在面子上斥责一句:“恃宠生娇!老十三也是鹤膝风,人家礼数可做到周全。”
胤禩不免嘴角抽搐,忍不住心头狂怒,何来宠何来骄?老四你既然心心念念十三的好,为何不拉着他的手鸳鸯于飞?总拿他和我比算什么?他是奴才,我可不是!
皇帝再度欣赏了一番八弟面上神色转换,看他终于颊上染上血色,才朝他招手:“过来。”
胤禩左右环顾,太监宫女早退干净了,想来是皇帝贴心大总管的安排。当下也就破罐子破摔,直言拒绝圣谕:“臣腿伤犯了,走不动。”
纵使胤禛对胤禩越发宽容,一朝九五之尊却也容不得旁人一再挑衅,当下一个茶盅子就砸了过来,碎在胤禩脚边,染湿了朝服一角:“八弟舍不得动,可要朕唤人进来抬了你过来?”
胤禩薄唇一抿,时势逼死英雄汉,实在是时不我与人在屋檐下。算了算了,和老四顶着干自讨苦吃,横竖年羹尧说到就到了,这人来常往的皇帐里老四至多占些便宜逞能罢了。真让那群阉人进来拿捏他,还不如两眼一闭晕倒。
皇帝看着胤禩脸上神色最终停在丧气妥协上,心情舒畅地往后一靠,看他自己蹒跚跛行上前,恍如猎物明知靠近是死,也不得不上前饮那救命甘泉。
皇帐不大,二人相距其实不过正三步。只是胤禩登上高阶之后反倒成了居高临下俯视皇帝的形态。君臣二人相顾一茬,皇帝龙爪一伸,抓了胤禩手臂将他拖倒身侧,哼笑道:“奉君不恭不敬,君臣之礼都喂了狗了?”
胤禩反唇相讥:“四哥首重君臣礼仪方得以理服人,不然还是休提了罢。”
皇帝抬眼看他额角发根渗出冷汗,好心掰了胤禩的脸用袖子拭去:“撞着腿了?朕让你上前也不过是看你站得辛苦想要赏你个恩典而已,你倒从不惮于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摩朕,处处跟朕作对。”简直就是七匹马也拉不回头的蠢驴。
胤禩嘴角扯出奇怪弧度,毫不领情:“皇上还是打骂臣的好,恩宠还是留给十三和年大将军。若是皇上当真念着昔日恩情,肯削了臣的爵外放京师,臣必定感恩戴德永不回京。”
皇帝怒了,他的片片真心句句柔意都被人往泥里践踏。他让老八进来也是想着老八腿脚不好,怕他再生不出皇子让他进帐暖一暖,谁知一番心意都喂了狗。
胤禛将胤禩往云龙案几上一推,狠狠扣住他的下巴:“想走?晚了。你既招惹了朕如今还想到哪里?放你出京谁知你会不会四处兴风作浪,到时候朕可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朕治理天下不易,你这样的朕还是拘在跟前才可放心。”
胤禩被磕在后腰上,忍着疼回顶一句:“臣弟从未招惹过皇上,皇上金口玉牙总不该胡乱冤枉人。”
皇帝阴阴一笑,空着的一只手掌顺着袍子往下探入,时轻时重在胤禩腿间抚弄摩挲:“不叫四哥了?上回你在朕的龙床上叫得可真好听。”
胤禩一僵之下脸色忽红忽白,他真没想到皇帝如此不规矩,敢在这里胡来,双手胡乱推拒起来,呼吸凌乱,再顾不得言语上的得失。
34、暗度陈仓
皇帝听他呼吸渐重心中得意非凡。
老八的性子他算摸清了,嘴上不饶人不低头就算跛了瘸了病得只剩一口气也要膈应人,先帝当年不是也被他气得身体消瘦?
但对付他也容易,他一输在面子薄,二是笼络群臣,大把人情织罗一身作茧自缚,谁都想要讨好却偏偏最后一个都跑不了。只要随便拿捏几个与他亲近的,他就只能低头,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敷衍塞责。
再不济就在床上压得他翻身不能,老八身上弱处他早已了如指掌,随意挑弄就能看他挣扎陷落羞愤欲死。冷清之人动了情动了性,总是分外好看。
老八两只手胡乱舞动十分碍事,皇帝随手拿了旁边把玩的璎珞结子上的绳子将他双手捆了按在案几上,牙齿司磨在他颈间喉结上,留下濡湿红痕,舌尖尝到微咸回甘的奇妙滋味。
胤禩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一时挣脱不得,几次用力之后只觉腕间一片刺痛,他怕留了痕迹回府难以解释,只能软□子低声讨饶:“四哥眼下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年大将军原该午时到的,就算路上有了耽搁,眼下也该到了。”
皇帝已经解开胤禩腰身以下衣袍,单手探入凌白色亵裤中握住胤禩性器,上下撩拨,眼睛却是一错不错盯着他面上挣扎细细瞧了,等看见老八眉角眼梢都飞起再熟悉不过的红痕了,才轻薄一笑,哑着嗓子说:“八弟若是肯应一句回京侍奉,朕不为难你。”
胤禩闷喘一声,膝盖被人顶开合不拢,自觉像个被翻开肚子仰面躺着的团鱼,一切张牙舞爪都是虚张声势。真的要在立即受辱和回京侍奉中做选择?胤禩牙齿咬到牙龈泛红,面上不甘就这么直直写在脸上。
皇帝并非荒淫暴君,自然没打算真的提枪上马大干一场。他只是生年羹尧的气,这厮真是经不得一点恩捧。皇帝亲迎不诚惶诚恐也就罢了,还敢让朕等他?年羹尧在来京途中令都统范时捷、直隶总督李维钧等跪道迎送的事情早已有人写了密折递上御案,这还了得?!只是他先前夸下‘亮工是朕之恩人朝廷之恩人’的话一时不好改口,只能将一口闷气吞回肚里,找人出气去。
还有谁比老八更合适他出气?正巧在帐里看见老八与保泰交头接耳,毫无仪态,自然立即命心腹把老八传进来。只是老八天生与他犯冲,好好说不过几句话就能顶撞地他怒气盈蓬,现在是男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忍下来多么伤身!
皇帝气苦不已,这厮还敢说不招惹人?裕亲王若是稍有头脑都知道应首本分,可偏偏在朕眼皮子低下还敢与老八私相授受,老八你倒是拿的什么哄了保泰这没脑子的?还有老九他们,或者还有揆叙、阿尔江阿几个?
想念之间皇帝手下更是卖力,掀开胤禩凌乱的袍子让他双腿露在阴冷寒湿的空气里。帐子里燃了银丝竹炭火盆,但架不住胤禩心头悲凉,身子渐渐热了,身为男人的本能他无法掌控,自厌自弃不肯睁开眼。
皇帝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中不免痛快与怜悯同时冒头,严肃薄情的脸上挂上莫测同情轻笑,低头轻吻胤禩唇角,沿着唇线细细尝了,在引了他启开牙关,缓缓探入与之纠缠研磨。情到深处难免激动亢奋起来,腹下某处硬硬顶在胤禩腿间。
却在这时帐外苏培盛奏报:“皇上,年将军人在三里之外啦。”
皇帝重重出一口气,手下动作更急,咬了胤禩下巴一口:“今日你运气好,晚上在暖阁里候着。敢装病开溜莫怪朕撤了老九随侍,让他一个人在西宁逍遥去。”
胤禩浑身颤抖,想要抵抗不断上涌的欲望却又力不从心,最终在胤禛一声轻笑中,抽搐地软倒案上,仿佛一只脱水将死的鱼。
皇帝拿胤禩内衫拭去手上秽物,轻笑道:“怎的如此不济?八弟可知思虑伤身,还是安心呆在府中休养的好,旁人请托还是推了罢。”
胤禩闭目平缓呼吸,不理会皇帝完事之后对他身体的讽刺挖苦。热度褪去后身上汗湿的后背冰凉透骨,黏腻之感如影随形。
皇帝气出了一半,终于记起这人孱弱到不禁风的地步。他还指望着老八给他生阿哥自然不能折腾坏了。遂亲手拉人起来,替他合拢领口以及下摆,掩去事后各种痕迹。看老八半天还缓不过一口气的模样,皇帝心头发了愁,这样的身子如何能生下强壮子嗣?年家那个女人就老病歪歪的,生的孩子可不死了三个?
这么一愁一打岔,皇帝先前还未曾尽兴的某个部分也意兴阑珊,唤了心腹大总管进来善后。大总管乖精得很,轻巧暗示皇帝年将军的旌旗都在对面山坡子上看得见了,皇帝才抬脚大步流星步出皇帐,胤禩稳住呼吸,低头垂手跟在后边。
怡亲王也早得了讯归了队立在胤禩空出的位置旁边,正用布巾子掩住嘴咳嗽。保泰看着胤禩一瘸一拐走过来,脸上有过不正常的潮红,眼中一大堆焦急,但远处礼号声已经响起,皇帝也立在华盖之下,他不敢造次,只好忍着。
结果一直到郊迎结束他也没找着机会再同胤禩说话。廉亲王位极人臣,这样的场合自然要伴驾一同回宫,寸步不离。
……
皇帝对着抚远大将军的优恩有目共睹。只是这次郊迎颇为令人玩味,鲜衣怒马一身戎衣黄缰紫骝的年大将军不怒自威,端坐马背行过一众跪迎的京官,连侧目都懒得看一眼,这是何等目空一切的威风?
跪迎的京官都快揭竿而起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大家好位列不急王公,也不能这么糟践人吧?
皇帝远远看了目中阴沉一闪即逝,但还没等他重新酝酿好情绪,就看见打头的王公大臣下马向年羹尧问候,而年羹尧居然仍然不下马,只是点头应和而已。皇帝面色陡然僵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面目含笑的温和神情,双手上前拉起下马下跪行礼的年羹尧,君臣在光天化日之下互诉衷肠。
胤禩对这一切看得津津有味,连先前满腹辛酸气闷都顾不得了,睁大眼睛仔细挑着抚远大将军失礼御前无人臣礼的次数,最后双手双脚的指头都用完了还要倒回来数。这年羹尧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自大,亏得老四还能一直笑到掌灯时分,留了膳又殷勤话别才放年羹尧出宫。
……
只是曲终人散、场面戏做尽之后,胤禩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皇上命他留在暖阁。白日里发生了这样的事,皇帝现在必然一肚子火儿无处发泄,谁会做出气筒简直不言自明。
胤禩简直想要装作腿脚不利索绊倒在地晕厥过去算了,居然整个下午都忙着看戏忘了布置出宫事宜。这时一道留下来议事的怡亲王先起身告退了,皇帝一看胤禩也打算站起来,先一步开了口:“你身子骨儿不好,今日久冻已是为难,你做朕了撵子出宫,进出右掖门也不必下撵。老八留下,科尔沁台吉不日来京,你总理理藩院,拿个章程给朕议一议。”
怡亲王闻言强自按下心中不解,理藩院迎送蒙古王公早有规制,按章办理就是,何须漏夜议事?用这样明晃晃的借口留八哥下来,其中必然有问题。再想往下思量开去,他背后却忽然生出一阵阴寒之气,偷偷抬眼却只看见皇帝状似随意地挥手让他退下,并且让人跟着一路护送,回了府又说要遣太医院的过去。
胤祥不敢再多想下去,揣摩帝王心思是死罪,他已经吃过一回亏,十年囫囵早已学乖,捡了自己四哥老路子学着——做个纯臣。拾人牙慧的东西难免落人一头。衷心这个东西,他可有骗说自己骗过有过,却骗不了所有人。
……
胤禩看着胤祥躬身退下的身影好生羡慕,但他已经失了侥幸挣脱的机会,只能引颈就戮。
一阵沉默之后,胤禩听见上头折子开合、湖笔落墨的声音反复几次,最终轻轻一声‘啪’响,皇帝起身往后殿走去。
胤禩一阵警觉,就听见苏大总管为难的声音:“王爷,皇上往暖阁去了。王爷还请移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胤禩反倒冷静下来,死马一只了。
进了后殿,却被大总管一路引至偏殿浴间里。皇帝正由两个太监服侍着除服,胤禩跟进来鼻间呼吸间全是湿暖水汽,还没看清楚周遭便听皇帝说道:“今日你腿也冻了,这汤里放了郁金和扶苏,你也过来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