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潜听了眯起眼深思了一会,转过身认真的看着青涩,“这些话不适合你。”
“……其实,我说的很真挚。”有人受到了打击。“那我该怎么说?”略微蹙眉,不太高兴的样子。
夏潜听了轻咳了两声,走到青涩身边,俯身低声道,“说出了有什么意思?还是实际行动更符合你的心意。”
“……”青涩看着夏潜优雅的背影,觉得何止有一点挫败,他自言自语的说,“青涩啊青涩,你还是直白一点的好!刚刚那八个字就换成我想要你,那才是一语中的!”
城墙之上,夏潜垂眼环顾了一眼属离的子民,城下的百姓都不说话,脸上写满了忐忑。只见几名士兵将几具百姓的尸体悬挂在城墙之上,“这五个人,是属离的内应。”他低声说。
环顾了一圈之后才悠悠开口,“朕从不草菅人命,也会将属离的子民像夏寰的子民同样看待,只要你们安分守己,不引发暴乱,便可安居乐业。”说着,打了一个手势,一批批军粮便摆在了百姓的眼前。
青涩也站在不远处,他当然只是跟着夏潜看而已,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当然要仔细观赏。只是……此时的夏潜多了一份稳重和君临天下的气势,更诱人了!
夏潜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人,警告似的看了青涩一眼,转身往回走。
“你将军粮分给属离的百姓,那军队的供应怎么办?”青涩知道自己方才的目光放肆了一些,便开始转移话题。
“有一批军粮会在三天后运到。”
回到军营之后,青涩便开始坐在桌案前写信,右手上虽然还留有伤疤,但已经非常灵活了。夏潜多少有点好奇,只是也不好意思去看,最后假装去桌案前拿东西,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练字?”
“我写字很好看,不用练!”有人头也不抬的说,丝毫不觉得自卖自夸有失水准。
“……”夏潜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刚想转身,只见青涩抬起头,笑的一脸张扬。
“别这么不诚实,想看就直说,在你面前我没有秘密!”
夏潜冷哼一声,眯起眼审视他,“真没有秘密?”
“应该……没有恶意的秘密!”
“……”对于这种没有立场的回答,夏潜只能保持缄默。
青涩一脸正经的清了清嗓子,晃着手中的纸张说,“写给我朋友莫阳的信,总要问候一下,他还在属离。”
“你也有朋友?”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揶揄。有人自动忽略,得意的扬眉,
“怎么没有,可还记得上次在夏寰都城城下的那个人?”
夏潜听了脸色不禁严肃起来,那个人的武功很高,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他毫不客气的拿过青涩手里的信,不过夏潜就是夏潜,这样强取豪夺的动作也被他做的优雅非常,理所应当。
——阿阳,我现在很好,勿要挂念。还有,你总是很悠闲,所以抽空回无妄收拾一下,不要太挑剔,找个好女人娶回家,生个孩子也可以送给我玩玩,还有!无妄池子里养的鱼,你也照看一下……
夏潜看不下去了,这封信里语病很多,并且极尽琐碎之事,他不禁怀疑,青涩口中的阿阳到底在做些什么,当真就这样悠闲?子嗣也是可以随便送给别人玩?
“替朕问候你朋友一句,辛苦他了。”他笑的有点无奈。
“……你别看不起我,我跟阿阳可是同门师兄弟,在一起相处了七年!”青涩拿回信件,继续写。夏潜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看,没有说话。
他只觉得心中有些苦涩,他看得出,青涩是完全信任莫阳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因为有时间做底蕴,十分牢固。
“这次押韵军粮的人可靠吗?”青涩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也打断了夏潜的沉思。
“押运军粮的人是青枫亲自挑选的,到了边境之后,我们的人便会接手。”
青涩又继续写信,没再说话。
三天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侦察部队已经探查好了每一条路,只等军粮运到,他们就可以进军下一座城池。
军营内,夏潜正与周颐对弈,青涩只能坐在一边干瞪眼,气氛还算不错。不料,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急报!
一个士兵喘息着跪在地上,语气有些惊慌,“陛下,不好了!军粮被劫了!”
执着棋子白皙的手指悠的顿住,看似漫不经心的丢下,却散乱了一盘势头大好的棋局,“你说什么?”他低声道,垂着眼转过头。清冷的视线逼得士兵不敢抬头。
“陛、陛下,我军抵达边境时遭遇埋伏!”
白皙的手掌拍在桌案上,低声怒斥道,“朕是问胆敢劫走军粮的是什么?是属离的士兵吗?”
“这个、这个不得而知!埋伏的人全部一袭黑衣,蒙面而行!武功颇高,像是江湖中人所为……”
夏潜略微蹙眉深思,如此一来,根本无法肯定这批人究竟是何来意。自古以来,江湖与朝廷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怕只怕这批人是属离使得障眼法,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下去吧。”这会儿,夏潜已经心平气和了,只是略微摆摆手。俊雅的面容依旧说不出的阴霾,让人望而生怯。
“陛下,当务之急是如何稳定军心,若将士们得知军粮短缺,必将引起慌乱,不利于军心。”
夏潜缄默了一会,干净的眼中不时闪动着睿智的光线,最终只是悠悠一叹,“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及时找到军粮去向,只是我军的屯粮大概只够支撑五天。”
二十五:暗叹行军,不绝若线(二)
五天,如此一来时间就非常紧迫,若军粮无处可寻,对夏寰来讲便是非常不利。
“若在目前两座城池中征粮,倒也算是缓兵之计。”周颐看向夏潜缓缓道来,“虽说这样一来,难以稳定民心,但行军打仗,军队的士气更为重要。”
白皙的手指敲击在桌案上,杯中的茶水感觉到震动,一圈一圈的荡开来,“这算是缓兵之计,只怕难以长久,毕竟我方共有三十万大军。”
“做什么一脸严肃的样子,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一直没说话的青涩大咧咧的坐在夏潜身边,执起刚刚被遗落的一枚棋子。
“如何笑得出来?若情况不容乐观,恐怕只有退兵得意草草了事!”心里本来有几分怒气,却没办法对着青涩发火。
“不就是军粮?简单!”青涩低声笑,眼中的光芒神采依旧。
周颐听了不禁疑惑,“如何简单?”
“在属离屯粮不就简单了?”他略微扬起头笑的十分得意。
“……你认为夏寰可以在属离屯粮?”夏潜脾气再好也不禁出言讽刺。
青涩神秘的笑笑,殷红的唇划出张扬的弧度,“我就可以。”看夏潜眼中的暗沉,不敢再卖关子,“你以为我在各地的生意据点都是做什么的?”
“贩卖情报!”夏潜没好气的说。
“……”青涩听了就干笑,“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用处,我曾说过,会帮你达成你想要的,这些年,我也得到风声,夏寰始终在增强兵力,所以我就在各国设下自己的生意,每一处战略要点都有屯粮,以备不时之需。”
看夏潜略微惊讶的眸子,他十分得意,便又放肆起来,“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早说过我这个人很可靠,不论外在还是内心!”
“……陛下,他的话可信吗?”周颐从小体弱多病,除了为夏潜出谋划策,很少接触什么人,当然也不知道天下之大竟还有这种没脸没皮的人!
“……”事实上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青涩的话的确‘可信’。
“近日来属离内部的兵防一直在加强,你屯粮的地点距离这里有多远?”情况实在危机,几个人也没有时间废话调侃,立即分析起眼前的形势。
青涩听了拿起地图,指着距离当下位置相隔两个城池的地方,就是他妓馆的位置,“不算远,但是当地布防一定严谨,颜王府就设在此处,最近琢玉有来消息吗?”
夏潜听了眸子一闪,隐约有一股慑人之气,“很久没有传来密信了。”
青涩听了就又犯了小心眼的毛病,骂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早就知道那个人没什么好心。”说着干笑着看了一眼两个不可置信听到如此粗俗言语的两个人,“他可以跟着颜王享福啊,做什么为你夏潜卖命?”
对于他从不用夏潜用敬语的周颐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头痛。
“你又为什么卖命?”夏潜明知故问,看青涩有些充愣的表情,也不等回答径自回头说,“想要进入屯粮的地点有一定的难度,想要大张旗鼓的进去,基本不可行。”
“并且……”青涩摸着光洁的下巴一脸严肃,“上次我曾见过颜王一面,他既然得知妓馆不是属离的人毕竟严加看管,若琢玉真的背叛了你,怕此处据点也被严密的监控起来。”
三个人相继沉默了,此时的情况当真便是不绝若线,正在此时,外面的侍卫进来传报,“禀陛下,外面有一只雄鹰盘旋多时,不肯离去。”这侍卫也机灵,他知道属离的人可以驯服雄鹰,并以此传信。
青涩听了赶紧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线,“有转机!”
看着手中的信函,青涩满意的笑了起来,原来流光得到讯息后,连忙赶来属离,并且进一步部署。信函中有提到颜王府近日的动向,并说目前来看,据点的一切运作正常。
让人惊喜的是,信函中有提到琢玉,最近颜王对他有所怀疑,所以按兵不动,毕竟他潜伏在属离多年,若非情况紧急,不能冒险失去一条重要的消息渠道。
“既然如此,朕便派一些亲信去……”夏潜话还没说完,就被青涩打断。
“这件事我去。”他看上去异常兴奋,眼底闪动着孩子气的光芒,“我熟悉所有的路线,人手过多反而引人注意,风华院也有很多我的人,一旦事情败露,我便带着他们离开,这里的据点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周颐本想说此话有理,但看夏潜着实冷淡的表情觉得还是保持缄默比较好。
“你有几分胜算?”他看向青涩,心里知道这个方法可行,相对于他亲自派去的人,青涩对于据点的事务与环境更为熟悉,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再三度量关于安全的问题。
“只有一半的把握。”青涩低笑着说,眼中夺目的光彩张扬又强悍,“没有任何事能够保以万全,不是吗?”他反问。
夏潜听了,竟淡淡的笑了起来,干净的眸子中是信任和坚定,“那你又用什么方法回城?这毕竟是大批的粮食。”
听闻此言,青涩也不禁叹气,他研究过,除了光明正大的出城,便只有一条小路,说是小路也只是好听罢了。那条路杂草丛生,森林迷雾,若走出一步,怕也不能及时回程。
夏潜势在必得的笑了起来,一室生辉,“朕倒有一计。”
近日来,他一直有行军的打算,稍作滞留,也只是为了待军粮的事情落实。既如此,他便打算在青涩出发之际,立即行军,夺取下一座城池。他曾仔细
研究过,也缜密的部署过,十分有自信,自己的军队在三日内能连取两座城池,那么就可以大张旗鼓的在城外接应,来一个里应外合。
回城的事得以解决,但又如何出城?夏寰所占取的城池与外界已经完全封闭,外面的人是一个也进不去的。
这回周颐软绵绵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可否介意暂时放弃安抚属离百姓?”
夏潜回以精明一笑,“有时候,子民是一向不可或缺的凝聚力,也是难以躲避的一向弱点。”原来除了安抚百姓的借口,他还另有打算。
青涩有点迷茫,跟着夏潜身后不停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夏潜也不回答,神秘一笑道,“到时候自有分晓。”
他本来想吊吊青涩的胃口,看这人猴急的样子倒也有趣,哪成想,这人不是一般的执着,入夜也不睡,就是盯着自己看,无奈之下只能娓娓道来。
“明日,朕打算借口属离百姓预谋造反,屠城。”
“屠城……?”青涩不禁咂舌,毕竟是无辜的百姓!
“与此同时,朕也会下令大开城门。”
青涩听了学着夏潜的样子眯起眼,“真是无毒不丈夫!”
话说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夏潜的想法,一旦他下令屠城,百姓一定惶恐不安,既城门大开,便一定向属离内部的城市逃难。不管属离是否怀疑里面有诈,必定都会放属离百姓进城,不然很容易引发内乱,而青涩,只要趁乱混进城即可。
二十六:里应外合,意外之得(一)
虽说各方人马已经安排妥当,第二天清早,他还是乔装打扮了一番,当然就是他多年行走江湖的样子。
两个人站在城下,分别在即。
仔细算来,这是二人第一次可以盼得归期的分别。夏潜只是淡淡的笑,一派轻松的样子,眉目如画,笑靥留香,天地霎时黯然失色。
“你看起来似乎太悠闲了!”他难得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视线却眷恋的停留在那张脸上,“怎么都毫不担心的样子?”
“青涩,朕相信你有站在我身边的能力。”夏潜低声说,依旧是温柔如水的声线,他淡笑着转过头,看不远处的负雪苍山。
心里一暖,他张扬的勾起嘴角,平凡的五官顿时生动起来,“你是相信自己可以在三天后准时出现在城外吧?”
狭长的眼半垂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相信我们。”夏潜依旧是夏潜,他从不轻易许诺,却在确定之后绝不回头。
“好!”青涩说着翻身上马,并不打算将话题继续,只是短暂的分别罢了,很快,他们将会带着胜利再次见面!“记住我们的三日之约!”
夏潜站在原地,嘴边的笑意久久没能消失,他仿佛开始明白,这个人身上牵系着他的心,只付出一次永不收回的心。
当征战被冠以拥有的意义,当江山被冠以真心的含义,一切都不再那样的冷血无情。冠冕、真情,为何不能同时并存?江山、美人,为何不能同时相拥?
当青涩随着大批百姓混入城内时,夏潜也下达了命令,攻取下一座城池。
风华院门口,青涩装作一派轻松,但他心里早已发现异常。这里看似平静,但守在外面的不少行人,都有很深的功力,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心里虽然紧张,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
角落中纱帐后的过度守卫并没有逃过他的视线,看样子应该是达官显贵。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嗤笑,虽然边关战事吃紧,这属离内部依旧歌舞升平,难道都被灌输了那个昏庸皇帝的思想,才整日作乐?
他低着头,面色如常的朝着角落中走去。“这位公子,请止步。”
——熟悉的声音,竟然是颜王?青涩心中难免惊讶,能让颜王亲自守于此处的人,毕竟地位不凡!看着那张阴柔的脸,心知想要这样得到消息,是不可能的。他没有说话,打算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