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宇文濯根本就是故意的。每次都从施少尉面前翻墙走,引得一大群侍卫追着他跑过半个京城。那时候会撞上这个煞星估摸
着也是正忙着撬宫呢!出于京城中所有人都对这类戏码耳熟能详,根本见怪不怪,有时候还能听见小孩子在街道旁给宇文濯喊加
油。也是因为这样,宇文濯始终觉得他都告诉我他叫卓文宇了我还没认出他是太子,实在是很不识相的行为。
跟在宇文濯后面,眼见着施少尉一脸认真的就要追了上来,宇文濯一个脚尖点地,使了轻功飞奔起来。我无奈的望天,只好也纵
身跟上。不得不说宇文濯虽然贵为太子,但功夫上也是费了心思的。同样一段路,宇文濯甩开了施少尉一群人之后没事儿人一样
,我却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了。
“就这么点路,你也能喘成这样!”用扇子敲了敲我的头,然后挽了个扇花,自以为风雅的扇了扇。
实在是不想告诉他,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装模作样的拿扇子耍帅的姿势实在是——
“趁着天色尚早,我们进去瞧瞧。”说着扇子往袖子里一收,朝我招了招手,兀自从一旁的榕树上借力,跳了进去。
好吧!天色尚早!哪个鬼鬼祟祟访友的人是趁着天色尚早的?
明知这人思维与旁人不一样,我又何必为难自己的脑细胞呢!
于是紧随其后,穿过了一片梅林,来到了一处小苑。
清幽得不似凡间居所。我一眼便喜欢上了这种淡雅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便破灭了。
原因在于从小苑里传出的幽怨乐章,以及那充满调戏的声音:“美人儿,过来给爷亲一个!”
尽管听得出那是属于少年的声音,尽管那声音其实是极其好听的,还是不免的头上冒出了黑线。
宇文濯只是挑了眉一笑,见怪不怪的一脚踹开了苑门:几名美艳的少女环绕在青衣少年周围,一旁跪坐着一个粉衣女子,正停了
歌声,怀抱着琵琶一脸莫名的看着我们。
光润玉颜,颜若冠玉,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同宇文濯一样,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美容貌。然而宇文濯更多的是不羁与飘忽不定的
性情,而面前的少年却是一脸的阳光,如同此刻那过分灿烂的笑容,让人无法相信适才在门口听到的孟浪词语正是从这人嘴里说
出来的。
少年起了身,挥散了几名少女,恭敬的在宇文濯面前一鞠躬,含笑道:“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子言何德何
能,劳殿下亲自探望。”
“本殿下是来探病的!你倒是——病得不轻嘛!”宇文濯眯着眼笑着说罢,从袖子里翻出的折扇含了七分力道,直取段子言的膝
盖处。
段子言一个漂亮的移步,直接闪过:“太子殿下人来便是!何必送此大礼!”要只这一扇子下去,一只脚便真废了!
“你敢躲!”宇文濯笑得有些森然,那股较真的劲儿又冒了出来。
面对宇文濯这种真假难分的威胁,段子言轻车熟路的嬉笑道:“臣下的命是殿下的,殿下什么时候想要,子言自然不该躲。可是
为殿下分忧是子言份内之事,特别是如果臣下好不容易养好的腿又折断了,殿下又不小心后悔那就不好了。所以臣下这是替殿下
防微杜渐呢!”
宇文濯又看了一眼段子言还有些不便的腿,哼了一声:“这笔债,自然会给你机会讨回来!”
正感慨宇文濯的朋友不愧和他一样的不正常,段子言笑了笑,转眸就看见我,忽的扑了过来:“哟!殿下!子言才走没两天,您
就有了新宠了!”
对宇文濯或许还有些顾及,对这么一个抽风的太子伴读,自然是不客气的一脚踹!
段子言没料到我会反击,一个不稳的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我,然后跺着脚,袖子一掩假哭:“人家只是想要一个爱的拥抱!你怎
么这么绝情,呜呜~~~~”
假哭这事儿我也常做,却从没见过这么假的,于是淡然一笑:“斐然自然不像段公子如此‘博爱’、‘多情’!”
自然不会听不懂我话里的讽刺,段子言抬起了眉眼,竟是笑了。
“一疯子有什么好看的?”宇文濯眼一瞪,拉回了我的视线,揪着我就往外走,“段子言,明儿个给我乖乖进宫!”
段子言在后面挥着袖子喊:“那小子虽然比不得我,殿下今儿个也就只能先将就着用了!明儿个子言就进宫伺候您去!”
太子殿下依旧“不走寻常路”的回了宫,进宫前还顺口一句“辛苦了”安慰一下施少尉那帮子,一群侍卫立即被再一次“感动”
得痛哭流涕。
第9章:意外的一吻
宇文濯让段子言明早过来,自然是有用意的吧!几日前作为附属的兰茵国国主带着包括小王子和几个青年才俊到访,住进了别馆
,准备明日入朝觑见。
虽然是附属国,兰茵位处于东南边境,本就不易管辖。四年前国主兰霖继位后,便励精图治,改革创新,渐渐强盛了起来。试想
哪个国家愿意屈居人下?明眼人都知道兰霖国这次必然是有备而来。
刚回宫不久,宇文濯就被皇帝叫了去。不过这些事情都还轮不到我来操心,于是早早的吃了蝶衣姐姐准备的丰盛晚餐,回屋看了
会儿从左太傅那借来的书,望了望已晚的天色,洗漱了一番,便睡下了。
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转醒,从窗口溢入的银白色月光恍恍惚惚得有如还在梦中。
远远传来了低低的碎语,断断续续的好像哭泣声。
想起那个阴晴不定的太子,真不知算不算国之不幸。脑海里紧接着浮现的是那个比他还能闹腾的人,无意识的咕噜一声:“亦然
!”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准备继续睡。
蹭了蹭被子,本来极易睡去的,却又听到了那时高时低的抽噎声。微蹙起眉,微微睁开了眼盯着窗前那片如霜的银白色,提了提
被子,在床上一滚,翻了个身起来,穿了鞋披上外衣,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揉昏睡的眼睛,开了门出去。
月白风清,走过月光如水的中庭,林间落下了斑白的树影,晃荡着,有些不真切。听着不远处的哭声,慢慢的走了过去——
林间传来树叶摩擦时的沙沙声,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一棵老树旁,双手搁在膝盖上,小脑袋埋了进去,散乱的长发铺了一地。小
小的肩膀随着一声声抽噎微微的耸动。也许是因为哭得太入情了,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竟然大半夜的躲在阴森的林子里偷偷抹眼泪。也幸好还只有这么小,所以即
使是真的撞到鬼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走了过去,蹲下身来,将手轻轻的放在小孩的头上时,小孩一震,抬起了眼来——
一双大大的眼睛滚着泪珠望着我,无助得像只小白兔,让人的心不由的揪了起来。我微微一笑,温柔的问:“你怎么了?”
小孩子猛的将我推倒在地,朝林间奔去,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追过去。
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泥土,望了望还深的夜色,决定回去睡觉。
就在这时,一双手却不期然的环上了腰间。
一震,本能的要出手隔开,熟悉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在耳畔响起:“怎么不睡觉,跑到这里来了!”下巴搁在我的肩上,
鼻息在耳旁吐气如兰,有些痒痒的。
“嗯!要回去睡了!”我漫不经心的答道,回过身去,正想说些什么,谁想宇文濯就在这时抬起了头来,唇间多了柔软的触觉。
望着眼前半阖的渴睡的眼,长长的睫毛有如蝶翼般轻轻的煽动着,我迷茫着还有些回不过身来,随即又猛的发现,我,他,我和
宇文濯竟然,竟然吻上了!?
脑子有一刹那停止了思考,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夜,实在是有些——
等到回过神来要推开双手还揽着我的腰,昏昏欲睡的宇文濯时,眼前这个睡意比我还浓的人,竟然无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我
的唇,而后脑袋顺势滑下,温润的唇沿着唇角向下滑过我的下颔、锁骨,停靠在我肩膀,咕噜了一声:“回去……睡觉!”
湿漉漉的感觉带着一丝热意从唇上延伸到耳旁,脸上好像着了火一样烧了起来。耳旁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表示着整个人贴在身
上的罪魁祸首已经睡了。
抬起袖子狠狠的在脸上擦了擦,低头瞪了一眼月色下那张孩子气的睡颜,有那么一会儿,竟是,愣住了。
寂静的夜里,半睡半醒间,恍如一场不真实的梦。
第10章:宴会
“殿下,留我在宫中住一阵子吧!”
“嗯?”
“我喜欢你家院子里的桃花树,每逢春季,那一树的落英缤纷,总让人心旷神怡!”
“哦?”宇文濯挑高了眉。
“好吧!我知道你是要我说实话,你也不是不知道,宫中就是比别处好啊!至少美人儿就不知凡几!”段子言露出一脸垂涎的样
子,盯着面前身着流仙群,铃铛环佩,长袖而舞的少女们。
“哼!”又一声意义不明的单音节。
段子言摸摸鼻子,往椅背上一靠,略往后抬了抬头,望着站在宇文濯身侧的韩蝶衣问:“蝶衣姐姐,麻烦帮我回忆一下,我最近
没得罪过‘你的殿下’吧?”
韩蝶衣微福了福身,微笑着答道:“这个奴婢不清楚,您该问一下我身旁这位!”
边说着,边用带着点看好戏的眼角扫了我一眼。我眼观鼻鼻观心,听而不闻。
“呐!小悠然,今儿个为何一直低着头?可是有什么东西比面前的美酒佳肴和舞姿妙曼的仙女姐姐们好看?”段子言显然不肯放
过我。
我依旧低着头,随口答道:“因为地上有金子!”
“啊!在哪里!”段子言立即一脸兴奋的低头便找。
显然宇文濯也对他的白痴行为看不过去,于是冷哼了一声,段子言立马回过神来,原来是兰茵国国主到了。
本是专为兰茵国的到来举办的晚宴,兰茵国主遣人来报,说是无意中耽搁了时辰。这样明显的轻慢态度,所有人都心知杜明。于
是皇帝冷着脸一声令下,说不等了,该坐坐,该吃吃,该演演。
姗姗来迟的兰茵国主蓝田玉乍看之下,不过是江南书生模样,四十岁出头,留着两撇小胡子,有些好笑的样子。可是那双不怎么
大的眼睛,尽管微微眯起,也掩盖不住那道精光。以其说是一国之主,不如说更像是一名奸商。
在蓝田玉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少年,右侧的少年面如冠玉,一双星眸藏着内敛的锋华,一举一动之间,沉稳有礼。左侧的
少年则是肤若凝脂,浅笑妍妍,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睁得大大的,有些好奇的东张西望,知情的一看便知那是喜欢女扮男装的兰茵
国小公主。
蓝田玉恭敬的带着一双子女向皇帝行礼:“臣,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也不请人起来,兀自抿了口酒,道:“朕自是安好,只不知朕的齐郡王为何姗姗来迟?”
蓝田玉撇着两小胡子笑道:“回圣上,兰茵国此次回朝带了几份心意,其中有一样,生长于玉龙山上,微臣着实废了些功夫还是
未能得到。可巧,家中小儿于玉龙山林间戏耍,机缘巧合下于今日带了来。凌宇,还不见过圣上?”
跪于蓝田玉右侧的少年恭敬的帖服于地:“蓝凌宇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难也不能太过了,表面功夫做足便好,于是皇帝微点了点头,身旁的陈公公会意的扯开了嗓子:“圣上有旨,请齐郡王及二位
世子入座!齐郡王、二位世子,请这边入座!”
蓝田玉领着一双子女站了起来,入了座。座位恰好是在皇帝左手边的第一位。蓝凌宇在入座的一霎那,一双眼睛不着痕迹的向宇
文濯看了过来,宇文濯恰巧正拿眼瞪我,显然还在为昨夜我把他扔在林子里冻了一宿的事情发火呢!
话说,这能怪我吗?莫名其妙的丢了初吻,慌慌张张逃路有什么要紧的,再说了,树林中风景多好,虽然有些凉意,也不见得他
感冒,不是吗?
“难得爱卿有心,不知为寡人爱子寻得什么礼物?竟要如此大费周章!”
皇帝说的爱子无非就是宇文濯,不过蓝田玉送朝廷礼物,关宇文濯什么事?
宇文濯侧首时恰好见我一脸疑惑,一口白牙狠狠的磨出了声来,又是一声恨恨的冷哼。
“咳!我说小斐子!两天后是殿下生辰,兰茵国正是借了这个名义才入朝的!”段子言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语气低声的说着,那
语气,仿佛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只有我不知道。
原来是这个灾星降生的日子啊!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我连自己的生日都还懒得记呢!
皇帝陛下开了口,蓝田玉也顺其自然的道:“是!微臣这就请上来!”
见皇帝颔首,蓝田玉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只听得一声嘶吼,整个泰和殿也为之一阵,许多大臣互看了一眼,露出诧异的眼神。
我见宇文濯目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道光,继而一脸无聊的把玩着酒杯。倒是段子言抚掌一笑:“果然是好东西!”
正说间,一个巨大的箱子,被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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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御雪虎王
一个长三米、宽两米、高两米的箱子被八个身材高大的侍卫抬了进来。
箱子里的活物显然被关得极不耐烦,四下冲撞,猛的又一声长吼——
那声浑厚的嘶吼直直进了心底,胆小些的,直接煞白了脸色,还有一些竟是直接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跌坐在地。
皇帝镇定自若的冷冷看了一眼几个被吓破胆的大臣,回头微笑着问道:“爱卿,箱子中所关何物?”
“禀陛下,此乃玉龙山素有‘雪中之王’之称的御雪虎王!”蓝田玉说着,挥了挥手。
守在箱子旁的一名侍卫打开了一道铁锁,露出了关在箱中的御雪虎:美丽流畅的雪白毛发,一双铜铃般巨大的紫色眼睛,更像是
深林中准备捕兽的黑豹,血盆大口中湛湛白牙尖锐的闪着光,四肢爪子微伏着地,虎视眈眈的盯着四周的人群,似乎随时都可能
扑上来一口将猎物撕碎!
不愧身为虎中之王的御雪虎,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漂亮!
只是——说这只是御雪虎王未免太早了点!都知道成年的御雪虎有四米多长,两米多高,面前的这一只,最多也是未成年。
不过——还是很漂亮啊!
“玉龙山虽灵兽云集,难得其中之一,蓝世子一出手便如此大手笔!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皇帝赞赏着说。
段子言却笑了,几不可闻的说道:“义父大人说话果然是艺术啊!你说陛下这话说的是蓝家是只咧着嘴准备咬人的野兽呢,还是
夸蓝凌宇是这只畜生的儿子?”
“多嘴!”宇文濯扫了他一眼,训斥中也带了丝笑意。
“圣上谬赞了!”蓝田玉恭敬的回礼,眼中不无得意神色,“犬子也不过是成日里舞刀弄枪罢了!到了太子殿下面前就更是不值
一提了!”
话题扯到了宇文濯身上,宇文濯依旧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
“哦?”圣上兴味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