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永安殿的奴婢,倒是进退得体。也没有笨得直接讨人回去。
“你回去,和母后说,释儿今晚留我宫里了!”宇文濯挥挥手道。
“是!”那婢女跪辞。
我拍了拍释儿还埋着的小脑袋轻声道:“好啦!释儿,人走了!”
释儿将小脑袋从我怀里抬了起来,还含着水汽的眼睛像警觉的小动物一样四下看了一遍,才吸吸小鼻子,说了句:“她不让释儿
见爹爹和斐然哥哥。”
“谁?”我问。
释儿皱皱鼻子:“老巫婆!”
“啪!”宇文濯往释儿的小脑袋上拍了下去,“死小孩!那是你奶奶!”
释儿都还没指名道姓呢,宇文濯就知道“老巫婆”指的是谁了。我狐疑的看着宇文濯。
宇文濯一脸坦然的一手抱过还捂着脑袋呼痛的释儿,一手拉着我:“先进屋去!”
也不是第一次见宇文濯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了,随着他回了屋,我道:“那日皇后娘娘叫了清玥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你回头问问不就知道了!”宇文濯将释儿往大床上一丢了,顺手将一堆被子往释儿身上丢。
释儿手忙脚乱的要从被子里出来,越是挣扎越是被缠得乱七八糟的,一个劲儿怪叫,宇文濯就抱着手在一旁笑。
我翻了个白眼,走了过去,将释儿从被子里解救了出来:“问题是清玥最近都避着我往妍儿那躲。”
“哦?是这样吗?”宇文濯无所谓的回答着,眼睛还盯着大口大口呼气瞪他的释儿。
我扫了眼过去:“你确定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宇文濯这才抬头看我,说道:“父皇母后叫了清玥过去,向她询问身份什么的,清玥蒙混了过去,就反过来问你是不是凡人。清
玥知道你不喜欢龙之子的身份,再者出个龙子本来就是皇家的忌讳,所以就说你只是个凡人,最多就是传来传去的日魂月魄只说
。父皇是无所谓了,就是母后不太想让释儿跟你走得太近。”
似乎,有哪里不对。如果只是这样,清玥为什么要躲着我?
正在瞪宇文濯的释儿顺着趴在我肩上的姿势,凑到我的耳边叽里呱啦说话:“老巫婆说清玥姐姐是仙子,要让仙子嫁给爹爹当新
……”
宇文濯揪着释儿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小子!闭嘴!”
娶个仙子?原来打这个主意呢!
“你放开我!坏人!”释儿因为双脚离地而乱踹,双手胡乱挥舞着,“斐然哥哥,斐然哥哥……救命啊!”
“再喊就把你丢出去!”宇文濯威胁着释儿,见释儿乖乖的安静了下来,才回过头来对我说:“老太婆打的如意算盘,别理她!
让我娶那一肚子坏水的鬼丫头,别说我不肯了,老天爷还得劈两道雷抗议!要烦的事够多的了,我让清玥别拿这种小事烦你。”
不准释儿叫皇后“老巫婆”,你自己叫“老太婆”倒是挺顺口的。
“无论是为人母或是身为一国之后,皇后娘娘的考量都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你是宇文家一脉单传的,理应为宇文家留后。”
我道。
“留后?”宇文濯看着我不怒反笑,“这个不就是了吗?”
伸手像拍小狗一样拍拍乖乖捂着嘴的释儿的小脑袋。
释儿把手放下,嘟着嘴不乐意道:“我要认斐然哥哥当爹爹,不要你!”
宇文濯倒是不介意的突然笑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释儿,对释儿道:“你很喜欢斐然是吧?”
“最喜欢了!”释儿手插着腰,理所当然道。
“那好!”宇文濯笑,“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斐然爹爹,叫我父皇吧!还不快叫?”
释儿抬着漂亮的杏儿眼,眯了眯,笑得开心的喊了声:“爹爹!”声音腻得出了蜜一般。
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有些无措的看着宇文濯。
一旦应了,释儿不就成了我和宇文濯的孩子了吗?皇上皇后知道了肯定气坏。
“不敢应了?”宇文濯好笑的刺激我。
我呼了口气,伸手抱过释儿,笑道:“释儿乖!今晚和爹爹一起睡吧!”
“爹爹最好了!”释儿欢呼着在我脸上软软的亲了一口。
宇文濯愣住,跳脚:“死小鬼!你给我滚到耳房去!谁准你在我这儿睡了?”
我微微一笑:“我和释儿去耳房睡,今晚就不打搅殿下了!”
“你……”宇文濯一副“我该拿你怎么办”的表情,似笑似怒的看着我抱着释儿出去。
含笑着向他道了声“晚安”!
第26章:兰茵易主
蓝小世子的来访是意料之中的事。挑的时机也刚刚好,正是我得了空,与宇文濯、段子言三人到惜韵的涵雪阁听琴之时。
惜韵和段子言算得上青梅竹马,一个是南安郡主的千金,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公子,本就门当户对。有趣的是,这两人当起公子小
姐都是不伦不类的那种,一个偏爱流连花丛,万事随性了去。一个又厌恶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懂绣花的富家小姐,兀自弄
了涵雪阁,也不介意抛头露面。
惜韵熟练的点了点茶,奉了一杯先给了宇文濯,下一杯放我面前时,弯了柳叶眉,笑了:“斐然!前世有缘,今生有情,我嫁了
你可好?”
“嗯?”宇文濯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惜韵点点茶壶,笑意盈盈的望着宇文濯:“这情缘之事,是年前斐然亲口说与惜韵听的,求亲之事,也出自他之口。斐然,你说
,是吧?”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子!
我微笑着一品清茗,悠悠回道:“你也曾允了我嫁的!可还算数?不如,择个黄道吉日……”
“殿下!”在一旁帮惜韵拭琴的段子言开口道,“您那日说的,要拆涵雪阁的话可还算数?”
宇文濯盯着惜韵笑:“自然算数!”
段子言也笑笑:“好!那就早点儿拆了吧!”
同惜韵对视了一眼。
惜韵委屈的望着我:“涵雪阁是你我相识相知的地方,既是拆了,以后这琴,也只当得闺中乐趣了。”
“得一清音,何处听琴不是听!”我也乐得配合,“斐然愿日日拭琴,以闻……唔……”
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我莫名其妙的被宇文濯吻了,还是当着段子言和惜韵的面。舌头还……还伸了进来,搅乱了心神。
等我从宇文濯的吻里挣脱,红着脸喘息时,就见段子言一脸笑意的在一旁看着,双手捂着惜韵的双眼。
宇文濯搂着我对段子言挑了挑眉:“看好你的人!”
“是!是!”段子言满口答着,眼中戏倪的意味不减的望着我。
惜韵拉开了段子言的手,见我面上红了,便要来嘲笑时,侍女来报,说是蓝凌宇来了。
进了涵雪阁,打了招呼,便安静的坐在一旁喝茶,也不开口说明来意,态度从容。
“你如何知道我们今日在此?”宇文濯开口问了。
“回殿下,是清玥姑娘告诉臣白大人今日在此处,并不知道殿下与段大人也在此。”
蓝凌宇用了“臣”而不是走江湖时惯用的“在下”。也不意外,他此刻是以兰茵国使者的身份来访。
“兰茵国不大,也不小。”宇文濯玩转着手中的杯子,帝王权术的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想必你也知道,翔龙国那儿的开了
口的。私通敌国是个什么罪名,你也清楚。你说,兰茵国该怎么办呢?”
将问题抛了回去,蓝凌宇道:“是我蓝家对不起兰茵国,若殿下要责备,便让蓝家担了吧!”
“非是本殿下要责备!”宇文濯轻轻的笑了,“而是宸国上千万的百姓要一个交代,以你蓝家的血,洗得清这重罪吗?”
“殿下!”蓝凌宇躬身,诚恳道,“不知者无罪!兰茵国的百姓也是宸国的百姓,您也想当个好皇帝的吧?”
惜韵为宇文濯续了茶,他只是点点杯沿,笑问了一句:“且不说这个。兰茵国之事,你父亲不来谈,你头上的兄长不来谈,为何
是你来了?你拿你蓝家上千口人的性命要来换兰茵国百姓的命,莫不是,蓝家上位者的意思?”
都不是!蓝凌宇明显是自己来的。他骨子里,放着江湖的义气和勇于担当的责任。
蓝凌宇只是跪了,一语不发。
我握了宇文濯的手,他转过头来看我,见我摇了摇头。于是乐得自在的喝着茶,交给了我。
“蓝小世子!”我开口道,“你可曾记我们当年约好的事情?”
蓝凌宇点头:“不敢忘!‘
“没想到你当时便想到了会有今天,这样的远见,想必你那气量狭小的父兄都不曾有吧!”我轻声着说。
蓝凌宇沉默不语。
我又道:“蓝小世子,我知道你重兰茵国的百姓甚于自己的性命。但是当年,我便想告诉你一件事情。那便是,宝贵的东西,要
自己守护,交到别人手中,永远是不安全的。”
蓝凌宇知道我话中有话,诚挚的朝我鞠躬:“大人请讲!”
“你上面有一个年迈却倚老卖老的奸诈父亲,又有一个目光短浅的大哥和只知道寻欢作乐的二哥。我认为,即便没有兵压城下,
兰茵国的百姓,也算不得过得有多好吧?”我意有所指的说着,发现那个死脑筋其实没转过弯来,于是又添了一句,“蓝小世子
,以你的才学,放在绿林中,着实令人惋惜啊!”
这下子算是明白了过来,蓝凌宇蹙了眉,显然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告诉他,但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吧!真是愚人一个呢。
“这是条件!”我道,“你要我保兰茵国百姓安全,我以这个作为交换!”
蓝小世子沉默不语的望向宇文濯。
宇文濯冷哼了一声:“你既是与斐然做了约定,我也不愿他失信于人。不过我要加个条件!”
“殿下请讲!”蓝凌宇道。
“七日后,本殿下登基。”宇文濯笑道,“你便带着那两个罪魁祸首的命亲自来给本殿下朝贺吧!”
兰茵国小世子弑兄杀父,夺下兰茵国主之位的罪名在那一天便决定了。兰茵国正式归属,成为了宸国的一个郡,守着东南边境。
第27章:该死的人就去死好了
登基大典是礼部的事儿,娃娃脸又开开心心的包揽了,成王余孽自由段子言在,落了清闲,便照旧在书房翻了本书看。
入了神,自然也无暇旁顾。
直到一盘糕点在桌上端放了,我才习惯的抬起头来轻笑道:“蝶衣姐姐!”
喊完了,一怔,才发现是宇文妍那丫头趴在桌旁看我。
“哥哥也想蝶衣姐姐了?”宇文妍眨着眼看我,“妍儿也想。太子哥哥为什么不把人放出来呢?”
我微微一笑,安慰道:“妍儿!不是不想放,是不能放!”
“为什么?”宇文妍不解,“太子哥哥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吗?咱们不告诉别人,偷偷把蝶衣姐姐放走,让她离开京城不就好了吗
?”
叛国、私掉文物、欺君犯上,哪一项都是死罪。明知她被关在北方的地牢里,禁止探望。禁制令是宇文濯亲自下的,谁也不能违
背。
“妍儿!”我摸摸她的头,“每个人都该为自己选的道路负责。特权能救人,可是救不了心!”
宇文妍似懂非懂,却乖巧的点点头,笑道:“那斐然哥哥吃点心,我去给太子哥哥备一份。”
我阖了书,有些怅然的望着窗外的那树盛开的梨花。有多少次,那名清丽的少女浅笑妍妍的低眉轻笑,伴着一树的落英,格外的
美丽。
我终还是带着释儿去见了韩蝶衣最后一面。
那是宇文濯登基的前一夜,失踪许久的大白一脸慵懒的出现在了东篁宫,身旁是一大一小那个娃娃在大白身上爬上爬下。
我恰出了门,把释儿从大白身上抱了起来,释儿手上还抱着那个比他个子还要小的御雪虎宝宝,一脸开心的朝我献宝:“爹爹看
,虎宝宝!”
我笑着拍拍已经高到可以蹭我的手的大白,问道:“你的宝宝?”
大白得意的晃着尾巴,张开虎口,将释儿抱着的小东西叼了回去。
释儿乖乖的松手,抱着我的脖子撒娇。
我揉揉他的小脑袋:“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释儿支支吾吾蠕着开口:“爹……爹爹……”
“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释儿摇摇小脑袋,亲亲我的脸:“释儿说了,爹爹不要生气!”
“释儿说。”我微笑着道。
“仙子姐姐说,爹爹可以带释儿去看宇文谱的!”释儿扭捏着,揪着我的衣袖。
宇文谱?
我在脑中搜寻了一番,才猛的想起,成王的名字,不正是宇文谱吗?
不由一怔:“释儿要见他做什么?”
释儿睁着大眼睛看我:“娘亲说,让释儿给那个叫宇文谱的人带话的!释儿不知道宇文谱是谁,可是仙子姐姐说,只要爹爹答应
,释儿就能找到的。“
说完又撇了撇嘴:“可是爹爹好忙啊!都没空理释儿,清玥姐姐说,再不说,宇文谱这个人就不在了!”
再过四个时辰,宇文濯登基,也正是成王问斩之时。
“释儿的娘亲是谁?”听释儿这句话,并不像蝶衣会做的事情。
“娘亲,”释儿不解的眨眨眼,偏着小脑袋看我,“就是娘亲啊!”
在释儿的概念里,娘亲便是娘亲,奇怪的是很多人都在问他娘亲是谁。
“爹爹!”释儿揪揪我的衣服,撒娇,“你会带释儿去吧?”
“好!爹爹带你去!”我点点头,对暗处喊了声,“招离,你一起来!”
一道黑色的人影恭敬的跟在身后:“是!”
释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好奇的问道:“影子叔叔,是从哪儿出来的?”
我一边回应着释儿的话,一边示意夜七去讲该收拾的收拾一下,总不好让小孩子见到不该见的东西。
地牢的阴森里总包含了刺骨的寒意,释儿抓着我的手往地牢下走。夜七拿来的小白袄将释儿包裹得像个小雪球,只留一双漂亮的
眼睛露在外面。
不知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释儿睁着的大眼睛里写着满满的新奇和兴奋,丝毫没有被森冷的气氛影响。
劳役领了路,走到了一条暗房的尽头,有些意外,也并不意外的看见了三个人:成王、韩蝶衣和离殇。
韩蝶衣背着手站在铁栏前,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见了我,依旧露出了一抹笑,又低下头来,看着我身旁的小家伙。
成王的牢房正对着韩蝶衣,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成王,那个曾经以战场当家的大将,身上有着抹不去的戾气,一双凌厉的眼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