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确认春光不会外泄了,才从慢慢下了床。
凝云一动,青年就警觉地看去,但或许是凝云的动作没有给他带来威胁感,青年也就没有阻止。
凝云忍着下身不适慢慢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个小瓷瓶出来,他来到青年面前,将瓷瓶递上。
青年看看瓷瓶,又看看凝云,眼中警惕而不解。
凝云意识到青年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想了想,决定开口说话。
「给……这是金疮药……」
凝云看着青年轻声说,他的声音依然那样柔美,带着小心和善意,就像雏鸟的第一次试音,纯粹而不含杂质。
青年愣愣地看着凝云,竟忘了接过伤药。
凝云被看得局促了,他以为青年拒绝了他的好意,又或者是根本不屑接受他的好意。
凝云不知道该将药放在青年手上还是该收回,他无措地托着瓷瓶,脑袋越垂越低,最后完全低下头去,注视着脚尖,仿佛要将脚
尖看出一个洞似的。
就在凝云沮丧得要将瓷瓶收回的时候,他的手上却是一轻——青年将瓷瓶接过去了。
「谢谢。」
青年说,声音还是暗哑低沉的,但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凝云高兴地抬头,对青年抿嘴笑了笑,但没有说话——嗓子能少用还是少用得好。
凝云正欲重新躺回床上,但青年却在身后叫住他,「喂,你,能帮我上一下药吗?」
凝云疑惑地回头,青年给他露出背后的伤,狰狞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延续到后腰,横贯了整个背部,好在伤口不是很深,只是皮肉
翻出,沾了血泥,显得有些可怖。
凝云迟疑了,他是睿王的男妾,他的身份不宜和其他男人有过多接触,特别是肢体上的接触,而上药——这也算是颇为暧昧的举
动了。
凝云想了想,对青年比了一个手势。青年不是很懂凝云的意思,只知道凝云似乎是要出去。青年没有阻止他,就见凝云绕过屏门
,外面的薄纱帘晃了晃,应该是凝云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凝云再次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凝云指指青年,对女子示意。
女子看了一眼青年,又看了一眼青年手上的瓷瓶,立刻会意,道:「公子,奴婢明白了。您到另一间屋去休息吧,让奴婢替他上
药。」
这女子正是代语,唯有她才能了解凝云每一个眼神的意思。
凝云对青年点点头,便离开了这间卧房。
代语替青年上了药,青年道:「姑娘,不知道可否请你将王爷请来?」
代语面露难色,道:「这位公子,我家公子留您在这里上药已是犯忌讳了,若是贸然将王爷请来,只怕对我家公子不利。」
青年也理解,并不为难,只说:「你去将王爷请来,此事若成,王爷只会嘉许你家公子。你不必担心,你家公子对在下有恩,在
下不会害他。」
「公子为何不直接去见王爷却要闯入我家公子的卧房?」
「在下的身份不便在人前出现,贸然闯入你家公子的卧房,只因从后墙翻入后这个院子是最近的。」
代语斟酌一二,依然没有明确同意,但也退了一步,问:「不知公子何名何姓?若要请王爷来,奴婢也要有个由头。」
青年道:「你只要告诉王爷是故人之子避难而来,愿助王爷成事即可。」
青年说得简单淡然,但代语听了却暗暗心惊,当下不敢再含糊,请青年在房中稍等片刻切勿乱走坏了凝云的名声。青年答应了,
果然乖乖坐在房中休息,直到代语带来了睿王。
凝云在另外一间房并不知道睿王在隔壁房中和那青年说了什么,只知道两人密谈片刻后睿王和青年一同离去了,此后凝云就再没
有见过青年。
当夜睿王再次来到燕婷院,嘉许了凝云,说:「看来凝云是本王的福星,不但给本王拉来了朝中重臣,还带来了一员猛将。」
凝云猜测睿王口中的「朝中重臣」指的便是尤尚书,而那「猛将」应该就是指青年,不过此刻凝云对那青年一无所知,也不知睿
王是何意思。凝云自然也不敢多问,怕问多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是要人命的。
但睿王自己却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些关于那青年的事情。
原来那青年姓白名宇,其父本是当朝的一名将军。前段时间安王被鸿王扳倒而遭流放,这名白姓将军牵连获罪而满门抄斩,白宇
因为在外游历而逃过了大劫。白宇得知消息后赶回京城,杀上鸿王府欲替父报仇,无奈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勉强逃出,躲躲藏藏
数日后终于摆脱了追兵,同时也决定投靠睿王。
虽然睿王没有明明白白地强调保密,但是凝云还是知趣地将这些事情听到耳朵里烂在肚子里,当然,对于凝云来说这些事情也都
是无关紧要的,他根本是听过就忘。凝云不知道正是自己这种不喜多言的乖巧性格救了他一命。
之前因为安王的事情而在朝廷中发生了一场大清洗,渐渐冷静下来的老皇帝有些后悔了,言语之中多多少少透露出一些想要为这
些大臣平反的讯息。所以就算白宇投靠睿王这件事泄露出去,对睿王和白宇都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睿王是要借这件事试探凝云。
凝云是从青颜出来的,青颜的大当家是墨青,这人的影响力很微妙,同时立场也很微妙,睿王看不透他也无法拉拢他,既需要他
又要防备他。睿王怕凝云是墨青插进王府的一根钉子,故而要借机试探一番——当然,白宇闯入凝云房中这只是一个意外,这个
意外刚好给睿王制造了一个试探的机会,睿王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
睿王有意无意地将白宇的事情透露给凝云,同时派人监视凝云和代语。
睿王并不认为凝云会是奸细,因为凝云太傻,不够机灵、不够大胆,也不精熟人情世故,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奸细。但代语却不一
样,代语这人很聪明,胆子也够大,更重要的是够圆滑,有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分得明白也应对得体,这才是个奸细的模样。
监视了月余,见凝云和代语确实没有异动,睿王这时才算对凝云产生基本的信任感。
凝云乖巧,声音又无比甜美,深得睿王喜爱,有事没事,睿王便喜欢到燕婷院坐坐,听凝云唱唱歌、说说话。
这天晚上睿王又来燕婷院,但他的嘴角却没有常见的淡淡笑意,原本就显得淡漠的脸色此刻更是冷峻。
睿王一言不发地走入卧房坐下,凝云为其斟茶,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睿王生气了,小心翼翼地垂头站在一
边等待着睿王开口。
喝了一口茶水,睿王这才看到了凝云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受惊的小动物的柔顺模样让睿王莫名怜惜。
睿王缓了神色,揽过凝云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淡淡道:「别怕,本王不是生你的气。」
凝云悬着的心放下了,攀上睿王的脖子,软软地伏进男人怀中,轻声细语地问:「王爷心情不好,那让云儿为您唱曲好吗?或者
……王爷要……要云儿承欢吗?」
少年红着脸,他的话音像丝绒一般包裹住睿王的心,光滑柔软的触感让这颗冰冷坚硬的心也感觉到了舒服。
心中的烦闷也在少年的羞涩软语中得到缓解,睿王不由得微笑,情绪随着笑容慢慢放松下来,睿王感到有些倦了,不想听曲也不
想让凝云承欢。他吻吻少年的红唇,柔声道:「本王乏了,今晚就不听曲也不要你承欢了,等会儿洗洗,你陪本王睡就好了。」
「嗯。」凝云向来不问为什么,他知道听话就对了,「那云儿去叫人烧水。」
「去吧。」
睿王拍拍凝云的屁股示意他去传话,笑看着凝云绕过屏风,睿王的思绪再次被刚才的事情拉回,眉头再一次微微皱了起来。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前两天一个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军回来,这位姓韩的将军在朝中是实权人物,这样的人物无疑是睿
王和鸿王都要争夺的人物。
争就争吧,比较麻烦的是韩将军油盐不进,鸿、睿两王送金银、送珍宝、送美人、送各种各样的诱惑,将军都不动心。原来鸿、
睿两王平手就罢了,但是就在刚才睿王突然得知韩将军的启蒙恩师竟然和鸿王关系密切,而韩将军对恩师十分敬重,今日下午就
在鸿王府逗留了一整天,虽然还不确定韩将军是否会投奔鸿王,但这情势对睿王已是大为不利,睿王不免有些气急。
韩将军是很重要的人物,不可能忽视,事情尚未成为定局之前不论怎样睿王也都要再试一试,可是,这韩将军确实不是个容易被
诱惑的人……
睿王为如何拉拢韩将军而烦恼,尚未能想出头绪,凝云便进来告诉他热水准备好。
「唔,抬进来吧。」
睿王随口说。
浴桶摆上,热水注满了,凝云为睿王脱了衣物,睿王泡入桶中享受凝云的按摩。
青楼出来的小倌大多都有一手上佳的按摩功夫,凝云也不例外。睿王被按得很舒服,疲惫上来,眼看洗得差不多了,便出水擦了
身子,抱着凝云上床睡下。
睿王觉得困了,可是在床上躺了许久依然睡不着,拍拍怀里的可人儿,道:「云儿,陪本王说说话。」
凝云差点就要睡着了,这么一拍惊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王爷您说什么……」
睿王又好气又好笑,捏住凝云的小鼻子扯了扯,笑骂道:「你这傻东西,本王都没睡你倒睡得开心了?说,要本王如何罚你?」
凝云虽然听出睿王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有些害怕,怯生生地求饶道:「云儿知错了,云儿给王爷唱歌好吗?」
睿王刁难他,「本王现在不想听歌。」
凝云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嗓子,睿王不想听歌,那他要怎么办?凝云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被睿王看得急了,终
于又憋出一个点子,「那、那云儿给王爷说话……」
睿王挑了眉毛,取笑他,「傻云儿,你这是不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嗯?」
凝云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云儿……」
「不是?不是那你说什么话?」睿王故意为难他。
「云、云儿……」
凝云急得脸都红了,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那眼睛里都沁出了水光。
睿王失笑道:「看你这胆小的,这么不禁吓。」睿王伸手拭去凝云眼角的泪花,温柔地将凝云搂进怀里,安抚说:「罢了,本王
不欺负你了。来吧,云儿,给本王说说故事。」
睿王靠坐在床头,静待凝云说话。
凝云知道自己又被王爷戏弄了,面上发红,偎在睿王怀中定了定神,问:「王爷想听什么故事?可是、可是凝云不会说故事……
」
「不会说故事,那就说说你自己的事。」睿王随口说,凝云说什么其实不重要,睿王就是想听听凝云的声音而已,那细软甜润的
声音,像歌唱,但比歌唱轻柔;像鸟鸣,但比鸟鸣丰富;像琴瑟,但最美的琴音也比不上他的甜美。睿王爱听这声音。
凝云没有心机,王爷这么吩咐,他就真的老老实实地说了起来,「云儿家里很穷,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父母养不活,就把云
儿卖了……」
第五章
凝云断断续续说起了他自己的身世。
凝云六岁时被父母卖进青颜,但并不是做小倌,当时凝云容貌并不出色,所以凝云进青颜也只是做个杂役,这还是墨青见他可怜
才留下的。
凝云十一岁那年,不知道误食了什么,嗓子突然火烧一般的疼,大夫看不出所以然,开了一些清热退火的药,那段时间凝云都不
敢开口说话,一说话就好像公鸭被卡住了脖子。大家都以为凝云的嗓子就此毁了,没想到过了月余那嗓子渐渐好了,声音竟变得
出乎意料的甜美,再加上凝云越大越俊俏了,于是墨青就决定让凝云成为一个小倌。
凝云接受调教的时候年纪已经比较大了,皮肤、身段、容貌这些外在的东西就不如其他从小被调教的少年。
小倌们从小束身,骨骼都是小小软软的,恩客们抱上去就觉得舒服。但凝云从小做的是杂役,力气用的多,吃的比小倌粗,骨架
也就比较「壮」,不似普通小倌那样柔美娇小,拍卖初夜那天大家都以为凝云今年十六、七了,其实凝云今年才十四。
凝云觉得自己是个下贱的身分,自己在青颜里的那些事情在王爷眼中大约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低俗事情,故而只是将自己的经历简
单说了一些,但零零碎碎的还是说了许久。
说着说着凝云不免有些伤感,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花,觉得口干了,便想问问睿王自己能不能去喝口水。
「王爷……」
凝云一抬头就发现睿王双眼紧闭,呼吸匀长,似是睡了,但手臂却还搂着凝云,身上的被子也滑开了大半。
凝云担心睿王这么睡着会着凉,便小心地脱出睿王的怀抱,从脚边拉起锦被准备为睿王盖上。就在凝云为睿王盖上锦被的那一刻
,睿王突然睁开了眼睛,那鹰一样的视线瞬间捕捉到凝云的眼睛,那目光犹如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杀气腾腾!凝云被这目光盯
得一吓愣在当场。
看清了眼前人,睿王眼中的杀气收敛了许多,但寒光仍在。
睿王扣住凝云的手臂,沉声问道:「你在干嘛?」
凝云怔了怔,艰难地咽下口水,颤声道:「王、王爷……您、您睡着了,云儿想给您盖上被子……」
睿王盯着凝云似乎在审视什么,凝云胆颤心惊,差点想下床逃走,但他的手臂被睿王扣着,根本逃不走。
睿王沉默片刻,眼中的寒光终于散去,手也松开了,调整了姿势在床上躺平了,同时也将凝云搂进怀里,轻轻地抚摸过凝云的背
部,柔声道:「吓到你了吧?」
凝云心一松,忍不住呜咽问道:「王、王爷……您生气了吗……」
「没什么。」睿王淡淡地说:「别怕,没事。」
睿王不解释,凝云也不敢追问,带着低微的抽泣伏在睿王怀中,当晚,两人皆是失眠。
凝云失眠是被睿王吓到了,担心睿王讨厌自己,心中忧虑,难以入睡,而睿王失眠则是他发觉自己对凝云的声音似乎有些沉迷了
。
睿王算是风流的人,抱过的美人不少,但他不是多情的人,他从来不将感情留在任何一个美人身上。睿王是要成大事的人,成大
事的人可以不通诗书不懂谋略,但内心万万不能软弱。睿王从来不给自己任何一个制造弱点的机会。然而这夜睿王却在凝云的说
话声中毫无防备地入睡了,若不是凝云移动了,他根本不会惊醒。
睿王觉得自己对凝云似乎太过亲近了,或者说,他对凝云的声音太过沉醉了。
睿王回想这几日和凝云的相处,既觉得自己似乎对凝云的声音特别迷恋,又觉得自己对凝云和其他侍妾没有太大区别。睿王有些
矛盾,看到心腹侍卫跟在身边,便问:「本王最近是不是在燕婷院逗留太多了?」
这名侍卫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一起长大的兄弟,睿王很相信他,有时碰到疑惑之处都会与他商量,这也是为什么上次这名侍卫敢
那样大胆地提醒睿王——他们之间的信任绝非普通主仆能比。
忠诚的侍卫很认真地想了想,说:「王爷多虑了,虽说您去燕婷院的次数比去其他院子多一点,但凝云公子新来,这也是正常的
。」
「是吗?」睿王口吻淡淡的,听不出喜恶,说:「昨晚本王在他房中休息,听他说话却听睡着了,一点警觉也没有。」
侍卫沉吟片刻,道:「王爷不必过于介怀,凝云公子声音好听,王爷本来就累了,听久了睡着了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