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房间内保持着冷静的除了濮阳宣璆之外,还有正在流血的濮阳应契本人。
「痛不痛,殿下?会不会很痛?」见血一直流个不停,谢东君都要吓死了,只是濮阳应契却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不痛……母后不要哭……」濮阳应契一边说,一边伸出小小的手摸谢东君的脸颊,谢东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着急得哭了。
不过比起这个,谢东君更在意的是……
「殿下……您刚刚叫奴才什么?」
「母后。」濮阳应契乖乖地再说一次,一脸的天真,但是谢东君却是一脸的僵硬。
「您从哪里学来的?」
「父皇。」濮阳应契小小的手直指还待在床上的濮阳宣璆。原本在后面还在做手势要濮阳应契不要供出他,但是因为濮阳应契的
速答,濮阳宣璆只能尴尬地陪笑,只是谢东君的眼光随即就杀了过去,让濮阳宣璆内心一惊。
「呃……是朕教的,怎样?」大概是藉着濮阳宣慕还在场,所以濮阳宣璆理直气壮地说。
谢东君正想要发作,但也同样注意到濮阳宣慕在场所以又隐忍下来,而注意到这点的濮阳宣慕赶紧藉机告辞,正好这时婵儿来报
,说是御医已经到了。
「既然御医已经来了,臣就先带殿下去给御医看看……」
「欸?等……」
牵起濮阳应契的手,濮阳宣慕赶紧逃出房间,完全无视濮阳宣璆瞬间变难看的脸,同样无视他试图挽留他们的手。
濮阳宣慕一将门关上,里头马上就传来谢东君的怒吼。
「你为什么要教殿下乱说话!」
「我哪有乱教!他这样叫有什么不对?你本来就跟他娘差不多了啊!」
「哪里差不多?差的可多了!我又不是女人!」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下面也没有……呃……」发现自己说错话,濮阳宣璆赶紧打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房内一阵沉默,听得房外的濮阳宣慕也是胆战心惊。
等了一会,谢东君危险地低声说话了。
「濮阳宣璆……你是不是太久没被我揍皮在痒了?」
「是真的有点痒……噢!哎唷!你还真揍……」房内传来砰砰乓乓的声音,和濮阳宣璆的不知道是真痛还假痛的哀嚎声,但是随
即声音越来越小,哀嚎声逐渐变成谢东君的呻吟。
「呃……殿下,皇叔带您回望安殿可好?」
濮阳宣慕尴尬地笑着,好在濮阳应契并没有拒绝,送走御医后濮阳宣慕就带着已经包扎好的濮阳应契和婵儿离开静心殿,留给他
们一点安静的空间。
自从那天之后,濮阳应契对谢东君的称呼从「母后」变成「小爹」,算是两个人各退一步的结果吧。
濮阳宣慕一直到过了好几天才发现,他那天到最后根本就忘记了他造访静心殿的目的,所以理所当然地也就没有达成警告濮阳宣
璆的目的。
原本他想着或许就这样不说也没关系的,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让濮阳宣慕后悔莫及。
──这天晚上谢东君早早送濮阳应契上床睡觉之后便到御书房去为濮阳宣璆掌灯。
「小鬼头睡了?」
濮阳宣璆头也不抬地问,最近的奏摺是有增无减,濮阳宣璆每天都得要批阅到大半夜。此时濮阳宣璆丢下毛笔揉揉太阳穴,似乎
是头痛了。
「嗯,他说肚子有些胀,大概是胀气了。明天得让御医给他瞧瞧。」
谢东君走到濮阳宣璆后方,将灯芯挑长些,然后走到濮阳宣璆身后轻轻帮他按摩太阳穴。
濮阳宣璆放松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喟叹一声。
「最近好像又忙起来了?」
「嗯……那些老胡涂吃饱称着了,老是拿些不重要的琐事来烦我。」濮阳宣璆话语间透出不耐烦。
「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些不重要的小事罢了。」濮阳宣璆不敢说那些大臣又在催他临幸其他妃子,要多生几个孩子之类的话。
他很明白,要是谢东君知道这件事的话,他很有可能就会直接地、大方地要濮阳宣璆去临幸妃子们。只是即使谢东君不介意,濮
阳宣璆就是不愿意这么做。
当时为了止住悠悠之口,濮阳宣璆同意了老臣们提出的选秀。
当时因为还没找到谢东君,所以也就任他们去,濮阳宣璆根本不想管。因为那时的他想着到时真找到了再想办法把那些妃子遣散
,只是到后来一堆事积着忙着也就给忘了。
没想到现在这些女人会造成他这么多的困扰,看来是时候对她们做出些处置了。
正当濮阳宣璆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御书房外突然一阵骚动。
「又发生什么事了?」
经过多次的事件,谢东君现在对于这类的情形非常敏感,此时的他正焦虑地往外探头看。
不顾守卫的阻挡冲进来的人是婵儿,见到她脸上的惊慌和泪水让谢东君心中警铃大响。
「皇上!谢大人!殿下他……」
婵儿话没说完,谢东君就像是风一般往外冲出去,濮阳宣璆也赶紧跟上。
拜托……可别又出什么事啊……谢东君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冲进望安殿后他直直往濮阳应契寝殿去。
濮阳应契小小的身子趴在床边,正在不断呕吐。
「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吗?」
不顾满地的呕吐物,谢东君赶紧冲过去将濮阳应契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轻拍濮阳应契的背。
「这是怎么一回事?」随后抵达的濮阳宣璆皱眉问婵儿,只是婵儿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奴婢不知……殿下睡到一半就突然开始呕吐不止……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御医了。」
「小爹……」
濮阳应契已经吐得喉咙沙哑,好不容易可以直起身子,才刚说一句话濮阳应契又呕了一口,正好全都喷在谢东君身上。
然后谢东君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他傻傻地看着自己被吐得一片湿的衣服,一旁的濮阳宣璆也瞪大眼睛,像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
看到了什么,再过去的婵儿更是直接就昏倒在地。
濮阳应契沾了些嘴角流下来的东西,确认那和他吐在谢东君身上的东西是一样的。那东西有些刺眼,和腥臭,和他刚刚吐的完全
不一样。
然后他看见谢东君吓得哭出来,还全身发抖。
他知道为什么谢东君会吓成这样。即使濮阳应契只有两岁多,他也知道,吐血并不是件好事。
第十六章
「中毒?!」御医检查出来的结果让众人大吃一惊。
短短一段时间内,濮阳应契生病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在御医到达以前已经有好些莺莺燕燕进入望安殿,当她们看到一身血
的谢东君抱着还在不断呕血的濮阳应契时全都惊叫起来,差点把屋顶给掀了。
濮阳宣璆急忙让人去找濮阳宣瑾,幸好那毒并不少见,毒性也并不是很猛烈,濮阳宣瑾调出解药让濮阳应契吃下去后便离开了,
房里有这么多女子似乎让他心情不大好。
「怎么会中毒呢?难道是有人想要谋害殿下?」说话的是一名穿着绿衣的妃子。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这是名穿着红衣的妃子。
其他花花绿绿大约十来个嫔妃全都围着濮阳宣璆叽叽喳喳讨论,谢东君一身血衣还没来得及换下,老早就躲到角落去。
服下濮阳宣瑾调制的解药,濮阳应契已经没事了,现在白着一张小脸闭目休息。
濮阳宣璆被吵得头疼,同时又担心缩在角落的谢东君。谢东君似乎还没从目睹濮阳应契吐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神情还恍惚着。
「皇上,您一定要找出凶手呀!」
「是呀,绝不可以放过这么可恶的人!」
濮阳宣璆揉揉发疼的额角,不耐烦地下逐客令:「好了!都别再说了,你们全都下去吧,别吵到小……别吵到契儿休息了。」
见濮阳宣璆不高兴地赶人了,嫔妃们才三三两两散去,有些人在离开前还偷偷瞪了谢东君几眼,只是现在的谢东君根本没有馀力
去注意。
「还好吗?」
让那些女人都离开之后,濮阳宣璆走到谢东君身边,轻拍他的脸颊。
「嗯?」谢东君像是突然惊醒,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些贵妃们什么时候离开了?」
「早走了。你还好吧?感觉你魂都飞了。」
「我没事……」谢东君走到床边,濮阳应契的脸色依然苍白,刚刚的毒发让他精疲力竭。
「到底是谁下的毒?」
除了心疼,谢东君打从心底升起一股怒气,还有害怕。
现在他算是真正感受到身在皇家得可怕之处了。
过去虽然濮阳御天曾经对他做过一些手段,但是谢东君却不曾感到害怕,只是坦然又莫可奈何地接受。只是现在,濮阳应契差点
要成为宫中争斗的牺牲品,这样的事实让谢东君打从心底感到害怕。
「我会调查。」濮阳宣璆这么说,上前轻拥谢东君的肩安慰他,同时也给他支撑的力量,谢东君看起来摇摇欲坠就要昏倒的样子
。
「嗯……」紧咬下唇,谢东君强迫自己要振作起来。
濮阳应契从小就没了娘,亲爹又不理他,所以他才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谢东君对自己说,他一定要让濮阳应契好好成长,过上
好日子,不能再让人欺负他!
──侦查犯人的动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濮阳应契遭人下毒这件事震惊了朝廷上上下下,不少有女儿侄女在宫内做嫔妃的大臣们
人人自危。
毕竟这是牵扯到子嗣及册立皇太子的事,这些贵人嫔妃们当然是有最高嫌疑的,要是被查到可是诛连九族的!也因此她们的寝宫
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搜索的第一目标。
只见内务府的人带着一批侍卫凶神恶煞地闯进寝宫,二话不说就是一阵东翻西找,只差没把屋顶给掀了。贵人嫔妃们除了尖叫大
骂之外没别的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撕开名贵的衣裳,还把所有东西给砸碎只为找证据。
只是整个后宫都翻遍了,就是什么证据都没有找到,最后内务府的脑袋动到了静心殿。
静心殿是濮阳宣璆所居住的地方,原本是不用搜索的,但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说住在静心殿偏房的谢东君有嫌疑,所以还是被
列为搜索的目标。
这日下午濮阳宣璆进御书房和大臣们开会回来,谢东君正待在望安殿照顾濮阳应契,突然一批侍卫冲进来,将谢东君给团团围住
,一个人上前抓住谢东君两只手扭到他身后,牢牢地箝制住谢东君。
「这是怎么回事?」
被牢牢箝制住吃痛的谢东君一头雾水,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看起来是带头的人走上前,拿出一包东西在谢东君眼前晃几下。
「这东西看起来眼熟吗?」
谢东君盯着纸包看一会,然后又疑惑地看向那人。
「这是什么?」
「还装傻?这是从你床底下翻出来的,和应契殿下所中的毒一模一样!」
闻言谢东君瞪大眼睛,他怎么从来不知到他床底下有这东西?
「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谢东君话说到一半,那人大喝一声打乱他的话。
「废话少说!物证确凿,你有话到大牢去说吧!」
领头的人一挥手,谢东君就被强制带离开濮阳应契房间,只见濮阳应契试图下床追上来,却被一脸害怕的婵儿紧紧抱住。
「小爹……小爹!」
谢东君担心地回头看,见濮阳应契无法跟上来才松一口气,毫不反抗地跟着走。
很明显地是有人要陷害他,但是是谁呢?此时的谢东君内心丝毫不慌张,只是对于这件事还是毫无头绪。
见一行人已经走得不见人影,婵儿才放开濮阳应契,安慰他激动的情绪。
「殿下您乖乖待在这里,奴婢这就去找皇上,您不要乱跑,好吗?」
「好,父皇……去……」
听到婵儿说要去找濮阳宣璆,濮阳应契忙不迭点头,当真乖乖坐在床上不乱动。婵儿见他答应,便一阵风一般冲出去了。
濮阳宣璆依然在会议中,不耐烦地听着大臣们千遍一律的上奏,只有偶尔会有地方灾情上呈,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他们关心
濮阳宣璆的私人生活,还有就是有关濮阳应契中毒这件事了。
大臣们七嘴八舌地提醒濮阳宣璆事情的严重性,要求一定要严惩犯人。这根本是废话!不用他们说濮阳宣璆也会好好惩罚那个犯
人。
这时外头传来骚动,濮阳宣璆皱起眉头。
「何人这么大胆,居然在御书房外吵闹!」
「皇上恕罪!是一个侍女没头没脑冲进来,居然说有要事要禀告皇上,奴才不让进她就硬闯了。」一名侍卫下跪请罪,只见门口
的几个侍卫架住一个侍女,那侍女还在大闹。
原本想要降罪的,但是濮阳宣璆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侍女是婵儿。
又发生什么事了?濮阳宣璆眉头皱得紧到不能再紧,怎么好像这个小丫鬟每次出现都没有好事发生?
「放开她,让她进来。」
濮阳宣璆这么一说,侍卫们立马便放开手,还在挣扎中的婵儿一下没站稳跌倒在地。只是她又马上爬起来,冲到殿中央。
「皇上……谢大人、谢大人他……」
婵儿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不全,只是提到谢东君的名字让濮阳宣璆所有的警戒心都提起来了。
「东君他怎么了?」
「谢大人他……他被内务府的人带走了!说是在他床底下找到和殿下所中的毒一模一样的毒药……」婵儿说完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站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让她承受了无法承受的压力,婵儿一个腿软便跪倒在地。
「什么!」
濮阳宣璆怒不可遏,一拍桌就要离开,但是老臣们却急忙阻止。
「皇上这是要去哪?早朝还没结束哪!」
「少罗嗦!朕还有要事!」濮阳宣璆宽袖一挥示意结束,只是一班老臣还是不肯放过他。
「皇上是为了那位谢侍人吧!皇上万万不可干涉!」常尚书上前几步,这次他是面色严肃,义正严词铿锵有声地说话。
「为什么朕不可以干涉?」
濮阳宣璆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着常尚书,常尚书被看得心里一怕,却还是壮着胆子回话。
「既然内务府已经找到证据,就证明了谢侍人确实有嫌疑,皇上如果现在去袒护他,会有失皇上您的威信和公正!」
「东君他不可能会是犯人!」听到谢东君被怀疑,濮阳宣璆大怒反驳,声音之大让在场的人都抖了一下,从上往下看就像是一阵
波涛。
「但是皇上并没有证据,不是吗?」
「他把契儿视如己出,不可能会害他的!」
「谢侍人是个太监,本就不可能有子嗣,更遑论龙子,所以他嫉恨应契殿下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常尚书此话一出在大臣间引起不小的骚动。
一直以来谢东君和濮阳宣璆的关系在彼此之间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大家都是知道在心里却不说破罢了。毕竟一国之君和一个男
人相恋实在是不光彩的事情,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个太监!
「大胆!」
「皇上恕罪!」濮阳宣璆用力一拍桌,在场所有人全都跪下了。
「常尚书,你好大的胆子,既然你们都知道谢东君对朕的意义,就应该要知道朕是听不得人说他的不是的。」
「就算皇上不喜欢听,就算皇上要摘下臣的项上人头,臣还是得说!皇上宠爱谢侍人并非不可,但是为了谢侍人而忽略后宫却是
万万不可的!」常尚书头嗑在地上不曾起来,声音却依然铿锵有声地传遍整个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