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们,手下留情啊。对方长什么样子我又看不见,是不是帅哥那也只是运气问题。”
资料室的女文书拉开他被别的同事缠着的手:“好了你们,我把他从车上放开来是让他来帮我搬东西的。不是来让你们欺负的。
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嗯?”
殷安愣了一下,虽然在自己失明以后,这群女人也经常变着法子利用自己,但是没有一次是让他干这种体力活的,毕竟要是被人
看见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好像前面的高速公路出了什么事故,能用上的闲置劳动力都去支援疏导交通了,本来约好来帮忙的人都走了,那批资料要马上
整理好,所以才把你放出来。”女人不安地左右望了下,“这件事不要和别人说,让上面知道我让你一吉祥物干体力活,他们还
不把我从顶楼扔下去。”
“什么东西?”
“几年前你们处理的爆炸案的资料,全部堆在资料室,石勉那家伙前几天突然让我们都调出来,他也不想想几年前你们都调查了
几个月,那资料多得能放满一个一人高的纸箱。”女人一边抱怨着一边把他领到放置资料的地方,引着他捧起那个硕大的箱子,
尔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吃不消的话,记得不要勉强。”
殷安冲着她的方向一咧嘴:“我还没有没用到这种地步吧?”
“但是你的霉运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女同事神经质地咬着手指,“别说你没有,快半年去一趟向大哥的酒吧,就害得人家酒
吧被炸;然后嫌疑犯也没有抓到;自己被上面关禁闭;这几天大大小小的意外也不少吧?”女同事看着殷安手上细小的疤痕,“
就我知道的,至少有三个秘书部的妹子拿着饮料的时候往你身上扑过。”
所以才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就没有安顺过啊。
“……这里下楼梯,直接放在石勉的桌上就可以。”女警看着他蹭蹭蹭地下楼就觉得心慌,“你倒是慢一点啊慢一点,又没有人
叫你赶时间,小心点!”
殷安转过头朝着她翘了翘嘴角,这个警局哪里是他不熟悉的,要让他在这里受伤还是有点难度的。
“殷小安,殷小安!”秘书处的姑娘跑过来,扯着嗓子喊,“你在向大哥的酒吧调戏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叫时丞睿?!”
……时丞睿。
这个名字像是咒语一样,让殷安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那种强烈的视线和他掌上的温度,什么都想不起来。
脚下突然踩了一个空。
“殷安!!”
——所以说,时丞睿这个名字一定是一个诅咒。
殷安拒绝了两个姑娘好意的搀扶,下了车一拐一拐走到医院,沿路肯定有不少人盯着他,那种刺人的目光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没办法,三个穿警服的,两个制服女警跟在他身后,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而且他现在一定很狼狈。
“白痴。”资料室的女同事恨铁不成钢,“走个楼梯都会摔,你干脆真的去当吉祥物得了。”
啧,谁叫你们没事突然冒出时丞睿的名字。
“是直接上骨科吧?”秘书处的始作俑者看了看医院墙上的楼层简介,“就在二楼,坐电梯?”
“坐电梯的人也太多了吧?”她闪过一个匆匆跑过来的人,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对了,之前那个交通事故的伤者应该都被
第一时间转移到这里来了,这是最近的一家医院。”
“那走楼梯?”秘书姑娘看着殷安有点泛白的脸,“殷小安,撑得住吗?”
“撑得住……”个毛!你一路用扭了的脚走过来试试!连个救护车都派不出来,那场交通事故是有多严重啊!
殷安小幅度地转动着自己的脚踝,尖锐的疼痛没有比一开始好,反而因为过分的勉强使伤处恶化。
再走一楼……再走一楼,他的禁闭都可以直接改成伤假了……
“殷安?”
殷安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回了一声:“时丞睿?”
耳边传来两个女同事的低呼,紧接着就是一串脚步声,熟悉的体温覆上他的脸颊:“怎么受伤了?”
被时丞睿的指腹抚摸的地方破了块小小的皮,是他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在墙上蹭的。
“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殷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受伤的脚踝突然传来刺痛,惹得他皱了下眉。
时丞睿马上发现了这一点:“脚也受伤了?”
他蹲下来,撩起殷安的裤脚,一圈的红肿。
“我抱你上去。”
殷安还来不及反对,时丞睿把手穿过他的腋下和膝盖,把他整个人腾空打横抱了起来。
两个女人第二次惊呼中已经带了点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意味。
殷安的一只手搭在时丞睿的肩上,稍微使劲捏了捏:“放我下来,很难看的。”
“你又看不见。”
“我是瞎子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要不是怕脚上继续恶化,他早就自己跳下去了,自己现在的样子被同事看见,真的面子连
着里子都丢光了。
时丞睿停了下来,问:“你自己一个人能走?”他小声地陈述,“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白成什么样子了。”
……自己一个人的确不行,但是对着宛如陌生人一般的时丞睿,他倒宁愿麻烦身边的两个妹子把他架进去。
“殷小安,别闹了,安分点。”秘书处的小姑娘突然拉住他的耳朵对他说起了悄悄话,“时先生自己也受伤了。”
殷安的手僵在时丞睿的身上,一动都不敢乱动。
他听见两个女人对他了一声谢谢。
他也听见时丞睿的回答,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感觉。
但是她没有必要骗自己。
他受伤了?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殷安突然憎恨起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ACT. 5
时丞睿站在急救室的走廊上,身边的医生护士疾走而过,有个人不小心撞在了他的肩上,留下了一大滩血迹。
一个女人抱着她的孩子不住地朝着他鞠躬道谢,言语诚恳,情真意切。时丞睿没有理会,他亲眼看着在混乱的车祸中,这个女人
抛弃了她的孩子独自逃命。
他没有办法说她做得不对,性命攸关的情况下,她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遗忘让他觉得无法接受。
他想起连着两次在爆炸发生的时候,殷安把他压在身下,甚至之后那一次,殷安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孩子的性命是自己和宁冉救下来的,他能站在这里接受女人的道谢,宁冉却躺在不远的病床上等着急救。他和宁冉出国的时候无
亲无故,是两个人一起相互扶持着撑过来的,现下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种糟糕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迁怒这个女人。
急救室的医生走出来,把时丞睿叫了过来,简单地说了下宁冉的状况,然后又交代了一些事情。
宁冉摔在地上的时候正好蹭破了皮,血流下来,使得伤势看起来非常严重,但其实根本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因为摔到了头,医生
建议他留院查看几天,需要时丞睿办理相应的手续。
时丞睿自己身上也带着点小伤,是被逃逸车辆挂带到的,护士小姐简单地帮他止了血,缠上止血绷带,带他办理宁冉的住院手续
。等他交完了费用再回到原地,原来的那对母子早已离去。
看望了宁冉之后,时丞睿原本打算直接打车回去,下到门口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一头冷汗的殷安。
殷安的裤脚翻起了一个角,那只脚并没有着地,看样子就知道受了伤,他身边的两个同穿警服的女人讨论着是不是应该上二楼,
联系殷安现在的状态,应该是遇到了麻烦。
时丞睿快步走了上去。
“殷安。”
他叫了一声,走上去站在殷安身边,他的脸上还带着深色的墨镜,衬得他的脸色格外惨白。
他把殷安抱到二楼的骨科,骨科的医生见怪不怪给他们让了座。
时丞睿看着医生把殷安的脚掌握在手里,小心地转动,明明应该是很疼的动作,殷安咬着牙,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突然觉得郁闷的心情这要好了起来。
仿佛只要看见殷安,他的心就静下来了。
殷安的伤其实只是扭伤而已,只是因为勉强走了那么长的路程,所以变得格外严重。
医生冲着时丞睿嘱咐:“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天就别让他下床了。”
跟进来的两个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拉着殷安的手调笑。
“不能下床呢,殷小安你也有这么一天!”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一百天,师兄他们再也不必担心有你在霉运缠身了!”
殷安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们的嬉笑上,暗自心想要是这几天不能外出不能下床的话,自己要怎么生活下去?
殷安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一个出国一个重组家庭,现在去找谁都不方便;关系比较好的向赋生因为酒吧要重新装修
,估计也很忙;同事领导他们……估计就更指望不上了。
“殷小安,这么几天谁照顾你?”两个女人这么问着的时候,已经把目光投在了时丞睿的身上,“你一个人住,和邻居又不熟,
爸妈也没在身边,找个好朋友都是警局里面要上班加班的——殷小安,为什么我觉得你有那么一点……悲催?”两个女人说到最
后自己都觉得把殷安一个人扔在家里有点不妥。
时丞睿按着殷安的肩建议:“我刚回国也没有什么事,要是不嫌弃的话,让我照顾他吧。”
殷安听着有那么点感觉不对劲:“时丞睿,我怎么听着你好像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全部驳回驳回!!”资料室的女秘书扯着他的一缕发说,“要被人照顾的人没有挑选的余地!有个人能二十四小时照
顾你你就安分地怀着感恩的心给我好好感谢人家!”
另外一个女人悄悄地覆在殷安身边叮嘱:“殷小安啊,大帅哥耶!听我们的话,乖乖地和时大帅哥回去,多养两天,我们也好找
理由天天去看他~”
……感情你们如此积极地把我推销出去,是为了借着探病的借口通过我勾搭帅哥?
殷小安郁闷了。
“我的房间只有一个人可以住,塞不下两个大男人。”殷安隐晦地拒绝了时丞睿的提议,比起让一个陌生人登堂入室,他更讨厌
被企图接近时丞睿的人当成桥梁。
虽然他一时还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我隔壁是我朋友的住所,最近他必须呆在医院里,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我有他家的钥匙。”时丞睿四两拨千斤地打发了殷安
的话外之意。
“要是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时丞睿搀着殷安站起来,让殷安的一只手穿过自己的脖子搭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扣
住殷安的腰,半抱半托地往门口移动,“小心点,我们去门口搭车。”
两个人的这个动作暧昧至极,但是和之前的那个公主抱一样,丝毫没有违和感。
等两个人走远了,两个女人才突然醒悟过来——
“等下!殷小安我们根本不知道时大帅哥家的地址啊!”
虽然被时丞睿带出来了,殷安还是觉得莫名接受人家的好意有点不好意思。
他拍了拍时丞睿的肩:“喂,我一个人住也没有事。医生说得夸张了,我以前比这严重的伤都没有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过。”
“不成,我答应过你的那两个同事照顾你的。”时丞睿伸手招了一辆车,“我隔壁的房子反正空着,就近照顾你我也放心。就当
我还你两次的救命之恩。”
殷安愣了一下,马上被时丞睿利索塞地进了车里:“你朋友不住家里住哪里?还把钥匙给你。”他刚才还以为这只是时丞睿的一
个借口。
“他车祸受伤了,需要在医院里面住几天继续观察,我要拿点东西给他。”时丞睿报了个地址,“所以最近你可以直接住在他家
,这也是朋友帮我们临时找的房子,你不必介意。”
“车祸受伤?”殷安马上就想到了同事们说的高速公路大型车祸,她们说时丞睿也受伤了,肯定也是因为那场车祸。
时丞睿详细叙述了当时的情况,他们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一辆轿车直接往他们所在的公交站牌冲了过来,撞倒了几个人以后一路
朝着高速公路逃逸,一路连撞了好几辆车,造成了高速公路上的大型交通事故。
他已经把自己看到的车牌号告诉了前来处理的交警,但是看他们的表情,这件事故也许不可能这么容易找到肇事者。
“你说你从国外回来的?”
“嗯。”
“回来几天了?”
“三天。”时丞睿疑惑,“问这个干什么?”
“三天。”殷安用手遮掩住自己的墨镜,“一次爆炸案,一次大型车祸,还有石勉说你几年前回国也卷入了爆炸案——你这到底
是什么体质?”
时丞睿倒不怎么在意:“意外吧,我朋友也是两次都卷入了案件。”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那三次叫什么?殷安觉得自己那些最多只能算厄运,时丞睿那才是真正的厄运缠身啊!
被这么一个人照顾……他确定能痊愈?
……他没有信心。
向赋生找的房子在开发区的最边缘,风景好,依山傍水,交通虽然不便利,但也少了很多噪音,附近有大型的超市,不会影响生
活。
时丞睿和宁冉住在最高的三十层,上上下下都要电梯,对于殷安来说是不方便了一点,但好在他借住的这段时间也不必上下楼。
时丞睿打开了宁冉的房门,因为只住了两个晚上,房间里面还没有堆满杂物,只是到处放置的零食和行李让房间显得有点凌乱。
宁冉的生活习惯就是怎么随便怎么来,再怎么整理都会变成狗窝,到最后时丞睿也没有了帮他打理的欲望。
殷安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一步一步小心地扶着墙往前面蹭,但是还是时常可以踩到一些被扔在地上的垃圾袋。
时丞睿皱了皱眉头,半抱着殷安让在沙发上坐下,动手把乱放的行李物品放在了它们应该在的位置,尽量不在行走的地方放置障
碍物。
殷安侧着耳朵听着动静,时丞睿一边打扫一边向他介绍房屋大概的构造,虽然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卧室而已,像书房电脑房
他都不会进去。
“我就在隔壁,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时丞睿打扫完了卧室,拿了些宁冉的衣物,一部分放在茶几上准备明天带去给宁冉,
另一部分放在了殷安的手上,“这些是宁冉的衣服,还没有穿过,你先将就着,要不要先洗一个澡?”
……洗……澡?
ACT. 6
洗澡这种事情……殷安脑补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所有情况后,坚定地拒绝了。
虽然时丞睿现在表现出来的是一个过分热心的陌生人,谁也不能保证他没有对自己出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