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突然得到消息的他,觉得极之沮丧,非常的茫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大脑好象一下子被掏空了似的。此时眼前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可落在他眼中却是满天的乌云,本应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感到似寒那般彻骨冰冷。
其实阿宬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他对抢走他未婚妻的泰塔尔先王的怨与恨,都只不过是无辜的迁怒而已。
时间都过去五年多了,那个让他爱恨交加的女人长相都随之时间的流逝而日渐模糊不堪,甚至到现在连她的名字他都已经忘了个干净,而泰塔尔的先王又是何其不幸的依然被他牢牢的记在心里。
打击报复泰塔尔王,颠覆泰塔尔的政权,是他这五年来唯一的乐趣与原动力,谁曾想转眼间竟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真让他有种万念俱灭,心灰意懒的感觉。
感到日月无光,天地随之黯然失色的阿宬,浑浑噩噩的抬眼望了眼露台上沐浴在灿烂阳光中挥舞着手臂的新王。
神色沮丧的垂下头,转身试图从热闹欢腾的人群中挤出来,逆着汹涌的人潮,背对着王宫缓缓的向外行去,步伐踉跄的他,以往笔挺的背脊此时微微有些佝偻,就宛如垂暮的老人般让人望之心酸。
「公子……」几道如释重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宬有气无力的撩起眼角瞟了团团把他包围黑衣汉子们一眼,一言不发,可惜的是这群大汉们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公子,您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主子找您找得都快要急死了……」一连串的置疑宛如绵长无尽的伊斯贝尔河流,七嘴八舌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公子,您怎么可以一个随从都不带,现在这么乱,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属下可担待不起啊……」
「公子,您就不能带几个人在身边吗?」
「公子,您……」
烦啊?这群跟脚的苍蝇实在是让人心烦啊……眉头纠结成一团,满腹怨言的阿宬,不满地斜睨了眼前这群好象老母鸡般咯咯叫个不停的黑衣大汉们一眼。
阿宬身不由己的被大汉们簇拥着挤出人群,钻进一旁深幽的小巷,然后七手八脚的把他塞进停放在其中的肩舆,放下华丽的垂幔,高声的吆暍着四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奴隶将轿子的扛在肩上,并快速平稳的向位于王宫不远的豪华宫邸走去……
被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弄得魂不守舍的阿宬半坐半卧在肩舆内,透过随风起伏的垂纱缝隙凝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神。
却并不知道就在他为以后平静无波了无生趣的未来生活而发愁的时候,心急如焚的德斯特却在宫邸内大发雷霆,咆哮不止。
「……宫里怎么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啊?」在书房内不断地转圈圈的德斯特,满脸焦躁的冲着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艾斯纳大吼道。
「王宫从二天前起就四门紧闭,新王陛下吩咐众位亲王殿下未经召唤不得擅闯……」早就被暴躁的德斯特折磨得快要发疯的艾斯纳,一脸麻木的一再重复着新王的旨意。
「赖尔那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鬼啊?父王怎么会突然就……」面色惨白无血色的德斯特停下脚步背对着门,双手支撑在置于书房正中的紫檀木桌上,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
「殿下,请您耐心等待,新王陛下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耐心?耐心?我现在最缺的就是耐心。」
『砰——』抬脚踹翻身前厚重的木桌,德斯特大声咆哮道。
「赖尔那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鬼?一直身体健康的父王怎么会突然暴毙?天生神力能骑擅射进出丛林如履平地的塞曼达,又怎么可能会葬身狮口?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笑话,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怎么会没有人察觉?」
「殿下,朝中之事您除了对财政比较感兴趣外,其它的无论政权、军权,乃至于刑法、宪法的制定,你都懒得去干涉,实际上早在很早以前泰塔尔就已经可以说是新王一个人的天下。」
「我又不是瞎子,这些浅显易见的事情,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回身瞪了艾斯纳一眼,德靳特沉声道。
「此事,我早就有所察觉,可是你要知道我除了会赚钱,对朝中上上下下、大情小事我是一窍不通,父王又常年沉溺于酒色,而塞曼达天生残忍暴虐任性胡为,一干兄弟不是胆小懦弱,就是狡诈贪婪,唯有赖尔允文允武,德才兼备,最具王者之风。所以当他向我寻求支持的时候,我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因为我相信堕落腐朽的泰塔尔只有在他手中才会重新焕发青春。」
「新王陛下,也的确是做到了,如今的泰塔尔兵精马壮、国富民强。」
「哼!先不管他治国的能力如何,他收买人心的能力倒是出类拔萃的,不说朝野内外上至宰相下至平民百姓,就连我府里的近卫管事,不也都会情不自禁的偏向他吗?」
「殿下,我……」
「得,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对我有多忠诚,可赖尔是非常有王者魅力的人,就不说军中上下有多少人崇拜他,朝野内外又有多少有志之士舍命相随,就连我……不也是其中之一吗?」挥了挥手,德斯特有些不甘不愿的承认。
「……」瞅着表情微微扭曲的德斯特,艾斯纳心里暗暗偷笑。
「虽然赖尔的确是所有兄弟中最适合登上王位的皇子,可是他也不必这么急吧?这个天下早晚都是他的,他何必如此着急,竟然敢……弑父杀兄他、他、他也实在是太……唉!」
「殿下,此事,您再怎么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等过几天见到新王陛下再当面问个清楚,现在您还是先想想怎么去安慰那位吧?」
敏捷的跃入书房内,扯了扯德斯特的衣襟,艾斯纳向门外撇了撇嘴,这时失魂落魄得好似游魂的阿宬从门口飘过。
「……」几步跨出房门,德斯特眉头紧锁的望着阿宬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知道父王骤然崩世对自己是个打击,可对阿宬又何尝不是呢?
『打击报复、颠覆造反』是阿宬这五年来唯一乐趣,可他一直报复打击企图颠覆的人竟毫无预兆的死了,这就好象两个力量不分轩瑾正在拔河的人,其中一个突然撒手说不玩了,把另外那个正在用力的家伙闪个跟头,心里难免会有些空落落,怅若所失的感觉。
「……你继续去给我打听,不管怎么样,我要尽快见赖尔一面。」见阿宬神色甚是异常,感到心神不安的德斯特,慌忙抛下这番话抬腿就追了出去。
「……属下遵命!」不情不愿的艾斯纳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他知道今晚弄不好又要在王宫门外打地铺了,嘴里说不得的他只能在心里暗自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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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敞的窗棂,随风狂舞的窗幔,灯火昏暗的内室,袅袅的青烟从镂空的白玉炉内冉冉升空,昏晕的内室馨香漫缭绕,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藏在重重的珠帘,层层的纱幔之后的床榻上。
轻轻翻了个身,习惯的想将本该安分的躺在自己身侧的人拥入怀中,未曾想竟然搂了个空,睡得迷迷糊糊的阿宬,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
偌大的床榻上除了自己跟横七竖八的枕头外,找不到这张床的另一个主人,使劲摇了下头,略微清醒的阿宬,摸了摸还有些微温的褥子,知道人恐怕才走了没多久。
人上哪里去了?睡眼惺忪的阿宬半支撑起身体,满脸疑惑的四下寻找。
要知道,平日两人相伴入眠,可能是两人总是聚少离多,无论天气如何的炎热,德斯特都会紧紧地扒着阿宬不肯轻易撒手。再则每每欢爱后,总会让德斯特筋疲力尽手足无力,因此他也轻易不愿起夜,一般都会与阿宬歇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洗漱进食。
而且今儿个夜里,由于心情烦躁的阿皮下手甚是没有轻重,将德斯特折腾得比往日还要惨上几分,照理说德斯特更应该没有力气起来夜游才对啊?
习惯了夜夜依偎在身边的温暖体温,骤然失去的感觉让他有些难以适应,揉了揉额角坐起身,哈欠连天的阿窝抬起昏昏沉沉的头,迷迷蒙蒙的环视空荡荡的房间。
奇怪,天好象还没亮啊?怎么就起来了啊?拉开低垂的纱幔,迷着眼向外张望了一下,窗外依旧漆黑的夜,让阿宬心里更添疑惑。
晃了晃依旧沉沉的头,略微清醒了一些的阿宬怀着满心的疑惑翻身下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长衫,哦不,仔细一瞧,本应该好好的衣衫已经变成褴褛的乞丐服。
借着昏晕的灯光打量手上的衣衫,淡淡柔和的色彩,心里断定这绝对不是自己平常穿的衣服,德斯特恐怕错穿了他的衣衫。
这次他们来得比较匆忙,他没带几件换洗衣服,而且这座府邸他也是头一次来,一点都不熟悉。阿宬抓起躺在地上的长裤穿上,直起身抬首左右打量了半天才在不远的墙角找到衣柜。
打开柜门,柜内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中当然不全都是他的,只不过德斯特的身材基本上跟他相差无几,所以他拉开柜门随手从里面抽出件内袍穿上,再抓上条腰带系好,最后翻出一件罩衫披在身上。
唔!似乎穿错了?阿宬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紧绷,不禁皱了皱眉,低头左右看了看,心里暗忖。
而且他好象没有这么浅的衣服,这是什么颜色?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下,嗯!白色?哦不,好象是……粉色?
粉色?神色微微一怔,阿宬脸上闪过一抹怀念。
这充满了女儿家的柔美与妩媚的粉,本应该专属于那些满怀梦幻的妙龄少女们的色彩,可天生叛逆的阿宬从十几岁起就穿着一身娇嫩的粉色衣袍恣意放纵的招摇过市,弄得城里城外无论达宫贵族还是平民百姓皆沸沸扬扬议论纷纷。
不过他从不理会恨铁不成钢的父辈们的打骂责罚,以及忧心忡忡的母亲的柔声劝说,他总是依旧故我,我行我素。
这个色彩也代表着他那段年少轻狂态意妄为的少年时期,他还是那个让父母头痛,姐妹们无奈,兄弟们哭笑不得的轩辕家二少爷。
反倒是以前不是黑就是紫,总是穿得稳重得体的德斯特,衣服的颜色越穿越浅,甚至还做了这么几身浅粉的衣袍,虽然他不至于像阿宬那般大胆敢穿出去招摇过市,可是在家里尤其是阿宬回来的日子里他几乎只穿这么一种颜色。
嘴角含着一抹回忆的浅笑,阿宬伸手推开房门抬脚踏出屋外,一股清凉的夜风迎面扑来,他反手拢了一下披在肩上的罩衫,顺着灯火摇曳的长廊缓缓前行。
此时以至深夜,重重迭迭的屋舍多数灯火已经熄灭,除了长廊上稀稀拉拉挂着的琉璃宫灯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外,就只有不远处门窗半掩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德斯特这个家伙深更半夜的爬起来,到底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啊?满心疑惑的阿宬,走到半开的房门前,刚想抬手推开书房的门,可是里面传出的对话的声音却让他停下了下面的动作。
第十一章
「……父王的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过世?」这充满质疑的嗓音在屋内响起,若是阿宬在,定会感到非常的熟悉。
除了德斯特这个半夜不睡爬起来瞎鼓捣的家伙外,还能有谁?不过这么晚德斯特也不怎么情愿起身,还不是被某个无良的不速之客给闹的。
「父王突患急病,药石罔效,没几日就……」嗓音中隐含淡淡的威严,赖尔漫不经心的应答道。
「闭嘴,别用无聊的鬼话糊弄、敷衍我,我不是你那群惟命是从的属下,也不是那些愚昧无知的臣民,我要听实话,一个能够让我信服的理由。」德斯特气急败坏的低吼道。
「理由?好,没问题。我们那位沉迷酒色奢靡荒淫的父王,一次酒醉后竟然嚷嚷着要一统戈梅尔……」
「……」呃!看起来还真是个伟大的志向,不过以泰塔尔如今的国力……这似乎有些难度?
「我们那位半醉的皇太子,竟还热烈的响应,大力赞成。」
「呃!也许,他们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会……」
「若是酒后醉言也就罢了,可他们清醒后,居然真的张罗筹军备战,根本就不管,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会大量的耗损国力,不但劳民伤财,而且还会死伤无数,如今的泰塔尔根本就消耗不起?」
「……他们又是为了什么非要挑起战争的呢?」
「哼!全都是些无聊至极的理由。」
「都是些什么啊?」
「一个想再铸辉煌,另一个想借此立威。」
「噢!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一个人头猪脑的正蠢材……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这些年,泰塔尔一直动荡不安,局势好不容易才稳定,我可不想因他们俩一时兴起而挑起兵戈战祸,要知道,一个弄不好周边诸国联手反击,我们可吃不消……」
「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弑父杀兄是吗?」
「不管怎样,他给予了我们生命,赐予我们华衣美食,以及无上权威,我觉得你不应该……」
「德斯特,我的九皇弟,你应该知道我们那位伟大的父王,唯一做的事就是生下我们,其它的哪一样不是靠我们自己去争取。华衣美食?哼,若是出身差些的兄弟姐妹,吃穿住行可能还不如宫里那些得势的下人奴仆,至于无上权威?几个能够外放的皇子,哪个不是靠母族的势力才得以成行,可能……你是唯一的特例吧?」
「的确,父王对我,还算是不错……」
口齿伶俐,擅于察言观色的德斯特,从小就非常懂得讨泰塔尔先王的欢心,除了不能把王位传给他外,德斯特的吃穿用度,衣食用行样样比照皇后所生的两位皇子。
甚至他还有连皇太子都没有的特权,一切税法以及刑法的豁免权,而且连明文规定除了拥有继承权的皇子外,其它皇子一律不允许在都城拥有私人宫邸。
泰塔尔先王都破例为他修建了一座奢华的私人宫邸并且还紧邻着王宫,连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宫邸都安置在离王宫甚远的地方,由此可见德斯特在泰塔尔先王心中的地位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仅仅是不错而已吗?在他心里,恐怕我们所有人绑在一起都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撇了撇嘴,赖尔讥讽的冷笑道。
「似乎夸大了一些吧?父王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而我?不过是比较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而已,兄弟中还是你与塞曼达能够让他另眼相待。」
「我跟塞曼达?哈哈……真是太好笑,他不过是对我们母后所代表的潜在势力有所顾忌罢了,我们的存在只是让他的王位更加稳固而已。」
「……好了,你不要再转移话题,试图混淆视线,我不相信你会为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就致父王与塞曼达死地,以你的狡诈多谋,会有很多办法让他们无法成行。再则军权一直控制在你手上,这个仗,若没有你的允许也绝对打不起来,所以你那些所谓的担心都是无稽之谈,你最好坦白从宽,到底是什么人或什么事,能够促使你弑父杀兄?」
「……」
「会是父王察觉了你架空了他所有的权力?还是塞曼达又做了什么让你忍无可忍的事?又或是你母后她……」
「……」赖尔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狠狠的瞪了在他面前踱来踱去猜东想西的德斯特一眼,心里却暗自佩服他的敏锐。
「……或者你那位心上人在你耳边吹了什么枕边风,让你……」
「咳咳……」稍稍走神的赖尔被德斯特已接近事实的猜测,给吓了一跳,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连忙开口拦住他继续推敲。
「好了德斯特,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毫无意义,我这次之所以匆匆来见你,也是因为我知道,所有兄弟中唯有你对父王的感情最纯粹,不掺杂任何功利色彩,而其它的人……哼!只想知道他们能够分到多大的利益而已,至于父王与塞曼达的生死之谜,他们是不会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