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完全不是人,只能以地狱的鬼祟来形容。
颖洛因为唤叫回头了一下,儿子头上的伤口再度入目,更加勾起他欺虐人的心态,残忍的笑容浮起。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拽拉着熊哥往墙壁摔去,飞砖掷瓦般轻易,头骨与砖墙剧烈碰撞的闷沉声响起,霎时间,白色的墙壁染上狰狞的血色,几十公斤
的身体成一摊湿泥,软软滑倒地下。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女老师眼白一翻,昏倒。
颖洛从口袋掏出手帕擦了擦溅上手的血,边擦边说:“你们都看到了,我不过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自己没站好跌伤,不关我的
事。”
校长一看场面已经无法收拾,拿出手机真要拨电话报警,阿豪抢下后,往地下摔个粉碎。
“我大哥说了,这小鬼是自己跌伤的,你们都看到了事实经过。”阿豪恫吓:“别让警察大人们为了这事跑来找我大哥喝茶,我
们很忙。”
校长、校医跟辅导老师一听到“大哥”两字,心里有底了,惶惶不敢再作声。
颖洛擦好了手,将手帕连同刚刚那只表给丢在地下,几万块钱的东西视如垃圾,接着弯下腰,两手托抱起颖夏,后者宛如从梦魇
中醒来,才刚明白,人却已经稳稳攀上父亲的胸怀。
“不……”抗拒了一下,父亲的恶鬼形象太过鲜明,他依然害怕着。
“乖乖的。”颖洛说,儿子因为受到莫大的惊惧,在他怀中微抖着的模样实在太容易引起他的疼惜爱护,他连声音都温柔起来。
这样的温柔真起了作用,颖夏抬头看,父亲的脸色已经和缓,靠着的胸膛则健壮如一堵墙,好像成了他的靠山。环顾,打了他的
人都倒在地下,触目惊心,却让他眼睛热了。
父亲抱着他,连带他在外头被欺负的所有委屈都无形中帮着承接了,曾经他认为那无奈联系的血缘关系,如今成了他的依靠。
什么东西满胀在心头,原来,弱小的他也是有靠山的,虽然是座恶鬼靠山。
“回家。”颖洛又说。
“嗯……书包……”
“不要了。”颖洛心中打好了让儿子转学的主意,书本之类的东西再买过。
颖夏不敢再多说什么,软软的躺在父亲怀里,阿豪在前头要开道,忽然听到几人拉开嗓子在外头喊叫,出自粗鲁的中年男人嗓子
。
“……说我儿子打人?我告你们毁谤……”
咚咚进来三个男人,前头那个跟熊哥的长像差下多,蛮横的样子更甚,正是熊哥的爸爸,一见到抱着孩子的颖洛,知道是苦主了
,又是哇啦啦大嚷大喊。
“就是你乱诬赖我儿子吧!他年纪小小被冤枉,心里受到创伤了怎么办?这事情也不难解决,你拿个几十万出来,赔偿我儿子的
精神损害!”
一开口就是要钱,颖洛还抱着个人,出不了手,又懒得跟这种不上道的土流氓纠缠,干脆让下属处理。
阿豪得令,一把揪着对方领子就往后头扔去。
“要赔偿找那面墙壁赔偿,是墙壁损害了你儿子,所有人都看到了。”
雄哥的爸爸同样撞上墙,痛得大叫,而阿豪这一动手,其它两人的家长也不甘示弱,过来就要揍人,可惜,他们哪是人家的对手
呢?乒乒砰砰几下挂了彩,就听到一旁校长幽怨的劝架声。
“别打了、别打了、先叫救护车来学校吧……”望着昏迷及臂骨断裂的学生,校长欲哭无泪。
熊哥的爸爸撞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意定了神,才看清儿子的状况,额头处破了口,血流满面,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墙上虽有血迹
,他也没白目到认为真是儿子自己去撞墙,回头看阿豪打架的狠劲,知道一定是他跟颖洛搞的鬼。
他气愤冲过来,这下非得勒索个几百万不可!
“我警告你们,角头老大马哥是我结拜兄弟,你们不长眼敢惹我,马哥不会放过你们!”
颖洛皱眉,问阿豪:“马哥是谁?”
“这里是水魍堂的地盘,我记得水魍堂里头有个支会会长叫马哥,个性海派,可能跟这帮痞子有关连。”
“渣渣我懒得教训,让马哥自个儿来。”言下之意,打狗也看主人,既然对方头上还有个郑子衿,他就袖手一旁,道上自有道上
的规矩。
颖洛交待完就往外走,阿豪在后头打电话,说了几句话之后挂断,几秒钟后,轮到熊哥爸爸的电话响起来。
“喂……马哥,你怎么亲自打来……你过来了?是、是、请你帮忙讨公道,有不长眼的小子……喂、喂……”
收线,不解地跟同来的人说:“马哥怎么突然挂电话?”
同行者这时才注意到颖洛他们已经走得不见人影,忙叫:“他们逃走了,快追!”
丢着受伤的儿子们在保健室,他们匆匆往外追,颖洛都已经走到校门口了,同来的三辆车正等在外头,司机辰奕忙开了后座车门
,颖洛让颖夏坐进去,交待辰奕冷气开凉些,别热着他宝贝儿子。
“爸?”颖夏疑惑,父亲为何不上车。
颖洛关上车门,冷眼看三位混混家长气喘吁吁从校园里追出来。
车窗闭着,车里的密闭空间给颖夏一个隔阂感,就像多了个保护的网,让他不至于面对父亲的锋锐,可以用旁观的角度,好好的
细看父亲。
父亲以极端帅气的方式站在前头,合身剪裁的西装穿在身上,一如事业有成的菁英份子,下属们众星拱月的围着,更显出他的卓
傲不群;反观熊哥、阿猴及痘仔的父亲们,穿着随便品味低下,怎么看怎么猥琐,两相比较,那就是云和泥的差别。
再回想刚刚保健室那一幕,原来父亲真正施暴时是那样的残忍,根本不顾人的死活,那么之前颖夏自己屁股被打得跟猴子的一样
,不过就是父亲跟自己调情吧——
唉,脸怎么有点奇怪的热?
熊哥爸爸追出来才发现到,刚才那些在豪英中学校门口流连的黑道份子,竟然是颖洛的人,这下忌惮了,还在犹豫跑或是不跑,
又有几辆黑头车到来,他认出是熟人的车,气焰再度嚣张起来。
“马哥已经到了,你们要是肯跪下认个错,拿几百万道歉金出来,我会请他手下留情,放过你!”熊哥指着颖洛的鼻子骂。
颖洛连看都懒得看他,仰头望着天空,等马哥自动前来。
中年男子下车,穿一袭黑西装,他体态比颖洛还魁伟,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熊哥的爸爸这下更是有恃无恐,往马哥前头低眉哈腰
,搓着手陪笑。
“这几个人不长眼,不知道这里是马哥您的地盘,跑来闹事,还打了我家阿熊。马哥,看在阿熊平日在学校里帮您招兵买马,您
怎样都得好好教训这些人啊……”
颖洛在旁听到这些话,不屑地哼了一声。早就听过郑子衿底下有个支会为了拓展自己规模,训练一批中辍生重入校园,借机吸收
更多帮众、贩卖毒品好获取更多经费,原来就是马哥。
当初随随便便给颖夏找个学校入学,没想到害了他,颖洛决定下一个新学校可得特别挑过,这孩子是他的宝贝心头肉,以后再也
大意不得。
马哥也不管熊哥的爸爸说了些什么,恭敬对颖洛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颖先生。”
颖洛可终于看他了,冷哼。“你看着办。”
马哥不是笨蛋,他了解颖洛先打了电话过来,就是不愿意扩大事端,私底下解决就好,熊哥的爸爸不过是跑龙套的人物,他若为
此得罪了颖洛,事情闹大,不但他头上的郑子衿面子挂不住,自己也难给颖洛交待。
为了息事宁人,必要时做掉了这些喽啰都不可惜,以维持山魑、水魍两堂表面的平和。
现在轮到熊哥的爸爸害怕了,见马哥对颖洛毕恭毕敬,暗想不妙,他平日作威作福,现在踢到了铁板,心里七上八下起来,见马
哥走来,吞了吞口水。
“呃、马哥、这是……”
啪!一扇耳光,把人摄得眼冒金星;反手又扇、再扇,一连十几下,熊哥老爸连躲都不敢躲,直到脸颊肉肿到把两只眼睛给挤成
条缝,猛冒鼻血、耳朵轰轰作响为止。
这一个打完了,接下来轮到另外两个,连番扇打之下,他们几乎昏到站不住,马哥的手下把他们架住,又是不停巴掌下来,直到
人失去意识为止。
“跪下来给颖先生陪罪!”马哥朝还有些许意识的熊哥爸爸喝。
熊哥老爸知道自己是惹到瘟神了,也不敢不从,微微颤颤朝颖洛跪下,想说些饶命啊大人有大量的讨饶话,嘴却肿得什么话都说
不出,急到喉结咕噜噜也蹦不出一个字,只能猛力磕头,磕到额头都出血了也不敢停。
马哥转而对颖洛说:“是我管教不严,才让他们瞎了狗眼冒犯颖公子,请让我当面向公子陪罪……”
“算了。”颖洛摆手。“把那几个人赶出本市,别让我跟我儿子再见到他们。”
“是,没问题。”马哥说。
颖夏在车上目睹所有一切,心砰砰跳起来,再次印证父亲的威风。大凡人都会崇拜强者,只要够强,就容易吸引弱小的人们慑服
心仪,就算这强者是个坏人,也一样。
原来这就是父亲啊,他想。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至近,是传达室警卫见外头不良分子愈来愈多,心生恐惧而报的警。
颖洛往自己车里瞄了瞄,见颖夏睁着圆滚滚的眼珠,贴着车窗往这里望,今天应该够他受得了,还是早点儿带他回家休息。
“条子邪边你处理,我先走。”他对马哥交待完,对自己人一弹指,山魑堂所有人立即上车离去。
汽车后座,颖夏重又被父亲搂在怀里,抬眼看,以前虽也觉得父亲长相英俊,却因为对他总怀着惧怕及憎恶,所以没觉得什么,
如今心态不同,重新再看,竟然有些脸红心跳起来。
他颖夏真是颖洛的儿子吗?不由得自惭形秽,自己为什么没遗传到父亲的气魄?
颖洛发现儿子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低头问:“怎么,发现爸爸很帅?”
“没……不……”羞惭低头,小声地道:“是……”
不得不承认父亲真的很帅,不管是相貌、甚至是以暴止暴这一点。
颖洛心里可得意了,托起儿子下巴跟自己眼对眼,说:“你老子我可不是路上随便就能碰到的阿猫阿狗。记清楚,你爸爸是“山
魑堂的恶鬼”,以后再有人敢惹你,就把爸爸的名号拿出去说,听懂了吗?!”
语气严厉,吓得颖夏把对他一腔的孺慕之情又缩回肚子里,却发现环抱自己的手箍得愈来愈紧,逼他不得不贴着那胸膛,强烈的
鼓击传入耳里。
咚、咚、咚——
是父亲的心跳声呢,有力,足够倚靠,竟让他安心的想睡觉。
前头阿豪问:“大哥,这什么豪英学校不上道,烂透了,让少爷换个学校吧,校风严谨的私立学校比较好,避免再发生类似的麻
烦。”
颖洛沉吟,看着外头的车阵,好一会才道:“把本市高级中学的资料都给我备一份来,还有,学校的制服……”
“制服?”阿豪不解。
“等我看过那些学校的制服再做决定。”
简而言之,学校环境虽是选择条件之一,制服才是让颖洛决定夏宝贝就读的最重要因素,至于该校的升学率?开玩笑,让儿子出
外念高中就已经挑战他耐性了,将来才不让他出去念大学,没前途。
他—颖洛会养儿子一辈子。
第八章
酒店包厢之中,居宇楼邀了颖洛及翁有信来喝酒,四位美艳的酒店小姐殷勤劝酒陪玩游戏,酒酣耳热之际,交换着天河帮内部的
消息。
“怎么、石魅堂最近也不安宁?”居宇楼眯着醉眼问。
翁有信搔搔他那几乎快退到头顶的发线,苦恼地说:“我的财务公司被举报进行暴力讨债,幸好平日送给管区的规费不少,他们
胡乱写了报告交上去,我正在想办法找匿报者……”
居宇楼转而问颖洛:“商桥最近如何?”
“他很懂得收敛,条子的福安行动几乎碰不到他。至于我的围标案、以及毒品派对那事都找了人顶罪,最近是真得低调些,好像
有人正暗中盯着。”
“我也有这种感觉”居宇楼又问:“郑子衿呢?”
“他风平浪静,没遇上大麻烦,我怀疑最近的事情都是他搞的鬼。”颖洛低声说。
翁有信也道:“他是大少爷的亲信,若是为了接班人的事,故意乱我们阵脚,让老爷子偏向大少爷是有可能的。”
“嗯……”居宇楼沉吟。
翁有信这时支开几个小姐,待包厢内只剩三人时,才又压低声音说话。
“去年金三角制毒窟被国际刑警破获,毒品市场好一阵子青黄不接,我却听到个消息,郑子矜这几天往泰国去,就是连络上了新
的毒品供应商,一但生意谈成,往后恐怕垄断本地市场……”
居宇楼变了脸色,问:“这事可严重了,我们必须抢先一步,找到那供应商,谈谈长期合作……你们两个谁去一趟?”
“我去,谈成后顺道往日本看看我两个女儿。”翁有信说。
“喔,两位千金到日本读书也好一段时间了,未来打算在当地定居、或是回来?”
“完全看她们两人的意思,现在的小孩太有主见,不一定会听爸妈的建议。”翁有信呵呵笑。
居宇楼转头望颖洛:“你那个小孩呢?十七岁,半大不大,沟通上没问题吧?”
“我们父子俩在沟通上完全没问题。”颖洛说,微皱眉,他跟儿子年岁相差不过十七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代沟。
“以往你不玩到凌晨不回去,有了孩子以后就不跟我鬼混,突然有了家庭责任感?看来你当爸爸当得相当适应,我还以为你会想
办法把他送走,免得碍眼。”
“小夏很乖,比养个老婆还轻松。”
“真是奥妙的比喻,你害我一点都不想找女人结婚了。”转向翁有信:“我家老头子上回提的相亲那事,你听听就好,别为难你
女儿。”
翁有信干笑两声,没答话。
“怕隔墙有耳,明天你们上我办公室里来细谈泰国这事。有信,我不要这事情出差错,把那供应商的底细摸透些,国际上风声正
紧,就怕是国际刑警在钓鱼。”居宇楼道。
“这事交给我办。”翁有信拍胸脯打包票。
居宇楼起身,问:“我要到城区的几家夜店去巡视,你们一起来吧?”
“我不去凑热闹了,要回家睡觉。”颖洛跟着起身。
他想着今天顾嫂请假回乡下,家里目前没人。虽说颖夏已经十七岁,可是在父亲的眼里,他就是只小兔子,弱小的无能自理身边
事。
翁有信也说要回去,三人就在酒店大厅各自由下属簇拥着离开,酒店桂姐还特地追来,递给三人一盒包装精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