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如果我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你愿意吗?我们去宛城,宛城记得吗?在那里你曾经丢失了你的皓。”我试图唤醒他对我的
记忆,哪怕是一点一滴,哪怕是不好的记忆。
“皓,不要,不要离开。”这是对着谁说的呢,我吗?肯定不是。
“不,皓离开了,去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所以,我们要去找他。凛,我们去宛城找他好不好。”嘴上这么说,其实心却在
泣血,所谓的天涯海角,也不过如此吧。
感觉到脖颈间的脑袋点点,沉浸在浓浓的茉莉花香之中,我的泪浸湿了楚凛的衣衫。
在颠簸的马车上,我努力地靠进楚凛的怀抱。
自从身体中毒以来就一直不好,一路上的颠簸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有点心闷晕车的症状。以前有楚凛抱着我稳住我的身体,现在
的他虽然不排斥我,但不代表在头脑完全清醒的状态之下完完全全地任我为所欲为。
干呕的感觉越来越重,后背贴着他,有种温热的依靠感,甚至有一股热气缓缓地传入我的体内,我不禁暗想,他还是关心我的吧
。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悠悠地坠入梦乡,与回忆交缠,一直到达宛城。
位于中部四方交界必经之地的繁华的宛城,丝毫没有受到那次灾祸的影响,大街小巷上喧闹鼎沸的吆喝叫卖声,集市独有的声音
由远而近地传入正在赶车的我们的耳朵里。
不一会儿,我们便到了“浩然坊”。
由于之前派人修葺过,“浩然坊”也焕然一新,没有了丝毫曾经的血腥的印记留下。
我率先跳下车,推门进去,里面的摆设都是原来的模样,乍一看,我就似那年华老去的古稀老人一样重游故地,恍如昨日的翻天
记忆汹涌而来,刺激着我脆弱的所有触觉。
楚凛进来看了看,便径自往后院走去,那里放着一张躺椅。轻风拂过,带来阵阵清新的泥土芳香,那张躺椅承载过的记忆随风摇
曳,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楚凛慢慢地走过去,躺下,不知在回想着什么。
“凛?”我也走过去,趴在他的胸口上,就像记忆中的一样。
“皓。”那一声轻轻的叫唤,让我的内心翻起通天巨浪,我好想迫切地问他,到底记起了什么,还能记得我们曾经度过的每一个
安谧的午后吗,还能记起每一次打闹的情景吗,还能记得起我的每一个表情吗,好多好想,我却没有勇气问出一个字。
“公子。”远处的赤石恭敬地向我行礼,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似乎是有事。
撇了眼楚凛,仍旧是闭着眼歇息,没有被赤石打扰到。我犹豫了下,站了起来。
赤石走过来,递上一封貌似请柬的东西。“这是‘天誉坊’的请帖,说是要请公子过店一聚。”
“聚?有什么好聚的,我又不认识他们,不会是什么鸿门宴吧?”
“这个,属下不得而知。但据探子回报,‘天誉坊’的老板是本分的生意人,跟江湖并无关联。想是为了争夺这宛城的生意,先
下手为强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得不去了,这个‘天誉坊’都欺负到咱头顶上来了,岂有让步的道理!你准备一下,明晚随我一同前去。
”
“那……主子……”赤石不经意地瞄了瞄我身后的楚凛,有点顾忌地低下了头。
看着楚凛悠然自得的样子,我有点不忍心打搅他,我虽然想与他形影不离,但是有些事毕竟是不一样的。“让红绫子和蓝琴好好
照顾凛,我们明天速战速决。”
“是。”
第二天晚上。“天誉坊”早早地就打烊了,我和赤石才行近门口,便有人迎了出来。
领着我们在“天誉坊”里走了一圈,不得不说,这个“天誉坊”跟我的“浩然坊”确实旗鼓相当,十分具有竞争力。而且,在某
些方面,我得承认比我做得更细致更出色,毕竟他们古人还是比我了解行情的。
来到迎宾厅,一壶香浓的花茶随着丫鬟婀娜的身姿递到了我们的面前。我仔细闻了闻,竟闻不出这是哪种花,十有八九是混合花
茶。
随后进来一人,仆人家丁打扮。
“南宫公子久候了,请先品尝花茶,我们大少爷有事正忙,耽误了公子了。有什么怠慢之处尽管与小人说。小人就在门外伺候着
,有什么事吩咐小人就是。”拱拱手,那人抬脚就要离开。
“等等。”我出声叫道。
“南宫公子有何吩咐?”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但字里行间竟有些不卑不亢。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而我却不知道你口中所谓的大少爷是何方神圣,这又是什么道理?”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又不是自己的
下属,恶意刁难一下又不会怎样!
“公子说的是,但小人是不能过问主子的事的,主子来了,公子便明了。”没有再留我追问,这个自称小人的家丁手脚利落地出
了门,也没有走远,就在门口。
我和赤石相互看了眼,默契的没有说话,静静地品尝花茶。
傍晚的余晖照进房里,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哈哈哈,失礼了,失礼了,南宫公子,在下因事耽误,实在是怠慢两位了。”仆从迎进一人,锦衣绸缎打扮,模样英俊,步伐
间尽显风流倜傥,器宇轩昂之态,一看便知是富家出身。而且爽朗的大笑声,未见人而先闻其声,豪放之间又不失礼节。
我和赤石闻声站起,抬手作揖行礼,“在下南宫皓,有礼了。这是赤石,在下的朋友。”
听到我的话,赤石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我把他当朋友吧。
“哪里哪里,南宫公子客气了。是在下招呼不周,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见谅。”此人倒是谦和,谈笑间大方得体,没有让人感到
丝毫的不舒服。
仔细打量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剑眉大眼,方脸薄唇,五官虽不甚精致,但搭配在一起却意外的和谐协调,给人一个很舒畅的感觉
,而且从他进来到现在,那礼貌的笑容就一直挂在脸上,看得出他这样的人进退适宜,交际手腕很高。
“呵,敢问公子贵姓?”我拱拱手,礼貌谁不会装,你会我更会。
“鄙姓东方,南宫公子或许知道在下。”此人径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花茶,从倒茶到喝茶,无形中却给我一种很熟悉又很怪异的感
觉。而他的眼神却没有离开过我,看到我盯着他,他还玩味地挑挑眉。
“你……是东方世家的人?你跟东方易和东方唯是什么关系?”我皱着眉,到目前为止,姓东方的人少之又少,唯一又可能的就
是东方世家了。
“南宫公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通。唯和易正是在下的二弟和三弟。在下单名一个毅。”
“东方毅?!”我默念他的名字,越发觉得这事怪异。“东方公子,不知请在下来所谓何事?”我直接开门见山,打开天窗说亮
话,既然你是方易的兄弟,那么想必“浩然坊”他一定了如指掌。
东方毅笑笑没有说话,走到旁边的书桌旁,拿起吊着的毛笔,潇洒地沾沾墨,在纸上挥毫一阵。我和赤石相互看了眼,不知他到
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双手拿着纸,东方毅把宣纸递到我的面前,却小心地没有让赤石看到。
纸上只画了一个符号,一个对很多,不,是对99.999%的人都很稀奇的符号,或者不应该称之为是符号,用文字来形容或许更贴切
一点。因为我就是那0.001%的例外。
那是一个英文单词,China。
我被吓得脑子停摆,东方毅却好耐性地等着我的反应。
我深呼一口气,扭头对赤石说:“赤石,你先出去一下,我要与东方公子单独谈谈。”
赤石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表示明白,便向东方毅行了个礼,推门出去。待听到赤石的脚步走远,我才看向面前这个笑里藏
刀的男人,或者应该称为,我的同类。
“说吧,东方毅,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六十三章
“说吧,东方毅,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是最清楚吗?南、宫、皓!”东方毅反问。
我呼吸一窒,嘴里说不出话来,的的确确,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他和我是同类,我能不清楚吗?这么久了,我差不多都要忘
了自己原来是个穿越来的现代人,满脑子的楚凛,满脑子的“浩然坊”,还有纷纷扰扰的江湖阴谋,我快要忘记自己其实是个“
怪物”,一个不属于古代的怪物!
“你……是现代人?中国人?”我不确定地再多问了句,眼前的男人却突然靠近,俊脸就停在我眼前0.1厘米处,吓得我慌忙地站
起,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重心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只是轻轻一捞,便把我整个人抱了个满怀,胸口贴着胸口,我甚至感觉得到他心脏的搏动。
“这么不小心?”狡黠地笑着,我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抵住他的胸口,真的是使劲地推开他,才挣脱开他的怀抱。真是的,虽然你我都算是现代人,不过
也不用开放到一见面就拥抱的地步吧。
“你不是已经很确定了吗?是的,如你所想,我也是穿越过来的。”
“你,你,你……胎穿?魂穿?还是……”我的声音颤抖,忽然想到,如果我不是唯一的奇迹,那么,所谓的偶然性穿越是不是
也是有迹可循的?!
“我跟你情况有点不一样,我是胎穿,而你,是魂穿。如果你以为见到我就可能存在回去的可能的话,我劝你别天真了,自从我
来到这个世界,就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所以可以回去的可能,但结果,永远让我失望。”东方毅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紧张和恐惧,
退回原来的位置,坐着悠然地品茶。
但我最惊讶的是他察言观色的本领,似乎我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
“你……是怎么来的?”小心翼翼地远离他坐下,我想我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要听。
“想知道?”东方毅翘起二郎腿,捋了捋额前的散下的长发,声音缓缓响起:“告诉你也无妨。当年我是国企的高管,你知道的
,企业里面行贿腐败的比比皆是,很不幸,我也被迫牵涉其中。后来事情败露,被人买凶遇害,醒来的时候只有我呱呱坠地的哭
声和东方家添丁的喜悦。说实话,为了接受穿越成婴儿的现实,我自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以至于东方世家曾对我冷眼相看。”
云淡风轻地呷了口茶,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痛苦的故事一样,那种淡然叙述的口气,我很佩服。“后来想通了,就开始用自己的经
营经验接触东方世家的生意。东方世家是商贾之家,在这方面确实有基础,我也算没投错胎。慢慢地,事业也上了轨道,才到处
打听寻找回去的法子。结果可想而知。接着,我知道了你。”
指指我,东方毅揶揄的眼神紧紧地缠绕在我身上,让我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是东方易告诉你的?或者是东方唯?”现在想来,东方唯有点出离想象的行为也有了解释,也许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他救下
,也有东方毅的原因在。
“南宫皓,你低估你的‘浩然坊’了。在商业场里,任何风吹草动对我们这样的生意人来说都是极其敏感的,更何况是你这样强
劲的对手。不过,能遇到你,我觉得是命运的安排。”
呃,命运的安排?会不会夸张了点?我跟你好像应该大概是第一次见面吧。
“南宫皓,我们交往吧。”东方毅越说越夸张,我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是不是幻觉来着?!
“哈?你确定你说的是什么?”我皱眉看着他,嘴角抽搐,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有点接受无能吧。
东方毅听到我的话,有点看白痴般看着我,然后了然地笑笑:“当然,我说的是真的。”他突然倾身向前,一把抓住我收在桌下
的手,四手紧握,我惊得目瞪口呆。
“南宫皓,我们交往吧。”东方毅深情款款地又重复了一遍,原谅我依然言语无能。
一瞬间的慌神,我用力地抽出被握住的双手,发狠地推了他一把,防备地退开他两米之外,语气也变得恶劣:“你说什么疯话,
老子是男人,男人,你看清楚了!”指着自己,拼命地澄清,却似乎有点欲盖弥彰。
“这一点,我一直很清楚。”东方毅再次接近我,我退一步他便进一步,一下子,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时竟奈他不何。
“你,你……是GAY?”我的声音依然颤抖着,谁知道这疯子待会儿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的话,我要怎么办,
论体格他比我好,论气势他也比我足,难道要我像个女人一样大喊“救命”?虽然十分确定赤石就在不远,但这样也太丢脸了吧
……
“是也不是,南宫皓,我只对你感兴趣。”东方毅欺近我,双手背在身后,斜睨的双眸有种慑人的魔力。我承认我胆怯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这句话完全是潜意识说出来的,没有经过思考居然就说出来了,果然这人的震慑力不弱,也不愧是
东方世家的掌权人。
“呵,南宫皓,实话跟你说了吧,打从你的‘浩然坊’开张,我就没有放弃过关注你。否则你以为我的二弟怎么会常常那么恰巧
地出现,救你于水火之中?”东方毅挑挑眉,脑中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别人眼里早已被预定的猎物,一切都是个圈套,我被一层一
层捆绑其中。
“东方毅!你无耻,原来你一直在算计我!”我抡起拳头,愤怒不可抑止,却没有勇气挥出拳头。大概是习惯忍受得太久,这样
的愤怒也不至于让我崩溃,只是觉得悲哀,我和楚凛,还有大家,无不深受其害。
“此言差矣,虽然二弟的确是有受到我的安排,但慕容驲跟我可不是一路的。我还不屑跟这样的蠢人共事呢。南宫皓,慕容驲对
你的所作所为,我只能说,我很遗憾。不过,我会对你好的,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你我才能成为一对。”
“放屁!我从来没有答应你说的,你别想我会答应。”一怒之下,我踹飞脚边上的凳子,巨大的声响引起了外面的骚动。赤石破
门而入。
“公子!”
屋内有些狼藉,我的脸色苍白,赤石疑惑地看着我和东方毅。
“回去吧,赤石,我们回去吧。”我有点脚软地步出门口,刚才的一脚似乎已经耗尽我的力气和勇气,这样的自己更让我觉得生
气和无力,越是习惯了楚凛和大家的保护,越是让自己变得懦弱不堪一击。这样的自己又如何谈得上去守护跟凛的爱情?!
一路无言,赤石也不敢多问。临近“浩然坊”的门口,我出声打断沉默:“谈崩了,仅此而已。回去什么都别说。”
“是。赤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