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双脚丫子不听使唤得进入酒馆里。
不久,酒馆爆满,排起了冗长的队伍。
老板走到了我的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对着我满意地点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样子!”
我逢人便笑,我都觉得我这张脸皮子都要抽坏了。
老板赏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儿,说,照着这场景,我再在这里待个十五年的招待,之后娶一房媳妇儿,生下一个儿子。
然后我跑厨房打杂,儿子继续做招待,等我死了,儿子跑厨房打杂,儿子的儿子来卖笑,等儿子死了,儿子的儿子跑厨房,儿子
的儿子的儿子卖笑……
如此重复,我下下下下下下下代的儿子或许,或许!可以把这欠债开还清。
老板加重了“或许”二字的音。
……这里是资本主义国家吗?这里有奴隶制度吗?
我家几辈子的孩子的一生都被预定了?
我冷笑着询问,“那,我老婆呢?”
老板笑吟吟地说:“你老婆?当然在厨房打杂了。”
我又问:“老板,那我一个月的月资您要给多少?”
“你刚来,一个月给你一两银子,等你做满五年,给你二两银子。你说,老板我公道吧?”
一个丫环去王府里工作,一个月月俸是二两,我,我给人家卖笑,一个月给我一两,干满五年才给我二两?
我觉得胸口压了一阵又一阵的火。
我一脸狰狞地看着老板。
我努力压下胸口的怒气,说:“您信不信我把你这酒馆给拆了?”我笑的一脸温和。
老板鄙视地上上下下打量我的身板儿。
我翻了一个白眼,忍无可忍地就要一巴掌拍在老板的脸上,忽然手就被人给拽住了。
那力道很紧,我挣脱不开。
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却是二师兄那一张带笑的脸。
双唇微微开启,我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想要一巴掌拍开他,逃离他,却没想,五年之前,他比我厉害,五年之后,他更厉害了。
轻易地,他把我拥入了怀中。
头埋入我的脖颈,一遍遍地轻声呢喃,“然儿,然儿……”
我有些无奈地任由他抱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酒馆里喝酒的都跑来看我俩的热闹,频频对我们投以热情的注视。
后来,老板硬生生地把我和二师兄分开了。
老板脸红脖子粗地看着我俩,食指颤巍巍地指着我们,说:“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儿,身为两名男子,此
乃天理不容……”
老板依旧在持续地说着他那不靠谱的大道理,我看着二师兄,询问:“你有钱吗?”
二师兄点点头。
我跟他伸爪要了一千两,他给了我一张银票。
我把银票递给老板,笑吟吟地说:“里面那位您要好好儿看着,别忘记剩下七百两要让他努力地还账,这账要还到他下辈子的下
辈子的下辈子的下辈子的……下辈子呢。”语毕,我率先离开了酒楼。
身后,二师兄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从城东走到城西,又从城西走到了城南,城南走到了城北,之后又回了城东。
我走路的速度很快,水上漂也用上了,可依旧没能甩开二师兄。
最后,他可能是追烦了,右手微微使力,便把我带入了他的怀中。
他拉着我的手去了客栈,开了房,坐到了床沿上。
二师兄的双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的双瞳,半晌后,他问:“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眼珠子转悠了两圈儿,我说:“认了一个爷爷,对我很好。”
“听说,苏府苏然嫁入了皇宫?”
“二师兄,那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或者,然儿不是苏府的苏然?”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双手放到我的双肩上,脸朝我越来越近……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他的唇瓣印在了我的唇上,灵巧地舌透过唇轻轻地舔舐着我的嘴唇儿。
心里一阵的诡异。
我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全身都发软。
他的唇从我的唇瓣慢慢向下……
身上的衣裳慢慢被他褪下。
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压到了我的身上。
……我都已经决定不再爱你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我阖上眼睛,有些痛苦地说:“二师兄,别让我恨你。”
二师兄持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与我的双瞳对视。
那一双瞳孔极为温柔,带着些微的忧伤,些微的痛苦。他说:“然儿,我爱你。”
爱这东西,真的可以让人漂浮在云端,可是,当从云端摔下来的时候,便是那幸福的千万倍的伤痛。
摔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二师兄,五年了,你可有想过,我变了,包括我喜欢的人。”
他抱着我的力道加深,很紧很紧,似乎,这一辈子也不打算放开。
苦笑一声,我双手环绕住二师兄的脖颈,头微微抬起,印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不语。
我说:“如果,你要的只是身体,我给你,从此以后,我们永不相见。”
“然儿,不要这么作践你自己。”他的瞳孔闪烁了一下,眼中有着浓浓的自我厌恶。
我叹了一口气,挥了挥衣袖,一阵香味在空中弥漫。
二师兄的双瞳慢慢地阖上,倒在了我的身上。
推开他,我裹了裹衣裳,有些慌乱地从客栈里跑出去。
我跑到倾王府,打算见一见母亲,就离开。
却没想,我才进去,便被丫环又拉又扯地去见了倾王。
倾王铁青着一张脸,拿着我的脸又搓又揉又捏又扁,片刻后,在我可怜兮兮的目光下放开我,说:“今儿玩儿的怎么样?”
我说:“我也不想玩儿,是皇上硬拉着我出去,我不得已才跟去的。”
“……我听说,今儿富贵酒楼有一绝世美人儿在招客,可是你?”
我干笑一声,才点点头。
他轻轻一笑,道:“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于是,我把今晨发生的事儿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倾王一遍。
他一听,眉眼弯弯,道:“难怪今儿下午皇兄黑着脸来这儿找你。”
我咯咯笑出声,道:“他拿到银子,离开酒馆了啊。”
倾王斜眼瞥了我一眼,道:“你都跑走了,皇兄不可能继续留在那里啊。”
我笑得更欢了。
倾王带着我去了客居,去见母亲。
离开了苏府的母亲看着比以前健康了许多。
笑吟吟地走到母亲的面前,唤了一声“娘”。
她吓了一跳,双瞳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我,半晌后,她笑说:“然儿?”
我点点头。
她从椅上站起身,抱住我,说,五岁的时候,你离开苏府时虽然还小,可是,却不难看出是一个美人儿,没想到十七年过去了,
却变得其貌不扬了。
原来,是易容。
我咯咯笑,从她的怀里抽出身子,说:“娘,我就是来看看你,我得入宫了。”
她理解地点点头,摸了摸我的头,便说再见。
那一双漂亮的瞳孔里有着一抹不舍。
我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天晚上离去之前,倾王又拽着我的手腕去了客栈,坐在了床沿上,定定地看着我的脸,或者说,是我的眼睛。
这回我没能让他看够,便易容,穿上宫监服回了皇宫。
一路通行无阻地去了墨楼,才进去,小李子便迎接出来,对我流眼泪撒鼻涕。
他说:“公子公子,您这是去哪儿了?您不知道,您昨天走,今儿晚才回来,天香昭仪就差没把这墨楼给拆了。”
我点点头,上了二楼,褪下宫监服。
一边儿小李子依旧在唠唠叨叨。
才换好衣裳,下了楼,天香便找上门来了。
我笑吟吟地走过去,询问:“你怎么来了?”
天香反问:“你这两天去了哪里?”
“……我一直在。”
“在哪里?”他眯着眼睛问。
我说:“花园。”
小李子说:“茅房。”
我跟小李子对看一眼,然后,我立刻改口,说:“茅房”,小李子也同时改口,“花园”。
我又和小李子对看了一眼,我觉得脑袋一阵又一阵地抽痛,挺难受。
我不说话了。
天香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苏然苏然,我知道你出宫了!”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瞪大眼睛。
天香嘴巴咧了咧,歪了歪,跺了跺脚,委屈地说:“你果然丢下我,自己出宫了!”那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我知道,我被天香骗了,还被套出话来了。
把暴凸的太阳穴按回去,我摸摸天香的小脑袋,说:“你别闹了。”
天香说:“你擅自离宫。我要把这事儿禀报给皇上。”
我不理他。
“苏然苏然,你太胆大妄为了,以后,以后你一定会被监禁在墨阁。”
我无视他。
“苏然苏然,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儿?你这样对得起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把你送入宫的人吗?”
我偏头看向小李子,询问:“小李子,沐泠公子可有来找过我?”
“有有有,找您一起玩儿麻将,说是三缺一。”
“嗯,小李子,你准备一个玉簪,咱们一会儿过去做客。”
“是。”小李子乖巧地应声。
我又说:“小李子,过阵子就是秋天了,你帮我去贿赂一下织坊绣女,这秋衣不要求保暖,质料和手工是一定要最上乘的。”在
宫里,比起温度,风度是更重要的。
小李子乖巧地点点头,应了一声是。
我想了想,继续说……
……
……
我跟小李子说的挺欢,一边儿天香见我不离他,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时间一过,小嘴儿一撇,就稀里哗啦地掉眼泪了。
32.
我试着把暴凸的青筋按下去。
结果我发现,天香哭的更厉害,青筋也凸出的更厉害了。
我瞪天香。
他小胸脯一抽一抽,眼泪落得更凶了。
我翻了个白眼,拍拍他的头,说:“好,我下次带你一起出宫。”
天香那小身板儿不颤了,那双瞳发亮,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我说:“怎么,你不想出宫?”
天香破涕为笑,跟我勾起小指,说:“咱们俩说好了啊。”
两个拇指相对,天香乐得蹦跶来蹦跶去的。
等小李子准备好发簪,同天香一起跑去找沐泠,玩儿了会儿麻将。
挺隐晦地说了这两天吃坏了肚子,总是跑茅房,才走到花园,又得跑……折腾得我要死不活。
等玩儿过了麻将,又吃了会儿夜宵,我让小李子送天香回去,便跑去墨楼休憩。
隔日,倾王提着酒壶在枫园外等候。
我着上衣裳,便跑去找倾王。
依旧是在残破的院落里吃吃小酒,聊聊天儿。
所谓的共同话题,便围绕在了武学上。
这时候我才知道,倾王的凤凰剑法已经练到了第六层。
我还在第五层总是突破不上去。
他折断一根树枝,手把手地教我练剑招。可学武这东西,并不是摆出同样的招式,便能练得出来的。
有些懊恼地看着他,我说,当年你武功比我好点儿,可我也比你差不了多少。再过几个日子,我一定能练上去的。
这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说法。
倾王笑笑,不说话。
一壶酒坛空了,我把酒坛子往台阶上一放,我说:“咱们看看,等到时候我离宫了,这酒坛能有多少个。”
他点点头,道:“我会记得经常来找你喝酒。”
两人一同走出冷宫,按照蜿蜒小路四处晃荡。
忽然,左肩被人拍住,被人唤了一声“然儿”。
熟悉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小心肝儿咯噔了一下,我颤抖着身子转身,入眼的是一身明黄的皇帝。
我一转身,他的双瞳里便染上了一层失望。
他看了看倾王,又看了看我,双瞳眯起,眼里深沉一片,耐人寻味。
皇上微微扬起唇角,道:“没想到,有些人的名字可以一样,连背影也可以如此相像。”
我咳了咳,跪下,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淡淡地道了一句“平身”,看向倾王,道:“皇弟找朕的宠儿,所谓何事?”
倾王笑一笑,也不避讳我跟他的关系,就说,我是他的酒友。
皇上又说,“似乎认识了挺久?”
倾王说:“没多久,只有五年。”
我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瞄了数眼。
我说:“皇上,倾王。”
二人同时看向我。
倾王目光极为柔和,皇上的目光中则是带着一抹尖锐。
我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委屈地说:“苏然同天香昭仪约好要下一盘棋,苏然先去了。”福了福身,我绕过他们便走。
隐隐约约中听到皇上说:“苏然,你走反了。”
我“哦”了一声,连忙掉头绕过二人,继续加快脚步走。
在不远的距离下,我听皇上以着喃喃自语一般的声音,说:“急什么,莫不是对朕隐瞒了什么?”
我一听,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跌倒。
一手拍了拍胸口。我放慢步子,一小步一小步地朝着天香楼走去。
……结果,我似乎又听到皇上说“做贼心虚吗?”的话语。
我走快,你有话说,我走慢,我走得优雅,你还是有话说。
我呲牙转过头,一见皇上和倾王都看着我,我连忙牵动脸皮子“温柔”地笑一笑,转过身,继续走。
跑去天香楼。
宫监上楼通报,没多久,天香便跑着下来拉着我进去。
天香似乎受宠若惊,那嘴巴咧到耳根子上去,一脸幸福地瞅着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同天香一起上楼。
天香说,最近他天天给皇上弹琴,皇上很喜欢,说他的技术提高了许多。
我点点头,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
看看时间,已是午膳的时间了。
没多久,便有宫女请天香下楼用膳。
一盘盘的菜肴上桌,色香味俱全。
天香手执筷子,就想要夹一口菜。
我立刻打断他的筷子,皱眉询问:“这东西你吃了多久?”
天香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才说:“你指的是饭还是菜?”
我愣了愣,不说话。
天香又说:“不管是饭也好,菜也罢,怎么都吃了十多个年头了,有问题吗?”
我觉得我问了一个傻问题。
因为学了医毒,我知道,这餐桌上每一个佳肴都被下了毒。
我拿起筷子加起一块素菜,闻了闻味道。
是慢性度。
如果中毒越深,这种毒会吞噬掉一个人的性情,暴躁易怒,没安全感,之后不久,会频繁产生幻觉,不足半年的时间,会选择自
杀。
这种毒很少见,我也是在不经意间听爷爷说的,听说是外域的毒药。
我不知道爷爷怎么会有这毒,可是,我知道这种毒虽然慢性,可脾性的改变也不过是一月的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