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忽然一脸同情地拍拍他的头道:“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但是不碍事,我会照顾你的!”
他不服气地扭头躲开在头顶上蹂躏的小手,“切,你才多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吧!居然叫我孩子?况且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不劳费心!”说完,转身走出了门外。
“诶,诶,你去哪儿?”美人也连忙跟上追问道。
“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哼哼说道。
“哎呀,你怎恁么小心眼儿呀?我只不过是叫了你一声孩子就这么记仇!”
“呐,已经两声了!”他白了她一眼道,“小小年纪学人充老大,你叫我大哥还差不多!”
“真是个无礼的小孩!”
“我是无礼,所以你别跟着我啊!”
“这可是我的地方,怎么说我跟着你了?”美人委屈地嘟嘴道。
“哼,真是是个难缠的女人!”说完后就闭了口就算美人怎么搭话逗趣也不理。
“哼,真是是个小心眼儿!”
两人沉默走了一阵,忽然看见前面的回廊上正有一个宫女向这边走来。
他见状一喜,快步迎上去有礼的询问道:“你好,请问由这到宫门怎么走啊?”
那宫女眼也没抬一下,自顾自地走了。
“喂,别走啊,你还没答我话呢?”他不甘地追前几步叫道。
“别叫了,她听不见的!”美人一脸无聊地掏掏耳朵道。
“……唉,原来是个聋子!”他感慨地叹了口气。
美人无奈地偷翻了记白眼。
“你别再走了,前边儿可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又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紧紧缀在身后的美人忽然拉着他道。
“为什么?难道前边是鬼门关不成?”他轻嗤道。
“扑哧”美人也笑起来,“是鬼门关倒好!前面是皇帝的寝宫和御书房,那里紫气太盛,你去了那儿恐怕连鬼门关都不须过就直
接灰飞烟灭啦!”
“在说什么呢!”他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乖乖地由她拉着自己往回走。毕竟闯到皇帝的地盘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你拉我去哪儿呀?”他百无聊赖地问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与我到夏荷宫里去赏赏荷花吧!那儿的玉莲今年开得倒是好看得紧!”
就这么跟着她七拐八弯,终于到了一座恢弘的宫殿前。
“看,人家都关门啦,白走了不是?”
美人回头嫣然一笑,道:“谁说关了门就进不去?”
正当他从她绝代的姿容中回过神时,就看到了让他下巴脱臼的一幕,只见美人直直的朝门走,接着整个身子就这么穿了进去!注
意,是穿了进去!
一片树叶打着卷儿从跟前晃过,他直觉自己掉入了穷冬烈风中,全身都起着鸡皮打着颤!
美人进去后见他没跟上,有些无奈地又把头伸出来说道:“你倒是进来呀,傻愣着站在那儿做什么?”
“吸”
“啊——鬼啊——”
第八章
他战战兢兢地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边儿,眼睛紧紧盯着她挽着蝴蝶髻的后脑勺,生怕她一回身就变成一个铜铃大眼血盆大口的鬼
怪。
“你盯够了么?”美人没回头,边走着边问道。
“啊,鬼果然是后脑勺长眼睛的!”他哀嚎怪叫起来。
“你这孩子!”美人转身瞅着他娇嗔道,“那你摸摸你后脑勺长眼睛了么?”
他慌忙摸索,“呜呜,我没有啊,我不是鬼,你是鬼!”
美人美目一瞟,道:“不是鬼么?那,方才是谁从墙里穿进来的?”
“呜呜,不是我哇,是你哇!”
“唉,不和你瞎辩了!你觉得自己不是就不是罢!”美人说完,曼妙袅娜地朝前走了。
他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望了她一阵,然后也快步追了上去。
……
“这可如何是好!才被调来几日却出了这样的事端,要是北灵皇子有个三长两短……那,那皇上也一定会让我们陪葬的!我才十
六岁,我不想死呀!”
“唉,我俩怎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多灾的主呀!我家里也还有个卧病在床的阿爹,若我死了,卖药的银两也就断了!”
荷塘边的柳树下,两个宫女面容哀戚的说道。
“好像有人要死了!”
“嗯,应该就是现下住在夏荷宫的人,几日前才迁来这儿的,有一次我还远远瞧见来着!”
正蹲在那两个宫女面前光明正大偷听的两鬼说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去瞧瞧吧!”美人忽然很是八卦地道。
他鄙夷地乜斜了她一阵,然后腾地站起来,“要去就快点呀,磨磨蹭蹭的!”
沿着卵石小径走到主殿,看见殿门大敞,一屋子的御医宫侍神色惶惶地忙进忙出。
两鬼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里瞧,两眼亮亮地闪着要挖掘隐私的绿光。
“看不见呐,直接进去吧!”美人说着已经提着裙裾走上了白玉阶。
“等等我!”他也不甘落后地连忙跟上。
虽然方才穿过一次墙,但是当眼瞧着自己往门板上钻时,他还是有些不安,生怕会撞到鼻梁。不过显然是他多虑了,只不过一眨
眼的功夫他们已经进到了寝室里。
眼前的情景和他想象的没有多大差别,只见病人正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透雕围栏的一角挡住了病人大半边头,从他这角度只看
见半截削瘦的白玉似的下巴。正有几个御医满头大汗地围在床前忙活着,一会儿针灸,一会儿热敷,一会儿灌药,一会儿推拿,
阵势简直和厨师做什锦大杂烩有得一拼。
而屋子的正中央正站着一个气势压人,压人得来又很吓人的男人。只见他脸色阴鸷紧紧盯着这一帮死马当活马医的御医。
“来人,把这些只会尸位素餐的废物都给朕拖出去斩了!”男人忽然冷冷地开口喝令道。
“陛下,饶命啊,陛下——”几个可怜的御医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忽然,一个宫侍急急由门外跑进来回禀道:“陛下,李太医回来了!”
地下的几个御医听说外出访症的李太医回来,俱是一阵绝处逢生的激动。
果然,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留着八字须的老者走了进来,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
他朝男人行了行礼,扫也没扫跪在一旁的同僚,接着径直走到床边察看了一番,屋内的人皆噤声不动,生怕弄出什么声响引来男
人“拖出去斩了”的命令。
李太医诊断完,转头,像是才发现跪在地下的同僚似的,只见他不耐地挥着手道:“你们堵在这儿做什么,医人也不需你们这么
闹哄着上,出去出去,等会要你们帮时自然会叫你们!”
男人没开口,算是默许了李太医的变相求情。几个御医这才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
侍从关好门,屋内只剩下男人和李太医了,当然还有那两只偷听墙根的鬼。此时,只见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床边。
“啧啧,真是个小美人儿,要死了么?怪可惜的!”美人一脸感伤地道。
“得了吧你!”他不屑地道,“明明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你这小鬼怎么总要揭我的底啊?”
正想损她几句,忽然就被一旁男人的怒吼吸引了去。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成了活死人?”男人沉着声音低吼道,好看的眉眼因为怒气而显得阴沉,充满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人的头
颅生生捏碎般的暴戾。
李太医不卑不亢地迎着急怒的男人解释道:“正是如此,陛下。目前能维持这种状况已是万幸!下官之前已经说过,北灵皇子的
底子薄,受不住过激的情绪,气郁于心伤脾费脏自然会咯血。而且此时他又身重剧毒,毒气攻心,更是严重……”
“中毒?他为何会中毒?中了哪种毒?”男人一听,双目赤红急吼道。
李太医看着这位频频暴怒的君主叹了口气道:“其实北灵皇子之所以中毒,陛下您也有一半推卸不了的责任!”
“朕?是朕累他中毒的?”
李太医微微颔首,接着道:“陛下,虽然,下官并不敢妄猜您这般行事的目的……但是,您在北灵皇子身上下了惑心蛊吧!用自
身的血养成的蛊虫能有与主人相通的意识,当它被下到寄主体内,不管两人相距多远,只要蛊主发出命令,蛊虫就能传达给寄主
,或者说暗中操控着寄主的身心意识。其实,这也算不得毒,只不过是利用蛊作为媒介达成的操纵!不过坏就坏在,这种蛊虫会
释放一种液体,若不遇上龙涎草倒无甚害处,若遇上了龙涎草,那可就成了剧性毒药。发作的初始时段是心口钻痛,中级时段是
七孔血流不止,最后时段是暴毙,而且是极其痛苦的死亡!龙涎草因为不适宜我国的水土气候,所以我们楚荆人很少种植,但是
在赤襄它却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菜肴佐料……”
男人脸色灰败地走到床边,细细端详着气息微弱的少年,然后将他揽起,紧紧抱在怀里,神情甚是痛惜哀戚,“李太医,救他!
朕命令你马上把他身上的毒解了。”
李太医为难地拱手拜道:“请恕下官无能!陛下,目前,下官只能用药物阻止毒液的蔓延,至于解毒……请陛下再给下官多些时
日,下官会尽力研制解药!”
“你要研制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男人咬着牙道。
“陛下……”李太医很是无奈地垂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上前一步回道,“不过,陛下可以派人去找一个叫‘圣药手’的人
,下官听闻此人不仅医术精湛,而且擅长解毒。只不过此人居无定所,喜好四处游历,而且性格怪异,传言他只肯医治觉得与自
己有缘的人和办得到他提出的一个要求的人!”
“朕不管他是否居无定所,是否性格刁钻,总之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
“唉,恐怕要找到那个什么药手,难呀!”听完,美人摇摇头叹道,“小美人儿这模样倒是眼不见心为净,但就是折腾了我的…
…”
“喂,你,你在干嘛?不要以为人家帅哥看不见你,你就可以随便非礼人家呀!”他指着忽然走到男人背后虚虚抱着对方的美人
哇哇叫道。
美人不服气地回头一瞪,“叫什么?我的皇帝儿子,为娘的抱抱也不成么?”
第九章
“想当初,我的旭儿可是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宝宝,粉雕玉琢的,见着人就咯咯咯咯的笑,长到一岁的时候就爱牵着我的裙角‘
母妃,母妃’地叫,软软糯糯的声音简直喊到了人的心坎儿里去,让人恨不得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再狠狠地亲上几口!”
“我的旭儿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宝贝儿,三岁上太学院的时候,已经识得了好几百个字,学了一阵,懂的已经超过了他的哥哥们
,太傅也经常在他父王面前夸奖他。”
“我的旭儿是个很好很好的哥哥,他才四岁,但是已经像个小大人一个细细爱护他的弟弟,那是我的第二个孩子,但是我可怜的
宁儿夭折了,旭儿知道后就病了好几日,醒来后见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母妃,您还会把弟弟再生出来的是么?’,后来我又生
了庆儿,那一年,旭儿六岁。”
一大清早,美人就猫在他耳边满脸感慨地絮叨着她宝贝儿子的童年趣事。
他置若罔闻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喂,我说你,明明是个鬼魂来着,需要睡觉么?”唱了一宿外加一早独角戏的美人恼怒地推着他抗议,“起来,和我说话!二
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才遇着个和我一样死了却没让鬼差捉走的同类,你怎么可以对我不理不睬?”
他终于受不住,腾地坐起来说道:“哎呀,你都啰啰嗦嗦了整晚不累么?你不累我也累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况且你不睡觉会
长皱纹的,你晓不晓得?你看,现在你脸上不就长了好几条皱纹么?”
“啊,真的?那不叨扰了,我得马上回去补个觉!”美人立刻捧着脸颊穿墙跑回了隔壁寝室。
终于赶走了那只啰嗦鬼,他摊倒在床上,但是翻来覆去怎么睡也睡不着了!无奈地坐起,穿出了房门。
外头艳阳高照,寂静的行宫只有夏蝉的聒噪。没由来的,心情一阵低落,胸口也闷堵得慌!
想想也觉好笑,他不是鬼么?既然是鬼,却为何可以在太阳底下晃,既然是鬼,却为何又有人的喜怒哀乐!
轻叹一声,当他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却到了夏荷宫的殿门外。
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这主人的寝室,相对于昨日的人满为患,此时的室内空无一人。他走到病榻前,低头细细打量起床上的少年
。
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目,纤细的身子,脆弱得似乎一碰就会碎!端详了一会儿,忍不住抬手沿着少年细腻的面部线条虚虚描画。
“你在做什么?”倏然,身后传来一声寒森森的呵斥。
他吓得手一抖,穿透了少年的脸。接踵而来的是一股突兀的吸力,如同打着猛卷的漩涡,一个劲儿地将他往少年身子里拉。他猛
然抽回手,连连后退了几步。
正当他惊魂甫定时,身后又响起了那人的怒吼:“朕问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愕然回头,看见门口正站着那只啰嗦鬼的皇帝儿子!只见他神色阴沉地盯着自己,哦,不,是盯着自己跟前一个不知何时偷溜了
进来正手持利器的侍女。
那名侍女回头看见一脸戾气的男人,吓得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陛……陛下,奴婢,奴婢,娘娘……”她抖若筛糠地软在地上,面无人色口齿不清地说着。
男人瞧见地上掉落的匕首骤然暴怒,未等她说完,已身形一闪移到侍女面前一脚将她踢飞到了墙壁上。
“来人,把这可恨的贱奴拖出去送回给她主子!”
领命的侍从连忙进来把那满嘴血污奄奄一息的侍女拖了出去!
男人走到床边把少年抱起,一改方才的暴戾,动作轻柔地摩挲着他的额头道:“受惊了么?不过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朕绝不
允许有人伤害你的!”
他紧紧搂着少年,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你何时才愿意醒呢?嗯?你若是气朕那就快些醒来,破口大骂或者拳打脚踢都成!但是,不要像这样只顾着自己睡好么?
”男人压着嗓子轻声道。
一向斜挑入鬓的剑眉此时哀哀下倾,纠结着宇间的疙瘩,让他冷峻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凄清的苦楚。这个绝对强势绝对权威的王者
,此时却只是一个极普通的男人!一个为爱人而愁眉不展的普通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