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帝王（第三卷）——行野

第四十章

没有过于修饰的城堡在远处看起来透着神秘感，然而走进看去却让人惊讶，第一次进入这里的人不会相信这是雾都伍兹的住处，破破烂烂的墙面，毫无华贵装饰的室内，就连佣人也是从雾都请来的一些生活困难的男女。

不过在城堡的后院却有一个精致的花园，藤蔓自然形成的凉亭，飘散着淡淡花香的草木，凉亭前方是一方清凉的湖泊，湖泊的面积不大，水却是活的，也没有腥味，在岸边放着一艘小船，那是特意为来了兴致想出去玩的伍兹准备的。

“宇……”已经能行动的尤金有些气喘地坐在竹椅上。

陈浩宇拿出一个毯子盖在他身上，问道：“怎么了？冷吗？”最近受台风的影响，气温有些降低。

尤金摇摇头，脸上有些担忧地问：“我们在这里已经多久了？”

“两个月了。”陈浩宇脸上有些恍惚，竟是离开这么久了吗？这些日子他刻意避开帝国那边的消息，心中却有些期待，只剩一个月，一个月便是他和尤金说好的期限，陈浩宇目光一沈，隐去心中的慌乱，笑着对尤金说：“现在你的身体也恢复过来了，真好。”

尤金听了他的话只舒展了下眉头，又担忧地问：“宇，伍兹他们这次为何去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浩宇整理毛毯的动作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听伍兹他们提过，他们这次离开伊也更过去了，伊的身体不好，身体不能乱动，伍兹他们的行程也就耽搁了，管家说最近几日他们就会回来。”

尤金皱着眉，他知道陈浩宇其实对雾都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最近他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感觉整个雾都就只有他和陈浩宇蒙着雾，看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

“希望是这样吧。”尤金也没有再询问，又和陈浩宇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心情放松以后便和陈浩宇一起回城堡。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进实验室。”尤金缓慢地上楼，“最近身体没有那么无力，可是管家却不让我靠近实验室，说什么过度劳累会让我身体不适，但是这么天天吃了睡，睡了就吃，我身上都要长草了。”

陈浩宇笑了笑，有些心疼地看着尤金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色，劝慰道：“你这次受伤不比以前，既然是医生这样说的，我们就依他们的意思，后面还有些日子呢，先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再出发。”

尤金叹口气，除了这样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说服那个死板的管家。

陈浩宇陪着尤金又在厨房吃了些酸奶，对着这种食物陈浩宇一直不喜，第一次吃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东西已经变质了。

尤金欢喜的喝了两杯酸奶，笑着对陈浩宇说：“宇，最近我想到个好东西，待会给你看看。”

陈浩宇正想回话，突然一声尖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两人身体一颤，对视一眼，陈浩宇连忙站起身扶着尤金走出餐厅。

“啊！”

尖叫声越来越凄厉，陈浩宇皱着眉，对尤金说道：“你慢慢来，我先去看看。”尤金脸色不好地朝他点点头。

陈浩宇冲出去，很快就来到了城堡外，当他看到尖叫的人时，惊讶地睁大眼，唤道：“伊，你怎么了？”

伊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身上有些伤痕，头发蓬乱，最让人惊讶的是，他一边叫，一边大哭，站在他身旁的佣人不知要拿他怎么办，都无措地站在伊的四周，一些机灵点的人已经去找管家了。

“伊，你这是怎么了？”陈浩宇担忧地来到伊的面前。

伊抬起泪汪汪的眼睛，他的眼睛下方是一片青黑，显然很久都没有休息好，当他看到陈浩宇以后，哭着叫了声，“宇哥哥……”正要伸手靠近陈浩宇，突然他一脸自厌地缩回手，摇着头，他会伤害到宇哥哥。

伊在神志清醒以后知道了自己对KAI做了什么，同时也让他记起了那年发生的事情，KAI的眼睛正是被他伤害的事实让伊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想到自己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伤害了最爱的人，伊就又恨又悔，恨自己的残忍，悔自己曾经对KAI的怨。

伊情绪不稳定的样子，让陈浩宇更加不解，他站在离伊两步远的位置，不想大声吓到他，陈浩宇声音轻柔地问：“伊，究竟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说道这里，陈浩宇心中突然一惊，他问道：“你和伍兹他们一起回来的？他们人呢？是不是他们出事了？”

伊摇着头，早已泣不成声，双眼红肿的看向陈浩宇，半响才说：“宇哥哥，不要靠近我，我会伤害你？”

“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会伤害我？”陈浩宇皱着眉，心中很焦急，但是又不想吓到伊，他耐着性子问：“你怎么先回来了？伍兹他们呢？”

伊抽泣着，陈浩宇皱着眉，冷声道：“不要再哭了。”

伊身体一颤，双眼泪汪汪地看向陈浩宇，憋着气不敢再哭。

陈浩宇头痛地看着伊小心的模样，靠近伊，柔声问道：“你这样哭也解决不了什么事情，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宇哥哥……”伊憋着嘴，这几个月的惊吓让他的情绪大起大落，害怕见到KAI，害怕面对外人，想到自己伤害了这么多人，还害基恩被乌鲁斯抓走，伊终于忍不住抱着陈浩宇痛苦起来。

陈浩宇身体一僵，皱着眉，却没有推开伊。

过了许久，伊才靠着陈浩宇说道：“我伤害了KAI，伤害了基恩，乌鲁斯是坏人……”

陈浩宇听出不对劲，皱着眉，拉开伊，问道：“你这是什么坏？怎么KAI，基恩和乌鲁斯也扯了进来，等等，乌鲁斯不是……”心中有些不安，陈浩宇抓着伊，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带着伊离开众人，陈浩宇带着伊进入了自己的卧房，反锁住房门，他看着伊说：“现在，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伊心里难受，陈浩宇看他一副要晕倒的模样，皱着眉让他靠在床上，伊抹着眼泪说：“那年KAI离开，不是他愿意的，是我，都是我，我被坏人控制了，在、在KAI没有防备的时候伤了他的眼睛……”说到这里伊又要哭起来，但还是忍住了，他又把在雾都遇到乌鲁斯的事情一直到自己再次被控制，基恩被抓走的事情告诉了陈浩宇。

陈浩宇呆愣地坐在床上，喃喃道：“基恩，被抓走了？”

伊点点头，难受地说：“环给我解开脑袋里的芯片的时候，我记起来这些事情，当时乌鲁斯命令我断后，他说他要带走凯尔，而我……我却……我也是坏人。”

没有理会伊的哭泣，陈浩宇脑子里一片空白，凯尔……凯尔，基恩是凯尔，那次在会议上克力所说的要抓住的人竟然是基恩，那么艾力克呢？他现在知道了吗？陈浩宇心里一颤，想到自己离开那天艾力克的异样，他知道的，在他离开的那晚他就知道，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陈浩宇心里又怕又怒，艾力克那时候简直是在支开他，现在伍兹他们一定是去找基恩，已经两个月了，帝国那边在这段时间里怕是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宇哥哥……”

“伊！”陈浩宇口气有些急，他拍着伊的肩膀，眼神坚定地说道：“这件事情责任不在你，不要再自责了，答应宇哥哥不要再哭了？”

伊吸吸鼻子，看着陈浩宇，坚定地点点头，“我不哭了。”

陈浩宇点点头，对他说道：“宇哥哥要离开一段时间，尤金的身体不好，答应宇哥哥好好保护他，嗯？”

伊睁大眼，“宇哥哥要去哪里？”他直觉地认为陈浩宇突然决定离开，肯定和他刚才说的事情有关系。

“宇哥哥要去解决些事情。”陈浩宇眼中闪着光芒，安慰地拍拍伊的头，“你现在也累了，快躺下休息，等休息好了，你就去找尤金，他见到你会高兴的。”

伊还想说什么，然而突然袭上的睡意只让他嘟囔一声，“宇哥哥……”便沉沉地睡去。

陈浩宇望向熟睡的伊，心中一阵惊涛骇浪，过了一会，他一声不吭地走出卧室，避开众人的视线，快速地离开城堡。

第四十一章

远离城镇的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守在门外的两个守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沉重的门打开，陈浩宇跨入实验室里面，转手反锁实验室的门。

扫视一眼整洁的实验室，陈浩宇皱着眉，心中十分担忧基恩的事情，然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先知道基恩被带去了哪里，现在他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应该死去的乌鲁斯会活过来，而且还帮助克力抓走了基恩。

还有艾力克！陈浩宇目光里聚集着怒火，那个该死的，自大的笨蛋！只要一想到这两个月来他什么也不知道的安然待在雾都，基恩被克力带走音讯全无，陈浩宇就想冲到艾力克面前揍他一顿，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个疑问让陈浩宇每次想起就觉得胸闷，心中的失落让他不想再见到艾力克。

基恩的脾气很不好，即使面对妇孺他也没有该有的耐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基恩手里拿着炮筒对着一群孩子，但是相处以后陈浩宇才渐渐明白，基恩和艾力克一样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他很凶，但是从不会真正对别人下手，最多也只是吓一吓他们，在陈浩宇迷茫痛苦的那些日子，基恩用不温柔的言语和行动让他振作起来，在无法控制左手和义眼的时候又是基恩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冷嘲热讽却让他明白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对于陈浩宇来说，基恩是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严厉却让陈浩宇觉得温暖。

陈浩宇也曾经怀疑过基恩的身份，艾力克对基恩虽然没有和蔼可言，但是他从来不会对基恩生气或动手，基恩和艾力克交谈的时候也像是一个长辈，现在想想，基恩就算是最好的工匠，以艾力克那样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让他待在帝国为他工作，更何况基恩还会在雾都居住。

走到整洁的实验桌前，陈浩宇紧皱的眉头没有一丝放松，基恩的身份暴露，他有些吃惊，更多的是不安，克力想得到凯尔，想用凯尔的命威胁艾力克，那么艾力克呢，他会不会为了凯尔向克力低头。

陈浩宇摇摇头，甩去心中的不安，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坚定，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找到基恩，他不会让凯尔伤害他的第二个亲人。

启动义眼，查看着实验室里的痕迹，突然陈浩宇站定身体，目光落在实验桌的桌面，透过义眼，他看见桌子里面嵌入了一个方形的盒子。

没有犹豫，陈浩宇伸出手，沿着桌面摸索，手指触碰到一个凹槽，陈浩宇的目光一沈，不动声色地按下凹槽。

哢！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实验桌的桌檐展开一个开关，推开的木板中出现一个方形盒子。

陈浩宇忍住心中的激动，拿起盒子焦急地打开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个映像机，陈浩宇皱着眉，端详着手中的映像机，最后还是按下了开启键。

画面中出现基恩坐在椅子上的画面，四周的场景是陈浩宇很熟悉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这个画面是在基恩离开柯林城之前就录好的。

基恩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后才叫了一声，“浩宇啊……”

陈浩宇抿着唇，忍住眼中的热意。

“我知道艾力克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但是……”基恩咳嗽一声，像是有些拉不下脸地盯着屏幕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说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原谅那个混小子吧。”

陈浩宇皱着眉，没有动作。

“他啊，只是压得太久，都不知道怎么做人了。”基恩呵呵地笑了一声，脸上是明显的欣慰，“还好你出现了，那混小子现在也有些人气。”

又是一阵沉默，基恩的表情变得严肃，手中拿着烟杆却没有再吸烟，他盯着屏幕就好像在看着陈浩宇一般，过了许久，他才靠着椅子，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怨他，他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可他对你的感情，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会不清楚，只是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你已经逃得远远的。”

陈浩宇惊愕地睁大眼，基恩刚才说什么，什么父亲？

“也该是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了……”基恩的表情淡淡地，目光瞥向陈浩宇，“关于艾力克的一些事情，我想让你知道。”

基恩微眯着眼，陷入了记忆中，嘴中喃喃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已经500多年了，我这个老不死的也该入土了，唉，我的本名是凯尔，500年前，世界还是在联邦的控制之下，只是战争从未结束过，那时候我和艾莫斯是好友，我们两人虽然有军衔但从未上过战场，我们结婚生子，艾莫斯的儿子叫琼斯，我认他为干儿子……”

基恩想到了什么，咧嘴笑了起来，“琼斯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就跟着我们学知识，但是他不喜欢和外人接触，特别是联邦的官员，他总是露出一脸厌恶的模样，那时候我们也没有太在意，就在琼斯12岁的时候我们接到了一项任务，研制超级机器人。”

基恩闭着眼，“这件事情我们没有和家人说过，他们也只当我们是在做其他的研究，那个时候为了收集信息我和艾莫斯去了前线，那是我们第一次直面战争，在那里看到的一切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基恩脸上有些颤抖，神情有些激动地坐直身，“我们在震惊的同时也感到了恐惧，这个时候我们才意识到，我们研制的不是我们智慧的结晶，而是联邦的刽子手，我们在造一个杀人机器，一个战争的帮凶。”

陈浩宇则皱着眉。

“更加糟糕的事情是，当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琼斯发现了我们的研究，他质问我们为什么要发明超级机器人，我们在一个孩子面前哑口无言，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能放弃，联邦的王可以杀了我们，但是会有其他人继续我们的工作，我们思来想去，决定不中断研究，只是研究的方向转到另外一个方面，我们决定研制一种能让人类脱离生命轨迹的推动器，这项研究琼斯也有参与，他的智慧有时候连我们也感到惊讶，过了几年我们的研究有了眉目，然而艾莫斯和我的孩子却出现了问题。”

陈浩宇心中一惊，紧紧盯着基恩。

基恩咳嗽一声，声音变得嘶哑，“联邦的王打算建立新的宫殿，不顾百姓死活，10万百姓在城门哭叫，他竟然下令屠杀，琼斯那时候正好经过，他求见联邦王，请求联邦王收回成名，那时候跟他一起去的是我的孩子伍兹，联邦的王却已我们的研究没有进展为由，把这两个孩子给……给杀了。”

陈浩宇心中一跳，他靠在桌子上，胸口起伏。

“作为父亲，我们又怎么不疯，艾莫斯看见琼斯的尸体的时候，他心里的痛苦只有我这个同样失去孩子的人知道，正因为痛苦我们才会决定做那件事情。”基恩前倾着身体，陈浩宇觉得整个心脏都要停下来了，他注视着基恩的一举一动。

“我们对琼斯和伍兹做了移植，只将他们的心脏和大脑移植在两具机器人的身上，你应该猜到了，琼斯就是艾力克。”

陈浩宇皱着眉，他隐隐猜到了基恩话中的意思，心中却仍无法平静，艾力克曾经是……人类！无法相信那样憎恨人类的艾力克曾经也有血有肉，陈浩宇拧着眉，捂着胸口，隐忍着突然袭来的疼痛。

“可是千算万算，我们没有想到的是，琼斯复生后他没有生前的记忆，他变成了真正的杀人魔。”基恩睁大眼，怔怔地看着前方，眼中有着泪光，“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他在上战场的第一天就杀死了所有的人类，无论是军官还是无辜的百姓还是藏在地下的生物……这也是红色沙漠的由来，那是一片由血汇聚的死亡之地，500年来也无法冲淡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