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三暮四——红城墙

我牵着她小手，客串在晚会的每一角。她笑得很美，月色灯光迷离的背景下，是铺陈她美丽的始点。我们避开很多人，她跟在身边温婉的任由我带着她走出晚会，往林阴婆娑的校道上缓缓行走。十一月的天，在这里很寒冷，比起习惯了温和的广州，对我来说北京着实让我骨头渣子冷僵了。其实我更愿意留在宿舍哪都不去，但阿林是女孩，如果我长期不给她些新玩意她就不怎么搭理我，算是沉默的反抗，女孩子的心思说到底都是为了一种长期的能满足于精神上的幸福感，如果做到那她们就不会背道而驰了。

我可以用手搓热她冷僵的小手，可以搓着她的耳垂温柔的说阿林，我们可以一起度过这漫长的一生，明年寒假我留在北京陪你，如果你答应了那就点头，乖。她噗哧一笑，冻红的小脸真美丽。她在我注视下缓缓点头，难得一见她露出少女的羞涩。我感慨的抚摸她的脸，而后相拥相吻，就让彼此的气息交融一起，随着冬季的到来，一起凝结消融吧。

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阿林，尽管永远都无法升华到爱。

我们再校园兜转了一次后就立马赶回晚会，继续替出院的大姨子庆贺。大伙们都热闹极了，其实其中有一点，我们都借此机会释放沉在心中的巨大压力。因为我们离分离离出去实习只有一年左右，时间急速逝去，我们褪下青涩的皮囊，往沉稳的世界钻去。

暮汀优雅的喝着我便宜买来的啤酒，他很自然的将手搭在我肩上，他浅浅说小白呀，你什么时候也替我搞个晚会？我瞧大姨子那灿烂的笑脸可真有些牙痒呢！我没能完全理解他的话，只能含糊说等你像他那样从医院出来我也给你弄弄。他手一抖，杯子里的啤酒溢了出来，弄得四周湿哒哒的。我鄙夷的又说看来我可以省笔钱给阿林买份新年礼物了。

他一脸郁悴，生生被我气着了，顶多丢下一句“好你个小白”的话，就去找小习谈情说爱了。我呵呵一笑，又客串到大姨子身旁，像足兄长那样叫他不要再将心思扔在阿纸身上了，我这样表达是为了让大姨子少受点伤，本是出于兄弟情谊的话，我总觉得传到他们耳里就变样了！小六投过来的眼神晃荡了眼眸中波澜，而大姨子他妈的像个女人那样摆出一脸羞红绯色，瞧着这两人我心里顿时发毛，只着干笑又溜了出去。

此夜月色明朗，淡黄昏晕。深夜里，冷风中，我看到朝和立于树底下，灯光阴影，第一次看不真切他的模样。

我厚着脸皮走到他身旁，打趣说十七的月很明亮。他难得回我说今晚是农历二十一，月也不见得多明亮。我虽被他说穿了但也因为他没有在我说了n句后才说上一句话，我心情顿时一灵又说明年你跟暮汀回广州吧，这新年寒假我答应陪阿林过个年，如果可以，能跟我爸妈说声吗？他皱了眉头，我有些忐忑。

以往一放长假我就跟朝和暮汀一起买车票回广州，只是明年春节是我们作为学生最后一次新年，待大四上学期十二月份就要离校，过不了明年的明年新年。我一计较起这些数字时间岁月，就莫名的慌乱。

但我向他说了很多很多话，是真实的流露，我已经不在意朝和能听进多少，也不在意说到最后成了只有自己一人自言自语。

望着朝和离去的消瘦的背影，有那么一刻，我想落泪。可是男人的泪是为尊严气节而流，我断然不能流泪。男人一旦流泪，就代表了脆弱，我是坚强的人，我并不需要因为一时心态的转变而让自己放下最后的防线。

尽管这夜我有些伤感。

尽管我们不再年少了。

晚会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很多同学喝醉倒地不起，有些由我送走，就只剩下我们几个清醒的人收拾场室。阿林跟小习都是女孩子，清扫起来特别细心认真。待收拾完而我们几个男生将那些醉酒的人搀扶拖拉夹的带回到他们各自宿舍后，已经五点多了。我见阿林一脸困意也就送她回宿舍，做完所有程序自己几乎快虚脱了，我疲倦的走回宿舍，也不洗澡换衣，直接爬上床就睡。中途我似乎听到朝和叫我，但我真的睁不开眼了，也就没理他。

但到我傍晚一醒过来小六就爬到我床上，挨着我说今早你睡着后朝和替你擦身换了衣服。我经他一说，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朝和的衣服，我晃了晃袖口，咧嘴冲小六一笑说看来我RP还不错，竟能让冰山美男替我擦身换衣。我说完，心里有些满足的又笑了几声。

小六有些受不了的打颤几下，就探下头说大姨子，你可以去买饭回来了，顺便去图书馆把朝和叫回来吧，你就跟他说般白醒了。而后听到大姨子应了声就瞧了我一眼后匆匆走出宿舍。

没想到睡了这么久，我懒懒伸了腰就爬下床，小六尾跟着下地。他自己走回自己的位置整理了书台上的书，就又走到我书台帮我收拾乱糟糟的东西。我笑说小六最好了。他只得回我一句“哪里哪里”够谦虚的话。我打理好自己没多久后大姨子和朝和都回来了。

我瞧大姨子打包回来的饭盒，挺丰盛的，我要了冬菇鸡饭，之后去冲了杯奶茶，就美滋滋的吃晚饭。宿舍难得齐人，我们四个男人谈了很久的话，从小时候说到现在，从游戏说到女人。大姨子难得说得最多，以往他都是在一旁安静的听我们讲话，也许他被狠狠地打了一顿幡然醒悟，明白自己柔弱是不行的，还需要男人该有的气概。小六笑得很乐乎，虽然又在拿我当笑料。朝和也谈起自己的事，不过都是我知道小六大姨子不知道的事。

我记得高二那年，我死缠烂打的跟在朝和屁股后，当时我们走到阳台上，我逗着他说很多笑话，虽然笑话有些冷，但他确实笑了，我瞧那笑颜瞧得心里都颤抖，可想而知朝和这人不常笑，但他一笑起来足可以勾去所有少女心。之后的某一天，有个女孩红着脸眨亮着眼睛向他告白，羞涩难当，我在一旁看着，朝和对女孩的表白没多大反应，冷冷淡淡的又伤了女孩的心。女孩哭着问为什么？朝和只稍冷眼一瞟，女孩哭哭啼啼的声音就压了下去，而之后我似乎听到朝和转过身当着女孩的面对我说你不是他。简单几个字就成功拒绝了一个告白者，虽然我看那女孩满面泪水悲伤离去的背影很让人心疼，但又觉得朝和没错，于是这事一过我们都没再提过，而在下学期的时候，我无意间晓得那女孩转校全家搬去北京了。这事对我来说有一定影响，虽然在那少年时期不懂何为感伤。

小六不知从哪剽回来一箱啤酒，顺便还把暮汀招呼了过来，人一多，大家的兴致都提高到另一个点，我拿起啤酒高呼一声说兄弟们，今夜不醉不散场！暮汀最先回应我，他也拿起啤酒瓶往我手中碰了碰，之后咕噜咕噜大喝起来，之后他们都放下隔膜，放下了心中悲喜愁痛，只为此刻的热闹渲染出迷醉的年华。

酒喝了多少？至少小六剽来的啤酒我们全都喝完了，就这么一箱啤酒醉不死人，我觉得不够瘾，于是又叫小六再去弄些高浓度的酒回来，结果是一箱二锅头。我赞叹他办事效率他妈的高！小六又回了句“哪里哪里”的话。

其实我喝不得太多酒，因为我很容易醉。在我多喝了几瓶酒后，头脑发胀的难受，但胜在我神智还很清醒。说话还很有条理，我将头挨在暮汀肩上，说平时叫你过来一趟你小子不是弄到凌晨就是不来，今晚小六唤你过来你就过来了，我瞧我RP在对上你的时候不怎么好呀！他没恼，我感觉他视线是看了小六一眼，而后我脑袋嗡的一声响，有些晕眩的听不清他在我耳边说了什么话，只是我唯一记得的是小六拿着的酒瓶颤抖了一下。

我醉了，睁不开眼。我不知道是谁把我拽回床上，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我喝得稀烂的时候摸着我的脸在我耳边低喃。

我唯一晓得的是我已经不再晓得的事了。

之后酒气一过，我一动不动的躺着，睁着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恍然出神。直到床下一声低浅的叫唤我才回过神，我探下头说小六，我再睡会，你们去玩吧。许久沉默中我听到关门的声音。

而我再缩回被窝里，忧郁的睡去。

酒一醉，我们还是当年未曾老去的少年。

酒一醒，我们的生活依旧急速前进，早已经来不及回头想当年了。

第五章

之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过得还要快，一眨眼寒假在即，很多学生已经准备回家，即使考试的痛苦掺杂在喜悦之中。我没打算回家，也就不怎么兴奋，而考试平常弄个及格的分数也就得过且过。但这是我的生活状态，不代表身边的人都如此。

阿林为了能拿到奖金完全拒绝我所有的打扰，虽然我只是给她发了几条短信，但都被她当作打扰的证据，这多少让我有些难堪。暮汀打击我说女人就是这样，你对她好她嫌弃，你对她不好她就闹别扭，而且以小白的资质是不怎么可能驾驭女人的。

他暮汀说的都是混话！我驾驭不了女人？屁！我还得说他一句纯粹胡扯！他笑得百花残，落地殇。最终我忧郁的吃着早餐，他瞧我落魄的样子笑得更开怀，但讲良心他把自己最爱吃的肉馅挑出来放到我碗中，我用筷子戳了戳泄愤似的死咬。暮汀扬着笑脸说乖，小白别咬。

嘶——暮汀暮小子，算你狠！

吃完早餐，我两没事可做，于是又把学院走了几遍。暮汀又开玩笑说小白你再这样走下去，此地可真会被你走烂。暮汀说话从来都不会让我好过，至少他不把我气得一脸猪红色他是不会罢休的。我压了压心口的火苗，懒得跟他继续为无聊的话所刺伤五脏六腑。

只不过我太容易被他左右情绪了，这多少让我觉得这句“一物降一物”很适合用在我身上。

我们坐在图书馆门外楼梯上，看着手里抱着一堆的书往里走的学生心里就有上百句的感言，我自问自己为何不努力，而又耗费着青春，然后悲怜般埋怨时间的短暂。我们已经往衰老跨去，这一长度无法阻止我们肌体的苍白。阿林的选择是对的，她不应该跟一个对人生失去志气的人过空荡的日子，我也不该纠缠着她让她陪我度过新年的一月二月，我可以等待当她从考场出来四溢光芒的笑容而后听她说“般白，我实力依旧”的信心十足的话。

其实爱情的长久只能靠彼此间的利益所维持着，不一定与爱有关，所以没有爱也能坚持到彼此间的习惯。

暮汀听到我的感言，一时间只得沉默。我坐的阶梯比他多，所以我是瞧着他的背，道是一声暮汀，这么多年，你又想得什么了？他依旧沉默着。而来回在图书馆的学生往往打破他的沉默，我望着那些脸色憔悴精神抖擞像下了决心似的面孔。

不曾挥霍的青春，我是那么那么的羡慕你们。

暮汀回过头仰望我说过得如何得瞧你RP值了，要是上帝见你可怜也许网开一面也说不定，再不济我拉你一把又如何！这话算我认识他这么久还算能听进耳的话，虽然还很刺耳，我站起身望向山林草木的茵翠说如果上帝存在的话，我真想给他老子一刀。

暮汀大笑撑着我的肩站起身，他似赞叹说小白的思维真令我愉悦。我拍开他的手，嘁了声便将手缩回衣袋口子里，哆嗦了下就自顾往宿舍走去。

阿纸是怎么在宿舍里喝着茶水跟大伙聊得轰轰烈烈的事儿我表示无法解释。我站在门外死命往里瞧，直到被我挡住去路的暮汀拽开我自然随意的占了我位置坐，还插嘴聊起话。只有小六把我拉回宿舍，低声在我耳边说阿纸说这快半年都不见你去玩儿，他就自己来这一趟了。我立马寒颤一下，避开阿纸投来的眉眼，惊悚的反问他来多久了？小六说你前脚刚走他就来了。暮汀突的隔开小六自己站中间朝我说我看你和你的阿纸不怎么有缘呢。

本来他说话就不怎么正经，可当他正经十八时在场的人都瞧我可瞧得怪异，甚至朝和冷淡的眼都缓缓瞟着我，这多不好意思啊！弄得我像明星那样。

大姨子像小妇人似的猛瞧阿纸，先不说阿纸有多能忍，单说我看见大姨子这模样我就忍不住给他爆粟，可耻的人在于他可耻的做一件他自认为很正经的事，比如大姨子这非人类的人。

中午饭我们一群人都没有吃就赶去市区游荡，我瞧跟我走得很近的小习表示憔悴，她男朋友在隔壁，她不靠紧她男人反倒靠我靠得老近。暮汀对这事的反应是无所谓的态度，难不成这对小情侣吵架了不成？我心里唧咕的想，直到抽了个间隙把暮汀拉到没人的地方就问这事儿。暮汀很老实的摇头说我这人不怎么喜欢吵架，小习她懂事，我没怎么忧心的。我狐疑了声可一想到小习粘我粘得让我心慌我又问了问。暮汀又很老实的说她大概把你当哥哥了吧。他解释的话是我可以接受的范围，至少暂时让我松了口气。

这小插曲我也在热闹中忘记了。

大晚上我们兴起去打火锅，当然，钱这种东西得由阿纸负责，我想他大概也习惯我出门不带钱了，而出于道义他只能跟在我后面替我擦屁股。

一笔烂账一笔糊涂债，人人都吊在上面，可头得相反往地下瞧。

而高兴之意我没持续多久，就被眼下的事轰炸得只剩一副骨头渣子。我望着站在光影中的女孩我头皮都发麻了，更不要说听她的话。她红着脸蛋儿扑腾扑腾的娇美，眼睛亮得很，我脑袋里直直回响着她的话，她说般白师兄，我，我喜欢你，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已经喜欢了，你别误会，只是我觉得你们快要毕业，我要是再不说就真的对不起自己，也许给你带来困扰，可我是真心实意向你告白的。

我吱唔着想憋出一句话，但心里想为了她不受伤害只能说谢谢你的喜欢，你是个很让人疼的女孩子。

她懂了我的话，虽有些失落，但我见到的更多是她展颜而笑的笑脸，纯洁得像夏夜里盛开的花，这让我想起很多往事。也让我明白到，爱不一定能获得最终的诠释，也许，只要达已心中未完的梦，那么，即使不圆满，但对于人漫长的一生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我想酷酷的抽着烟吐着白气，但又不喜欢烟味就只能换别的方式让自己显得颓废憔悴。暮汀不知什么走了出来，我俩安静的站在门店墙角边上，小习早就走回店里，我忧郁万分的透过玻璃望向最角落里的一桌子人。

火锅店里的热闹，与店外的冷清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裹了裹衣杉就听到暮汀说要是我能得那么多女孩的欢心就好，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缺心眼了点。她喜欢你这么久，直到人家亲口说出来才晓得，这多伤一个女孩心啊！我满目痛心的说你他妈的早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跟人家谈情说爱？

我还是等不到他说出来的答案，我似乎觉得，这晚的暮汀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暮汀了，或者说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满嘴犀利言辞，大言不惭的少年了。而我，亦是改变了很多很多，只是没人提过。我趁着他沉默时拉住他的手臂，在他愣神中我说暮小子，其实我很容易忧郁的，你别瞧我这样。他轻笑拉开我的手说坦诚点也好。

他说坦诚点也好？我想知道他说的好，好在哪？可是喉咙突然干涩得让我难受，我撇开眼收回手往大腿搓了搓，顿时一股热流让我大脑一激灵，只得干干说你还喜欢吃酱虾吗？他摇头，在我瞬间失落中说吃多了也会腻，现在倒觉得清味的还不错。

是呐，吃多了腻了就会换口味。而今，我这糟糕透的人反倒喜欢吃单味的。说来，世道这种东西真他妈的喜欢拿我开刷。

火锅完了之后，阿纸就打的离去，剩下我们这群人踢着脚踏踏的走回学院。火锅离学院很近，就十来分钟的路程，我为了不花不值得的钱也就让他们跟着自己步行回去。由于小习的事让我对上她的时候多少有些尴尬，所以我走在最后，难得的是冷面的朝和肯跟我一起并肩而行，突然的，我倒觉得他长期以来的沉默淡然让我此刻的心松了松。我借着余光瞧他俊美的侧脸，大大一叹说朝和，你喝酒喝多了？他神情一愣，终是转开脸，那抹晕红便消失在视线内。我想他大概真的喝醉了吧，不然他不止是简单的侧开脸而是像往日那样早不见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