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俱乐部（第三卷）——沙发兔

当青龙王成为天界将军，带着天兵来攻打妖界的时候，那一仗，他们输了，输在他依然爱那个男人，直到他将手里的剑刺入他的胸口，他仿佛才从那最绮丽的梦里清醒，那一瞬间，他的哀嚎让整个妖界都为之悚动。

洛非因救他而被天帝重伤带走，他拼了性命前去搭救，却从洛非口中得知最为不堪的真相。

百里青鹤的背叛是被他洛非逼的，那些兄弟朋友的死都有他洛非的份，而百里青鹤，在他的逼迫之下，最终选择了背叛。

他震惊致极，不相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洛非因为他那一句，如若他背叛，他将永远不再爱他而引出来的。

他不愿信，却不得不信；他不愿恨，却无法恨，他恨这千年相守千年陪伴千年执着千年的信任，他恨最终背叛的百里青鹤，恨毁了这一切的洛非，他恨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他仰头狂笑，笑苍天的作弄，笑他的痴情，笑这千年浮生所有的光阴，真真笑话一个。

那一刻，他在放肆的狂笑中，杀光了眼前的所有人，只除了那个一直盯着他，等着他来杀的男人。

他散了精元，现了元神，招来暗焱之火。

如若所有的一切都只因长命雅然而起，那么，就让最该消失的那个人消失吧。

火光吞噬时，我也自沉眠中清醒。

睁开眼，已天光大亮。

我静静的仰起头，不顾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浮生千年，千年浮生，原来，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110.

“你醒了。”熟悉的淡漠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不由得浑身一僵，转头望向静坐在身旁的白衣男子，才发现他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维持着一种淡漠的姿势，看着极深的远处。

熟悉的银白色长发，熟悉的金色眸子，以及熟悉的寂寞姿势，这所有的一切都给我一种时空倒错的感觉，仿佛在我身边的依然是那个被我救回来的少年，安静沉默不爱说话，永远站在一个离你很远的角落里，不肯离开，也不肯靠近。又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个拟真游戏而已，我的梦是，洛非也是，他只是游戏里的一个NPC，被设定好了的角色，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剧本开始发展，是我没有搞清楚现实和游戏的区别。

只是……

“你是洛非。”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我知道他不是游戏里的那个洛非，即使他有着和他一样漂亮的银色长发，他是那个带我离开地府，给我另一种生命，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变强让我仰望的死神搭档——洛非。

洛非回头看我，眉头很不经意的挑了挑，似乎对我的敏锐有些难以置信，然后他笑了，似乎是笑了，因为他唇角根本没有牵动的痕迹，只是眼梢向下弯了那么一瞄瞄。

“我是。”

简单明了的洛非式回答。

“恩。”我点头，接着沉默，不是不想开口，只是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太多讯息，我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还受的住么？”倒是洛非先开了口。

我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问我身体受不受的住，回忆起昨夜的疯狂，顿时脸上血色加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起来，只是随着昨夜记忆的复苏，那在激x情中莫名其妙翻腾而起的前世记忆，让我原本血红的脸一瞬间又变成了惨白。

“洛非，你……”

这回洛非是真的笑了，金色的眸子微微抬起，“你都想起来了吧。”

“为什么你……”

“你胸口的黑色刻印，就是当初诅咒自己时留下的。”洛非打断了我，修长的食指轻轻划过我胸口的位置，语气很平静，“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恨……这么恨你自己。”

他看着我，“我当时只是想救你，常，对不起。”

我眨了眨眼，然后慢慢垂下眼睛，我知道洛非为什么道歉，他在为我所受的苦难道歉。他只是想救回那个人，即使自己会堕入黑暗，甚至魂飞魄散，却没想到他救回来的灵魂，是被诅咒了的灵魂，不论投胎多少世，只会一世一世活在厄运痛苦中，而那个投胎后的灵魂，在长久的轮回中，渐渐被磨平了前世所有的骄傲冷静聪慧温柔，变得懦弱胆小无能愚笨……

但他不知道，前世的长命雅然其实是知道的，知道那个叫洛非的男子就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知道他很安静的等着他回头然后亲手杀死他。可是不够，那样不够，那时的长命雅然心里只有恨，他恨那个叫洛非的男子，恨自己救回了他，恨他毁了这所有的一切，恨他……爱上了自己。所以他选择了唯一也是最后的报复，他选择毁灭自己。

很多年前看过一句话，已经忘了是谁说的，也是这样的冷酷无情，撕心离肺。

他说，你若爱我，我便毁了自己，绝你一世爱恋。

所以洛非你不知道，其实我也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我轻轻握住洛非纤长的手指，闭上眼睛，感觉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滚落，现在和以前，其实我都欠他一声对不起。

前世的长命雅然，救了洛非又如何，他当时只是一时兴起，从来不知道少年对他有多重视，不知道自己随意取的名字对少年的意义，他执意的将少年从牢笼里带了出来，却又随手丢下他，不知道自己带他来到妖界时，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的少年有多么的不安，他不知道少年无措的时候会一个人躲起来缩在角落里，就好像被人锁住一样，然后闭上眼睛，希望他能够出现，救他，带他离开。他不知道少年那么努力的上战场杀敌，只是因为每次浴血回来时他会微笑着拍拍他的头说一声辛苦了。他不知道其实少年从小生活在那个黑暗炼狱里，为了生存不停的与各种妖魔野兽搏命，对于杀戮有着本能的抗拒。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少年太冷漠太难相处实在太不可爱了，然后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

到底是长命雅然的恨更绝对一些，还是洛非的执着更可笑一点？

假如长命雅然是受害者，那洛非呢？

“洛非，你救我，教我，照顾我，却始终不肯接近我，接受我，是不是因为……因为你前世伤过我，所以……”

忽然想通了长久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的我忍不住问道。

洛非默然，片刻后将手抽了回来，转而拍了拍我的头，摇头道，“不是。”

“哎？”

他继续沉默，过了很久才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轮回了近百世，我一直在找你，只是想找到你后亲手替你解除那黑色刻印，然后送你重新去轮回。”

解除……黑色刻印？

我眼神诡异的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口，“怎么解除？”

“这个游戏其实是我的精神结界，”他顿了顿，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话题绕向了游戏，“你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有百分之七十是我的精神记忆，所以，你所见到的洛非一直都是我。”

“一直？”我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野兽林的游戏也是你维持的？”

“是，不过当初创造它是为了试验，所以除了我以外，还有被惩戒的判官和黑白无常帮我，由于每个人的精神结界不同，才造就了野兽林这么一个奇特的游戏。当初我们通过主脑创造出精神结界，完成一个游戏的创造，带你们进入游戏，除了对你们的能力进行试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今天。”

“今天？”我觉得我就是个会复述的鹦鹉。

洛非看了我一眼，目光微微有些复杂，“杀人的不是你，是长命雅然，这黑色刻印就是他留在世间的唯一的一点恨意。这种恨意，随着你自身能力的不断壮大而慢慢苏醒，本来你不可能那么快变成长命雅然去杀人的，是我和百里青鹤加速了它的苏醒。”

“你和百里……”

“这是我和他的赌局，”洛非打断了我，在我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道，“假如你承受不了打击，无法清醒的掌握自己的意识，被恨意掌控自我毁灭的话，你会魂飞魄散；假如你能活下来，那么那些刻印的诅咒就可以解除了。”

解除……活下来……赌局……

赌局……

我慢慢瞪大眼睛，“你是说，你一早就知道我会杀人？”

“是。”

“你和百里青鹤联手，为了解除我的刻印，创造了这个游戏，就是为了不让我在现实世界里杀人，可是暮华呢，维呢？他们难道是你的棋子，就为了我这个该死的诅咒被你们利用致死？？”

我想起那一刻的维，还有暮华，痛的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猛的站起来吼道。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为了达到目的还是可以这么不折手段？”

洛非没有反应，只是在我吼出这句时，脸色微微白了一白。

“他没有利用他们，甚至没有想过他们会出事，”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震，回头却看见抚着额头站在不远处的夜，“到底是谁跟我说的，现在的常和长命雅然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过多久，你一有事情就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责怪别人的个性还是没变，我以为你是真的懂他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是说的出这种话来。”

“我……”我一噎，想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也是脸色一白。

“依照他现在这种负罪的心理，别说让你这么痛苦了，就算是一点小伤害他都希望能够替你挡着，虽然一定不会让你知道。啧，别扭。”夜笑的很是优雅，慢慢走近了，忽然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好久不见了，好友。”

“夜……？”

“你也可以继续当我是夜族的首领，呵呵……那个时候你什么知道，傻傻的样子还真好玩。”夜恶劣的捏了捏我的脸。

果然……他也是现实里我所遇见过的那个夜。“为什么你们都会……”

“这里虽然是洛非的精神结界，想进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嘛，要不然你真以为那次我和百里真那么有空把你骗出来打架玩啊？”

原来那次真的就是个圈套！

我怒！

可是没等我发出怒吼，那夜却先收敛了笑容，“不过我们是中途附身的，洛非却一直要维持这个庞大的游戏，耗费的精力可想而知，他并非不想赶回来救你，不过被我和百里禁锢了而已。”

“为什么？”我惊愕。

“因为要解除黑色刻印，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洛非忽然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树枝枯叶，淡声说道，“亲手杀了我就行。”

我猛然抬头，对上洛非的金色眼睛，那目光平静的出奇，我心口一痛，一瞬间只觉得千百种苦涩纷至沓来。

洛非……洛非……你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傻？

111.

“洛非，我不是长命雅然。”我捂着胸口，慢慢平复起伏的情绪。

“我知道。”洛非微微眯了眯眼睛。

“就算记起了前世，我也不是他。我是常长长，没用，胆小，迟钝，愚蠢，但是会很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的那个常长长。”

洛非挑了挑眉。

“所以，前世不管有多少恩怨纠葛，都与我无关，你如果觉得欠了长命雅然的，就去内疚一辈子好了，我常长长不需要你洛非的赎罪。”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我认识的洛非，是那个把我从地府带出来，告诉我要坚强，要为了自己活下的洛非，是那个会因为保护我而宁愿舍弃一魄不要的洛非，我知道他总是一副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不管我在哪里，总是能在一转身的时候看到他。因为有他，我才是现在的常，不是过去那个倒霉鬼，假如他死了，我一定活不下去，不管多坚强都不行，因为，我喜欢他，不，因为我爱他。”

洛非沉默，片刻后，慢慢蹙起了眉头。

我心里一揪，有种自己又要被拒绝了的难过。

“在你选择死亡的那一瞬间，我也在选择，假如我在那个时候出来，让你亲手杀死我，你就绝对不会有事，不过……我选择了沉默，用我自己的意识告诉你活下去……你能听见，我很高兴。”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我第一次见他卸除了全身的冷厉，用那种很温柔很温柔的笑容很淡很淡的笑了出来，“常，我很高兴。”

我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才慢慢的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我真是个笨蛋，如果他要拒绝我，昨天我们就不会……

我忍不住裂开嘴唇，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很灿烂很灿烂的笑了起来。

“洛非，我喜欢你。”

“恩。”

“洛非，我喜欢你。”

“恩。”

“洛非……”

“麻烦注意一下，这里还有外人在场。”一声轻咳打断了我的洋洋得意，我转头扫了眼用扇子遮着唇角假咳的夜，认真的对他说道，“其实你可以消失了没有关系的。”

“啧，过河拆桥啊。”夜耸肩，“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和百里，你现在应该正抱着他的尸体在这里嚎啕大哭。”

不用他反复提醒我也记得，我翻了个白眼。

不过百里青鹤……想到他，我忽然想到一个很大的问题，“洛非，假如，我和他前世是情人的话，为什么……他会这么恨我？”

我们见的次数不算多，但他眼中的恨意绝对不会是伪装的，我分辨的出来。

“这种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心一跳，猛然回头，就撞见那个懒洋洋靠在树上的青色身影，他露出无聊至极的笑容，“你很好奇？”

看着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衣袂飘飞，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走过来抱住我……幸好只是错觉。

他走到离我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上扬的凤眼微微挑起，“如果你真的记起前世了，应该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吧，高高在上的圣兽大人。”他轻哼一声，“那个时候我只是一条刚刚借你的法力过了龙门的青龙妖。没错，虽是龙，却也还是妖，妖在六界当中被认定是仅次于魔的最低等生物。那时我就说，有一天我一定要站在那天庭之上，与你平起平坐。”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长命雅然爱管闲事的本事也算是登峰造极了，一条正在过龙门的小青蛇他也要乐于助人一把。

难道说……

“没错，在我为了上天而疯狂努力的时候，圣兽大人您却大摇大摆的下来了，说不想再当神，宁愿下界做一个潇洒自在的妖。真是讽刺，我做梦也在想的东西，对你来说却是不屑一顾的。”

我尴尬，果然。

“你身份尊贵，法力高强，还带了比你更强的助手来我们妖界，把我们妖界打理的有声有色，你让我清楚的看到了与你的差距，而就在我想告诉你我想去深山修炼的时候，你却告诉我，你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知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跟我说什么，说我真是好运气，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东西，我居然得到了。承蒙您大人看得起，还记得当时你说什么，要与我长相厮守，共同治理妖界，我在这里一天，你也与我共存一天。整个妖界都指着强大的您和您的洛非统治呢，我若敢拒绝，恐怕没出这个门就会灰飞烟灭吧。然而就算我和你在一起，那些妖兽又怎么肯放过我，在他们口中，不管事实如何，我百里青鹤都是你长命雅然的娈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