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爷（第七、八卷）——骆无

“谁？”

“王子恒。”

……

拜月楼。

原本碧空无云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沉的，梅箬手忙脚乱地收好衣物，跑回到长廊上，雨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抬起头，从一堆衣物的缝隙中，正好看见一抹颀长的身影，直直地朝她这边走过来。

“我来帮你。”

“这个……不……不用，我行的。”梅箬紧张地拒绝着，整个人都要酥软于这个温润的声音之下，这个时代的男人，大多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特别是在皇宫里，她们这样的小宫女就更没有什么地位可言，所以，当有一个如此温柔的男人出现在她们面前时，年纪轻轻的她们，难免就会有情窦初开的美好感情。

黄毛笑了笑，拿过一大半衣物，温和地问：“这些要拿去哪里？”

“晾衣房里，这些都还没干。”

“嗯！”

两个人端着衣服走了好一会，梅箬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绞尽脑汁想了一会，才想出一个问题：“公子是哪里人啊？从来都没听公子提起过。”

“我的家乡叫Z市，是一个不算繁花的小城镇。”

“我也没有听过。”梅箬羞涩地笑了笑，“公子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呢？”

“当初是为了弟弟，后来是因为遇上喜欢的人。”

“公子有喜欢的人呀。”梅箬的口气里明显带了失望，“她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女子。”

“美丽倒算不上。”黄毛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故意转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上，“梅箬有没有想要的什么东西？我今天要去外面，你要什么，我买回来。”

“谢谢公子，拜月楼里什么都有，叶姐姐她给了我好多东西，我想不出自己还要什么东西。”

“那好吧，等你想到的时候就告诉我，反正我也要经常出去。”他把衣服放在座榻上。又体贴地把梅箬手上的衣服都拿了过来放好。

“公子，雨下的那么大，你小心点。”

“好。”

黄毛拿了一把伞，走到门口，就见志晓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也拿着一把雨伞。

“黄毛，就等着你呢，我还以为你不出门了。”

“是不是补镜神让你来的？”

“嘿嘿……”志晓傻笑，“他是担心你嘛，我也担心你。”

“担心我会自尽？”他皱起眉头，不满地说。

“黄毛，不要这样吗！”

黄毛无奈地看着他，长出一口气，说：“我才没那么脆弱。”

“知道啦，我只是想跟你一块出去嘛。”

“董哥呢？”

“我才不要提到他。”

“又吵架了。”

“哼。”

两个人撑着雨伞走出门，志晓左顾右看，两边商铺因为下雨天的缘故，门可罗雀，有几家甚至已经关上了门，平时热闹的大街，只有偶尔地走过几个人，显得分外冷清。

这是他们来丰州之后，第一次看到这般清冷的街道，丰州是富饶的平原，百姓富足，因此不管什么时候，大街上到处都是买卖吆喝的人。

黄毛走进一家店铺，朝里面的男子笑了笑。

“王公子。”

冯辰渊朝他施礼，一看就是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你怎么也不坐马车过来？早知道我就派人去接你们。”

“这么近，几步路就到了。”

冯辰渊现在居于丰州，这次则是住在离拜月楼不远的酒庄里面，他从里面叫出一个女子。

“王公子，你帮忙看看，她怀孕了没有？”

黄毛点点头，不禁在心里感叹他的着急，自从他说了关于冯晨晖的事情之后，他就很快地娶了一房妻子，那日他上街的时候遇到了他，一听说他会一些岐黄之术，就经常掐着时间请他过来诊断，黄毛觉得自己反正待着也无聊，就答应他每过三天就过来看一下。

他伸出手，在冯夫人的手腕上搭了一下脉，朝冯辰渊道贺道：“夫人有喜了。”

“真的，太好了，那……”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体验即将当爹的喜悦，只有黄毛才知道，他是在等一个人。

从冯辰渊那里出来，他执意不让他送，自己撑着一把伞走在大街上，志晓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喜滋滋地说：“真看不出来，一个富家子弟，还这么爱老婆爱孩子，如果是在我们那时代，富二代就是一负面的词，不是撞车逃逸，就是靠爹靠妈。”

“他肯定爱孩子，但未必爱老婆，他老婆也是个可怜女人，等儿子生下了，恐怕就……”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为爱情伤心，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恐怕就什么？”

这时，他们跟前忽然停下一辆豪华的马车，黄毛举高雨伞，看到驾着马车的人时，不禁朝他一笑。

“韩将军，好久不见。”

“王公子，真巧，我们又遇到了。”

“又是你，遇到你就没好事。”志晓愤愤地说，虽然那时候他们已经和好了，但他对韩文勤这样冷冰冰的人，实在产生不了多少好感。

“王公子，我们既然来丰州了，怎么不请我们去坐坐。”

“好，请。”

这时，从马车里跳出来一个男子，男子一身锦衣，气宇轩昂，但因眉角带着几分稚气，才可以看出他的年纪并不大。

“他就是王子恒？”男子走到他跟前，韩文勤立刻举了一把伞过去，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黄毛一番，挑眉道，“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虽然不喜欢这样被人打量的感觉，但他还是礼貌地笑了笑，这一笑，立刻给周遭的阴雨天气添了几分亮色，男子不禁愣了一愣，然后又恢复了他放荡不羁的模样。

“看来这就是九王爷吧。”

“你居然知道我。”

“那当然，九王爷烂名声在外，子恒不听到也难。”

“好你个王子恒，一张嘴倒是厉害。”九王爷也不恼，黄毛心里想着，或许这个人也只是外人传言他任性嚣张，实质并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知道韩文勤带他来是为了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带着韩文勤和九王爷来到拜月楼，几个人收了伞，却看见梅箬和叶颖围在一起，地上好像躺了一个人，两个人手足无措地叫人拿水拿布，场面异常混乱。

黄毛慌忙走上前去，看到地上的人时，不禁失声叫了起来：“易雪。”

柳易雪闭着眼睛，嘴唇苍白，脸色泛青，双手捂着伤口，白色衣服沾染了满身的血，这是黄毛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狈凄惨，柳易雪，人如其名，他向来都是如雪一般存在的人物，来也轻轻，去也轻轻，不会笑，不会哭，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却在最后离开的一刻，给自己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蹲下身，迅速给他处理了伤口，反正韩文勤他们跟来无所事事，正好可以帮他的忙，把柳易雪抬到他的别院去。

待所有人退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坐在床沿，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从伤口的纹路上，已经判断出是谁伤害了他。

柳易雪和阎王之间，他自然无法判断谁是谁非，如今的阎王已经不可信任，那么柳易雪呢？他还可以相信他吗？站在高位上的人，除了权力还是权力，引诱的人心全都变了样。

第350章 结婚请帖

“我堂堂九王爷，还要端饭，下人呢，怎么没有下人？”

“不端没饭吃，这里不养吃白食的。爱萋鴀鴀”黄毛端过其中一碗饭，吃了几口，赞叹道，“这饭煮的真好，好吃。”

九王爷肚子正饿着呢，加上王子恒做的饭菜实在是色香味俱全，即使连御厨恐怕也没有他的手艺，因此咕哝了几句，自己乖乖地过去盛了饭坐进来。

韩文勤坐在他们边上，也不给九王爷帮腔，任由黄毛欺负他。

“听说雪莲教教主闫子钦要办婚宴，迎娶李燕丽。”也不知道九王爷从哪里弄来的小道消息滟。

“他们原本不就是夫妻么？”叶颖在一旁插嘴。

“估计是鸿门宴吧。”

黄毛脸色不虞，狠狠地扒了几口饭，他其实很想听阎王的消息，可是听到了，心里又会特别难受，他们才闹分手没几天，现在要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吧。他说过永远也不会见阎王，而阎王，应该也不会再来了，阎王的骄傲就跟别人看到的一样，他从来都是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流露出平凡人的姿态他。

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了，繁杂的心情，却没办法跟身边的人倾述，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们之间自从来到商朝之后，就已经开始树立一起一堵高高的围墙，而这道墙，显然已经到了难以跨越的高度。

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疯狂地赶走他，是因为他欺骗了自己吧，用那么多年的感情，来换得一张他根本不想要的封神令。

那天因为太过愤怒，他也没有注意到跟他对话的人到底是谁，潜意识里觉得是那个不可琢磨的恶魔。

“黄毛，……”

“又走神了。”

“哦，对不起。”

志晓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走神是因为听到了阎王的消息。在拜月楼里，阎王这个名字，是被大家一致通过做出决定不再提的名字，偏偏这个来的什么小王爷，又把他给挖了出来。

九王爷丝毫没有意识到餐桌上的气氛，还在说着阎王的事情，但这一次，幸好韩将军的点拨，转到了其他人身上。

“王子恒。”九王爷每次叫他都连名带姓。“姜先生托我带话，说谢谢你当初相救。”

因为倾城的事情，黄毛对姜尚文并没有太多好感，历史书上很多关于姜尚文宅心仁厚如何帮助武王打倒暴君，可是现实似乎并不像历史描摹的那般，历史书，是给胜利者撰写的时代图腾，姜尚文虽然有着远大的政治胸怀，可他并不是书上描写的那般是个善类。

他不禁苦笑，就他生活过的那几个朝代，那些帝王们又有几个像书上描摹的那样呢，叫人代写的东西，记录的人总会多多少少放上自己的感情。书籍上的话本来就没有多少真话，一般人又怎能轻易走到那个位置，所谓的姜太公钓鱼，这种故事也只是故事而已。

“不必了，这一切，都是倾城姑娘做的，我只是顺手帮忙而已。”

“说起倾城，她现在在朝歌，过的可好。”

“还不错吧。”

倾城的尸体不见了，我从阴间回来之后，回去那个洞穴看过，那时候还以为是被野狼叼走了，还懊恼了好一阵子，后来听到倾城还活在皇宫里的消息，才知道是有人又偷了他的尸体，估计是阎王打不过恶魔，又让恶魔给抢回去了吧。

叶颖噘着嘴不说话，想必她是想起倾城了。

一顿饭吃的不算愉快，黄毛从餐桌上走下去的时候，几乎已经阴沉着一张脸了，偏偏九王爷一点也不懂得看人脸色，专挑他不喜欢的事情拿出来说。

他回到自己的别院，走进房间，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没等他把手缩回来，他就被一只虚弱的手抓了起来。

“你醒了。”

他看着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又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模样，笑着安抚道：“我是子恒呀。”

“子恒。”柳易雪虚弱地呼唤一声，一双眼睛一只盯着黄毛，似乎一眨眼，就生怕眼前的人不见了。

“你肚子饿吗？我去端点吃的东西过来。”他要站起身，握着他手的人却忽然加大了力道，不愿意他离开。

“我一会就回来。”

“真的？”这时候的柳易雪，跟三岁的孩童有什么分别。眼睛晶亮的，仿佛单纯的未曾蒙上任何东西。

不过，这样的柳易雪反而让他有些陌生了起来，柳易雪明明是个不善言辞沉默悲观的人。

“嗯，”他拍拍柳易雪的手背，示意他放心，柳易雪这才放开他的手，但视线却一刻也没有移开。

真像个小孩子。

他在心里想着，就想起了阎王，阎王有时候，也会很像小孩子，当然，他本身就不大。特别是在恢复沈睿渊的记忆之前。

阎王算是一个好情人么，他一面走一面想着这个问题，不算吧，经常跟自己闹脾气，经常跟自己耍心机，也经常不把心里话告诉自己。

又想到他了，明明是自己说了狠话，可是心底还是希望阎王能够回心转意，特别是那天说分手的时候，他其实是希望阎王能够像以前一样死皮赖脸地上来，然后告诉他：“我爱你，我不走。”

都说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吧，相同的或许只是，都是在爱情里煎熬的人，谁都一样吧。

“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易雪醒了，还有吃的吗？”

“有！”

梅箬将热过的饭菜端出来，仔仔细细地放到饭篮里，就要提起来跟着黄毛走。

“我自己拿过去吧。”

“这怎么行，男人是不能拿这个的。”

“为什么？”

“这个？”梅箬转过头，求救地看着叶颖。

“男人拿饭篮，会没出息的。”

“就是这个，我爹娘都不让我弟弟碰这个。”

黄毛笑了笑，不置可否，但又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只得点点头说：“那好吧，你帮我拿吧。”虽然他不拿饭篮，也未必有什么大的出息。

走出门，才来到长廊上，就看见志晓和董哥急匆匆地走过来，脸色也不怎么好。

“黄毛，那混蛋……”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你看这个。”

黄毛从他手里接过一张红红的绢布，打开一看，是张请帖。

“把戏倒是不少。”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阎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

如果他是来炫耀的话，那么他还真的做到了，因为他现在就有想要找人狠狠揍一顿的冲动。

“黄毛，你没事吧。”

“没事。”把绢帕随意地揣进兜里，跟志晓他们说了几句，继续和梅箬往别院走。

“公子，送请帖的人，是小闫子吗？”

“嗯。”

“他没事，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他要成亲了。估计过不了一些时候，玉衡也会成亲了吧。”

“怎么，你喜欢玉衡。”

“我才没有。”梅箬慌忙矢口否认，生怕黄毛误解了她的心意。

回到别院的房间，刚走进房门，就看见柳易雪眼巴巴看着这边的眼神，可是，当他的视线接触到梅箬的时候，眼里分明透露着几分不满。

梅箬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注意到那道可怕的视线，也不敢多待，跟黄毛说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我喂你吃饭吧。”

黄毛见他点点头，才拿起碗和勺子，一勺子一勺子地喂。

柳易雪看着他的视线太过炽热，炽热得他有些难以承受。

他不知道柳易雪在想什么，在他心里，柳易雪一直停留在他们去南朝那段时间的印象里，或许，经过这么长时间，他早已经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