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炖江湖之朱小肥悲情史 上——玉案青

作者:玉案青  录入:06-20

朱小肥认真地想了想,耗子长得那么难看,又整天在地上钻来钻去,拉出来的屎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放弃尝试的念头。

可是,他还是没搞明白,吃耗子屎究竟和笑不笑有什么关系?

眼见男孩抬脚要进屋,朱小肥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叫道:“喂,等一下!”

男孩回过头来,拧着眉毛一脸不善地看他。

怎么这么凶嘛,他做错什么了?朱小肥扁扁嘴,又咽了咽口水道:“那个,是你家在煮鱼汤么?”

男孩硬梆梆道:“是又怎样。”

朱小肥笑得口水滴嗒,“我想喝。”

男孩扬起下巴,象看白痴一样瞥了朱小肥一眼,伸手指了指没了门板只剩一个大洞的门框,接着抬脚干脆地进了屋。

朱小肥又糊涂了,那手势是什么意思?

朱之仁苦笑,自家小弟跟那野小子一比还真是不够看,当下咳了一声,好心解释道:“小肥,他的意思是,没门。”

“没门?”朱小肥怔了怔,旋即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没门的意思!哈哈哈,真有意思,太好玩儿了!”

朱之仁头上落下三条黑线,被人当成小白一样鄙视还觉得好玩儿,小肥你真是太有才了。

尽管男孩表示了没门,仍挡不住朱小肥空前雀跃的好心情,当下奋力迈动小胖腿追进了屋。

朱之仁也起了几分兴致,因此并不阻拦,只是好整以暇地在屋外看着。

进了屋朱小肥对破败的墙壁与简陋的陈设通通无视,第一眼便看见地上摆着一只红泥火炉,炉上架着一只缺了口的小铁锅,里面盛着小半锅奶白色的汤汁,热气袅袅,香味扑鼻,霎时口水流了一地:“啊,我要喝!我要喝!”

男孩耐性全无,闪身挡在炉子前,挥着拳头磨着牙道:“小胖子,马上给我出去,不然我揍你哦。”

朱小肥第一次被人恶狠狠地骂小胖子,又被人这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当下又是委屈又是困惑,扁着嘴道:“为什么要揍我?我只是想喝鱼汤啊。”

男孩额上青筋直跳,“因为你欠揍!凭什么你想喝我就得给你喝?你算老几!”

这一回朱小肥接得极快,“我算老十!”

男孩嘴角抽搐,“我管你老十小十,总之,这里不欢迎你,我的汤也不会给你喝,你马上给我出去。”

“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朱小肥气乎乎地朝男孩吐舌头翻白眼,扮了个丑兮兮的鬼脸。

这一招还是朱小肥跟同他一般大的一个侄儿学来的,他向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大家都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没人对他小气过,所以原来学了这句话一直没机会说,没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男孩脸色一黑正要发作,朱小肥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煞有介事道:“啊,我知道了,你想要钱,不想白给我喝,对不对?没关系,我家有很多钱的,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朱小肥说的是实情,他知道自家有钱,只是对具体多有钱没有明确概念。此外,他还知道,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想要的东西。

然而,这句话听在旁人耳朵里无异于炫耀和施舍,仿佛药引点燃了火药桶般,男孩彻底爆发了,怒吼声几乎将茅草屋顶掀翻,“谁要你的臭钱?!死小胖子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

威胁未完,双眼一闭,扑通一下栽到地上。

朱小肥吓得不轻,不明白他刚刚还中气十足地骂人,转眼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倒了,当下没命地尖叫起来。

听到叫声,马车上另外三位朱家公子以最快速度掠下马车飞奔过来。

朱之仁看得真切,一个箭步冲进屋里,抓起男孩的手腕探了探脉搏,旋即松了口气道:“小肥别怕,他没事,只是一时气得狠了,又正发烧生着病,所以才会突然昏倒。”

朱小肥这才放了点心,但还是有些怕,马上提出要求:“二哥,你快点给他治病。”

“放心。”朱之仁应道,将男孩抱起来,放到屋角一张破烂窄小的木板床上,给他盖上唯一的一条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被。

这间屋子窄小逼仄,一目了然,除了昏倒的男孩,再无第二个人。

朱之义、朱之礼与朱之智三兄弟来到门口,见是虚惊一场,同时松了一口气,要是小肥这趟出来有半点闪失,回去肯定得被老爹扒一层皮。

屋里空间有限,实在没什么下脚地,站外面吹风又冷,朱之智便捏捏朱小肥肉乎乎的小脸蛋道:“小肥,跟九哥回车上去。”

朱小肥扭身避开他的魔爪,“不要,我就呆在这里。”

朱之仁摆摆手道:“没事,你们先去,我和小肥马上就来。”

三兄弟应了,转身回到马车上。

朱之仁视线一转,发现墙根下一张矮桌上摆着两个牌位,上面用黑炭歪七扭八地分别写着“父”和“母”两个字,心下顿时了然,不由轻叹一口气,这小子看来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了。

身后忽然传来吸溜吸溜的声音,朱之仁转身一瞧,他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弟居然站在炉子边上,正笨拙地抓着一把黑乎乎的木勺舀了鱼汤往嘴里喂呢,肉嘟嘟的下巴上汤汁横流,表情那叫一个陶醉享受,怕吃龙肉都没这么香甜美味。

朱之仁哭笑不得,也不管他,径直出了屋子去马车上取药。

江湖人出门行走,常用药物必会随身携带,朱家产业中也有药堂,朱之仁本身就是用药的行家,最关键的是这次出门带着朱小肥,所以随行备的药都够开一个小药铺的了。

见朱之仁一个人出来,朱之智从窗边探头问:“二哥,小肥呢?”

朱之仁笑答:“正抱着锅子自己喝鱼汤呢。”

这真是天下奇闻,朱之智相当震惊,“小肥居然还会自己喝汤?那汤是王母娘娘酿的琼浆还是观音菩萨玉净瓶里的仙露,有那么好喝么?”

朱小肥从出生到现在,进食只负责张嘴、咀嚼和吞咽。要是朱老爹知道他今天居然自己“亲自”动手喝汤,只怕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朱之仁摊手,“我没尝过,不知道什么味道。你要有兴趣,可以去试一下,如果小肥愿意和你分享的话。”

朱之智舔了舔唇,放弃了从小弟嘴里夺食的打算。

朱之仁从车里取了药和水囊回到小屋,将男孩的嘴掰开喂了两粒退烧药,再给他灌下几口水,又把还剩不少药丸的药瓶以及一袋碎银摆在床头,以便男孩醒了能够一眼看到。

一切妥当后,朱小肥已经连汤带肉地把小半锅鱼汤吃个精光,只剩下一副鱼骨和一些残渣留在锅底,本就圆滚滚的小肚子更是涨成一个球,连路都走不动了。

朱之仁好笑地将他抱起来,“小肥,这下子可以走了吧。”

朱小肥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转头望向床上兀自昏迷的男孩,眉毛又皱了起来,“他怎么还不醒?”

朱之仁耐心地答道:“他刚服了药,要睡一觉才会醒。二哥还给他留了药,他接着吃几天应该就会好了。”

朱小肥四下里扫了一圈,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家为什么这么脏,这么破?为什么没有别的人照顾他?”

朱之仁温言道:“并不是每户人家都像咱们家一样的,很多穷苦的老百姓家里都是这样。这个孩子可能是个孤儿,父母亲人都不在了,所以没人照顾他。不过,二哥给他留了一点钱,他以后应该能过得好一点吧。小肥,天快黑了,我们该动身了。”

朱小肥嘟着嘴道:“不嘛,我不想走,我想跟他玩儿。”

朱之仁奇道:“那臭小子一直没给你好脸色,还一个劲儿地往外赶你,你还想跟他玩儿?”

朱小肥忙不迭地点头:“是啊,他会煮好喝的鱼汤,还会说笑话,好厉害呢。”

朱之仁听得黑线,鱼汤也就罢了,笑话……还是算了吧。

03.卖身

朱之仁正色道:“小肥,他已经吃了药睡着了,你现在不能跟他玩儿。而且时辰已晚,我们必须马上赶到下一个城镇投宿,否则今晚就没地方睡觉了。”

朱小肥眉心纠结成团,突然灵机一动,“那我们可以带他一起走,等他醒了我就能跟他玩儿了。”

朱之仁断然否定,“这不行。”

朱小肥反问:“为什么不行呢?”

朱之仁不好跟他解释太多,只简单答道:“小肥,事情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他不是我们朱家的人,不能说带走就带走的。”

在朱老爹的言传身教下,朱家子弟出门在外,拿钱物接济一下穷人是常有的事,但却很少把人收留下来的,不然朱家大宅再大也装不了这么多人。每年想要进朱家做工的人能排出十里地去,所以朱家在用人时一向严格挑剔。

然而,在朱小肥眼里,世界就是很简单的,因此不依不饶道:“他不走,那我也不走了。”说罢又要挣扎下地。

朱之仁被他缠得没脾气,想着那男孩孤苦无依又生着病的确有些可怜,而且难得小弟与他如此投缘,便妥协道:“好吧,二哥带他走。不过你要答应二哥,接下来要乖乖听话,不然我就把他送回来。”

朱小肥霎时笑逐颜开,“啵”的一声在朱之仁脸上盖了个戳,“我答应!二哥你真好,小肥最喜欢你了!”

朱之仁好笑,小肥啊小肥,你最喜欢的人还真多。

接下来朱之仁先将朱小肥送回马车上,再派了个下人将昏迷的男孩抱出来安置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人是朱小肥非要不可的,又是朱之仁作主收留的,朱家另外三位公子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朱四公子朱之义是开钱庄的,为人最是谨慎精明,专门又派人去村里打听了一下,得知那男孩名叫荣越,父母在一年前相继得了重病,因无钱医治而双双身亡,此外从来没见有什么亲戚去他家走动,连后事都是村里人好心帮着料理的,可见的确是一名孤儿。不过,由于村里人都是穷老百姓,养活自己尚且不容易,没能力再收养一个孩子,所以荣越一直独自守着一间破屋,靠着村里人偶尔的接济,和自己到处鼓捣来的食物勉勉强强活了下来。

得知荣越要被这群穿戴华贵气质不凡的大人物带走,村里人个个羡慕不已,只恨自己不能跟着一起走,都道老荣家祖上烧了高香,荣家小子要发达了。

朱小肥想和荣越挤到一辆马车里去,被朱之仁强行拦住了,威胁要将人送回去,朱小肥才不得不老实地呆在自己的车里。

朱家车队继续起程,快马加鞭赶向下一个城镇,总算在夜里暴风雪来临前住进了一家还算上档次的旅店。

贵客盈门,旅店老板使出浑身解数来招待,晚餐尽可能整治得丰盛高档,其中就包括一道肥美可口的鱼汤。可惜朱小肥闻了一下就走开了,一点面子也不给。

本来朱小肥想找荣越玩,但人还没醒,便只得作罢,在陈嫂的服侍下洗漱过后就乖乖地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陈嫂来伺候朱小肥起身,朱小肥仍在半梦半醒中,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地由着陈嫂给他穿衣服。

刚刚穿戴齐整,外面突然响起喧哗吵闹声,里面隐隐夹杂着男孩的叫嚷。小肥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接着想起了头一天发生的事情,马上抬脚就往外跑。

“慢着点!”陈嫂连忙去追。

外面走廊上站了一圈人,都是朱家的下人,朱小肥困难地从人缝中挤进去,就见昨天被他赖着二哥收下的男孩正站在中间,横眉立目道:“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懂么?快点让开,我要回家!”

可能前面已经吵过一阵,几个下人都有些不耐烦,要知道能进朱家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这小子却像唯恐避之不及,真是不识好歹。

不等下人回答,朱小肥抢先道:“喂,你是我们家的人了,不许走。”

荣越一见这肥得像个球张口闭口发号施令的小胖子就没来由地心生反感,再一听他这蛮不讲理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磨着牙道:“小胖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家的人了?”

朱小肥答得干脆,“昨天啊!”

荣越觉得跟他说话完全是鸡同鸭讲,根本不在一条路上,遂懒得再理他,拨开人群就要往外走。

朱小肥当下急了,以与自己体形完全不相称的敏捷动作一把抱住他的腰,“我们家又大又漂亮,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我都给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朱家几位公子和少奶奶闻声从屋里出来,见到朱小肥抱着人的姿势又听到他这句话不由都深深嫉妒了,小肥,你怎么可以对一个昨天才认识的人这么好!那小子有什么特别的,除了脾气臭就是臭脾气!

朱小肥八爪鱼一般紧紧扒在荣越身上,让他一时挣脱不开,不由挥起拳头恶狠狠道:“谁稀罕你家的东西!小胖子,赶紧放手,不然我揍你!”

一群下人全都惊呆了,乖乖不得了,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居然敢揍朱家十公子!

四大公子中朱之智最是年轻气盛,见状就要冲过去替自家小弟找回场子,却被朱之仁拉住,“别忙,先看看再说。”

同样的威胁昨天就听过了,朱小肥有些害怕地缩了缩头,旋即拿出一贯对付自家人的手段,耍赖道:“不放不放就不放。你答应不走,我才放。”

荣越眼角直抽,拳头扬起又放下,放下又扬起,最终还是没落到朱小肥头上,半晌头痛不已道:“你家这么有钱,吃的玩的什么都有,干嘛还不让我走?”

朱小肥歪着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想跟你玩儿。”

朱家四大公子一起捂脸,小肥,你的喜欢是不是太泛滥了点?

荣越也没料到小胖子会以德报怨,说出这么一句甜言蜜语来,当下脸上有些不自在,“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懂个屁。”

“屁很臭的,我懂。”朱小肥诚恳道,接着眼巴巴地望着他,再次央求,“你不要走,和我一起玩儿,好不好?”

朱家上下人等哭笑不得,全都风中凌乱了。朱家十少从来都被人捧在心尖上,要什么得不到,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啊,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朱之智暗下决定,如果那臭屁小子敢说一个不字,他保证要打得他满地找牙,给小弟出一口恶气!

被朱小肥一双小胖手紧紧抱着,被他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荣越鬼使神差的心里一软,糊里糊涂就点了头,“好吧。”

朱小肥那个高兴啊,眼睛都快笑没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看着荣越一个劲儿地傻笑。

荣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恼得要撞墙,但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好再反悔,于是悻悻然接受了自己把自己卖身了的事实,没好气道:“还不放手,你要勒死我了。”

朱小肥立即听话地松了手,又讨好道:“喂——”

“喂什么喂,我有名字的。”荣越瞪了他一眼。

朱小肥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于是虚心求教:“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荣越。”

“绒月?毛绒绒的月亮啊,你名字真好玩儿。”

好玩你个头!荣越强忍住敲他头的冲动,一字一顿道:“听好了,荣是荣华的荣,越是超越的越。”

“哦,知道了。”朱小肥乖乖道,又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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