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喷了满脸饭粒的荣越瞬间石化当场。
……
荣越回来了,朱小肥的厌食症不治而愈,胃口大开,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夜里又能抱着人形抱枕入睡,更温更暖更安心,一觉睡到大天亮,因此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吹皮球一般一天天胖了起来,长势极其喜人。
于是一个月后,朱小肥不负众望,尤其是不负荣越的威胁,成功增肥,重现往昔胖乎乎肉嘟嘟的圆球风采,朱家上下喜气洋洋,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荣越再次回到朱家后,待遇水涨船高,不止朱家一般人不再像往日看蟑螂一般看他,朱四奶杨玉真不久后更是亲自发下话来,将他提拔为朱小肥的一等贴身小厮,专门照顾宝贝儿子的日常生活饮食起居,把他的月薪也由铜钱五十文升至白银一两。
杨玉真连同朱万年都算是彻底想开了,小肥高兴了,朱家皆大欢喜,小肥难过了,朱家则鸡犬不宁。既然小肥要的只是荣越跟在身边,而不是要摘星揽月,那太简单了,就让荣越陪着他好了,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大家全都落得轻松。
得知自己必须贴身服侍朱小肥时,荣越郁闷得几乎吐血。然而跟着听说工钱暴涨翻了几十倍后,他接连几天都轻飘飘得犹如腾云驾雾,再看朱小肥时也顺眼了不少。
被赶出朱家时,荣越基本上是净身出户,只穿走了当天身上的一套杂役制服,带走了他在朱家干满了十一个月的活后辛苦积攒下来的工钱五百五十文,加上原来有的两百文,一共就是七百五十文。
离开朱家后没人供应吃穿,如果不去偷抢乞讨,就不得不花钱了,就算荣越节省到抠门的地步,不敢敞开肚皮吃一顿饱饭,也不敢添置一件像样的厚实衣服,一个月下来也花去了将近三百文,让他肉痛得夜里都睡不好觉。而现在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换成铜钱就有一千文,怎不让他心花怒放,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发财了发财了,这趟回来真是太值了!
13.困惑
贴身小厮,顾名思义,就是贴身服侍主子的小厮,主子往东你不能往西,主子说撵兔你不能去追鸡,主子热了你打扇,主子凉了你披衣……
不过,这是一般意义上的贴身小厮,在荣越这里,一切全都免谈!说了下不为例就是下不为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四体不勤就算坐在金山上也会饿死,小胖子有手有脚的什么不能自己做,干嘛非要别人伺候?小爷我肯陪他玩玩就不错了,别的你就等到下辈子再说吧!
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行又刺激到了许多人,不过一个仆人,怎么比主子还横?简直岂有此理!
荣越眼一斜,怎么,不服?行,这贴身小厮你来干,小爷我不伺候了!
见荣越拍拍屁股要走人,大伙儿全急了,赶紧好说歹说把人劝住,我的娘哎,刚刚小肥少爷才死去活来折腾了一回,大伙儿也全都跟着人仰马翻遭了一回大罪,要再来一次谁受得了啊!姓荣的臭小子横就横吧,总有一天小肥少爷受不了了自己把他赶出去,看他还怎么猖狂!
这就样,荣越成了朱家大宅的一个特殊存在,身份虽是下人,但气焰比主子还要嚣张,什么活都不用干,唯一的任务就是带着朱家最娇贵的小肥少爷玩耍,什么钻草丛捉蟋蟀,下荷花池摸锦鲤,爬大树掏鸟窝之类,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荣越不会玩的。一主一仆成天滚得浑身脏兮兮,一个泥猴,一个泥猪,朱家高贵的主子们每每看到都头疼不已。
不过,朱小肥活动量增大了,体质倒比原来好了许多,不会再像幼时那样一个不注意就伤风感冒流鼻涕,总算给了朱家人一些安慰。
只是朱小肥太胖,又没练过武,有些对体力和技术均有较高要求的玩乐项目便无法亲身上阵,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荣越上窜下跳爬高摸低,就算如此仍然让他开心得从早到晚合不拢嘴,看荣越时眼睛里掩饰不住地崇拜。
而像穿衣吃饭端茶递水这种原来需要人服侍的日常琐事,自从荣越当了朱小肥的贴身小厮却又甩手做起了掌柜后,朱小肥便不得不亲力亲为了。万事开头难,朱小肥一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最开始做起这些事来着实笨拙而力不从心,但却从不向人抱怨,最多也就是跟荣越诉拆苦撒撒娇罢了,可惜荣越一概不予理会,朱小肥也就咬咬牙自己坚持下来了。然而,若有人敢指责荣越的不是,但凡被朱小肥听到,必定会第一个跳出来维护。
好在小胖子只是养尊处优惯了导致动手能力低下,但并不是真的笨到无药可医,因此在荣越残酷无情的调教下磕磕碰碰锻炼了一阵子后,朱小肥终于达到基本生活自理的程度。这一成果震惊了朱家上下每一个人,难怪这小子会被小肥少爷另眼相看,原来果真有两把刷子啊!
不用干活也不用看人脸色还有银子可以赚,荣越的日子过得格外逍遥滋润。不过,除了陪朱小肥玩,荣越每天仍然会雷打不动地坚持学半天武,这个是他最为坚持的,朱家也默许了。
朱之仁甚至命朱长青停了其他下人的督教之职,专门教荣越一个人练武。朱长青原本就对荣越的资质和刻苦赞赏有加,此番得了朱二公子的吩咐后对荣越更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荣越的功夫便开始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日子一舒心,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又是一年的九月初八,朱小肥十岁了,荣越十二岁。
有了上一年的教训,这回给朱小肥做寿,朱家人可不敢再把荣越赶到一边去了,专门在朱小肥旁边放了一张凳子给他坐。开席前,朱小肥又抓着荣越的手把他拉到园子里去,与他紧紧地贴在一起,那架势分明表示如果有人要把他和荣越分开,除非砍了他的手。
然而,荣越临上桌前自己却退缩了。他毕竟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朱小肥待他再好,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仆人罢了,说与朱小肥一起庆祝,其实他在乎的也不过只是小胖子的态度罢了。想到要与朱万年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荣越就觉得浑身难受,那哪是做寿,根本是折寿,于是自己提出来放弃特别优待,不与朱小肥同桌而食。
朱小肥却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又惹荣越不高兴了,怕他一气之下又要走,当下慌得就要哭起来。荣越不得已好言安抚了他半天,甚至赌咒起誓自己决不会离开他,小胖子这才放下心来转忧为喜。
夜里回了房,朱小肥一见荣越进来便兴冲冲道:“荣越,我今天得了一套很好玩的点心,专门给你留着了!”说完跑到桌边取了个精致的雕花漆盒捧到床边,献宝一样猛地揭开盖子,“看!”
荣越抬眼一瞧,盒子里摆了十二块做工精致的细巧点心,每块都只一口大,花花绿绿颜色各异,分明是一套十二生肖的小动物,个个栩栩如生憨态可拘,别说吃了,光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朱小肥见荣越眼中一亮,不由狗腿道:“是不是很好玩儿?娘说每种味道都不一样的,荣越你要不要尝尝?”
荣越又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生日,一天都没什么胃口吃饭,此时见朱小肥一副巴结讨好的模样,心里总算好过了几分,大爷一般懒洋洋伸指一点,“就这个吧。”
是十二生肖里的那只猪,染成粉粉的颜色,胖嘟嘟,肉乎乎,完全就是朱小肥的真实写照。
可惜某只小肥猪完全没有自我认识,见荣大爷开了金口,忙不迭地用两根肉溜溜的小肥指把那只粉红小猪仔夹起来递过去,“喏,给你。”
荣大爷见他如此乖顺听话,一时起了捉弄的念头,也不伸手接,只是张大嘴巴:“啊——”
朱小肥极有眼色,殷勤备至地捏着小猪仔放入荣大爷张开的嘴巴里。
荣越等的就是一刻,当即上下牙齿一碰,咬住了那两根小肥指。
朱小肥“嗷”的痛叫一声。
荣越马上就松了牙,满心舒畅地嚼着糥米做的小猪仔,就像在嚼某个小胖子的肉,那叫一个香甜可口。
十指连心,朱小肥扁着嘴,疼得泪珠子在眼眶里一个劲儿地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荣越本是想捉弄一下朱小肥,那一口力道没留心便稍稍大了一点,见朱小肥眼泪汪汪表情痛苦,难得良心发现有些内疚,况且小胖子若哭号起来麻烦的还是自己,便半真半假道:“啊,对不起,刚才一不小心咬到了你的手,我来帮你吹吹。”说着捉起朱小肥的小猪蹄,举到眼前煞有介事地开始吹气。
朱小肥本来是要哭的,但听荣越马上道了歉,又往自己手上轻轻吹气,动作又认真又轻柔的样子,一时便忘了痛更忘了哭,只是傻呆呆地看着他。相识以来,荣越很少对他这样和颜悦色呢。
朱小肥的小胖手生得白白润润,就像个圆鼓鼓的水晶包,指根处还有一个个圆圆的小肉窝,看着十分可爱。只有食指被咬的地方有一道鲜明的红痕,嵌着一个凹陷的牙印,看上去有些扎眼。
荣越吹着吹着脑子里不知怎的就开始犯晕,中了邪一般低下头伸出舌头,在那道红痕上轻轻舔了一下。
朱小肥立即触电般狠狠地一抖,似乎荣越不是舔了他一下,而是撕了他一块肉,跟着脸就一点一点的红了,心里也像揣进了一窝刚生出来的小猪仔,不安分地拱动着。
他心里有点慌慌的,又觉得好象有点点害羞,至于为什么会慌,为什么为羞,却半点也想不明白,只是仍旧用一双泪汪汪湿漉漉的眼睛无辜而困惑地望着荣越。
荣越呢,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当下那个窘啊,恨不得马上出门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14.躁动
屋里诡异地静了半晌,还是荣越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若无其事道:“怎么样,不疼了吧。”
朱小肥傻傻应道:“不,不疼了。”
荣越此地无银地解释:“那什么,小时候我哪里摔痛了,我娘就是这样帮我吹一吹舔一舔,摔到的地方就不会痛了。”
朱小肥立时忘了先前的羞涩,由衷道:“你娘真好。”
他娘杨玉真对他自然也是极好的,但却不会以这种方式帮他止痛,一是这样不干净朱四奶下不了口,二是因为与身份不合。而且,每次朱小肥不小心磕碰到哪里,身边总会有一群人如临大敌地围上来,以各种高超医术和灵丹妙药帮他医治,根本轮不到他娘来表现。
荣越得意道:“那是当然。”
说过之后心里又很难受,他摔痛了,娘温柔慈爱地帮他止痛,而娘和爹生病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遭受病痛折磨而无能为力,直到他们受尽苦难离开人世。
刹那间悲从中来,眼里一阵潮热,荣越拉起被子盖住脸,怕冷一般将自己蜷成一团。
朱小肥能够感觉到荣越心情突然低落下来,于是自己心里也觉得难过。他对这种事情没有阅历,也不懂如何安慰人,呆了片刻后便在荣越身后躺下来,习惯性地伸手紧紧抱住他,小小声道:“荣越,以后你摔痛了,我也帮你吹,帮你舔,好不好?”
荣越心里一颤,没有回答,却也没有把小胖子推开,而是反手默默回抱住他。朱小肥受宠若惊,在荣越怀里拱了拱,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朱小肥身上软绵绵香喷喷的,抱在怀里就像拥着一团软软的棉花堆,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心。荣越这一刻朦朦胧胧地想,没人为他庆祝生日也没关系,至少会有身边这个小胖子陪着自己……
……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转眼又过了四年,朱小肥十四岁,荣越十六岁。
荣越学武六年,出落得颀长挺拔清俊如树,眉目虽然还略显少年青涩,举手投足间却隐有大家风范。偶尔出门在外,若不言明,旁人都会当他是朱家第三代的哪位公子哥呢。
朱小肥还是一如既往的肉嘟嘟圆滚滚,他的五官身材都随他娘杨玉真,生得唇红齿白娇小圆润,比荣越矮了将近一个头,所以虽然十四岁了,却并没成长五大三粗的大胖子,仍然算得上是个玲珑可爱的小胖子。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小胖子有了一件烦恼事,荣越跟他似乎不如以往那般亲热了。
其实,相较朱家其他人,荣越大部分时间对朱小肥的态度都与亲热无关,完全可以用“对待敌人像冬天一般残酷”来形容,只是朱小肥有双重标准,只要荣越不对他不理不睬或者凶巴巴地打骂,他就觉得很好了。若是能跟他温言软语说上两句话,甚至给他个笑脸,小胖子就要幸福地乐开花了。
说荣越与朱小肥不亲热,特别指的是夜里两人睡觉时,荣越不仅不会抱着朱小肥,也不允许朱小肥抱他,让小胖子备感失落和不适。六年时间的同床共枕,朱小肥对荣越这个人形抱枕早就形成依赖心理,哪天晚上不抱着就难以入睡。
荣越对小胖子的哀怨嗤之以鼻,哪个男人长到十四岁了晚上睡觉还让人抱?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太不容易了,说起来就是一部辛酸血泪史,他是小厮,又不是奶妈!
(陈奶妈跳脚怒骂,老娘又没陪小肥少爷睡到十四岁,你个小兔崽子自己被“肥色”迷晕了头,怪得了谁?!)
这一晚两人各自洗漱了上床后,荣越见朱小肥作势要凑过来,赶紧伸手把人挡住,毫不客气道:“床这么大,自己到一边睡去。”
朱小肥一听就扁了嘴,“荣越,我一个人睡不着。”
荣越本想说你睡不着关我屁事,但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影,料想这几日他都没睡好觉,心里不觉软了下来,无奈道:“好吧,我再陪你睡几天,以后我可再不奉陪了,你不怕丑我还丢不起那个人呢。”
朱小肥也知道不能奢求太多,赶紧应了好,然后欢呼一声扑了过来,荣越勉为其难伸手将他接住。
想着过几日自己便要彻底与荣越分开睡了,朱小肥很是不舍,在荣越怀里东蹭蹭西拱拱的,半天安静不下来。
荣越起先还不觉得怎样,没一会儿便觉得不对劲,身下某处被朱小肥圆滚滚的屁股和大腿蹭得居然有了反应,当下心里一紧,身体跟着就僵了。
偏小胖子还不知道自己惹了祸,仍然在荣越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荣越某个部位便越发肿胀火热。忍无可忍下,暴喝一声“别动了!”接着猛然将朱小肥推到一边,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旋即一阵风般奔出了屋子。
朱小肥不明所以,呆愣愣地望着敞开的门。
过了好半天,荣越去而复返,在床边重新背对着朱小肥躺下来,没好气道:“要睡就快睡,别动来动去的!”
朱小肥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他生气了,但也不敢问,唯恐火上浇油,于是乖乖应了,老老实实睡下来,伸手抱住荣越劲瘦的腰后便不再乱动,没过多久便发出酣沉的呼吸声。
荣越虽然出去纡解了一回,但或许是被朱小肥抱着的缘故,身体还是有些躁动不平,没奈何把小胖子的手臂轻轻拿开,身体向床边挪了一下。
谁料刚刚拉开一点距离,熟睡中的朱小肥手脚像有自主意识般再次缠了上来,比先前抱得更紧。小胖子的力气着实不小,即便荣越是练武之人,也无法将一座肉山轻易推开,除非他狠得下心来把人一脚踹飞。
荣越还真是狠不下这个心,于是便只能瞪着眼睛无语望天。
第二天上午,朱小肥容光焕发,眼底青影消失无踪,却是转嫁到了荣越脸上。
荣越一晚没睡好觉,精神差心情更差,对昨晚自己没有坚定立场和朱小肥分开睡而后悔不迭。可是他已经应承小胖子要陪他再睡几天,现在不好食言,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一天他都没给朱小肥一个好脸色,朱小肥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战战兢兢地陪了一天笑,甜言蜜语说了无数,总算让荣越的气消了一些。
到晚间睡觉时,朱小肥又黏乎乎地来纠缠,荣越郁闷的发现,昨晚的状况重演了。当下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死小胖子,敢招惹荣爷我,你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