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叔叔会那么做,应当是出于某些商业因素才对。
“许微白,我已经低声下气地求你了!”因为羞愤而脸颊涨红,郑慧兰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你对那一巴
掌一直怀恨在心,可是你胜利了不是吗?无论是沈家两兄弟,还是许锦严,他们都护着你,而我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你
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吧,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你有许家用之不尽的财产,要我们郑氏企业有什么用……求你了,放过郑氏,
我保证从今往后从你面前消失。”
稍微迟疑了一会,微白歪着头,抬起下巴,斜睨着她,“郑女士,还是那句话,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叔叔是许
氏集团的决策者,他的任何决策我都没有过问的权利,也没有那个必要。”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许微白,我的确是小瞧了你的,可是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不是你故意针对我,许锦
严有什么理由必须要对付郑氏?我想了很久,以为他是对你保护过度,但现在我突然发觉,你肯定和许锦严有什么不可告
人的关系吧。哼,亏得灼希对你死心塌地,没想到……”郑慧兰眼底浓烈的羞愤感逐渐膨胀,快要将一双眼撑破。
“呵,郑女士既然没有求我的诚意,何必老远跑来呢。”说完这句话,许微白拨动轮椅往前走去,不愿再理会。
听到这么强硬的回答,郑慧兰才惊醒过来,连忙变了脸色,支吾道:“不不,你别走。我真的是来求你的,许微白我认输
了,真的认输了,你放过郑家吧!那是我爸妈辛苦一辈子建立的产业啊,如果郑氏没了,我两个弟弟以后难道要做朝不保
夕的上班族吗?不可以,我不能让许锦严那么做,我求过沈映冉可他不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够劝说许锦严。求求你……”
冷哼了一声,许微白扭过头,挑起眉梢,“郑女士,请回答我,这辈子你有做过亏心事吗?你有因为自己的私心和欲望,
伤害过无辜的人吗?”
“亏,亏心事?伤害……别人?”郑慧兰无名所以地望着脸色冷凝的许微白,顿了顿,吞吞吐吐地回答道:“若说伤害过
别人,好像是有那么一两个。”
“那么,你有后悔过吗?你能否想过要在他们面前忏悔你的罪恶呢。”微白拧着眉,脸色的神情更阴沉了几分。
仿佛是在思考,郑慧兰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眼神惶然地抬起头,喊道:“我不后悔!也不需要忏悔,我是伤害过别人,但
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那么你得到今天的一切都是因果循环。“郑女士,我想,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你再怎么求我,答案也是一样。”收回视
线,许微白拨动轮椅往前径直移动,看到他越来越差的脸色,艾瑞克迅速跟上来,推起他的轮椅。
“许微白,许微白!”高声叫喊着,郑慧兰想要追上来,可心底那份可怜的自尊心煎熬着她的心,她做不到更多了。她只
能失神地瘫倒在地上,无助地用手捂住脸。异国他乡,根本不会有人关心,这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此刻在悲戚着什么。
回到家后,许微白自动在脑中屏蔽了今晚见过郑慧兰的事,专心研究迈克的教学视频。艾瑞克见他不想再提,便也没有问
,她是什么人。
大约一个多月之后,再看到郑慧兰的脸,是在网上的一则热点新闻上。那时,郑氏企业已经以极低的价钱被许氏集团收购
,由于擅自挪用公款并多次收受贿赂,贻误工期,导致企业在业界的信誉严重受损,郑慧兰的父亲被所有股东弹劾下台,
她的两个弟弟仅在最后保住了2%的股权。
关于郑慧兰的消息,其实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今日凌晨两点左右,G&C总裁的前妻郑慧兰,从Y城XXX酒店的十九楼的窗口跳下,当场死亡。是否自杀,还有待警方证实
。
第六十九章
郑慧兰出殡的那天,正巧赶上电影《不疯不成魔》的开机仪式。许锦严别出心裁地在Y城的海边沙滩上举办了这场开机仪
式,除了主要演员,所有的主创人员也悉数到场,由于不限制记者提问的次数,吸引了国内绝对多数的主流媒体,还有两
家R国的电视台。许微白提前一天从M国飞回来,身着与许锦严同色系的米白色礼服,被这位越来越受瞩目的叔叔推上了台
。
原本只顾着采访凌霄和与韩哲宇的记者们,一看到他们,纷纷掉转了镜头和话筒,提出了一些敏锐的问题。
《新势力》一向与许氏集团的关系很好,但这次派来的记者也大胆地将话筒伸长,凑到许锦严嘴边,问道:“听说这部电
影的前期投入已经超过了两千万,冒昧问一句,许总裁为何如此重视这样一部敏感题材的影片呢?很多影评人都表态说,
不会看一部由外行人制作的电影,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一连抛出的两个问题,都直指许锦严的动机。
只微微挑了挑眼角,许锦严半眯着的丹凤眼显得更为狭长,他勾起一侧的嘴角,舒展开那抹俯瞰一切的微笑,视线朝向提
问的这位女记者,以平缓的声调说道:“我是一个商人,也许不太懂得什么是电影艺术,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亲
自挑选的艺人。更重要的是,这次的剧本很出色,我和两位主演看过之后都觉得非常满意。拍电影当然是为了赚钱,许氏
集团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这次也一样,我认为这将是一部卖座的电影,至于能不能被所有大众接受,我并不在意。”
换做任何一位电影制片方的代表,都不会这样说,仔细听许锦严的这番话,在场的记者无不唏嘘。这位许总裁好像在意的
只是这部电影的商业价值,丝毫不注重影片的艺术价值,以及对社会文化的影响。乍一听,根本是大放厥词地在宣扬许氏
集团金钱至上的观点,但在细细品味一下,很少有人会认为这位在言谈举止、气质、容貌身形各方面都堪比凌大神的许总
裁,会是个充满铜臭味而不懂得艺术的人。
毕竟,许锦严往那里一站,就像是穿越时空从贵族时代走出来的名门公子。他的一举一动给人的印象都太深刻了,虽然他
的笑容毫不亲和,还有种高高在上的凌厉,但奇怪的是,大部分人看到他都会心生好感,并且产生强烈的好奇。
得到这样的答应,《新势力》的这位女记者不敢再对他提问,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包围着,她转而将话筒递向
许微白。“许微白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创作一部这样的剧本呢?听说这是你第一次写剧本,这样的题材会不会超出了你
的理解能力,但你的叔叔许总裁刚才也说了,认为这是一部极好的剧本,莫非你在这方面有着独特的体验和见解吗?”
很显然,问题的关键在最后一句,以及“体验”这个词上。
扬起一个与许锦严极为相似的笑容,许微白轻笑出声,“这个故事是虚构的,既然是虚构的,也就是说是我想象出来的。
一个人的想象力与他的生活体验并无直接联系,曾经有一位著名作者最擅长的题材是以罪犯的角度来写谋杀案,难道他真
的做过罪犯不成?实际上,这个题材与其他题材没有什么不同,如有不同,也只是阐述爱的角度和方式不太一样罢了。”
“那么,你是赞成并支持这种禁忌之爱咯?”旁边的一位小报记者插话进来,听到这样直接的提问,一边的凌霄和与韩哲
宇也转过脸来,生怕他年纪小,不懂得如何巧妙回避掉这种问题,从而引火上身。
许微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抿着嘴唇勾起嘴角,用清朗的声音回答道:“真正的爱情无关乎性别,这就是我的看法。”
凌霄和与韩哲宇顿时冒出冷汗,两人对视一眼,韩哲宇赶忙拿起一位记者的话筒说道:“各位记者朋友,今天的时间还有
很多,不如大家到沙滩那边进行采访,也顺便换个景吧。”
听到主角发话了,记者呼啦啦跟着走了一半,剩下的几家媒体看到许总裁的脸色暗了下来,觉得今天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只随便问了一下电影拍摄的计划和取景地,便也匆忙跟随凌大神夫夫的身影撤离了。
看着许微白一脸坦然的样子,许锦严忽然感觉自己侄子的性子怎么越来越可爱,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你还真
是不怕捅娄子,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不怕那些记者乱写么,也许你是不在乎,但你怎么知道沈灼希也不在
乎?”
扬起一张容光焕发的脸蛋,微白的眼眸里透着亮光,“虽然我没问过他,但我敢打赌,他十分愿意听到我这样说。”
“你就这么信任他?”许锦严低着头注视着他的表情,见看不到预料中的那种困惑,才直起身子,慢慢推着他下台。这厢
,等待摄影记者给他们几张合照,他被秘书叫去处理公事,便将微白交给了艾瑞克。
凌霄和与韩哲宇仍旧是被记者团团围住,不过两位都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人,几个回合下来,脸上的笑容如故
,亲和的态度如故,没有半点倦怠。片刻,两人招呼微白过去合影。远远地看着许微白坐在那里镇静自如,许锦严眼神一
滞,垂下了一直微翘的嘴角。
忽然,一杯香槟出现在他眼前,视线一变,他看到了笑意温和的沈灼希。
“原来是你,怎么,微白一回国你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从K城到Y城最少也需要三个小时,你放下工作不管,沈映冉都不管
的么。”顺手接过香槟,许锦严斜着眼角看了他一眼,两人保持着大约80厘米的社交距离。
“我可不是个因私废公的人,为了挤出今天的时间,我前两晚可是加班了的。你看,我的黑眼圈一点也不比你的轻。”对
自己的威慑力具有免疫力的人,许锦严目前还只发现了沈灼希一个。说老实话,如果他不是沈家人,如果他不是微白的恋
人,许锦严倒真有兴趣和他成为朋友。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沈映冉还没答应你和微白在一起吧。”要让许锦严承认欣赏一个人是很难的,他此刻
没有对沈灼希摆出许家大家长的架子,已经是格外恩泽了。“而且,你想进许家门还差得远呢。”
沈灼希扯了扯自己紧皱的眉头,看着许锦严叹了好几口气,才道:“叔叔,你何必这样呢?其实你很关心微白,我和他交
往至今,你也并未特意为难我们,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恶人呢。”
狠狠白了他一眼,许锦严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露出一个轻蔑的笑,“等过段时间,你就笑不出来了。到时你将面临一
个两难的选择,究竟是哥哥和家族对你比较重要,还是微白对你比较重要……我很想知道。”
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沈灼希悠然晃动着杯中的香甜液体,“啊,原来这就是叔叔设置的难题呀。听起来的确有些可怕,不
过,我不觉得您会为了微白下这么大的功夫。”
“哼,动机不重要,我只看重结果。”许锦严侧过身子,绕开了沈灼希,最后勾起唇角说了句:“也许我掌控不了你,但
微白是许家人,他是不可能摆脱我的掌控的。就算他现在信任你,那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唉,叔叔还是一如既往地贯彻打击我的政策啊。不过,刚才喊他叔叔,他竟然没有生气,还真是诡异。沈灼希鼓起脸颊深
吸了几口气,放下酒杯,寻找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眼神温柔地凝望着微白。
在这个时候见面,两人自然是想解相思之苦的,但选择在今天会面最主要的原因是要参加郑慧兰的葬礼。许微白在听到郑
慧兰死讯的那一刻,也不清楚自己脸上是何种表情,照理说这个迫害自己的罪魁祸首死了,应当是大快人心。然而,心里
并未有极为舒畅的感觉。许微白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不认为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拒绝,而导致了这个女人的绝望。如
果真要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大概是释然吧。
她已经死了,她生前的犯下罪过,自己又何必再执着。
好歹是相识一场,又或者权当是一种礼节,微白决定还是参加这场葬礼。
由于晚上还有通告,艾瑞克跟着坐在了沈灼希的车里。小心开着车,沈灼希帮微白系好安全带,两人时不时地相视一笑,
令后座的艾瑞克浑身不自在。微白倒是毫不客气地拿艾瑞克暗恋灼希的事来开玩笑,导致灼希一个劲地表白心意,以至于
本来脸皮就薄的艾瑞克只能侧着头装傻充愣,嘿嘿傻笑。他在心底为自己悲泣:谁能想到,许微白腹黑起来也是不留情面
哪。
三个人一身轻装下了车,灼希一路推着微白,艾瑞克只能一脸尴尬地跟在旁边。刚进入灵堂,微白就看见站在那里接待宾
客的沈映冉,他看起来精神不济,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想必是操劳了几天。可是,他们已经离婚了,他其实没有为她
操办葬礼的义务。
想来是看出了微白的疑惑,灼希弯腰轻声说道:“听说郑慧兰是一个人回国的,我哥听闻她死了之后迟迟没有家人过来认
领尸体,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所以担当了下来。”
郑慧兰与家人的关系不是一向很好么,她死了,怎么会连一个来认领尸体的亲人都没有。微白往四周望了望,没有看到一
个人像是郑慧兰的家人,于是拉了拉灼希的手腕。“她家里人,现在也没有来吗?”
“我也不清楚,听哥说好像今晨来过,然后马上就走了。”灼希也禁不住感慨道,“没想到她的家人这般薄情,过去她和
大哥结婚时,她家的亲戚来了几十口,那样风光的婚礼,对比今日惨淡的葬礼,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可见一斑哪。”
没有再说话,微白拍拍灼希的手,让他推着自己上前。他没有去看郑慧兰的脸,只微微低头默哀了三秒,将手中的雏菊放
在了棺材上。灼希与艾瑞克也是同样的动作,只不过,他们都略微看了眼郑慧兰的遗容。
这时,沈映冉抽身走了过来。对灼希浅淡地微笑着,而后垂下眼,视线与微白的碰撞了一下,旋即偏离了。
“哥,你休息会吧,反正宾客也不多。”灼希帮着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松的领带。
沈映冉摆摆手,说道:“没事的,再等一会就结束了。你们如果有事,也不必呆在这里了,等下遗体就要火化,送上山还
需要一段时间。”
“哥,你准备将她安葬在哪里?”想了想,灼希还是提出这个疑问。因为他们已经离婚,郑慧兰自然没资格安葬在沈家祖
坟。
“庆安园吧。”沈映冉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虽然同情郑慧兰的死,更加感叹世事无常,但也仅仅如此。“那里的风
水还不错,我问过她父母,他们也没意见。”
听闻她的父母真的来过,沈灼希还是有些愕然,“那他们怎么不把骨灰带回D国?真是太奇怪了,怎么有这样的父母,对
于女儿的丧事从头到尾都不参与,这些事情还都要你操劳……”这样一来,哥哥不就成了冤大头。
“行了,灼希。带微白走吧。”沈映冉很累了,不想多说。灼希无奈地搂了搂兄长的肩膀,随即推着一声不吭的微白转身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