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本就管着户部,这种事情自然如数家珍,他脸上带着一丝讽意,续道:“据我所知,这布喀却是太子的人,他能脱困
,多半是太子之功,只可怜了几个被垫背的,到时候起码也是个斩监侯的罪名。”
胤禩静静听着,待他说完,才问道:“四哥想做什么?”
胤禛看了他一眼,道:“这个布喀据说在什刹海边上有座宅子,里头放了不少财物珍宝,还有他一个极其爱重的美妾,若
是皇阿玛知道……”
“不可!”胤禩打断他,摇头道:“四哥若想让御史出面弹劾,此事不可为,届时被皇阿玛发现是你在背后怂恿,只怕要
疑到你头上。”
胤禛知道胤禩此话是为了自己好,心中不免感动,却仍是道:“我自然会做得天衣无缝,布喀若被抄家,太子一定会有所
举动,到时候无论怎样,都能找到一些把柄。”
胤禩叹了口气:“这只是我们的假设,太子身边的索额图,素来是老成持重的,若他决定弃卒保车,我们就等于白费力气
,这事他们之前也不是没做过,平阳之事,难道四哥忘了?”
胤禛冷冷道:“他们如此欺你,总该付出点代价。”
胤禩闻言笑了起来,眼角眉间泛起淡淡柔和,看得胤禛心头一动,只听他道:“我自然知道四哥是为了我好,如今我已经
赋闲在家,不能再连累四哥也无所事事,来日方长,无须急于一时。过两年,年羹尧也该考科举了吧?”
胤禛见他忽然转了话题,问起自己这个门人,不知用意,便点点头道:“听他说起过,怎么?”
“我看他才识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别说在汉军旗,就算是放眼满八旗,也没几个与他年龄相当的人能比得上的,此番若能
高中,以后也算前途有望,四哥得此助力,也能如虎添翼。”
胤禛听出他话中有话,正想出声询问,胤禩话锋一转,又道:“四哥如今得皇阿玛重用,又有年羹尧这样的门人,在朝堂
上就算不能说春风得意,也是无风无浪,实在没有必要在此时平白树起一个大敌,自然有人比我们更看太子不顺眼。”
胤禛只是一时愤怒,并非看不清形势,闻言思忖片刻,方道:“你是说,我们知道的事情,大阿哥更早知道?”
胤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无论是与不是,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坏处,皇阿玛是明君,自然会有所决断的,我却不愿四哥涉
险。”
胤禛心头一阵苦涩,这位所谓的明君,却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将没有犯错的儿子贬得一无是处。
“我知道了,听你的罢。”
松院并没有种满松树,反而种了不少柳树,只因胤禛欣赏青松挺直高洁,故而取名松院。
胤禛提出两人同睡一榻时,胤禩只是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有提出反对,胤禛便将他视为默认,心中禁不
住欣喜起来。
方才一心为他着急担心,这一停歇下来,才突然想起一事,于是素来冷面冷心的四阿哥忍不住有些吃醋。
“晚上筵席未开的时候,我见你和十四,从偏殿出来……”
两人也不是没有同榻而眠过,胤禛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胤禩只是略略诧异,却并非太过抗拒,只是内心深处隐隐觉得,
他似乎在潜移默化中已经慢慢对这个人产生了亲近甚至依赖,一直以来告诉自己对这个人即便不是仇恨,也该敬而远之的
心理,逐渐瓦解。
待那人的手伸过来,轻轻覆在自己腰上,耳边传来一句酸不溜秋的话时,胤禩只觉得哭笑不得。
“十四说他头晕,我带他去偏殿歇会儿。”
“那怎么不喊太医?”
“他说并不严重,皇阿玛万寿之日,不好折腾。”
“那你喊个太监扶他去也就是了,何必自己去?”
“他抓着我的衣角不放。”胤禩无可奈何,冷静的面具随之崩落。
彼此在人前明明都是稳重成熟的模样,尤其他这个四哥,虽然思虑也许还不如自己缜密,但自幼生在皇家的人,又会简单
到哪里去,偏偏剩下两人独处的时候,就总是变得如此令人发笑。
“我并不想你与他多相处。”胤禛埋入他的颈窝,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胤禩正想笑,却又听到一句话,不由怔住。
“你还记得康熙三十五年十四落水的事吗,那一次并不是我做的,而是他自己跳下水去的。”
胤禩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当事实发生在眼前时,他还是有点意外。
就像当年自己送的海东青,却在康熙面前离奇变成死鹰,贯来与他亲厚的十四偏还有嫌疑时,他便知道,无论多好的兄弟
,都不能扯上利益二字,一旦野心横亘在彼此中间,感情就已经变质。
正是因为他这辈子与胤禛并没有利益冲突,所以彼此相得,感情融洽。
想到胤禛,他又叹了口气。
佟皇后去世,这人就没了依靠,就算有亲额娘,也等同没有一般,就连皇阿玛,他眼中称得上疼惜的,不过是太子一人,
其他儿子,他倾注的心血既少,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感情。
说来说去,胤禛能有今日,也都是靠了自己。
不像太子,一人便占了康熙七分宠爱,也不像大阿哥,是占了长子的优势。
“我跟你说这个,只是想让你多加小心,皇宫里头,动辄便是陷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不是今天看见他与十四
从偏殿出来,胤禛也不会说起这件往事,当时他选择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是因为他知道必然没有人会相信那么小的十四
会自己跳进水中。
自己活了四十多年,竟还要一个少年来告诉自己人心险恶。胤禩有点想笑,但听他语调低沉,又笑不出来。
“四哥放心罢。”
“其实……”
后面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胤禩微微侧头。“嗯?”
冷不防温热的感觉印在唇上,那人没再说话,双手却紧紧箍着他的手腕不放。
其实我不喜欢十四接近你。
这句话终究没说出来,被湮没在两人唇舌交缠的喘息中。
胤禛趁着对方怔住的当口,咬上他的耳垂,留下喃喃细语。
“四哥很想你。”
想看他白皙的肌肤染上情欲的色彩。
想看他在自己怀里喘息失神的样子。
想看平素冷静镇定的他慌乱无措的模样。
从平阳之行到现在,他们有多少年没这般亲密相处过了,就算前些日子在庄子上,他也待之以礼,苦苦忍耐。
但今晚,内心深处却仿佛有一只嫉妒的兽,在反复啃噬着自己的心,拼命呼唤着想要破柙而出。
第七十九章:无题
胤禩不是不通情事之人,自然知道此时此刻意味着什么,以前尚可借着年纪小装傻躲避过去,但如今已经成亲开府,在这
人眼中也是熟谙男女情事的了,再也避无可避。
他自然也可以推开他,然后说一句四哥,我们自此之后恩断义绝。
这句话,在三年前也许还说得出来,现在却是不能了。
还记得上辈子额娘曾经说他心软,那时候自己不以为然,现在则慢慢明白了。
前世有多少次可以对胤禛背后下手,就算不能置他于死地,但起码也能让皇阿玛对他从此厌弃。
他受皇阿玛冷落之后,胤祯趁势而起,利用自己以前的人脉,去扩大他的野心,老九与老十都劝他对胤祯狠点,自己却终
究都只是冷眼旁观。
旁人都说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皇阿玛因此防他厌他,归根结底,自己究竟只是想赌一口气,还是小时受尽奚落嘲笑的
阴影过重,只不过希望自己身边随时都有人环绕着?
自己早已分不清楚。
就像对眼前这个人,那样刻骨的仇恨,竟也随着岁月慢慢流逝,荡然无存。
在这人抱着他说要一辈子护着自己的时候,除了好笑之后,竟还有感动与温暖的感觉。
从前,只有额娘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唇落在自己身上,就像一个滚烫的烙印。
廷姝是一个懂事的女子,就算身为旗人,从小也受了不少规范的约束,情到深处,她也会婉转承欢,却不会像现在这看上
烈痴狂。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对于床第之间的情事,胤禩往往都能保持着一丝清明与克制。
但眼下,却极难。
这人明明是冷面冷心,但此时却像一团火,急欲将彼此卷入焚烧,连同四肢百骸。
“四哥……”他低低喘息着,忍不住仰起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胤禛随即低下头,咬住他的喉结。
“唔……”
胤禩觉得自己是应该推开的,但不知怎的手碰上他的肩头,却稍稍顿了一下,就是这片刻的迟疑之间,上衣扣子已经被解
了大半。
胸口布满斑斑吻痕,衬着胤禩的肤色,愈发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虽然看上去文弱,实际却不消瘦,以前骑马射箭的功课平日也没落下,所以皮肤弹性极好,伏倒在被褥上的身体线条优
美而流畅,让人忍不住心生侵犯的欲望。
要说何时从手足之情一点点加深眷恋,以至于到了今日这样放不开手的程度,胤禛也已经记不得了,若要让自己将喜欢胤
禩的原因说得明明白白,他也无能为力。
这个八弟,自然是有许多优点的,旁人眼中的他,也许是少年翩翩,温文尔雅,遇事沉凝不乱,做人少年老成。
而自己对他的感情,如果一定要有个追溯的源头,也许是从他还像一个团子般拽着自己的衣角流口水的时候开始吧。
不知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不过也才五岁,却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第一次清楚认识到自己的亲生额娘并不是佟佳氏。
站在殿外,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娘娘,不管怎么说,您还是得有一个自己的儿女,将来的地位才……说句不敬的话,四阿哥不是您亲生的,将来他长大
了,指不定还是跟自己的额娘亲,这事儿从古至今,难道还发生得少了,就说前朝……”
“我又何尝不知,”他听到佟额娘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事儿却不是我说了算,原本以为自己也有个女儿了,囡囡偏偏…
…唉,不管怎么说,胤禛都是我的养子,就算他长大了,也不能不认我这个嫡母……”
再也没听下去,胤禛握紧了小小的拳头,转身就走。
脚步迈得很快,不知不觉变成奔跑,风在耳边刮过,刮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额娘刚生了个妹妹,对她疼爱备至,连自己都受了冷落,可是妹妹没过多久又夭折了,他也曾听嬷嬷说过自己还有
亲生额娘的,佟额娘只是养母,可是自己对那个亲生额娘,压根就没见过几回,模糊的印象中,只记得她经常站在角落,
沉默寡言。
为什么这么温柔的额娘不是自己的亲生额娘,为什么自己不是额娘的儿子?
五岁的胤禛蹲下来,背靠着宫墙,头埋进臂弯,细细抽噎着。
“呀呀……”含糊不清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伴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声音。
胤禛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粉团子般的奶娃娃朝自己走来,摇摇晃晃像只小鸭子一样。
他看着小孩儿,对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盯着他瞧。
歪着脑袋,似乎很好奇的模样。
过了一会,又走前几步,咯咯笑了一声,整个人往他身上扑。
胤禛吓了一跳,怕他摔着,忙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软乎乎的小身体带着奶香,充溢了他的呼吸。
“你叫什么名字?”
胤禛忘了去擦脸上未干的泪痕,他的注意力都被小娃娃吸引了。
粉团子当然不会回答,只知道咯咯直笑,抓着他的衣角流口水。
一直到对方的乳母找过来,他才知道这个小孩儿叫胤禩,是他的八弟。
因为胤禩的生母身份卑贱,所以他被寄养在惠妃名下,惠妃毕竟也有自己的孩子,对胤禩的照料不过是责任,如此连带着
下人也懈怠起来,以致于一个阿哥走丢了半天才有人寻来。
那个时候的胤禛还不懂得什么叫同病相怜,他只觉得抱在怀里的人温暖柔软得让他不想放手。
额头上冒出细汗,胤禩忍不住蹙起眉头。
在他身上游移的手滑入了裤裆,握住前端柔软的器官,开始慢慢摩挲,唇跟着在他的胸口流连,牙齿咬住乳头轻轻啃噬,
又伸出舌头在那上头打圈盘旋,像在品尝美味一般,不肯轻易咽下。
胤禛的表情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冷硬,而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色,令胤禩见了,也忍不住心口一跳。
绵软的地方在对方灵活的手指中慢慢变硬,胤禩按捺不住呻吟出声,随即又咬牙忍下,只是呼吸略显急促起来。
“别忍,外头没有人……”胤禛低下头,用舌撬开他的嘴角,将他的呻吟尽数吞入口中。
胤禩闭上眼不去看他,只觉得身体随着手指的律动,时而如同攀上高峰,时而又如同堕入地狱,夹杂在冰火之间,令他几
欲出声求饶。
“放手……”声音低低的,带了些沙哑,却还竭力保持着平时的冷静,胤禛被他撩拨得有点难耐,也褪了衣裳,身体覆上
去。
他们这样的逆伦……
胤禛喘着粗气,一口咬在那人肩膀上,又紧紧抱住,几乎要与他彼此骨血相融。
如果上天真的要惩罚,那么便冲着他来也无妨。
这个人,我不会放手。
“爷!爷!”苏培盛的声音由远而近,带着急促和慌乱。
两人一惊,胤禩原本被撩拨起欲念的神智随即冷静下来,再看胤禛,也是如此。
待彼此穿戴好衣物,胤禩方道:“进来。”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日模样,冷冷的仿佛没有一丝起伏。
苏培盛推开门进来,来不及抹去额上汗水,便喘着气道:“爷,宫里头来人,说德妃娘娘病了,请您即刻进宫!”
胤禛心头一沉,点点头。“备轿,马上进宫。”
无论母子俩关系再怎么僵,德妃毕竟也是他的亲生额娘。
自从佟皇后去世以后,他所能孝顺的额娘,也就剩下这么一位而已。
走了几步,胤禩喊住他。“我与四哥同去吧。”
胤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掩心头担忧。
“不用了,你先休息吧,今日够累的了。”再者现在胤禩与皇阿玛的关系并不融洽,指不定皇阿玛正在那里,若是撞上了
,未免又生风波。
宫门早已落下,但让胤禛进宫的旨意是康熙下的,因此并没有任何阻碍。
此时的永和宫灯火通明,所有人进进出出,神情肃穆。
胤禛进了寝殿,便看到德妃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十四正站在一旁,见胤禛前来,喊道:“四哥。”
胤禛望向他,点点头。“母妃如何了?”
“太医只说是气血不足所致,要放宽心调养。”
胤禛皱眉,上前几步,却听到德妃蹙起眉头,似乎将要转醒,嘴里轻轻念了个名字,分不清是胤禛还是胤祯。
两人不约而同地唤了一声母妃,胤禛看了十四一眼,只见他凑上前去,握住德妃的手。
德妃睁开眼睛,看到十四,先是一喜,继而又看到十四旁边的胤禛,愣了一下,喜色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