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暄拿起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手机,看清了上面的号码,迟疑着没有接听。
“谁的电话?”岑阳伸脖看来,认出这是亨亨的专线。
岑阳的声音似乎拉回了秦暄的意识,他眨了眨眼,接通了电话,手机里立刻出现了亨亨稚嫩的抱怨,“爹地好慢,亨亨着
急了。”
听着亨亨的声音,秦暄又眨了眨眼,隐去眼底晶莹闪动的泪光,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亨亨想爹地了?”
“亨亨好想爹地。”
“爹地也好想你。”听到儿子的童言童语,秦暄的精神有了好转的迹象,岑阳在一旁看着,暗骂自己粗心,竟然没想到打
给亨亨,让他来爱抚秦暄的情绪。
“爹地,今天亨亨跟爷爷看见了一只好漂亮的钢笔,爷爷买给了亨亨,但亨亨想把他送给爹地。”
“是吗?”
“爹地,你不开心吗?”
“没有——”
“真的吗?”
“恩,爹地只是太想亨亨了。”
“哦,那亨亨快点回家好了,亨亨也想爹地了。”
父子说了好多话才收线,秦暄的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脸色还是很差。
“该吃晚饭了,想吃点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随便吧。”
听秦暄这话,岑阳可是精神一振,难得秦暄没有拒绝,这可比中了彩票还让他高兴,“你等等,我这就买,你现在胃口不
好,还是吃点清淡的吧,我想想哪里的东西清淡又好吃。”
岑阳自顾自念叨,秦暄看他这样,心里却微微抽疼。
多希望……
还有什么可希望?
秦暄,该死心了,死心吧。
死心吧,放下吧。
洒脱一点,大方一点,自己也就解脱了,不是吗?
至少,你还有亨亨,还有……手覆上小腹,心里似乎也充实了。
秦暄在医院住了一周的时间,一周里岑阳放下了工作,跑前跑后,照顾秦暄很周到,这一周的相处,让秦暄对岑阳彻底改
观了,岑阳是个很细心的人,也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
这一周,两人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岑澜,只有亨亨偶尔打电话来,奇怪秦暄与岑澜怎么不在一起,秦暄以岑澜加班为由骗了
亨亨,小家伙信以为真,一点也不怀疑。
秦暄不提岑澜,岑阳自然也不会让他烦心,他这几天在医院照顾秦暄没去公司,也没见着岑澜,打电话过去,说不上几句
,他必定发火,最后不欢而散,几天过后,岑阳也死心了,尤其听说岑澜和梁雨辰双入双出,岑澜对梁雨辰态度很不一样
,还有媒体因此的做了一些文章,岑阳再也没给岑澜打过一个电话,也懒得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心情不好,但秦暄的身体在慢慢恢复,李斯对此很乐观,第一次B超后,他将一张彩色照片给了秦暄。
“这是宝宝的第一张照片,很有纪念价值啊。”李斯笑着说,秦暄接过照片看了看,和当初亨亨的照片有点不同,但他也
看不出什么,只是仔细收进了口袋里。
“教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李斯推了推眼镜,琢磨了一下,“这两天就可以了,不过,要定期回来检查,出院以后也要注意休养,不能太劳累,什么
重活也不能做,尤其是情事,五个月之内最好别有房事。”
李斯说的认真,秦暄听得也很认真,“我会注意的。”
“嘴上说注意,别没几天又回来?”李斯有点没好气的说,秦暄不由得发窘。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秦暄说得很平静,李斯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秦暄,你跟岑澜还没有和好吗?”
秦暄一震,避开了李斯探寻的视线,没有回答。
这几天查房只看见岑阳,没瞧见岑澜,李斯就知道两人的事闹大了,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秦暄,那个……那个……”
“教授,你话就直说吧。”
“这个吧……”李斯犹犹豫豫,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这个……你知道你之所以怀孕是因为当初给你做手术的时候,我把一节产道连在了你的直肠上,那个……你既然能够自
然受孕,其实,也应该能自然分娩的……”
秦暄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见秦暄一副大受打击的震惊模样,李斯连忙道,“你别激动,反正怀都怀了,自然生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李斯说得轻松,秦暄的脸色却是白了又白,如果永夜此刻在这,恐怕又要将李斯臭骂一顿,不过,就是知道永夜那关不好
过,李斯才留了个心眼,选在没人的时候单独对秦暄做了说明。
一来秦暄好说话,二来,秦暄比永夜好应付。
事实也跟李斯所料的差不多,秦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也没有发作,只是淡淡的接受了李斯安慰性的叮嘱,没说什么出了
检查室。
“怎么样?”岑阳等在门外,已经有点着急了。
“宝宝很好。”牵强的笑了笑,秦暄大脑里几乎一片空白。老天,真是偏爱他,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让他遇上了。
从替岑星怀一个孩子,到现在,弄得自己不男不女,不人不鬼。
一切就像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实验品。
“秦暄,你怎么了?”发觉秦暄神情有点不对,岑阳担心的问,“是不是李斯叔叔跟你说了什么?”
刚刚进去还好好的,现在出来竟魂不守舍了,岑阳不做他想,认准了问题定是出现在李斯那里。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我一个人待会好吗?”秦暄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极其疲惫的语气说。
岑阳迟疑,实在担心秦暄。
“放心,我不会寻短见的。”自嘲的笑了笑,秦暄真的有过死的念头,但一想到亨亨,他就放弃了,不管如何,他还有亨
亨,他的人生已经这样,他不能再让亨亨活的不幸福。
冬日的下午,吐气成雾,医院后面的花园里,百花凋零,只有几棵被冰雪覆盖的松柏,稍稍带着一点绿意。
天气寒冷,行人很少,在一条清扫过冰雪的小路上,一对年轻人并肩走着,两人穿的厚实,一人身形有点臃肿。
“放开我,我自己走。”
“不行,路滑摔了怎么办?”
“才不会,你这样搂着我很不舒服啊。”
“那就别走了,回去吧。”
“才不要,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我才不要那么快回去。”
“行行行,不回去就不回去,你别乱动,小心摔了……哎呀,当心脚下,别摔了我儿子。”
“你就知道你儿子?”
“当然还有我儿子的爹啦,摔着哪个都不行。”
“这还差不多……呃……”
“怎么了?是不是阵痛了?”
“慌什么,是你儿子踢了我一脚。”
“我这不是担心吗?预产期就这几天了,我紧张不行啊。”
“……”
听着前面夫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秦暄不知不觉跟着人家走了好一段路。
幸福,很简单,但拥有幸福,很难。
“岑澜,你对我就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那我肚子里的这块肉,又算什么?”
那一场翻云覆雨,又算什么?发泄欲望吗?
明明发誓要忘记的,为什么又要想起他?
忘了,忘了吧。
052.伤心的开始(3)
“秦暄,天冷,回去吧。”
远远的见秦暄不走了,岑阳慢慢靠近过去,伸手将一件棉衣披在了他的身上。秦暄微微迟疑的转过头,随即对岑阳露出一
抹淡淡温和的笑。
“谢谢——”
“你怎么这么客气?”岑阳有点埋怨,但也知道要秦暄立马接受他,显然不太可能,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怄。
“教授说,我可以出院了。”
回去的路上,秦暄与岑阳并肩而行,神情平静了很多,眼中也恢复了点生气。他想开了,不管怎样,他能拥有两个与自己
血脉相连的亲人,又何必计较他们是如何出生的呢。
“可以出院了,好啊,我早就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岑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兴奋的说,秦暄却直摇头。
“我想搬回公寓去住。”
“那怎么行,你的身子需要有人照顾。”难得能与秦暄多相处,他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行……”岑阳断然否定。
“当初怀亨亨那会儿,也是这样过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秦暄又是一笑,脸上的固执一览无遗。
“那好吧。”
岑阳说得有点勉强,心里着实不希望秦暄离他太远,但秦暄现在面上平静,可心情哪能那么快平复,与其强迫他去老宅住
,触情生情,还不如让他彻底安静的生活一阵子,也让他能慢慢平复情绪。
反正,去秦暄那里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大不了,他到他那里安营扎寨吧。
想清楚这些,岑阳心情大好。两人回到病房,却在病房门口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来干什么?”在公众场合,岑阳对拉斐尔的态度还是会收敛的,但像现在这样四下没有外人,他的态度可是一百八十
度大转弯,口气不恶劣,只说明他现在心情不错。
“总裁,我是你的特助,但环球不是我家开的,你不能连续一周将工作都丢给我,自己跑去清闲。”
说着,拉斐尔将手里的一摞文件捧给了岑阳,自己甩甩手,打算走人。
“拉斐尔……”抱着文件,岑阳头大了。
拉斐尔回过头,淡淡道,“总裁,这是七天来堆积的一部分文件——都是急件,需要马上批复。剩下那些不急的,我明天
给你送来。”
无视岑阳因为他的话而怒火燃烧的脸,拉斐尔语气平静的说,甚至还挑衅似地丢给岑阳一记飞眼。
“拉斐尔,你不想干了,是不是?急件居然敢给我堆积下来。”在拉斐尔面前,岑阳常常被他气得破功,良好的修养荡然
无存。
拉斐尔施施然的走了回来,随手翻出一份文件,摊开在岑阳面前,不温不火道,“总裁,请睁大您尊贵的眼睛,好好看看
,这是重要文件,只有总裁有决定权。”
“你……”岑阳一噎,明知理亏,但还是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他,“你知道这些都是急件,为什么不早点给我送来?”
拉斐尔挑了挑眉头,似有似无的瞥了秦暄一眼,颇有深意的说,“总裁不是有更要紧的事情吗?”
“你……”这下岑阳彻底哑口无言了。偏偏那些能让他哑口无言的话还是他自己说出去的,真是自掘坟墓啊。
看岑阳吃瘪的模样,拉斐尔微微一笑,施施然的转身,打算离开了。
“你跟我等等……”在拉斐尔走了有十来步的时候,岑阳忍不住叫住了那大牌的特助。
拉斐尔停住了脚步,转回了身,目光淡淡的看着岑阳,却没开口。
岑阳抿了抿嘴,心里气自己不争气,但还是忍着火,恶声道,“你先别走,等等跟我一起把这些文件看了。”
拉斐尔依然无语,长长的羽睫下,那双西方人特有的碧水蓝眸却微微闪烁了好几下。
“岑阳,你有事要做,就去忙吧。”
知道岑阳为了照顾自己耽误了不少工作,站在一边的秦暄面露歉意,“我明天就出院了,你也去上班吧。”
岑阳抱着文件,不得不点了点头,“你回房休息吧,我处理好这些东西就回来。”
“别麻烦了。”
“不麻烦……”打断秦暄又要出口推辞,岑阳抱着文件转进旁边的房间,“你好好休息,我忙完一起吃晚饭。”语气温柔
的说完,他转头看向拉斐尔,语气一转,恶劣极了,“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进来。”
拉斐尔眉头又是一挑,依旧没说什么,默默的向岑阳站着的门口走来,但细看他的眼睛不难发现,那碧水蓝眸里的幽光更
加浓郁了。
以前,秦暄是岑澜的助理,拉斐尔是岑阳的特助,两人所在的楼层相差好多,有见面的机会,但真正的接触并不多,可公
司里盛传拉斐尔的八卦很多,就是不故意打听,也还是听来了不少,不过,秦暄从来没将这些放在心上,让他没想到的是
,公认的大牌特助今天居然会给他送饭菜来。
“霍森先生……”
“叫我拉斐尔吧。”拉斐尔提着袋子来到床边,表情不算亲切,但也不是很傲慢疏远,“那家伙工作还没处理完,让我给
你送点吃的过来,都是一些清淡的,你尝尝。”
“谢谢——”从发现怀孕开始,秦暄的胃口就不是很好,岑阳很小心的照顾他,给他弄的都是一些清淡的饭菜,但秦暄还
是没胃口,吃不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这回也是,简单吃了几口,半碗饭都没吃掉,就放下了碗筷。
“拉斐尔,你去帮岑阳忙吧。”
拉斐尔没有动,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着秦暄,秦暄被他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在他张口问什
么的时候,拉斐尔开口了,“你真的要放弃岑澜?”
开门见山的问话,让秦暄不由得一怔,想他是岑阳的特助,自己与岑澜的事情,怕是也瞒不过他吧。
“是,我要放弃了。”
“为什么?”
拉斐尔直视秦暄的眼底,不容他有所闪躲,秦暄也没什么躲的,迎视着拉斐尔的目光,苦苦一笑,“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
么理由坚持,这么多年的追逐,太累了,我想换个活法了。”
梁雨辰轻易就走进了岑澜的世界,而他用了好多年,也没能在岑澜的心里留下什么印迹。
一周了,这一周不是没有期望的,可事实证明,期望永远都是期望,成不了现实。
现实就是岑澜对他不管不问,怕是希望他早点离开吧。
努力了,即使失败也不会后悔。他努力争取了,可是感情的事太复杂,再多的努力也无济于事,只落得自己满心疲惫,做
不来别人那样的歇斯底里,他还想保留一点自尊。
如此,何不洒脱一点?
“我回来了。”岑阳兴冲冲的推门进来,抱着那摞文件笔直朝拉斐尔走了过来,“呐,给你,赶快回去吧。”有点像打法
叫花子,还有点不耐烦。
拉斐尔接过文件,慢慢的扫了岑阳一样,眼底幽光闪过,岑阳却没注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秦暄身上,“怎么好像不高
兴了?”
秦暄笑笑,“没有,我已经给学校打了电话,明天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