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吸进了一个黑洞,满世界都是无止境的黑。
罗烈不是个糊涂人,听到秦暄的介绍,心下诧异,亨亨的爸爸那不就是秦暄的爱人吗?可看两人的模样不像是爱人啊。
他记得秦暄是半年多前从国外回来的,那时他们闲聊,秦暄说他是单身,这样想着,罗自己得出一个结论:秦暄与这人离
婚了,所以才会这样说。
“大夫,亨亨这牙疼有没有什么方法缓解一下。”永夜全部心思都放在亨亨身上,语带急切的问。都说隔辈亲,永夜现在
对亨亨的重视和宠爱比当初对待三个儿子不知好多少倍。
罗烈回过神,认真回答永夜,“现在的止疼药大多都是面向成年人群的,里面多少都有些让人容易依赖的成分,对小孩子
不好,就亨亨这种因为蛀牙引起的没有发炎现象的牙痛,我建议不要用药。”
永夜是医生,虽不是牙科,但是罗烈的话他能理解,只是这样就苦了亨亨了,“不用药,那亨亨这牙疼……”
“先吃点消炎药,等不疼了拔掉。”
永夜看了眼秦暄,后者点点头,只能有这个办法了。
消炎药吃了,但是不能缓解牙疼,回家的路上,亨亨蔫蔫的趴在秦暄怀里,不住的呻吟,喃喃着牙疼,一边的永夜听了,
心疼不已,却爱莫能助。
开着车子的岑澜面无表情,但眼中明显焦急不已,趁着红灯时,总是要回头看看,“亨亨,爸爸带你开车好不好?”
永夜眼睛一亮,连忙附和,“对对,咱们亨亨最爱开车了,让你爸爸带你开车回家。”
这是亨亨最喜欢的事情,但是现在小家伙被牙疼折磨,根本没那心思,窝在秦暄怀里无精打采的摇摇头,“爹地,亨亨牙
疼……”
说话间,亨亨眼中的泪水又一次决堤而出,趴在秦暄怀里呜呜的哭了出来,车子里的气压在亨亨的哭声中一下子降到了极
点,永夜狠狠的剜了岑澜一眼,语气不善道,“岑澜,你要是再给亨亨吃糖,看我怎么收拾你。”
永夜也是个轻易不生气的主,更是很少对岑澜发脾气,但今天,看亨亨牙疼成这样,他是真的恼了岑澜,也恼自己,他也
有一定的责任。
“爹地……”岑澜自己也很后悔。亨亨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肉,他真的是出于好意,他想对亨亨好,想满足亨亨的要求,
想让亨亨接受他,想弥补四年的缺憾。
秦暄哄着亨亨,抬眼见岑澜自责的神情,不由得心软了,“伯父算了,岑澜只是想对亨亨好。”
永夜看了看亨亨,又看了看岑澜,怒哼了声,不再说话了。在场最有权力责怪岑澜的人就是秦暄,但他还是替岑澜说了话
,他不是不怪岑澜,只是见他已经后悔,责备的话也就压下了,不过,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我知道你想补偿孩子,但请你不要无原则的溺爱他,如果……”秦暄顿了下,缓缓道,“如果你再这样万事都由着他,
我会带他离开。”
秦暄的声音不大,却将岑澜炸得几乎跳起来,“你不能——”
迎着岑澜的目光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秦暄徐徐道,“法律上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我想带走他,没人能阻止。”
在岑澜面前,秦暄做的更多的是无条件让步,但是他也有他的原则,就像当初他放弃争取岑澜的爱,毅然决然带亨亨离开
,他的底线就是孩子,他爱孩子,在他心里,岑澜固然重要,但是孩子才是第一位的,今天如果要让他在岑澜与孩子间做
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孩子。
岑澜被秦暄的话和神情震住了,他第一次正视这个人,心里说不出是何感觉,他只知道自己不了解这个人,甚至,此刻,
他有点怕,害怕他眼中的那种绝然,那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会失去什么。
他能失去什么?他还有什么怕失去?星星走了,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游荡,他还怕什么?可是真的怕,那种从心
底升起的凉意让他真的畏惧。
他到底怕什么?
他不知道。
永夜看着两人针锋相对,这个时候,他选择沉默,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一次他谁都不帮。
因为牙疼,在秦暄的轻哄下,晚饭亨亨吃了连平时三分之一都不到的稀粥,就再也不肯吃了,永夜已经回去,秦暄一直抱
着亨亨,哄着,但是小孩子没有大人的忍耐力,身上不舒服,就变得异常依赖人、磨人。
“爹地,亨亨疼。”趴在秦暄的肩膀上,任由秦暄抱着他在屋里来回走动,亨亨小声淬泣。
“亨亨乖,想吃什么告诉爹地,爹地给你做。”秦暄一直都很细心的照顾着亨亨,小家伙从小到大几乎都没生病过,现在
这样无精打采的模样真是让秦暄心疼死了。
“亨亨不要吃。”
“亨亨,爸爸抱。”岑澜在一边对亨亨说,秦暄抱着亨亨满屋子溜达,岑澜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不时要抱亨亨,可是亨亨
异常赖着秦暄,谁也不让抱。
“爹地……”趴在秦暄肩上,亨亨恹恹的唤着,岑澜双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慢慢放了下来。
“亨亨想干什么?”秦暄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亨亨聊着,希望借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爹地,亨亨要出去。”
“好,咱们去换衣服,爹地带亨亨去外面走走。”
“我去拿衣服。”岑澜转身去取大衣,秦暄看着那背影不由得轻叹了声。
“你在家吧,我带亨亨出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
岑澜异常坚定,秦暄也就不再说什么。再次确定亨亨已经包裹严实,岑澜回身取来自己的大衣穿上。
公寓外面,寒风刺骨,秦暄抱着亨亨一出来就不禁抖了一下,这时,身边人影一闪,岑澜挡在了他们前面,“我去取车,
你们到里面等着。”
“不要车,不要车……”包得严严实实就剩下一双大眼睛的亨亨连声抗议,两个大人对看了一眼,忙顺了亨亨的意。
就这样,大冬天里,在一处高档公寓小区内,有两条人影在路灯昏黄的投影下,慢慢的走着。
“亨亨,爹地累了,让爸爸抱你吧,好不好?”在已经凋零的花园里走了一圈,岑澜再次问亨亨,小家伙还是拒绝。秦暄
一直抱着亨亨在屋里走,现在又到小区里散步,是真的有点力不从心了。
“亨亨,让爸爸抱你好不好,爹地休息一会儿。”
有些不情愿,但这回亨亨轻轻应了声,岑澜接过亨亨,秦暄怀里一空,胸前顿失温暖,冷风灌来,他不由得连打寒战,好
冷。
岑澜看见秦暄不住寒颤,下意识的伸出手臂圈住了他。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是亨亨的爹地,你说要好好对他的,不是吗?
被圈进一个冰凉的怀抱,秦暄微微一怔,这才发现,岑澜抱住了他,他们中间夹着亨亨,错愕的抬起眼,正好瞧见岑澜的
目光移开,他没看见他眼底的情绪,但是这一刻,他切实感到了一股暖流从他几近干涸的心里冒了出来。
想想好可笑,在同一天他感到失落;也在同一天,岑澜给了他一个拥抱,小小的一个拥抱啊,可是他却感动得要流泪了。
接下来的路,三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慢慢的走,亨亨被夹在两人中间,不时的哼哼几声,秦暄依旧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话
,直到亨亨不再回应,确定小家伙睡着了,秦暄有些不舍的开口。
“亨亨睡了,回去吧。”好希望就这样一直拥抱着。
“恩——”轻轻应了声,三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041.一夜风流得感冒
亨亨折腾到大半夜总算睡着了,秦暄将他安置好,发现岑澜还在一边,静静的望着亨亨,“很晚了,你还有事要忙吧?”
岑澜在那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抬起眼来,“对不起——”
初听岑澜的这声道歉,秦暄有些发懵。却听他接着道,“你说的对,我对亨亨太过宠溺了。”
看亨亨如此难受,岑澜的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懊悔,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在公司见到亨亨时的情景,他在亨亨眼中看不到一
点畏惧,亨亨甚至主动向他寻求庇护,还主动牵他的手,那时,多年波澜不兴的心底因为这个陌生小孩的亲近升起一丝柔
情。
当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那个被他抛弃的孩子,经过多年,心情已经平静,已能面对现实,每当夜晚失眠或是看到路
边有半大不大的小孩时,他总会情不自禁的看一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这种行为慢慢成了习惯。
直到带着亨亨去找秦暄,看见父子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心中是想念孩子的,那个出生后被他疼爱到舍不得别人
抱一抱的孩子,即使不是星星的骨肉,他也不能不要他了。
明白自己的心情太晚,他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迟到了四年,四年的空白让他想要拉近与孩子的距离,他想给孩子所有他能
给的爱和呵护,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有点操之过急,适得其反了。
岑澜是个敢于承认错误的人,他是真的反省了自己的行为,只是,他不知道秦暄是不是能原谅他,所以,心里有点忐忑。
紧张啊,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情绪出现了。
岑澜的认错有点亡羊补牢的味道,但秦暄并没有再责备他的意思,轻轻摸了摸亨亨有点干涩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很爱亨亨,我看得出来。我为亨亨感到高兴。但当发现亨亨在你的宠爱下变得越发任性骄横,我开始担心,我不认为
一味的宠爱是对孩子好,所以,前些日子才会与你说那么多,但显然你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
“算了,知错能改都是好孩子。”
对上岑澜愕然的目光,秦暄微微笑了笑,“难道你想听我批评你吗?”看他的眼神,估计是做好被自己教训的准备了吧。
这样想着,秦暄不由得又是一笑,他可不是那种抓着人家小辫子狠狠踩上几脚的人。
“很晚了,你还有事情要做吧?这里有我,你去忙吧。”
岑澜深深的看了眼秦暄,缓缓站起身来,“谢谢你……”
秦暄抬眼看他,眼中带笑,“谢我什么?”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被感谢。
“你将亨亨照顾得很好。”
听到这话,秦暄觉得好笑,摸着亨亨的小脸,也真的笑了出来,“他是我儿子,对他好是应该的。”
岑澜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看秦暄,迈步走了出去。
听到门被轻轻的关上,秦暄半靠在床上,脸上笑容不见,轻轻叹了声,亨亨就像一个纽带,一头系着他,一头系着岑澜,
可他与岑澜之间呢,好像还隔着千山万水。
想起那个拥抱,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希冀,感觉那千山万水也不是不可逾越。他给了自己一个拥抱,他已经在接受自己
了不是吗?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很多时间。
清早,秦暄早早起了床,见亨亨睡得安稳,悄悄出了卧室准备早餐。
“爹地……”昨晚秦暄给亨亨脱了衣服没给他换睡衣,此时小家伙一觉醒来,光着小屁股走出了卧室。
“亨亨,快回被窝去。”秦暄放下手上的东西,匆匆将小家伙抱起来走回卧室,“亨亨,牙还疼吗?”
脸上还有点恹恹的,亨亨轻轻摇了摇头,“爹地,亨亨饿。”
听儿子喊饿,秦暄给他穿好衣服,笑着道,“早饭马上就好,亨亨去叫爸爸起来吃饭。”
“哦……”没什么精神的亨亨看起来格外乖巧,加上秦暄给他穿了一件灰熊卡通的棉衣,模样更可爱了。
带着亨亨来到岑澜的卧室外,秦暄帮亨亨打开门,小家伙从门缝里悄悄溜了进去,恹恹的小脸上露出了恶作剧的贼笑,秦
暄看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还是喜欢儿子生龙活虎的样子。
“唔……亨亨……”岑澜有些迷蒙的睁开眼,恍惚了一会儿,确定眼前的不是幻觉,这才抬手摸了摸亨亨的小脸,“牙还
疼不疼?”
小家伙摇摇头,发现岑澜有点不对劲,歪着小脑袋道,“大爸,你怎么了?”
经亨亨这么一问,岑澜终于发觉自己浑身酸疼,身上一阵一阵的发热,明明盖着被子又觉得好冷。
“亨亨,大爸好像感冒了,会传染给你,你出去玩好不好?”心里舍不得儿子,但岑澜还是低声说。
“哦,亨亨去找爹地……”说着,趴在床边的亨亨转身往门口跑去,嘴里直嚷嚷,“爹地,爹地,大爸病了……大爸病了
……”
秦暄在厨房,听到亨亨的话,也发觉岑澜今天起得真的晚了,放下菜刀,他匆匆走进岑澜的卧室,住在一起几个月,他进
岑澜卧室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岑澜躺在大床上,见秦暄带着亨亨进来,忙道,“我感冒了,让亨亨出去。”
看岑澜的样子病的不轻,秦暄也怕亨亨被传染,于是想办法将小东西支了出去。
“吃点药吧。”摸了岑澜的额头,温度很高,秦暄拿来药,但岑澜却满眼抗拒。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听了他这话,再看他神情,秦暄不由得一笑,“烧得这么厉害不吃药一会就能好,你觉得这话谁信?”感情岑澜竟然怕吃
药,这让秦暄真是哭笑不得。
“我躺一躺就好了。”还是不肯吃药。
秦暄无奈的摇头,“亨亨都不怕吃药,你……”岑澜瞪眼过来,但病中的他,神情虽凌厉,气势明显不足,秦暄看在眼里
,更觉好笑,这时的岑澜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叛逆期的少年,绝强又脆弱。
其实,岑澜一直都很脆弱,只是他把自己的那份脆弱掩饰得很好,用冰冷凌厉让人忽视了他眼底深处的脆弱,伪装强大。
伪装不可能没有破绽,而岑澜的伪装在生病时出现了裂痕。
“我不吃药,拿出去。”说着,顾不得身上的无力,骨头的酸疼,岑澜翻过身去背对秦暄,不再理人了。
“你……哎……”哪里见过这么执拗的岑澜,简直就是亨亨的放大版,秦暄一时真是哭笑不得,“算了,你先躺一会儿,
我把亨亨送去学校,再帮你跟岑阳说一声,今天就别去公司了。”
背对他的人没答话,算是默许了。
“澜病了?严重吗?”接到秦暄的电话,岑阳心里不无惊讶。
“可能是昨天冻到了,有点发烧,我怕亨亨被传染,晚上情况要是不好,想让伯父照看他一下。”
“没问题,我等会就跟爹地说,你照顾澜,亨亨今天我来接。”岑阳爽快的答应了。
“谢谢……”
“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嘛!”
岑阳的热络没让秦暄高兴,反而心头一抽,一家人啊……
电话这端,岑阳看不到秦暄的表情,但是突然的沉默让他感觉沉闷,犹豫了下,他对着手机道,“秦暄,你跟澜在一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