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凤春鸣——悲情男配角

“白河，帮刘老伯抓两副治风寒的药，按老规矩办，药钱少收五文钱！”秋堇微微一笑，扶起了久坐在椅子上的老者，并抬头朝着杵在药柜那边抓药的药童白河柔声喊道。

“咳、咳，秋公子你总是这般照顾我们这些老人，这无双城哪有一家医馆能比得上你这望尘归虚半分哟……”刘老伯感激地对秋堇说道。

老者也知道的，这望尘归虚的大掌柜秋堇年纪轻轻，人也贤德孝顺，是无双城里出了名的谦谦公子，这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喜欢着呢。

秋堇也经不得人夸，每次受人夸奖，他的脸儿就泛起点点红云，他也总是谦虚的与人相处，这一次也是如此。秋堇腼腆得用半边手掌轻捂着脸小声道：“不碍事，毕竟你们是老人，这点治风寒的药我望尘归虚还是拿得出手的。”

刘老伯手掠过花白的胡子，又看了看刚刚走进门的叶笙，又神秘地对秋堇说道：“秋公子，你这望尘归虚什么时候再添喜事啊？”

秋堇先是一愣，尔后反应过来后，到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者的话。

片刻后秋堇又没好气的瞥了老者一眼，暗暗地笑着转身走向了叶笙，看着脸色青白的叶笙，秋堇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紧张地用手探过叶笙的额头，边问道：“阿笙，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叶笙抿着唇，低着头也不说话，秋堇的问话他也只是轻轻地摇头算作了回答。

这两年来，秋堇可从没见过神色那么复杂、难堪的叶笙。不管叶笙是否是身子哪里不舒服，或是因为其它的什么事情而不高兴了，秋堇都十分的担心。叶笙越是不出声，秋堇越是着急地追问道：“那是今天来掳走你的人欺负了你？”

欺负？这世间能欺负他叶笙的人或许还没出世呢！叶笙对秋堇的提问又摇了摇头。

秋堇朝弥若使了个眼神，示意弥若去倒杯热红茶来，他最后问了一句：“阿笙，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说话可是想把我急死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笙也不可能再继续沉默下去。

叶笙刚刚一抬起头来望向神色着急地秋堇，又忽然瞧见着弥若匆匆地将一杯热红茶递往了他的面前，叶笙下一个举动就是先接过热红茶，直接大饮了一口，然后一脸幸福的吸了吸鼻子对弥若感激地说道：“热红茶，嗯，好喝！弥若你干得不错……”

“呃。”这下换秋堇傻了眼，刚刚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一喝过了热红茶就马上换了一副心态。

“嘿嘿，这是公子让我给叶大夫你倒的红茶，要谢就谢公子吧。”弥若也不抢功劳，很坦白地笑着回话道。

叶笙把眼神回转到秋堇的身上，眼睛眨巴了好几下也不出声。

秋堇拿叶笙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以的又多问一句：“阿笙，你真的没事么？”

叶笙两手握着茶杯，将茶杯放在手心把转了几圈后，点头又摇头。在秋堇看得一窍不通的时候，叶笙又认真地回道：“有事！”

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的叶笙真让秋堇有些哭笑不得，尔后他继续发问道：“什么事？”

叶笙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而很大意禀然地发出通告：“大事！今天我不回家了，堇你要借间屋子给我睡才行了！”

叶笙的这个决定当然会让秋堇难以相信，因为秋堇做梦也想不到叶笙会不打算回家而要留在望尘归虚过夜，当叶笙发出通告的时候，秋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耳，他傻傻地干笑着又问了一次道：“阿笙，你刚刚说了什么？！”

一口饮涸了杯中的热红茶，叶笙微微皱眉着似乎很不情愿地说了第二遍：“我说我今天不回家了，让堇你借间屋子给我睡！”

这回不是秋堇没听清楚，他确实听到叶笙的决定了，可是秋堇似乎喜欢上叶笙说的那句话了，他无聊地要求着叶笙再说一次。

“阿笙，你再说一遍？！”

“堇，你今天脑袋不灵光了？好话不说第三遍！”

“……”

一连问了两遍都得到那样的回答，秋堇总算是确定了叶笙的决定。

今天，秋堇所喜欢的男子叶笙不打算回家了，那个男子决定留在望尘归虚，留在他的身边渡过今夜……

第十九章：意觉（一）

或许是红茶对叶笙来说有凝神静心的作用，弥若给他倒来的那杯热红茶喝下肚之后，叶笙的脑子比前时清醒了许多，少了一丝迷茫，也少了一丝难过。

在秋堇的关心问候下，叶笙一瞬间脑袋中就闪过一个想法：今夜，就留在望尘归虚好好冷静，不要再回到安云山上，不要再见到那个如妖精一样的绝色男子，莲梦卿。暂时还不想见到莲梦卿，否则我会疯掉的……

秋堇喜欢叶笙，他每做一件事都会先考虑到叶笙，秋堇喜欢叶笙已经不是秘密了。可是对于懵懂的叶笙来说，如果没有人主动告诉他的话，秋堇的心意对他来说永远是个秘密，直到现在叶笙还蒙在谷里，什么都没察觉到。

因为叶笙突然打算留在望尘归虚过夜，这让秋堇激动得手忙脚乱的。

秋堇一会让药童去整理房间，一会让药童去集市买菜，一会又要药童去准备糕点，最离谱的是……秋堇竟然决定要为叶笙下厨！

在望尘归虚，有一个绝对不能打破的禁忌，那便是绝对不能让秋堇接近炊事房。

秋堇是个了不起的大夫，相貌是长得好，脾气也是生得好，而且个人博学多识，在理财方面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案，他从小就受到爹娘的细心栽培，长大了的秋堇是琴、棋、书、画是无一不精，要说是多优秀就有多优秀。

只可惜，这么完美的一个男人，老天爷却给了他一个致命的缺点，秋堇是绝对不可能独自一人生活得下去的，因为秋堇是个天生厨艺蠢钝儿。

如果少了会做饭烧菜的帮手在身边，秋堇这个完美的男人也只能跑到街外的摊面上吃些小吃填饱肚子。秋堇是个聪明的人，不过他的聪明却不能用于烹饪之上。或许秋堇就应了大江王朝的那么一句俗话：太聪明的人啊，身怀的缺点总会远远大过于优点……

渐入夜，酉时九刻，无双城的每条大街小巷终于逐渐的冷却了下来，没有先前的那番热闹。

叶笙今日就是处在喜欢女人和男人的两条界线中间，他要选择迈脚哪一边都觉得十分的困难，他的心情不好，脸色就不好，脾气也会跟着变坏起来。

秋堇是个明白人，他就吩咐七个药童不要随意去打扰到叶笙，就连秋堇本人，也不会去烦扰心情不佳的叶笙。他是喜欢叶笙，可是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代表他时时刻刻都要管着心爱的人，守着心爱的人，秋堇希望叶笙是自由的。

叶笙申时八刻入的房间，直到现在酉时九刻也没个动静，这叫秋堇如何放得下心？更何况今天的叶笙处处都表现得那么的怪异。

秋堇站在东厢房的房门前几米处的空地上，伸出了手似乎想要触摸叶笙的脸一样，刚刚抬起手却又放下了。

“阿笙……”

到了戌时一刻，望尘归虚的七位药童都齐齐坐一堂准备开饭了。辛苦了一天，每天的晚饭都会吃得很丰盛，而今天他们没有如平常一样与秋堇一齐吃饭，他们在等，在等秋堇把那个还在耍小孩子脾气的叶笙从房间里叫出来。

弥若无聊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玩弄着筷子，闷声发问道：“你们说今天是吹的什么风？那个叶大夫竟然要留在望尘归虚过夜，这可把公子高兴坏了……”

白河摸了摸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皮，可怜楚楚地嘟着嘴巴回了一句：“谁懂呢，叶大夫可能是在别处受了气，唉，好饿哦！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瞧你这点出息，难怪公子总让你抄账本呢！”与白河坐在一起的一个男孩儿楚零伸出一手指就装老成地点了点白河的眉心，连说话都带有几分大人味儿。

“去，去，别戳我眉心，晦气！”白河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地响，但是受到楚零的一挑衅，白河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了一眼，跟着没好气地嚷嚷。

白河和楚零白天都是同站药柜给病人抓药收钱的药童，两人相处久了到也感情不错。平时在几个药童闲来无事聊聊天的时候，楚零总喜欢逗弄白河，每次见白河被自己气得嘴巴股股的，楚零就觉得挺有趣的。

没等楚零再回话，弥若眼睛又一瞥向食堂门外，看见穿着那一抹雪白素衣的如画公子秋堇就灰头土脸的走回来了。

“嘘！禁声，公子回来了。”

刚刚进了食堂内几步，秋堇就勉强地笑着对那七个鬼机灵药童说道：“都别等了，快吃饭吧，别让饭菜都凉了。我叫了好几遍都没个回应，阿笙他兴许是睡着了。而我暂时也还不是很饿，我就先到药材库房整理明日所需的东西。”

说罢，秋堇又一个转身就离开了食堂，这让七个小鬼头吃饭都不觉得安心。

弥若无奈地叹息了口气，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那叶大夫不理会公子，咱家这公子也不会闹起了脾气，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过，这饭总是得吃的，就算公子和叶大夫现在不吃，这到了深夜，总该会饿的……

第二十章：意觉（二）

望尘归虚的药材库房就在东厢房的对面，秋堇这要到药材库房去整理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借口。去到了药材库房，秋堇就直接找了张椅子在正对着东厢房的窗口前坐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东厢房的房门。

冬季很冷，特别是深夜，天气会变得更恶劣，可是那飘渺飞舞的白雪却又停了。

秋堇穿得很暖和，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大开着窗口面对着东厢房，双颊还是被冷风吹得泛起红潮。他不如叶笙躲在被窝里那样舒服，呆在东厢房里一步不出的叶笙，是真的在睡觉，只是半睡半醒，叶笙总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天旋地转，难受，非常的难受。

“咕，咕，咕……”喜欢在无双城的大树上扎营的鸟儿，在冬季里半夜总会发出鸣叫。

亥时十刻，这个时段正是大江王朝的生灵沉寂入眠的好时辰。不过，却有人在这个时候喜欢外出游走。

“咿呀——”东厢房的门被人轻轻地打开了。

东厢房的房门轻微地开门声在这个寂静的时刻显得有些刺耳，尽管叶笙已经非常小心翼翼地打开它了，可是房门似乎也很不给面子的发出了一点声音。原本已经昏睡在药材库房的秋堇也正是被那一声刺耳的开门惊醒了。

秋堇从睡梦中惊醒，朦胧的双眼靠着昏黄的油灯光芒看到了东厢房的房门被人推开，而从东厢房中还走出一道灰白色的人影，他即刻握起油灯就冲了出去，并用着低沉地声音朝灰白色的人影喊道：“阿笙，阿笙！”

秋堇的出现真的令叶笙觉得很意外，现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想应该不会有人还在挑灯夜战的吧，但是现在看来，叶笙似乎还不太了解秋堇的作息时间……

此刻的叶笙就像被房主人逮住的窃贼一样心虚得很，面对秋堇，他只能硬着头皮地干笑发问道：“堇，你怎么还没睡呢？”

“阿笙，你是不是饿了？”秋堇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饿……叶笙确实是饿了，否则他也不会从暖和的被窝中起来，叶笙现在的行为就像是晚上出来觅食的猫头鹰一样，两只眼睛正散发出寻找食物的光芒来。

叶笙老实地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去理了理秋堇因趴在桌面上睡得褶皱的衣领，浅笑着说道：“堇，快回房睡觉吧，这天总是那么的冷，身为大夫的你可不能病倒了。我现在要回家吃点东西，肚子快饿得不行了，得快点回去才行。”

夜辉与灯辉的交汇中，秋堇的脸儿又更红了，因为叶笙那么亲昵地帮他整理了褶皱的衣领。但是秋堇没有沉溺在叶笙的温柔当中，叶笙的话让秋堇急得快要咳出眼泪来了，叶笙的决定总是那么的突然，每次都让秋堇一时接受不了。

这深夜了，秋堇是怎么都不会同意叶笙离去的。

秋堇急忙着拉过叶笙的衣袖，劝说道：“不行！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么？你竟然还想要回家！我放心不得你……”

叶笙知道自己的决定很难为人，秋堇的挽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现在只能苦笑着，用着微弱地声音唤道：“堇。”

其实叶笙也不捱着飒飒的冷夜寒风从无双城里走回到城郊外的安云山上。可是，每当叶笙肚子饿得咕噜作响地时候，他的脑海中又会浮现起那个绝色的男子的身影，还有那个绝色男子今天晨日之时说过地那一句让叶笙放心不得的话。

「好，梦卿也会做好晚饭等先生回来的。」

「好，梦卿也会做好晚饭等先生回来的。」

「好，梦卿也会做好晚饭等先生回来的。」

……

那个傻瓜，或许真的会等他回家，叶笙是那么想的。只要让叶笙一想起那个傻瓜做好饭菜就坐在椅子上等他回去的情景，叶笙就脑冲血，一刻都冷静不下来。回去，叶笙非常想要回到那安云山上的茅舍去，回去见一见莲梦卿，这样他才会安心。

秋堇依然没有放弃挽留叶笙的意思，他又扯了扯叶笙的袖口，扬着那张笑着却比哭着还要难看地说道：“阿笙，如果你饿了我可以到炊事房给你热点饭菜。”

叶笙摇摇头，用着认真又带着点俏皮地语气拒绝了秋堇的提议：“堇，很晚了，回房睡觉吧，若你不听话我会生气的哦。”

“……好吧，我听阿笙的话，现在就回房间睡觉去了。”秋堇心间一疼，他是在心疼叶笙，面对着强颜欢笑的叶笙，秋堇不再勉强叶笙留在望尘归虚过夜。甚至是转过身，乖乖地听叶笙的话就要准备要回到自己的卧房休息。

“阿笙，你不可以到处乱跑，要直接回家，知道么？”

“堇真像管家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到处乱跑？好了，你快点回房间去休息吧，我会看着你走回房，你也不要再到处乱跑，一定要回房间去休息，知道么？”叶笙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秋堇的背影，也唠叨地说。

寒风一抚过院内，叶笙和秋堇两人的身子都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叶笙是被寒风吹得发抖，而秋堇，是心痛得发抖。

那两人的心思都不一样，感觉都不一样，唯有感情，才是一样的。

秋堇点点头不再作声，也算是应了叶笙，接着他就是迈开了小步朝着自己的寝居走去。秋堇是不知叶笙的家是在城郊外的安云山的半山腰处，若他知道了，叶笙也绝对没有那么好劝他回房睡觉了。

叶笙就一直看着秋堇朝卧房那边走去，先是推开卧房的门，再是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边去，然后又把门悄悄地关上，最后熄灭了油灯的微弱的光芒……

第二十一章：夜侯（一）

现在这个时刻家家户户也都闭门熄灯，也没有任何的闲人在路上游走，大街小巷到处都寂静得连掉跟针都能听得到声音。

只有叶笙是个例外，原本打算留宿在望尘归虚的他又深夜决定要回家，这在别人眼里看来他绝对是闲着没事找事做的无聊鬼，但事实上他是一个忧心鬼。

出了望尘归虚的大门，他又愣在挂着灯笼的大门前站了一小会儿，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神色有些怪异。随后，他从红木药箱中拿出火折子吹明后又迈动了双脚朝着无双城的东城门走了去。

雪停了，路也比较好走，尽管每路上都堆满了几尺厚的白雪，叶笙还是耐着小腹空空的饥饿之感，很快的就从东城门的小侧门离开了无双城。而且天色也很暗，火折子只有小小一点星光，根本无法照明多大片的地儿，叶笙也不敢在路上多磨蹭。